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覺時間還太早。我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地顛倒著晝夜的作息時間。我躺在床上,聽著愛麗絲和賈斯帕在另一間屋子裡安靜的說話聲。他們的說話聲居然大到我能聽見的程度,這點很奇怪。我翻滾著身子,直到自己的腳落到地板上,然後步履蹣跚地走到起居室裡。電視機上的時鐘顯示著現在是淩晨兩點。愛麗絲和賈斯帕一起坐在沙發上,愛麗絲又開始畫速寫了,而賈斯帕正越過她的肩膀看著。當我進屋的時候,他們沒有抬頭,隻是全神貫注地看著愛麗絲的作品。我挪動步子,走到賈斯帕身旁窺視著。“她又看見了彆的東西?”我安靜地問他。“是的。出於某種原因,他帶著那盤錄像帶回到了那個房間,但那個房間現在亮起來了。”我看著愛麗絲畫出一個方形的房間,暗色的橫梁在低矮的天花板上交錯著。牆上嵌著木板,嵌板的顏色有點發黑,樣式很過時了。地板上鋪著一塊暗色調的地毯,上麵隻有一個圖案。南麵的牆上有一扇大大的窗,西麵的牆被打通了,一直通向起居室。那個入口的一側是石砌的——那是一個巨大的棕褐色的壁爐,同時通向兩個房間。就這個視角而言,這個房間的焦點是擺在屋子西南角那張太小的木架子上的,那台電視和錄像機。一套有些年頭的組合沙發環繞在電視機前,一張圓咖啡桌擺在沙發組前。“電話在這裡。”我用指尖點著,低聲說道。兩雙永恒的眼睛盯著我。“這是我媽媽的房子。”愛麗絲早已從沙發上跳起來,手裡抓著手機,開始撥號。我盯著對我媽媽家的房間的精準無比的素描。賈斯帕一反常態地滑到我身旁更近的地方。他輕輕地把手放到我鑒賞,而這實際上的接觸似乎把他的冷靜更加強烈地輸送到我身上。恐懼漫無目的地凝聚在原處。愛麗絲的嘴唇顫抖著,飛快地說著話,我根本聽不懂那低低的嗡嗡聲。我沒法集中注意力。“貝拉。”愛麗絲說道。我木然地看著她。“貝拉,愛德華會來接你。他和艾美特還有卡萊爾會來帶你去某個地方,讓你躲上一陣子。”“愛德華要來?”這句話像一件救生衣,把我的腦子從滾滾洪流裡拉了出來。“是的,他將搭乘從西雅圖起飛的第一班機。我們會在機場和他碰麵,然後你跟他走。”“可是,我媽媽……他來這裡找我媽媽,愛麗絲!”儘管有賈斯帕在,我的聲音依然因為竭斯底裡而崩潰著。“賈斯帕和我會留在這裡,直到她安全無虞為止。”“我逃不掉的,愛麗絲。你們不可能一直守衛著我認識的每一個人。你看不出來他在做什麼嗎?他根本沒在跟蹤我。他會找到某個人,他會傷害我愛著的某個人……愛麗絲,我不能——”“我們會看著他的,貝拉。”她向我保證道。“萬一你受傷了呢,愛麗絲?你以為這對我來說不痛不癢嗎?你以為他隻能通過傷害我的人類家庭來打擊我嗎?”愛麗絲意味深長地看著賈斯帕。一陣強烈的,沉重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迷霧席卷了我,我的眼睛在未經我許可的情況下合上了。我的意識竭力抵禦著那陣迷霧,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我強迫自己睜開眼睛,站起來,掙脫賈斯帕的手走到一旁。“我不想繼續睡。”我嚷嚷道。我走回房間,用力關上門。我是真的砰地一聲把門撞上的,這樣我就能隨意行事,保留僅有的一點隱私。這次愛麗絲沒有跟著我進來。在之後的三個半小時裡,我盯著牆壁,蜷成一個球,滾來滾去。我的腦子反反複複地思索著,試圖想出一些辦法來結束這個夢魘。但我根本無法逃離,也無法拖延(There was no escape, no reprieve.)。我所能看見的未來,有且隻有一個正陰森森地逼近的結局。唯一的問題是,在我走到這個結局以前,有多少彆的人會受到傷害。我所擁有的唯一的安慰和唯一的希望是,我知道很快我就能看到愛德華了。也許,隻要我再次看到他的臉,我就能夠想出那個現在正遍尋不見的答案。當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回到了前麵的屋子,動作裡有著一絲羞愧。我希望我沒有冒犯他們兩個,我希望他們知道,我對他們為了我所做出的犧牲是多麼的感激。和往常一樣,是愛麗絲接的電話,但引起我注意的是,賈斯帕頭一次沒在房間裡。我看了看鐘——現在是早上五點半。“他們剛剛登機。”愛麗絲告訴我。“他們會在九點四十五分降落。”還得再強迫自己保持呼吸幾個小時,才能等到他。“賈斯帕在哪裡?”“他去退房。”“你們不是要待在這裡嗎?”“不,我們要搬到離你媽媽的房子更近的地方。”我的胃因為她的話而不自在地扭曲起來。但電話再次響起,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她看上去很驚訝,但我已經走向前去,滿懷希望地向電話伸出手去。“你好?”愛麗絲問道。“不,她就在這裡。”她把電話遞給我。你媽媽,她用唇語說道。“你好?”“貝拉?貝拉?”是我媽媽的聲音,用著我童年時聽過一千遍的熟悉的語氣說著。每當我離人行道的邊緣太近,或者在擁擠的地方脫離了她的視線時,她都會這樣喊著我。那是一種充滿恐懼的聲音。我歎了口氣。我早就料到了,雖然我在留言時,已經在不降低緊迫感的同時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麼驚惶。“冷靜點,媽媽。”我用最令人寬慰的語氣說著,慢慢地從愛麗絲身旁走開。我不確定自己能否在她的監視下說出令人信服的謊言。