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有一百個腦袋的怪物本能感到了“懼怕”。

在眼前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少年身上,在那雙銀色的,皎淨的眼睛的注視下。

它無所遁形,無法行動。

這場交鋒結束得太快太快,隻在須臾,已經做好援護準備、時刻出手的修普諾斯竟沒有反應過來,語氣也帶上幾分遲疑。

“它”

“我在塔爾塔洛斯學會的本領。”塔納托斯斟酌片刻,才找到了合適的詞彙形容,“運用力量,造成威懾。”

雖然運用的是他身為天使的力量,那雙眼睛自帶的力量。

“原來如此。”

修普諾斯眨眨眼,唇邊浮現了然的笑。

他從後麵伸出手,圈住雙生弟弟的後頸,將重量全部搭在了對方身上,腦袋也重新擱回了他的肩頭,“小塔現在好厲害。”

塔納托斯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到那道落在頸側的晦澀目光。

“但是,我還是很討厭塔爾塔洛斯。”他說。

讓他們不得不分開的塔爾塔洛斯。

“嗯。”

不知道如何回答,塔納托斯隻好很輕地應了聲。

“先處理這隻怪物。”

他還是沒把之前有過的、邀請修普諾斯一起前拜訪的念頭說出來。

震懾是有時效的,他更傾向速戰速決,降服怪物之後再說那些親昵到總讓他產生無所適從感的話。

稍加猶豫,他接著開口補充:“我現在已經回來了。”

而且就在這裡。

——所以,是要他先把芥蒂暫時放下來,優先考慮完成他們這次出來的任務嗎?

修普諾斯悶悶地笑,胸腔極小幅度地顫動,沒有馬上開口答應,而是呢喃著去喊弟弟的名字。

他都知道的。

隻是知道遠不代表理解,甚至諒解。

“算啦。”

良久,修普諾斯歎息一聲,“反正小塔笨笨的,我這次就姑且原諒小塔好了。”

塔納托斯蹙眉,剛要反駁,四周劇烈震動起來。

被震懾的獸、提豐所生的怪物搖晃著掙脫了無形的束縛,搖晃著站起來,張開獠牙閃爍的巨口從一百個腦袋上一齊張開,撲向那兩個在它眼中格外渺小的目標。

莫名行動被限製的不悅,被無視的憤怒,還有不自量力的,對它領地的冒犯。

它野蠻、無章法的攻擊降落前,修普諾斯便已經迅速環住弟弟的腰,攬著他,毫發無損地將其帶到了安全的落腳點。

單從神職來看,修普諾斯不是擅長戰鬥的神,但世上恐怕沒有多少存在能輕而易舉地抵抗睡眠。

並且,作為睡眠之前,他首先是夜之女神倪克斯孕育了許久,在繈褓中比其他兄弟汲取了更多力量的兒子,第二代的神。

修普諾斯同樣被打擾了。

在遭到打擾前,他心中便已經有不虞潛藏。

怪物的一百個頭同時變得昏沉,它的目光不再如同燈炬般閃亮,步履也遲鈍起來。

一切都在變重,一切都在變暗。

它所有的大腦都無法弄清楚這股疲憊和倦意的由來,對抗的同時,又忍不住因那種過分安謐,如同在繈褓中的愜意和放鬆沉迷。

它遲鈍地停住了。

然而神的不快才剛剛開始傾瀉。

昏昏然之中,它的腦袋一個接著一個被砸到了地上,深深鑲嵌入堅硬的岩壁,激起無數碎石塵土。

怪物無法生出任何反抗的意誌。

在它的一些腦袋即將被砍下來之前,塔納托斯動手製止了自己的兄弟。

理由是這樣做它的威懾力會下降。

“它身上還有傷。”

銀發銀眼的少年在怪物的某個腦袋前停住,蹲下身,以一種嚴謹的態度掀開它耷拉的、過分沉重的眼皮,試圖判斷它的健康情況,“本來,遇到我們之前,他就已經很虛弱了。”

修普諾斯不置可否地聳了下肩。

“好吧——好吧,那我們就這樣它帶回去好了。”

他鬆開方才還緊緊攥在一起的拳頭,同樣蹲下來,“要不要再把它變小一點?”

“我覺得還是先做個清潔會比較好,它有點臟。”

怪物身上有不少傷痕和乾掉的血跡,最大的傷在右腿處,已經開始潰爛了。

修普諾斯不太能接受它這個樣子在他們的宮殿外麵活動,“這裡有水聲,應該能找到暗河。”

“應該先給它治療。”

塔納托斯反駁了他的觀點。站起來,去觀察怪物皮肉外翻,幾乎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右腿傷口,從外麵看到滿是裂痕,鑲進了不少破碎鱗片,還卷著一些肉的大腿骨。

“小塔,我們不會治療。”修普諾斯提醒他,“破壞才是我們比較擅長的。”

“它就自己會好轉,怪物的生命力都很頑強。”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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