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間,俱是一副視死如歸,交托性命之態。
燕遲不再猶豫,隻聽一聲駿馬嘶鳴,二人如離弦之箭,隱於漆黑夜幕中。在獒雲的帶領下,大軍出發,隻留百人在此,其餘人等棄鍋棄帳摸黑前行,做出尚未發現敵軍逼近之態來迷惑洪如的斥候。
漆黑山坳上,燕遲等人在一處高坡伏擊,隻靜待第一批韃子出現。
燕遲突然道:“是我大哥做的。洪如一旦得知上京被我們占去,定能明白阿蘇爾腹背受敵身陷險境,他愛子心切,一定會來救他。我大哥想利用洪如吃掉我的兵,讓我再回不去上京。”
提起瀛禾,燕遲滿眼痛惜,雖留有一手,顯然未料到瀛禾狠絕到如此地步,竟甘願冒著將好不容易得來的大好局勢再拱手歸還給韃靼的風險,也要置燕遲於死地。
季懷真卻心神不寧地搖了搖頭:“你大哥此計,未必是衝著你來的……愛子心切的又何止洪如一人。能夠阻擋你大哥登上皇位的,又何止是你與獒雲。”
話音未落,他眼中已印出斥候策馬而來的身影。
燕遲沉聲道:“如何?”心中猛地一跳。
那斥候一臉喜色,心神振奮,高聲道:“殿下,大可汗來了,大可汗攜兩萬兵馬前來支援,搶先韃子一步到此。”
隻見遠處山坳之中,一隊兵馬被領至此處,帶頭之人猛地勒馬停下,打了個手勢,前方戰旗揮動,將其命令傳遞給後方。寂靜黑夜中,數萬精兵井然有序,如潮水席卷而過,又自動分開,一簇往左,一簇往右,埋伏於兩側山坳內。
領頭之人風塵仆仆,身披鎖子甲,戴狼頭盔,單手持斬馬刀,年逾五十,卻依舊難掩其悍將風姿。
獒雲與燕遲同時起身,喃喃道:“父王……”
蘇合可汗似有所感,朝兒子們所在的方向策馬而來。他的鐵靴踏在地上,鷹隼一般的眼睛環視過來,僅是將季懷真似笑非笑地一看,就威壓頓生。
燕遲滿臉倔強,往季懷真麵前一擋,低聲道:“父王。”
蘇合笑道:“都當大將軍的人了,剛與你三哥立了件奇功,怎麼還在爹麵前撒嬌,你拚死護他,難道爹還能將人殺了不成。”他語氣一頓,那玩味目光又落在季懷真身上,遺憾道:“雖卻有此意。”
季懷真冷汗直流,一瘸一拐上前,正要說些什麼,蘇合卻不再看他,平靜道:“季大人這條命暫且留下,是死是活,我兒說了算。”
他從獒雲手中接過布防圖,又點出兩處薄弱之處,點出兩處可全力進攻的地形,交給獒雲去排兵布陣。
父子二人站於高坡上,時刻注視著下方動靜。
蘇合沒來之時,燕遲運籌帷幄,排兵布陣,當真擔得起“大將軍”一名號,可蘇合一來,他站在父親身邊時,又仿佛回到數年前,因著葉紅玉的關係,心中帶恨,又難抵擋血緣中的親近,仍不知該如何同父親心平氣和地相處。
季懷真並不上前打擾,隻遠遠看著,突然想起曾在巧敏口中聽過,說燕遲與葉紅玉在憑欄村生活時,蘇合並不常來看他母子二人。燕遲思念父親,又恐惹母親哀思,下意識模仿蘇合可汗的一舉一動,會學著他的發式,給自己編辮子。
如今那個愛學父親一舉一動的人,也和父親長得一樣高了。
想起季懷真的話,燕遲心中隱隱不安,生硬道:“父王,你去後方坐鎮便可。有我和獒雲,出不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