“一切都很好,不是嗎?隻要給我一分鐘,我就能解釋清楚所有的事情,我保證。”我停頓了片刻,驚訝地發現她至今都沒有打斷我的話。“媽媽?”“當心點,在我讓你說話以前,彆出聲。”我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出乎意料的聲音。那是一個高亢的男聲,一個非常親切,毫無特色的聲音——就是那種你會在豪華汽車廣告裡聽到的聲音。他說得非常快。“現在,我不必傷害你媽媽了。我真高興我能像自己所說的那樣確實做到這一點,她沒事。”他停頓了一分鐘,而我驚駭地聽著這一片沉寂。“非常好,”他祝賀道。“現在,重複我說電話,儘量讓自己聽起來正常些。請說,‘不,媽媽,待在那裡。’”“不,媽媽,待在那裡。”我的聲音隻比耳語大聲一點。“我看得出,這會很困難。”那聲音充滿了戲謔的意味,依然既輕柔又友好。“現在你為什麼不走到另一間屋子裡,好讓自己的表情不泄露任何秘密呢?沒有理由讓你媽媽承受這一切。你走動的時候,請說‘媽媽,請聽我說。’現在就說。”“媽媽,請聽我說。”我的聲音懇求著。我很慢很慢地向臥室走去,我能感覺到愛麗絲正用憂慮的眼神注視著我的背。我關上身後的門,試圖趕在恐懼控製我的頭腦以前仔細地把事情考慮一遍。“現在,你是一個人了嗎?請說是或者不是。”“是的。”“但他們還是能聽見你說話,我敢肯定。”“是的。”“那麼,好吧。”那個愜意的聲音繼續說道。“說,‘媽媽,相信我。’”“媽媽,相信我。”“這比我預料中的更管用。我正準備等著,你媽媽卻提前回來了。這樣就更容易了,不是嗎?對你來說,懸而未決的事情變少了,需要擔心的事情也更少了。”(Less suspense, less ay for you。。。有時候英文真的簡潔得讓人憤憤不平啊。。。)我在等著。“現在,我要你仔細聽著。我要你離開你的朋友,你覺得你能做到嗎?回答我是或者不。”“不。”“聽到這話我很抱歉。我本來希望你能比這樣更有創意寫。如果你母親的性命維係於此,你覺得你能擺脫你的朋友嗎?回答是或者不。”無論如何,我得想出一個辦法來。我想起來了,我們要去機場。天空港國際航空港:擁擠,地形複雜……(Sky Harbor Iional Airport。。。我又犯了個錯誤。。。原來這個航空港就叫天空港。。。)“是的。”“這就好多了。我肯定這不容易,但如果我捕捉到任何你有人陪伴的蛛絲馬跡,那麼,對你母親來說,這將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那個友好的聲音保證道。“事到如今,你一定對我們有足夠的了解,你一定明白,一旦你試圖帶任何人和你一起來,我會在多短的時間內知道。而萬一發生了這種情況,我隻需要花一丁點時間就能解決掉你母親。你明白嗎?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是的。”我的聲音有些破碎。“很好,貝拉。以下是你要做的事。我要你去你母親的家。在電話機旁會留有一個電話號碼。打那個號碼,我會告訴你從那裡出發去哪裡。”我已經知道我要去的那個地方,那個將結束這一切的地方。但我會嚴格遵循他的指示。“你能做到嗎?答是或不是。”“是。”“請在中午前到達,貝拉。我沒有一整天的時間。”他禮貌地說道。“菲爾在哪裡?”我簡潔地問道。“啊,現在給我當心點,貝拉。你得等到我讓你說話時才能說話,拜托。”我等待著。“這很重要,現在,當你回到你的朋友身邊時,確保他們不會生疑。告訴他們是你母親打來的,你告訴她你會遲點到家。現在跟著我說。‘謝謝,媽媽。’現在,說。”“謝謝,媽媽。”眼淚就要掉下來了。我努力把它們忍住。“說,‘我愛你,媽媽,我們很快會再見的。’現在,說。”“我愛你,媽媽。”我的聲音有些沉悶。“我們很快會再見的。”我保證道。“再見,貝拉,我等不及要再次見到你了。”他掛上了電話。我依然把電話扣在耳上。我的關節因為恐懼而僵住了——我沒法鬆開手指把電話放下來。我知道我得開始思考,但我的腦子裡依然充斥著我媽媽恐懼的聲音。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掙紮著想要控製住自己。漸漸地,漸漸地,我的思緒開始掙紮著穿透了那堵厚厚的痛苦之牆。開始盤算著。現在,我彆無選擇,隻剩九-九-藏-書-網下一條路:去那間滿是鏡子的房間,接受死亡。我沒有得到任何保證,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我能保證我母親活著。我隻能希望,詹姆斯會對贏得這場遊戲深感滿意,擊敗愛德華能讓他得到足夠的滿足感。絕望扼住了我。根本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我根本沒有任何條件或者抵押品可以影響他。但我依然彆無選擇。我得放手一搏。我儘可能地壓抑住恐懼。我已經做出了決定。再浪費時間為那樣的結局而痛苦就沒有意義了。我得好好想想,因為愛麗絲和賈斯帕正等著我,因為躲開他們是完全不可能的,也是完全必要的。我忽然感到一陣欣慰,幸好賈斯帕不在。如果他在這裡,他一定會感覺到過去的五分鐘裡,我所感受到的痛苦,那我還可能不讓他們產生懷疑嗎?我咽下自己的恐懼和不安,努力壓製住自己的情緒。我現在還沒法做到這一點。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我全神貫注地思考著脫身之計。我隻能寄希望於我對機場的熟悉能夠增加一點我的勝算。