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洞頂投下的幽微光線中,數不清的塵埃在空氣裡靜靜飄浮盤旋著——
沈雲二人之間的安靜持續了很久。
沈憶寒不曾掙紮,因為通過鏈接的元神標記,他很清晰的能感覺到雲燃的情緒、需求……
雲燃對這個擁抱是如此渴望。
他的不安,每一分每一毫都準確無誤的傳達到了沈憶寒這裡,同樣被他感知到。
沈憶寒心下想,心魔的確是阿燃所有情緒和欲望的極處,原本的阿燃最害怕什麼,心魔就把這些阿燃自以為最醜陋、可憐……不願意被旁人——或者說不願意被他所在意的自己發現的幽暗的心意,全都剖開給他看。
心魔並不確定沈憶寒看到了這些情緒以後,仍然會接受他……或者他們,但是他還是這麼做了。
從那漫長的記憶長河之中,沈憶寒也能察覺——
他寧願痛徹心扉的立刻失去一切,也不願意再忍受長久的折磨和不安。
所以,被本心意誌主導的阿燃,還會選擇詢問他是否締結元神印記,心魔卻選擇了標記——
這樣近似於自我獻祭的方式。
……
如今,他已經沒什麼不明白……或者心緒難平之處了,他已經完全明白了阿燃的所思所想、明白了他的每一絲每一毫的感知和情緒。
太清晰了……這樣的毫無保留,的確也讓沈憶寒略微覺得有些猝不及防。
沈憶寒心念飛轉,雲燃卻不知怎的,似乎也隱約感覺到了他情緒的輕微浮動,鬆開了他,道:“你若覺得有所負擔……元神標記的鏈接可以暫時切斷。”
沈憶寒一怔,第一反應倒不是如他所說去嘗試切斷那標記的鏈接,而是道:“你……都知道?”
雲燃垂目,顯而易見,他知道沈憶寒在問什麼。
“嗯。”他道,“他與我……並不是兩個人,雖然看起來,我們的確不同,但他占據上風時,我仍是我,隻是本心意誌暫時沉下識海,一切的發生……我仍然能夠感知到,他的決定……亦是我的決定。”
有些出乎沈憶寒的意料,雲燃竟然完全沒有要與他那看似與自己性情迥異的心魔切割的意思,也完全沒有把心魔形態下的自己做出的事的責任,推到心魔身上的意思——
他坦誠的承認了,他們看似分離,卻仍為一體。
沈憶寒道:“所以……他不曾從你的意誌分離,對你也不會有攻擊欲,你自然無法像誅滅敵人那樣誅滅他,你們現在……是共存的。”
雲燃輕輕點了點頭,道:“是,其實在我將他投入祖師劍道之前,還不是如此,那時我與他彼此之間的磨損更為嚴重,但不知為何……自功體分離之後,他的煞性……似乎不如從前那般重了。”
雲燃的情況,在古今修士之中,實在難以找到可以參考的前人例子,沈憶寒苦思冥想片刻,道:“這的確奇怪……難道是因為……登陽劍熾烈剛正,有壓製魔念煞性的作用,所以你的心
魔才會被他影響了?”
他想來想去(),似乎隻有這一個可能。
雲燃沒有否認?()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顯然他對自己的情況,早有和沈憶寒現在類似的猜測,隻繼續道:“不過有一事,似乎與從前略有不同,魔化以前,他甚少勝過我,占據識海上風,但一旦他勝了,我很難乾涉他的行為,但現在……我似乎漸漸能夠影響他……”
沈憶寒從雲燃的描述中感覺到一點奇妙,訝然道:“你若能夠影響他,那豈不是說明,你們……又融合了。”
“不,不是融合。”雲燃很快否認道,“我隻是覺得……在他占據意識上風時,我仍是我,他亦是我,我知道他在做什麼……也能夠控製他,不完全放縱他的欲念。”
沈憶寒想起方才在記憶之中,聽到雲燃對心魔所說的那句——
“你隻懂嗔愛,卻不知節製。”
他怔然許久,心中卻想,倘若如此,如今阿燃的心魔豈不是變得不再是曾經這句話說的那樣了——
真是奇妙。
本該動心極情的登陽劍功體,如今因阿燃本心意誌的影響,竟多了一分節製;本該靜心無情的本心劍意,卻因阿燃的……一念不淨,保留了對他的感情。
這兩幅功體,在雲燃魔化後,居然如太極魚圖般……在他體內平和共存了——
而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心魔不是一味放縱,本心也並未完全無情。
黑中仍存了一分白,白中仍留了一點黑。
居然讓沈憶寒覺得,如此……自然?
他被自己這忽然冒出的念頭弄得一怔,然而詭異的是,這想法竟然越琢磨越覺合理。
雲燃道:“你對我的元神標記,是與另一副功體標記,也就是心魔,標記傳達的也是我之所欲、所念、所嗔、所貪、所懼,是我的七情。”
沈憶寒聽他此言,心中竟覺得更加合理了——
若元神印記鏈接的是阿燃本心意誌……說不定會平和的幾乎難以讓他感知到。
自然也就如同沒有被鏈接一般。
沈憶寒猶豫了片刻,嘗試著如雲燃所說,用神識去隔斷那一重鏈接,果然心念一動,那頭傳來的一切情緒感知如同河流被堤壩攔住一般,瞬間停止了向他識海之間的流動。
雲燃感覺到了他的切斷,目色微微沉了沉,道:“我的心魔……畢竟是心魔,若當真每時每刻,都能為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