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東山直勾勾盯著方知寒。
後者也同樣直勾勾地望著他。
“馬老先生,我覺得此人並無惡意。”方知寒收起哈喇子,轉頭看向馬瞻。
可馬瞻依舊沒有放鬆警惕。
“知寒,此人來路不明,我怕是......”
崔東山偷聽到兩人嘀咕,大聲問道:”你們在紅燭鎮一帶,難道沒遇著個看著十分窮酸的老秀才?”
“老秀才?”
方知寒和馬瞻聞言,不由自主一愣。
”罷了!看來隻好用這招了!”
崔東山突然揚手,一枚黑色棋子高高拋起。
“這是藥鋪楊老頭的信物,你捏碎這枚棋子,就知道其中緣由,告訴他們我可不可信。”
黑色棋子劃破長空,落在驛道旁無人處轟然炸裂,化作一團黑霧。
林守一神色古怪地湊到方知寒身邊。
陰神以秘法傳音,將楊老頭的話原原本本轉述。
“這個叫崔東山的家夥,不會暗中使壞,往後在去往大隋的路上,可以隨意讓其做牛做馬,要是遇到啥不好的事,也可以讓他替你背鍋。”
“此人今後與你榮辱與共......生死相關......”
"喂!"崔東山跳起來拍打衣袍,"你們商量好了沒?
他從袖中抖出個青布包袱。
"見麵禮可要減半了!
方知寒看了馬瞻一眼。
“馬先生,放心吧,我會好好看著他的。”
馬瞻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方知寒目光掃過馬車旁的高大少年與黝黑少女,微微頷首道:"他們是?
崔東山頓時眉飛色舞,白袍袖口一甩,先指向那身形魁梧的少年。
"這傻大個叫於祿,這小黑妞叫謝謝,姓謝名謝。”
“真不知哪個缺心眼的家夥,居然給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取了這名,真是害人不淺了。
他說著突然換上副悲戚神色,"這兩個家夥,都是盧氏王朝的刑徒遺民,可憐得很。
"謝謝先前在山崖書院念過書,於祿運氣差些,剛離鄉就遇上大驪發兵
"要不是遇上了本公子,他們兩個怕是早死在龍泉西山那邊了。
他掰著手指細數,"要麼是被修士一巴掌拍死,要麼是累死餓死......反正到頭來怎麼都是個死字啊!
“或許是他們心存感激,非要跟在我身邊做牛做馬,還稱呼我為公子,怎麼勸都不該口啊!”
黝黑少女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齒。
"既然公子覺得,我們喊'公子'是負擔,那不如我以後就不喊了。
於祿卻說搖了搖頭,"我習慣了,還是繼續喊公子吧。
"謝謝姑娘,我真是謝謝你啊。"崔瀺轉頭皮笑肉不笑,最後幾個字咬得極重。
紅棉襖小姑娘李寶瓶背著小綠書箱,時不時抬眼瞥向那個高挑的黝黑少女。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相撞,又迅速錯開,像兩隻互相試探的小獸。
這與之前遇到目盲老道師徒三人時截然不同。
那時李寶瓶一見圓臉小姑娘酒兒就親熱地拉起了手,可對這個名叫謝謝的少女,卻莫名生出幾分抵觸。
謝謝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黝黑的麵龐在陽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
她看似隨意地倚在馬車旁,實則將李寶瓶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底。
李寶瓶又一次偷瞄謝謝時,不小心對上對方似笑非笑的目光,立刻彆過臉去。
小姑娘不自覺地撅起嘴,手指絞著書箱背帶。
這個名字古怪的少女明明在笑,可眼神卻冷得像冬天的溪水,讓人喜歡不起來。
謝謝將李寶瓶的反應儘收眼底,唇角笑意更深了幾分。
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而緊繃。
誰也說不上來這種莫名的敵意從何而起。
不講道理,卻真實存在。
過了野夫關的界碑,便算是離開大驪疆土了。
官道上的青石板漸漸變成黃土路,路旁茶肆酒幡上的字樣也從方正的大驪官話,變成了帶著婉轉尾音的黃庭國文字。
這裡就連挑擔的貨郎都能說一口流利的寶瓶洲雅言,隻是夾雜著西北地界特有的濃重鼻音。
一輛黑漆馬車不緊不慢地跟在方知寒等人後方。
隊伍一行人,又從五人恢複到了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