不管怎樣,我得先讓愛麗絲離開……我知道愛麗絲正在另一個房間裡滿心好奇地等著我。但在賈斯帕回來以前,我得在私下裡處理另一件事。我必須接受這一點:我再也見不到愛德華了。甚至來不及再看他的臉一眼,我就得去那間滿是鏡子的屋子。我會讓他很受傷的,而且我不能跟他道彆。有一陣子,我任由那陣痛楚肆無忌憚地席卷了我。隨後,我同樣把這痛楚推到一旁,去麵對愛麗絲。我千方百計才控製住的唯一一個表情是一張呆滯的,死氣沉沉的臉。我看到了她警惕的神情,但我等不及她發問。我隻有一個劇本,而我還沒嘗試過臨場發揮。“我媽媽很擔心,她想趕回家。但已經沒事了,我說服了她,讓她留在那邊。”我的聲音毫無生氣。“我們會確保她沒事的,貝拉,彆擔心。”我把頭轉向一旁。我不能讓她看到我的表情。我的目光落到桌子上那疊賓館信紙最上麵的一頁白紙。我慢慢地走過去,一個計劃在我腦海裡成形了。同樣,一封信的腹稿也成形了。好極了。“愛麗絲,”我慢吞吞地說道,沒有回頭,依然讓自己的聲音波瀾不興。“如果我給我媽媽寫封信,你能把信給她嗎?我是說,把它留在屋子裡。”“當然,貝拉。”她的聲音顯得很謹慎。她看到出我在細微之處的破綻(She could see me ing apart at the seams我不知道這樣譯對不對。。。)。我得更好地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我又走回了臥室,跪在那張小小的床頭幾前,開始寫信。“愛德華,”我寫道。我的手在顫抖,筆下的那些字母簡直難以讓人辨認。“我愛你。對不起。他抓住了我母親,我隻能放手一搏。我知道這可能沒用。我非常,非常地抱歉。彆生愛麗絲和賈斯帕的氣。如果我能從他們身旁逃開,這絕對是個奇跡。替我感謝他們。尤其是愛麗絲。求你了。還有,千萬,千萬,不要跟著他。這正是他想要的。我是這樣認為的。我再也承受不了有任何人因為我而受到傷害了,尤其是你。求你了,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向你要求的事。就當是為了我。我愛你。原諒我。貝拉。”我小心地折起那封信,然後把它塞進信封裡。他終有一日會發現的。我隻希望他能理解,並且能聽我的話,哪怕就這一次。然後我也小心地密封住了自己的心情。第二十二章 躲貓貓(。。。好吧我還是翻成捉迷藏吧。。。)做到這一點所花的時間比我認為的還要短——所有的恐懼和絕望,還有我破碎的心。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流淌得比平時還蠻。當我回到愛麗絲那裡時,賈斯帕還沒回來。我很怕和她待在同一個房間裡,生怕她會猜到……也害怕著,需要因為同樣的理由而隱瞞她。我本以為自己已經沒有餘力去感到驚訝裡,因為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已經飽受折磨。但當我看到愛麗絲伏在桌子上,兩手緊緊地抓著桌子邊緣時,我依然吃了一驚。“愛麗絲?”我喊她的名字,她沒有反應,但她的頭慢慢地轉了過來,我看見了她的臉。她的臉色很蒼白,臉上一片迷茫……我立刻想到了我母親。已經太遲了嗎?我飛快地衝到她身旁,本能地伸出手想拉著她的手。“愛麗絲!”賈斯帕的聲音聽起來像是被鞭子抽了一樣。然後,他立刻出現在了她身後,他的手交纏在她的手上,把它們從桌子上掰開。房間的另一頭,房門啪地一聲輕輕關上了。(梅爾的功力太強大了。。。)“怎麼回事?”他詢問道。她把臉埋到他胸口,不再看我。“貝拉。”她說道。“我在這裡。”我答道。她的頭轉了過來,她的目光鎖住了我的眼睛,眼裡依然是一副詭異的空白的神情。我立刻意識到,她不是在叫我,她是在回答賈斯帕的問題。“你看見了什麼?”我說道——但我波瀾不興,漠不關心的聲音裡沒有半點疑問。賈斯帕狠狠地看著我。我讓自己麵無表情,等待著。他的目光輪流掃過在愛麗絲和我的臉,眼裡寫滿了困惑……我猜到了愛麗絲看到的東西。我感到一陣寧靜籠罩著我。我對這寧靜很是歡迎,利用它來控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思緒有條不紊。愛麗絲也恢複了過來。“沒事,真的。”她最終答道,她的聲音異常地平靜,令人信服。“跟之前的那間房間一樣。”她終於看向我,她的神情既平靜又孤僻。“你想吃早餐了嗎?”“不,我會在機場吃早餐。”我也很平靜。我走進浴室,去洗個澡。簡直像是我借用了賈斯帕的特異感覺一樣,我能感覺到愛麗絲強烈的——儘管她掩飾得很好——絕望地想讓我離開這間屋子,讓她和賈斯帕獨處的情緒。這樣她就能告訴他他們做錯了某件事,他們注定要失敗……我有條不紊地做著準備,全神貫注地做好每一件瑣事。我把頭發放下來,披散在肩上,遮蓋住自己的臉。賈斯帕所營造的安寧的氣氛很有用,它能幫助我條理清晰地思考著。也有助於我的計劃。我在書包裡翻找著,挖出了我那隻裝滿了錢的襪子。我把它倒空,把錢全部塞進了我的錢包裡。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機場去,當我們在七點整出發的時候,我深感欣慰。這一次我獨自坐在那輛黑色的轎車後排。愛麗絲倚在門上,她的臉朝著賈斯帕,但是,在她的太陽眼鏡之下,她的眼睛每隔幾秒就會向我的方向瞥一眼。“愛麗絲?”我漠不關心地問道。她很警惕。“嗯?”“這是怎麼做到的?你是怎麼看見事物的呢?”我看向另一側的窗外,我的聲音聽起來興趣索然。“愛德華說過這不是很準確……事情會改變嗎?”