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
在內力的衝擊下,赫連征手中的藤蔓倏然斷裂,他帶著滿眼的不甘和驚怒,拽著半截藤蔓,直直墜落懸崖。
九級武王輕易死不了。
他手指成爪,內力附著於指尖,狠狠插進山岩,將身體貼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底下並非萬丈深淵,而是逍遙宗的土地,但直接落地,就算他皮糙肉厚,不死也得重傷。
他幸運地發現一根細藤,伸手抓住,運起輕功飛躍而下。
崖洞上,陸見微消化完赫連征的內力。
九成內力也隻讓她的進度條向前推進了一小截。
武者內力可以循環複生,隻要丹田和經脈正常運轉,內力就可以在一定時間內恢複。
如果內力使用的速度超出內力恢複的速度,武者會漸漸力竭。
赫連征方才使出九成力,在她吸收內力的時候他的內力也在恢複。
九級武王的內力恢複速度很快,說不定現在已經能夠繼續與她一戰。
陸見微順著赫連征留下的繩索,驚鴻般從崖洞往下飄落。
明月峰上,五傑察覺到兩人已不在洞中,立刻轉身下山。
赫連征已經落至崖底。
他不打算繼續跟陸見微正麵對抗,好不容易成為九級武王,他不能死在這兒。
陸見微此人太過邪性,修習的功法也很特殊,他得避其鋒芒,以後再圖——
“阿木煙,你怎麼在這?!”
阿木煙枯瘦灰白的臉露出一絲詭笑。
“我知道你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赫連征,咱倆這麼多年的恩怨,今日一並解決了吧。”
“解決?”赫連征冷笑,“就憑你?”
內力從掌心迸發,直直衝向阿木煙,將她整個人籠罩。
九級武王的一擊,尋常人都承受不住,更彆提已經油儘燈枯的阿木煙。
他等著看她死在自己麵前。
然而,內力打中的隻是一團空氣,眼前哪還有阿木煙的影子?
“赫連征,我還得感謝你這麼多年的‘栽培’。”阿木煙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你假裝手刃我之後,成功當上宗主,為了不讓彆人發現我,哄騙我用感知蠱屏蔽彆人,一用就是二十多年。”
可以說,她對感知蠱的運用已經爐火純青,欺騙一個九級武王的感官也不在話下。
“你騙了我幾年,在我生下阿雪後,將我鎖在山洞裡,強迫我為你煉製蠱皇。你讓我失去了一切,我每日每夜都在仇恨裡煎熬。”
赫連征被感知蠱欺騙,仿佛失去了五感,眼前白茫茫一片,隻有阿木煙嘶啞乾澀的聲音密密麻麻地鑽入耳中。
失去五感,對武者而言是致命的。
“阿木煙!”他大喊,“以你現在的身體,操控蠱蟲對付我,是不要命了嗎?”
蠱師操控蠱蟲,必須要有足以壓製蠱蟲的力量,否則很容易遭到反噬。
蠱蟲主動的反噬也是致命的。
阿木煙在山洞時,屏蔽宗門九級以下的武者並不難,可現在是要對付赫連征。
她撐不了多久。
“我不要命,但在死之前,我一定帶走你的命!”阿木煙聲音發狠,仿佛從地獄裡爬上來的厲鬼,“赫連征,你今日必死無疑!”
沒有感知,赫連征逃都不知道往哪逃。
陸見微落至崖底,隻看到赫連征像隻無頭蒼蠅般在原地打轉。
阿木煙就站在他麵前,他卻跟看不到一樣。
現在的赫連征,與牢籠裡的困獸沒有任何區彆。
陸見微已經生不出要與他大戰一場的心思了。
她很清楚,阿木煙對赫連征的仇恨,一定超過了世上的所有人。
阿木煙想親手殺了他。
陸見微自然成全。
“阿木煙!你想想阿雪!她是你的女兒,她從小就沒見過母親,現在終於見到了,你忍心就這麼拋下她?”赫連征在困境裡對她曉之以情。
阿木煙流下眼淚:“我已經缺席二十年,本就活不久,又何必在與她處出感情後死掉,徒增她的煩惱?不管你說再多,我今日一定要殺了你!”
