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王家村?"

探春將油壁大車的車簾揭開一點兒子,透過那條細縫向外看。

如今已經入秋,天氣漸漸轉冷。原本因為花田和脂粉作坊而熱鬨無比的王家村也冷清下來不少。

但正是因為如今不是季節,王家村人總得把春夏兩季來不及乾的那些活兒都給乾了。所以探春從那窄窄的一條縫隙中看出去的時候,就見各處村民正在修繕房屋、擴建院落。

一陣涼意被秋風順著車簾的細縫卷進來,探春順勢放下車簾,轉頭看向坐在身邊的白嬤嬤——這位是去年剛從宮中出來榮養的,但因為家道中落,親族零散,無人供養,隻能在各家王府與世家大戶之間輾轉,暫時做一個“供奉嬤嬤”。賈母找到她的時候,據說這位白嬤嬤還挺高興的。

這幾日相處下來,探春開始了解這位白嬤嬤,而對方看來也很明白賈母將她放在探春身邊的意思,對探春獨自一人出門並未表示任何反對——畢竟探春也不能說是“獨自”出門,不是還有她白嬤嬤陪著嗎?

幾輛大車緩緩行至王家村中這一座泥牆灰瓦的院落跟前。自有賈府的管事上前叫門。探春的丫鬟侍書撩開車簾,從外頭探身進來。

"姑娘,咱們這的得在這兒住一陣嗎?"

小丫鬟看起來是被王家村的一片“土氣”景象給嚇到了。

但是侍書一向很怕新來的白嬤嬤,一見到白嬤嬤在車中正襟危坐著,而自家小姐甚至還斜簽在身體坐在一旁相陪,頓時什麼也不敢說,放下車簾就縮了出去。

”三姑娘,你如何想?"

白嬤嬤莫測高深地開口相詢。

探春想了想,道: "能出來看看,也是一種曆練。"

她答得很含糊,試探白嬤嬤的反應。就見白嬤嬤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似乎覺得探春的回答並沒有什麼不得體的,反而很合自己的心意。

"多謝嬤嬤願意陪探春到此,探春日後必有回報。"探春心中牢牢記著寶釵勸她“廣納羽翼”的話,心想許是這白嬤嬤也能成為自己的一枚“羽翼”。

"姑娘,前頭劉姥姥親自出來相迎了。"侍書又打了簾子進來報告。探春聽鳳姐說過,劉姥姥是位有年紀的長輩了,豈有讓年紀大的老人家親自來迎

的道理?

探春忙命侍書打了車簾子,她身邊白嬤嬤板著麵孔,先從車中下來,像那畫兒上貼的門神一般杵在道旁,然後才是探春,由侍書扶了出來。

周圍已經事先“清場”,外男全都被賈府的管家暫時“請走”了。就剩幾位其貌不揚的村婦在探頭探腦,隻不過表情也是見怪不怪——畢竟城裡豪闊的國公府來人到她們村裡已經來過好幾次,如今不再是什麼大新聞了。

然而探春卻真正是大開眼界——眼前一處院落,圍牆俱是黃泥夯土所築就的,上麵掛著一圈各種各樣的乾菜正在曬著,長的短的,灰的黃的,應有儘有院門是黃楊木的,眼下正敞著,。院外有一座土井,井旁堆著桔穆轆轉之類。院內隱約可見堆著不少剛收下來的果菜,瓠子倭瓜之類。

比起大觀園中的稻香村來,這裡的陳設十分淩亂,確實是鄉裡農戶之家不假,但淩亂之中透著勃勃生氣。

一位白發老嫗精神矍鑠,立在院門口,笑著迎接探春。想必就是劉姥姥了。"這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俊的姐兒!"

待探春上前,劉姥姥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探春也留神劉姥姥的裝扮,見對方身上衣物都是半舊的,衣料也樸素,但都漿洗得一塵不染,周周正正,令人覺得眼前這位雖然家中貧寒,但卻是一位誠實本分,骨子裡又彆有一種自尊自傲的老婦人。

連白嬤嬤見了劉姥姥,都不免刮目相看,略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因天幕上說過,這位劉姥姥是賈家的大恩人,而賈家在此地的脂粉生意也是劉家幫忙穿針引線,才順利辦起來的,探春見了劉姥姥,根本不敢怠慢,上前認真見了禮,被劉姥姥一把攔住,再來見劉姥姥的女兒劉氏。

板兒和青兒兩個孩子早就鑽出來,站在劉氏身後探頭,好奇打量著這位“姐姐”。劉氏則十分感慨: “早就聽聞三小姐是個大學問家,如能來指點指點我們板兒就更好了。”

原來這板兒原本得了鳳姐夫婦資助,在鄰村進學。然而王家村這邊脂粉生意一起來,便成了遠近聞名的熱鬨之地。四方人員彙聚,隔三差五就有一場大集。板兒那間學塾便乾脆牽到了王家村,板兒上學如今便宜得很,隻是小孩心性,還是貪玩了些,不大坐得下來,另外就是鄉裡孩子,沒見過什麼世麵,見識有限,需要人從旁指點。

探春聞言頓時一呆: “我?大學問家?”她略一伸

手,指指天,就見劉姥姥點點頭。

探春一下子便羞紅了臉:原來王家村這邊的親戚也能看到天幕——她幾乎馬上就猜出了劉姥姥下一句要說什麼。

"這麼好的相貌,又是通身的才氣,難怪是個命中要招貴婿的!"劉姥姥笑得眼都細了。

探春:.…

當天劉姥姥一家便招待探春等人吃飯。探春等人坐於桌邊,劉姥姥和劉氏硬是不敢上桌,最後被探春和侍書兩人一起扶著一起坐下來了。

這席上的菜色還真都是探春沒怎麼吃過的,大多是農家土菜,其中便不乏天幕上曾經說過的那些乾菜,什麼灰條菜剁碎了拌餡兒包的餃子,蒸茄子乾兒,葫蘆條兒和雞絲同炒、焯過的瓠子涼拌、倭瓜切塊蒸肋條肉..

探春嘗了嘗便發現,劉姥姥家裡捧出來的餐食雖然其貌不揚,但味道確實很好,不比府裡小廚房做出來的差。

"難怪平姐姐說,府裡的人都愛吃這個。”探春用尋常竹筷的筷子尖兒挾了一條“葫蘆條兒"

左右端詳著,然後送進口中細細品味。

最出奇的是,這菜式連白嬤嬤見了都說好。

"宮裡皇上的禦膳,秋冬天也隻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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