說出他的名字比我想過的還要困難。這一定讓賈斯帕警惕起來,於是,一陣新鮮的清朗之氣滌蕩在車內。“是的,事情會改變……”她喃喃低語著,我覺得,她似乎又燃起了希望。“有些事情會預測更準確些……比方說天氣。但人們是很難預測的。我隻能在他們開始前進時看到他們前進的方向。一旦他們改變了主意——做出一個新的決定,不管那決定有多麼微小——整個未來就會改變了。”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所以你一直看不到詹姆斯在鳳凰城,直到他決定來這裡為止。”“是的。”她讚同道,又警惕起來。所以,在我決定去那裡見詹姆斯以前,她不會在那間鏡屋裡看到我和他在一起。我試圖不去思考她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我不想讓自己的恐懼驚動賈斯帕,讓他起疑心。無論如何,在愛麗絲看見了那些以後,他們會比平常更細心兩倍地監視著我。這將會讓我的一切努力成為不可能。我們到了機場。幸運之神站在了我這邊,或許這隻是因為賠率比較高。(or maybe it was just good odds。。。)愛德華的飛機要在四個小時以後才會降落,那個航班將停靠在最大的那個候機樓裡,而那時正是最多航班降落的時候——當然,他的飛機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降落並不令人驚訝。但這正是我所需要的那座航空樓:最大的,最容易讓人迷路的那一座,而候機樓三層的那道門將是我唯一的機會。(terminal。。。所謂幸福終點站,絕命終結站,其實都是指terminal,候機樓。。。這個認識讓我有如醍醐灌頂。。。)我們把車停在了那個巨大的停車樓的四層。我負責帶路,因為我曾來過這裡,所以比他們更熟悉周圍的環境。我們坐電梯到了三層,那裡是乘客辦理行李托運的地方。(unloaded。。。我覺得托運行李的解釋比辦理登機手續更像些。。。)有很長一段時間,愛麗絲和賈斯帕都在看著即將起飛的航班辦理登機手續的情景。我能聽到他們在討論著紐約,亞特蘭大和芝加哥的優點和缺點。我從沒見過那些地方。我再也不會有機會見到的地方。我在焦急地等待著合適的時機,我的腳不聽使喚地打著拍子。我們坐在金屬探測器旁的一排排椅子上,賈斯帕和愛麗絲假裝在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實際上卻是在監視著我。這真讓人絕望。我應該跑嗎?他們敢在這樣的公共場合阻止我嗎?又或者他們隻會跟著我。我把那封尚未署名的信封從錢包裡拿出來,放到愛麗絲那隻黑色的皮包上。她看著我。“我的信。”我說道。她點了點頭,把那封信收到皮包最外麵的夾層裡。他很快就會看到它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愛德華的到來越來越近了。這實在是件驚人的事,我體內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知道他就要到來,都渴望著他的到來。這讓事情變得很棘手。我發現自己試圖想出留下來的借口,想要先看他一眼,再脫身而去。但我知道,隻要我有任何機會脫身,這一切就不可能發生。愛麗絲幾次提出要陪我去吃早餐。再等會兒,我告訴她,我還不餓。我盯著到達航班布告屏,看著一個又一個航班準時抵達。從西雅圖飛來的航班越來越靠近布告屏的頂端了。然後,當我還剩下三十分鐘可以脫身的時候,屏幕上的數字變了。他的航班提前十分鐘到達。我沒時間了。“我想我現在需要吃點東西了。”我迅速說道。愛麗絲站起來。“我和你一起去。”“你介意讓賈斯帕陪我嗎?”我問道。“我覺得有點……”我沒把句子說完。我眼裡的狂亂已足以表達我沒有說出的一切。賈斯帕站了起來。愛麗絲的眼裡寫滿了困惑,但令我寬慰的是,我看到她眼裡並沒有懷疑的痕跡。她一定把自己所預見的改變歸咎於追隨者的某種陰謀,根本沒想到是我的背叛。賈斯帕沉默地走在我身旁,他的手輕輕點著我的背,就好像他在給我領路一樣。我假裝對最先遇到的那幾家機場咖啡屋毫無興趣,我的腦子在搜尋著我真正想要的某物。然後,我找到了,就在拐角處那裡,在愛麗絲銳利的目光所及範圍之外:三層女化妝間。“你介意嗎?”當我們走過那間化妝間前時,我問賈斯帕。“我隻占用一點點時間。”“我會在這裡等著。”他說道。身後的門剛剛關上,我立刻狂奔起來。我還記得,上次我曾在這個化妝間裡迷路,因為這裡有兩個出口。出了遠處的那個門,隻需再衝刺一小段路就能到達電梯。如果賈斯帕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待在那裡等著的話,他絕對不會看見我(Id never be in his line of sight)。當我奔跑的時候,我沒有回頭張望。這是我唯一的幾乎,即使他看見我了,我也得繼續跑。人們都在盯著我看,但我不去理會他們。拐過拐角,電梯正在那裡等著,我奪路狂奔,把手伸進那架載滿了人的下行電梯即將關閉的門裡。我用力擠進那群憤怒的乘客裡,看了一眼按鈕板,想知道一層的按鈕是否已經被按下了。那個按鈕已經亮了起來,電梯門關上了。一等電梯門打開,我又擠了出去,身後傳來一陣惱怒的喃喃低語聲。當我從自動扶梯上穿過安保崗時,我放慢了速度。當出口出現在眼前時(出口在望時),我又狂奔起來。我已經來不及細想賈斯帕是否正在找我了。如果他循著我的味道跟著我時,我就隻剩下幾秒鐘的時間了。