赫連征:“阿木煙,你耗不過我的!”
他是九級武王,內力可以恢複。
阿木煙呢?一具殘破的身體能撐到什麼時候?
陸見微挑了一下眉,轉向不遠處圍觀的逍遙宗五傑和其餘八級、七級武者。
這些人藝高人膽大,見赫連征已經被困住,便都來湊個熱鬨。
裴知也在。
他見她毫發無傷,心中大定,不由露出笑意。
陸見微走到他身邊,碰了碰他的手,冰冰涼涼的。
“很擔心?”
“我知道你不會輸,但還是有點擔心。”裴知扣住她的手,“我太弱了。”
陸見微失笑:“你這句話要是叫彆人聽見,恐怕都在心裡揍你幾個回合了。”
當世八級後期的武者,哪個不是年過半百?
不到十歲的八級後期,到底哪裡弱了?
裴知:“我也想保護你。”
“你已經保護了我。”陸見微認真道,“若沒有你,一旦赫連征啟動玉石陣,在場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不一定能逃脫。”
裴知如飲甘泉,笑意從眼尾彌漫。
陸見微轉向其餘人:“哪位能借把匕首?”
“我!”人群裡一柄匕首拋出。
陸見微接過,道謝後扔向手無寸鐵的阿木煙。
用感知蠱困住赫連征不是長久之道,此消彼長下,吃虧的是阿木煙。
還不如趁此機會,讓阿木煙發泄埋藏二十多年的仇恨。
刀劍太重,阿木煙身體虛弱,恐怕提不起來。
匕首最合適。
阿木煙鄭重朝她行了一禮,是蠱神教的最高禮節。
感知蠱察覺到飼主氣血衰弱,漸漸有了反噬的趨勢。
她緊握匕首,行至赫連征身後,雙手握抬,再狠狠刺向他的背心!
噗呲——
鮮血汩汩流出。
赫連征的背先前已被陸見微傷到,而今傷上加傷,臉色瞬間扭曲。
他想阻止阿木煙,可失去五感,他連阿木煙的氣息都感應不到。
噗呲——
又是一刀紮進他的胸膛,離心臟不過寸許。
阿木煙不想讓他這麼輕易死掉,因為太瘦而凸出的眼睛裡滿是快意。
一刀!
兩刀!
刀!
肩膀、手臂、腰腹、腿股等等,每受一刀,赫連征的麵色就蒼白一瞬。
鮮血浸濕了衣衫,滴落於地。
眾人沉默觀望,無人發出質疑。
這些都是赫連征應得的。
陸見微餘光看到赫連雪低下了頭。
得知自己的父親折磨母親二十多年,再親眼看到母親反殺父親,這種滋味她無法感同身受,但也知道絕對不好過。
而且還有這麼多人圍觀。
她沒法給她安慰,隻能讓她自己消化。
阿木煙嘴角沁出鮮血。
蠱蟲開始反噬了。
她卻一點也不害怕,甚至開懷大笑。
匕首上的血已經浸濕了她的衣袖,每一刀帶出的血液都濺到她的身上。
她像個渾身浴血的惡鬼。
“赫連征,你恐怕還不知道,現在所有人都在看著你的醜態,什麼天下第一宗的宗主,什麼九級武王,通通都不作數,在他們眼裡,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滑稽小醜。”
赫連征神情驟變,胸膛起伏不定。
他平生最厭惡旁人奚落的目光!
“你有什麼好生氣的?你就是一個跳梁小醜!你自卑到極致,也自傲到極致!你用你卑劣肮臟的心肆意揣度旁人,你以為彆人總是在暗地裡嘲笑你譏諷你,你醜陋又狹隘,傲慢又可恥,你就算當上了宗主,服你的又有幾個?”
“啊啊啊啊啊——”赫連征被她的話激得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