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我都不知道提豐和狂暴的厄喀德娜生育過子女。”
修普諾斯提著燈盞,刻意的抱怨混在同樣漸響漸弱的、自山洞上方的倒掛的石柱滴落的水聲裡,在空蕩的洞穴中傳出去很遠。
——如果那些完全由山洞中磷火組成的東西可以被稱作燈的話。
“小塔有空關注地上的消息都不和我聯絡,你根本沒有在好好思念我。”
他走在更前麵的位置,說話的時候也沒有回頭,塔納托斯眼前卻很自然地浮現了他半捺著眉、嘴角微微上揚的表情。
關於為什麼自己會知道這件事,塔納托斯早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和他解釋過。
神大多善變,蓋亞和塔爾塔洛斯達成了一樁交易,作為條件,她將永遠不能再踏足深淵之主的領域一步,但交易達成後沒有多久,她就後悔了。
思維簡單、渾噩的提豐要比擁有理智的神要好控製,也難控製得多。
提豐有繁殖的欲望和本能,它不像神或人一樣懂得忍耐,更接近不開化的野獸。
可以說,子嗣從父母身上繼承的力量越多,父母失去的也就越多。塔爾塔洛斯贈予的那些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撐提豐無節製的繁衍和消耗。
提豐和厄喀德娜孕育了很多猙獰可怖的怪物,其中的一些在成熟後便離開了阿裡馬洞穴,另一些則一直盤踞在那裡,對母親厄喀德娜和尚未出生,或是剛出生不久的弟妹虎視眈眈。
吞食同類能使它們變得更加強大。
蓋亞在塔爾塔洛斯邊緣哭訴過,試圖讓塔爾塔洛斯再追加一些力量,塔爾塔洛斯未曾理睬,隻讓她直接把提豐的那些後代抓起來,重新喂給提豐。
塔納托斯並不清楚蓋亞最終有沒有采納這一意見,抑或這是否就是提豐最終不敵奧林匹斯眾神的原因。
他隻知道在阿裡馬洞穴能找到某種意義上而言,連諸神都厭惡畏懼的怪物,用來看守冥界的大門再合適不過。
既然那些幽魂不畏懼眾神,對斧鉞湯鑊,笞杖徒流反應平平,連作為活著的生物的死和徹底消失的區彆也無法分清,那就用更可怖的東西喚起它們最原始的恐懼好了。
比如幾十個腦袋的猙獰巨獸。
幽魂沒有血肉,不曾充盈,感知不到苦痛,可被一縷一縷或一塊塊攪碎,還是會有所感應的。
這是他之前在水仙花平原觀察那些幽靈花捕食過程中得出的結論。
說是看守冥界的大門,但塔納托斯也不介意對方在水仙花平原定居,給某些至今仍不安分的幽魂表演如何撕裂它們,再大肆啖吃。
“所以,我和你一起來了。”
塔納托斯不想再多解釋一遍。他知道修普諾斯狡猾、機詐,反複強調,隻是為了引動自己的愧疚,在不觸及底線的情況下給他索取更多。
“本來我應該去見母親,向她問好。”
他淡淡地說,是提醒,也是警告,“或者去填補你的空缺,不停把那些幽魂抓回水仙花平原。”
抓捕幽魂幾乎不會對他們這樣的冥土神造成消耗,這份工作的厭煩之處在於持續、不斷地進行重複的舉動。
就像修普諾斯評價的那樣,完全沒有意義。
隻是塔納托斯不會產生他或卡戎他們那樣的疲憊或厭煩,日複一日地觀察記錄月亮同樣持續、且沒有意義的事,他有類似的習慣。
“我隻是覺得自己消息不太靈通,有點自責,畢竟我才是哥哥。”
修普諾斯前行的動作卡了卡,腳步滯了一瞬,迅速扭過臉,“小塔,我沒有要和你抱怨的意思。”
“你不覺得這個洞有點太長也太安靜了嗎?”他狡辯完,幾乎沒有給塔納托斯反應的機會,迅速轉移了話題,“或許提豐的子嗣們早就已經全部離開了,我們應該換個地方。”
“希望找到它們的時候它們身上可以稍微整潔一點。”
“最好也不要太醜陋。”
塔納托斯:“”
“你之前還對百臂巨人好奇過。”
他對這一話題不感興趣,之所以重新開口,是不想讓修普諾斯唱獨角戲。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塔爾塔洛斯存在。”
修普諾斯拐彎,將那顆亙在腳下的尖銳石子踩了個粉碎,以免跟在後麵的兄弟被它絆倒,“而且百臂巨人又不是我們的寵物。”
塔納托斯跟上他的腳步,“這個怪物也不是。”
想了想,他重新更正了自己剛剛出口的話,“就算是,也是整個冥土的。”
“反正沒什麼區彆。”修普諾斯好整以暇,理所當然,“不管是母親、還是摩摩斯,都不會想到要去照料它的。”
更不要說卡戎或哈迪斯他們了。
——你看上去也不像會特地想到的樣子。
塔納托斯在心裡默默地說。
修普諾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