我衝向自動門,因為它們打開地太慢,我還差點撞到了玻璃上。在擁擠的馬路旁,我一輛的士都沒看見。我沒時間了。愛麗絲和賈斯帕就要知道我的逃跑了,或者,他們已經知道了。隻需一下心跳的時間他們就能找到我。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一輛去往機場賓館的穿梭巴士剛剛關上門。(Hyatt,我居然差點翻成了海厄特。。。我還以為是地名。。。)"等一下!"我大喊著跑過去,一路衝著司機招手。"這是去往機場賓館的穿梭巴士。"司機用困惑的聲音說著,打開了門。"是的,"我怒氣衝衝地說道。"這正是我要去的地方。"我趕忙奔上那幾級踏板。他斜著眼看著沒帶任何行李的我,卻隻是聳聳肩,懶得發問。大多數的座位都空著,我儘可能地坐得離彆的乘客更遠些,然後看向窗外。第一眼先看人行道,再看機場,然後我的目光在這兩者之間遊離不定。我情不自禁地想象著愛德華的樣子,想象著他追隨著我的蹤跡,然後站在了馬路邊上的樣子。我還不能哭,我告訴自己,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的運氣顯靈了。機場賓館的門口,一對看上去很疲憊的夫婦正在把他們的最後一件行李從一輛的士的後備箱裡拿出來。我跳下穿梭巴士,奔向那輛的士,迅速坐進司機身後的那個作為上。那對疲倦的夫婦和那個穿梭巴士司機都盯著我看。我把我媽媽的住址告訴了那個一臉驚訝的出租車司機。"我要儘快趕到那裡,越快越好。""那可是在菲尼克斯。"他抱怨道。(菲尼克斯是鳳凰城的老城區,也是市中心。)我把四張二十美元的鈔票扔到前排座位上。“這些夠了嗎?”“當然,孩子,沒問題。”我坐回座位上,雙臂交疊著抱住膝蓋。熟悉的城市開始包圍著我,但我根本不想看出窗外去。我努力讓自己保持自製力。既然我的計劃進行得如此順利,我下定決心不讓自己在這個時候崩潰。讓自己沉浸在更多的恐懼和焦慮中是毫無意義的。我已經選擇了這條路。現在我所能是繼續走下去。所以,我不再惶恐,而是閉上眼睛,用那二十分鐘的車程儘情想著愛德華。我想象著自己留在機場,與愛德華相見。我想象著,自己會怎樣踮起腳尖,想要早些看見他的臉;他會怎樣迅速而又優雅地穿過分隔著我們的擁擠的人群。然後,我會像平常一樣魯莽地衝上前去,走完我們之間的最後幾步,然後落入他大理石般的懷抱。最終,我會平安無恙。我想知道我們將會去那裡。也許是北方的某個地方,這樣他就能在白天外出。又或許是某個非常偏遠的地方,這樣我們就能再次躺在陽光下。我想象著他在海灘上的樣子,他的肌膚會像海水一樣閃閃發光。我不在乎我們得躲藏多久。和他一起困住賓館房間裡的時光一定宛如天堂。我還有那麼多的問題想要問題。我可以一直和他談話,永遠也不睡覺,永遠不離開他身邊。現在,(在我的腦海裡,)我是如此清晰的看到了他的臉……幾乎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了。儘管有如此多的恐懼和絕望,我依然抓住了這短暫的歡樂。我太沉迷於自己逃避現實的白日夢裡了,以至於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嗨,門牌號是多少?”出租車司機的發問打破了我的白日夢,我幻覺裡的所有色彩都蕩然無存。恐懼,淒涼和艱難,正等著填補幻覺消失後所留下來的空白。“5821。”我的聲音聽起來快要窒息了。那個司機緊張地看著我,就好像我是某個有趣的小插曲。“那麼,你到了。”他不安地看著我下車,也許隻是在希望著我不要讓他找錢。“謝謝。”我喃喃低語著。沒有必要感到害怕,我提醒自己。家裡現在沒人。我得抓緊時間。我的母親正等著我,她一定已經嚇壞了,隻能指望我。我跑向大門,本能地伸出手去取屋簷下的鑰匙。我打開了門。屋裡很黑,空無一人,一切正常。我向電話機跑去,在路上打開了廚房的燈。在那裡,就在那塊白板上,寫著一行十位數字,字跡小巧工整。我的手指顫抖著伸向電話鍵盤,卻撥錯了。我不得不掛上電話,重新撥號。這次我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按鈕上,小心地按順序按下每一個按鈕。我成功了。我用顫抖的手把電話舉到耳邊。電話隻響了一下就接通了。“你好,貝拉。”那個從容不迫的聲音說道。“你真的很快。我對此印象深刻。”“我媽媽還好嗎?”“她相當好。彆擔心,貝拉,我沒和她吵架。當然,除非你不是一個人來。”“就我一個人。”終我一生,我都沒有如此孤獨過。("Im alone." Id never been more alone in my entire life.)“非常好。現在,你知不知道你家附近的那家芭蕾舞教室?”“知道。我知道怎麼去那裡。”“很好,那麼,我們待會見,很快。”我掛上了電話。我跑出房間,穿過大門,衝進灼人的熱浪裡。沒有時間回頭再看一眼我的家了,我也不想看到它現在這個樣子——空無一人,成為了恐懼而非避難所的象征。上一個走過這些房間的人是我的敵人。通過眼角的餘光,我仿佛看見了我的母親站在那棵巨大的桉樹的陰影裡,看著還是個孩子的我玩耍著。她仿佛又跪在了信箱旁的那小小的一掊土旁,那是她試圖種養的所有花兒的墓地。那些回憶比我今天所看到的所有真實都更加美好。但我飛快地從它們身旁跑開,衝向街道的拐角處,把一切都拋在了身後。我總覺得自己跑得太慢,仿佛自己正在泥濘的沙地上奔跑一樣——我似乎沒法從水泥地上得到足夠的支撐力。我被絆到了好幾次,還有一次摔倒了。我伸出手想穩住自己,我的手在人行道上蹭破了皮。我搖搖晃晃地爬起來,繼續向前跑去。最終,我跑過了那個街角。現在隻剩一條街了。我喘息著,奔跑著,汗水自我的臉上傾注而下。陽光灼燒著我的肌膚,白色的水泥地麵上反射著太過明亮的光線,晃了我的眼。我覺得自己被極其危險地一覽無遺。我強烈地,比我所能想到的還要強烈得多的,思念著福克斯那翠綠的,給予庇護的森林……思念著我的家。當我轉過最後一個街角,衝進仙人掌街的時候,我能看到那間舞蹈教室了,它看上去依然是我記憶中的那個樣子。教室門前的停車位是空的,屋裡所有的豎式窗簾都拉了下來。我跑不動了——我甚至沒法呼吸,筋疲力儘和恐懼奪走了我的優勢。(exertion and fear had gotten the best of me。。。)我想著我的母親,這才能讓自己邁動步子,一步接一步地往前走。當我走得更近些的時候,我看到了門裡貼著的那張告示。那是一張手寫的,寫在深粉紅色的紙張上的告示,上麵說舞蹈教室因為春假而暫時關閉。我伸手去摸扶手,警惕地擰動它。門沒鎖。我強迫自己穩住呼吸,然後打開了門。大廳裡陰暗又空曠,很是涼爽,空調嗡嗡響著。 那些塑料扶手椅靠牆疊放著,地毯聞起來像是洗發水的味道。西麵的舞蹈室裡很暗,我能從那扇敞開的觀察窗裡看到那整個房間。東邊的那間更大的舞蹈室的燈亮著,但那邊的窗子的簾子拉了下來。恐懼牢牢地抓住我,我簡直要被困在其中了。我沒法讓自己邁動步子。然後,我媽媽的聲音在大喊著。“貝拉?貝拉?”一模一樣的充滿了竭斯底裡的恐懼的聲音。我奮力衝向那扇門,衝向她的聲音。“貝拉,你嚇壞我了!你可不能再這樣對我了!”當我奔進那間長長的,天花板很高的房間時,她的聲音繼續說著。我環顧四周,試圖找出她的聲音是在哪裡發出來的。我聽到了她的笑聲,急忙轉過去麵向她的聲音。她在那裡,在電視屏幕上,如釋重負地撫弄著我的發。那是在感恩節,我那時十二歲。我們去看住在加利福尼亞的外祖母,那是在她去世的前一年。有一天我們去了海灘,我靠得離碼頭的邊緣太遠了。她看到我的腳有些不穩,試圖抓住我讓我保持平衡。“貝拉?貝拉?”她驚恐地衝我大喊。然後,電視機屏幕變成了藍屏。我慢慢地轉過身去。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後麵的那個出口前,所以起初我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他手裡拿著一隻遙控器。我們久久地凝望著彼此,然後,他笑了。他向我走來,走到離我很近的地方,然後從我身旁走過去,把遙控器放到錄像機旁。我小心地轉過身去看著他。“我對此事很抱歉,貝拉,但你的母親並沒有真的被牽扯進來,這不是更好嗎?”他的聲音既謙恭又友好。忽然間,這個事實向我迎頭擊下。我的母親安全了。她還在佛羅裡達。她從沒接到我的留言。她從沒被我眼前這張異常蒼白的臉上那雙陰暗的血紅雙眼所嚇到。她安全了。“是的,”我答道。我的聲音裡滲滿了寬慰。“你聽起來並沒有因為我欺騙你而生氣。”“我沒有。”我突如其來的情緒高漲讓我勇敢了起來。現在這件事還重要嗎?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查理和媽媽永遠不會受到傷害,永遠不必恐懼。我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我腦子裡的某些善於推理的部分警告我,我現在很危險,很有可能會因為壓力的驟然消失而崩潰掉。“真奇怪。你就是這個意思。”他陰暗的眼睛饒有趣味地估量著我。他的虹膜幾近黑色,僅僅是在虹膜邊緣才有一絲深紅色。口渴。“我給你那個古怪的巫會送上這樣一份大禮,你這個人類一定會很感興趣的。我猜,通過觀察你,我看到了一場精彩的演出。這實在很驚人——你們中的一些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你的私心。”他站在離我隻有幾英尺遠的地方,交疊著雙臂,好奇地看著我。他的表情和站姿沒有透露出半點威脅的意味。他真的相貌平平,五官和身材都沒有任何特彆之處。隻有那雪白的肌膚,還有我已經被培養得開始習慣了的有著黑眼圈的眼睛,(才顯得有幾分特彆。)他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長袖恤衫,還有一條褪了色的藍色牛仔褲。“我猜,你會告訴我,你的男朋友會為你複仇的?”他問道,對我來說,他看上去滿懷希望。“不,我不這樣認為。至少,我告訴過他不要這樣做。”“那麼,他的回答是什麼?”“我不知道。”與這個優雅的捕獵者交談輕鬆得有些奇怪。“我給他留了一封信。”“真浪漫,最後的一封信。你認為他會遵守信中的內容嗎?”他的聲音聽起來生硬了些,一絲諷刺破壞了他禮貌的語氣。“我希望他會。”“呃嗯。好吧,那麼我們的願望很不一致。你看,這太容易了,太快了些。老實說,我有點失望。我本來還期待著更大的挑戰。可到頭來,我隻需要一點運氣。”我沉默地等待著。“在維多利亞沒法靠近你父親的時候,我讓她找出更多關於你的信息。在我能夠舒舒服服地在我選中的地方等著你的時候,就沒有必要滿世界地追著你跑了。所以,在我和維多利亞聊過以後,我決定來鳳凰城拜訪一下你母親。我聽到你說你要回家。起初,我從沒想過你確實是這樣做的。但之後我起了疑心。人類很容易被預測。他們喜歡待在熟悉的地方,安全的地方。這實在是個完美的做法,躲到你最不可能去躲藏的地方——你說你會去的地方。不過,當然,我沒法確定,這隻是一種直覺。我通常能從我所狩獵的獵物身上得到感覺,這是一種第六感,如果你願意這樣稱呼的話。能拿到你的門牌號對我來說很有用,但就我所知,你也可能在南極洲。(number可以是門牌號也可以是電話號碼,但在這裡好像前者比較像。。。)如果你不在附近的話,這個遊戲就沒有意義了。然後,你的男朋友坐上了飛往鳳凰城的航班。很自然地,維多利亞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在這場遊戲裡有這麼多的玩家,我不可能是孤軍奮戰。所以,這些訊息告訴了我我所希望的事情,你終究是在這裡。我做好了準備。我看完了你那些迷人的家庭錄像。然後,隻剩下虛張聲勢的問題。你知道,這一切來得太容易了,完全沒有達到我的標準。所以,你看,我很希望你對你男朋友的判斷是錯誤的。他叫愛德華,對吧?”我沒有回答。那種虛張聲勢的作用正在逐漸消失。我感覺到,他即將結束他貪婪的注視。無論如何,那不是衝著我來的。擊敗我,這個脆弱的人類,不能給他任何榮耀。“你是否會,很介意,如果我用自己的方式留一封短信給你的愛德華?”他後退一步,拿起一部原本被小心地放在立體聲音響上的巴掌大小的數碼攝像機。一點小小的紅光顯示著它一直開著。他調整了幾下,把鏡框調大。我震驚地看著他。“我很抱歉,但我不認為在他看過這些以後,還能抵禦住獵殺我的願望。而且我也不想讓他錯過任何細節。當然,這一切都是為了他。你不過是個人類,一個很不幸出現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的人類。而且無可辯駁地,和一群錯誤的人待在了一起,我得加上這一句。”他向我走過來,微笑著。“在我們開始以前……”當他說話的時候,我感覺到胃裡一陣惡心。這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情況。“我隻是想要踩到他痛處,隻要一點點。自始至終答案都是這個,我真擔心愛德華看出這一點,然後毀掉我的樂趣。這以前發生過一次,哦,是很多年以前。有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我的獵物從我麵前逃開了。”“你看,那個愚蠢地喜歡著那個弱小的受害者的吸血鬼做出了你的愛德華因為太軟弱而沒法做出的選擇。當那個老家夥知道我正追捕著他的小朋友時,他把她從他工作的那家收容所裡偷了出來——我從來都弄不明白這一點,有些吸血鬼似乎就是癡迷於和你們人類為伍——他一把她放出來,立刻就讓她安全了。她甚至沒有注意到那種痛苦,可憐的小家夥。她被關在那間黑窟窿般的單人牢房裡關太久了。如果是更早的一百年以前她一定會因為她的預知能力而被放到柴堆上燒死。但在十九世紀二十年代僅僅是收容所和休克療法。當她睜開眼睛,因為自己的新生而格外強壯時,她看上去似乎此前從沒見過太陽。那個老吸血鬼把她變成了一個強壯的新生吸血鬼,然後我再也沒有理由靠近她了。”他歎了口氣。“作為報複,我乾掉了那個老家夥。”“愛麗絲。”我震驚地壓低聲音說道。“是的,你的那位小朋友。當我在空地上看到她時,我很是驚訝。所以我猜她的巫會應當能從這個經曆中得到一些安慰。我得到了你,但他們得到了她。唯一一個從我身邊逃脫的受害者,確實是個紀念品,真的。”“她聞起來確實很美味。我依然感到後悔,我沒來得及嘗一口……她聞起來甚至比你還好。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你聞起來確實不錯。花香的味道,不知怎的……”他向我走了一步,但仍保持著幾英寸的距離。他拿起我的一縷頭發,優雅地輕嗅著。然後,他溫柔地把那縷頭發放回原處,我感覺到他冰冷的指尖觸到了我的喉嚨。他用一根拇指飛快地輕拍了一下我的臉頰,臉上寫滿了好奇。我迫切地想要逃開,但我僵住了。我甚至沒法退縮。(就某種意義上說,詹姆斯的自製力跟愛德華有一拚。。。)“不,”他放下手,低聲地自言自語道。“我不明白。”他歎了口氣。“好吧,我猜我們還是把剩下的事情做完吧。然後我就能打電話給你的朋友們,告訴他們在哪裡能找到你,還有我小小的留言。”現在我真的惡心起來了。我的痛苦源於我在他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對他來說,僅僅是贏得遊戲,吃飽喝足然後離開是遠遠不夠的。事情不會像我指望的那樣迅速地結束。我的膝蓋開始顫抖,我害怕自己就要倒下去了。他退回去,開始警惕地圍著我繞圈,就好像他是在試圖給博物館的一尊雕像取一個更好的鏡頭一樣。當他決定開始的地點的時候,他的臉依然坦率又友好。然後他猛然俯下身去,變成我能認得出的那種蜷伏的姿勢,他愉快的微笑越笑越開,慢慢張大著嘴,最終那不再是一個微笑,而是歪曲著嘴唇露出牙齒的姿勢,他的牙齒全部露了出來,閃耀著光。我沒法控製住自己——我想要逃跑。儘管我知道這根本沒用,我的膝蓋依然虛軟著,恐懼還是控製了一切,我向緊急出口衝去。隻一瞬間,他就衝到了我麵前。我甚至沒看出他襲來的是手還是腳,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一記粉碎性的重擊砸到了我的胸口——我感覺到自己向後飛去,然後聽到了我的頭砸到鏡子上的撞擊聲。玻璃被撞得變了形,幾片碎片掉落下來,散落在我身後的地板上。我被嚇得甚至感受不到疼痛。我甚至沒法呼吸。他慢慢地向我走來。“效果很好。”他說著,審視著支離破碎的玻璃,聲音又友好起來。“我覺得這房間對我的小短片來說很有戲劇性的視覺效果。這就是為什麼我選擇在這裡見你。這裡棒極了,不是嗎?”我不去理會他,手腳並用地向另一扇門跑去。他馬上超越了我。他的腳重重地踩在了我的大腿上。在我感覺到以前,我聽到了那惡心的斷裂聲了。然後,我確實感覺到了,我甚至沒法咽回自己極其痛苦的尖叫。我回過身去夠自己的腿,他站在我身上,微笑著。“你想要重新考慮一下你最後的請求嗎?”他愉快地問道。他的腳趾推了推我骨折了的腿,我聽到了一陣刺骨(悚然)的尖叫。我震驚地意識到,那聲尖叫是我自己發出的。“你真的不願意讓愛德華試圖來找我嗎?”他催促著。“不,”我用嘶啞的聲音大喊著。“不,愛德華,不要——”然後某個東西撞上我的臉,把我擊回那麵破碎的鏡子上。除了腿上的疼痛之外,我還感覺到了玻璃紮進我的頭皮的尖銳的刺痛。然後一種溫暖的液體以驚人的速度從我的頭發裡九九藏書網流下來。我感覺到它浸濕了我肩上的恤衫,我聽到它滴落在木地板上的聲音。它的味道讓我的胃痙攣起來。在頭昏目眩和惡心反胃之中,我看到了某件事情,這突然給了我最後一絲希望。他原本十分專注的眼神裡,現在燃起了一種失控的渴望。那些血染紅了我雪白的恤衫,飛快地彙聚在地板上,讓他因為口渴而瘋狂起來。不管他最初的目的是什麼,他再也沒法做到了。讓一切快點結束,是我現在全部的願望。從我的頭上流下的鮮血帶走了我的意識。我漸漸閉上了眼睛。仿佛置身在水底,我聽到了獵食者的最後一聲咆哮。我的視野變成了長長的隧道,我能看到,在隧道的另一端,他黑色的身影正向我撲過來。我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本能地舉起手護住自己的臉。我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像在漂浮著。第二十三章 天使當我感覺自己在漂浮的時候,我做夢了。當我漂浮著,沉入黑暗的水底的時候,我聽到了我的腦子所能想象到的最令我愉快的聲音——美麗的,令人振奮的聲音,儘管它聽起來是那麼的嚇人。那是另一陣咆哮聲,一陣更加深邃的,更加野蠻的,充滿狂怒咆哮。我被舉起的手臂上傳來的劇烈的疼痛拉了回來,幾乎要回到水麵上了。但我的意識依然渙散著,沒法讓自己睜開眼睛。然後,我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因為,透過厚重的水麵,我聽到了一個天使的聲音,他正呼喚著我的名字,呼喚我到達我唯一想要的天堂。“哦不,貝拉,不!”天使的聲音驚恐地大喊著。在那充滿渴望的聲音背後,是另外一種嘈雜的聲音——一陣我的腦子努力回避著的,嚇人的騷動。一個邪惡的男低音咆哮著,一陣可怕的哢嚓聲,然後是一聲高亢的哀號,忽然間中斷了……我試圖不去理會那些噪音,把注意力集中到天使的聲音上。“貝拉,求你了!貝拉,聽我說話,求你了,求你了,貝拉,求你了!”他懇求著。好的。我想這樣說。無論你想說什麼。但我找不到我的嘴唇。“卡萊爾!”那個天使呼喊著,完美的聲音裡充滿了痛苦。“貝拉,貝拉,不,哦求你了,不,不!”那個天使無淚地哭泣著,哭得支離破碎。天使不應該哭泣的,這不對。我試圖找到他,告訴他一切都很好,但這水太深了,水重重地壓在我身上,我沒法呼吸了。還有另外一種壓力刺激著我的頭。是一種疼痛。然後,當這種疼痛衝破黑暗向我襲來時,另一陣疼痛襲來,是更加強烈的痛楚。我尖叫起來,喘息著,衝出了那個黑暗的池子。“貝拉!”天使大喊道。“她有點失血過多,但她的頭傷得並不重。”一個冷靜的聲音告訴我。“當心她的腿,它折斷了。”一聲狂怒的咆哮被天使死死咬在唇邊。我感到身體的一側有一種鑽心的疼痛。我不可能是在天堂,不是嗎?這裡太痛苦了。“還有一些毒液,我想。”那個有條不紊的聲音繼續說著。但那種尖銳的疼痛正漸漸褪去。我又感到了一種新疼痛,我的手上傳來一種灼燒的疼痛,這種痛楚比其他任何彆的疼痛都要強烈。某人正灼燒著我。(Someone was burning me。。。)“愛德華。”我試圖告訴他,但我的聲音是那麼的沉重和遲緩。我甚至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貝拉,你會好起來的。你能聽到我說話嗎,貝拉?我愛你!”“愛德華。”我又試了一次。我的聲音清楚一點了。“是的,我在這兒。”“很痛。”我耳語著。“我知道,貝拉,我知道”——然後,他的聲音離我而去,顯得很痛苦——“你不能做點什麼嗎?”“請你去拿我的包……屏住呼吸,愛麗絲,這會很管用。”卡萊爾保證道“愛麗絲?”我低吟著。“她在這裡。她知道上哪兒找你。”“我的手很痛。”我試圖告訴他。“我知道,貝拉。卡萊爾會給你注射一點東西,給你止痛。”“我的手在燃燒!”我尖叫著,最終掙脫了最後一點黑暗,我的眼睛顫抖著睜開了。我看不見他的臉,某些陰暗而溫暖的東西遮蔽了我的視線。他們為什麼能看著火焰,把它撲滅呢?他的聲音聽起來嚇壞了。“貝拉?”“火!快來人把火撲滅!”我尖叫著,火焰灼燒著我。“卡萊爾!她的手!”“他咬了她。”卡萊爾的聲音不再平靜,開始惶恐起來。(我忽然明白了卡倫們那時為什麼不放著不管讓貝拉轉變。。。他們覺得在貝拉有另一種選擇時,這樣做是在犯罪。。。)我聽到愛德華恐懼地屏住了呼吸。“愛德華,你必須這樣做。”那是愛麗絲的聲音,就在靠近我頭部的地方傳來。冰冷的指尖輕輕抹去了我眼角的淚珠。“不!”他吼道。“愛麗絲。”我呻吟著。“這也許是個機會。”卡萊爾說道。“什麼?”愛德華懇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