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鄒回捧著名錄過來。
“陸掌櫃,十一年前去滇州的弟子共十五人,其中五人已經意外身亡,還有十人,如今分布在各峰,要不要叫他們過來?”
陸見微頷首:“有勞。”
“您客氣了。”鄒回轉身走了幾步,卻又回頭,“陸掌櫃,我鬥膽問一句,您找他們是有什麼吩咐?”
陸見微淡淡瞥了他一眼:“等他們過來,你自會知曉。”
鄒回心頭一凜,連忙抱拳:“我這就去,您稍候。”
須臾,十名弟子跟著鄒回前來居所,神情皆惴惴不安。
他們不清楚陸掌櫃為何要見他們,但想也知道,真要是好事肯定輪不上他們。
十個人中,四個六級,六個五級。
能被派去滇州搶故白頭的,當年就是五級或六級,十一年過去,他們的等級還沒提升。
“陸掌櫃,人都在這兒了,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鄒回恭敬道。
“我就問幾個問題。”陸見微開門見山,“十一年前,你們去魂斷嶺搶奪故白頭,可有接受過旁人委托,圍殺林從月?”
十人:“……”
鄒回隻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怎麼就跟林從月扯上關係了?
聽聞去年在龜鶴居,害死林從月的三個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們悶聲不回答,不是心虛是什麼?
“陸掌櫃問話呢!還不快說!”
一人忽然跪地,抖如篩糠,語無倫次道:“陸掌櫃饒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陸見微聲音很輕,幾不可聞,卻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強勢壓來,讓人喘不過氣。
其餘九人也都噗通跪地,磕頭求饒。
鄒回:“……”
現在這麼沒骨氣,當年怎麼就做出那等蠢事呢!
陸見微對他們的求饒無動於衷,又問了一遍:“就是什麼?”
“陸、陸掌櫃,當年我們以為林前輩是害人性命的女魔頭,秉著江湖道義才圍殺她的,我們真的沒有故意害人啊!”
“江湖道義?”陸見微挑眉,“倘若真是為了江湖道義,你們就不該收取銀錢。收了錢,就隻能算生意,跟道義沾不上邊。”
“……”
鄒回暗歎一聲,雖然他不讚同他們的做法,但作為同門長老,還是得求情做做樣子。
“陸掌櫃,當年林前輩的確有‘女魔頭’之稱,中原武林想殺她的人不計其數,他們當時還年輕,也隻是做了認為對的事情,至少在當年,是符合江湖道義的。”
陸見微:“對的?沒有經過查證和裁判,隻要認為自己做的是對的,就一定無罪?”
“可……”
“如果真是這樣,隻要江湖認為你逍遙宗與赫連征沆瀣一氣,逍遙宗就合該被各大門派圍攻吞並?”
鄒回:“……”
“我不會殺他們。”陸見微迎著十人驚喜的眼神說道,“他們在繆族領地殺人,那便交給繆族吧。”
她取出十顆尋常客,示意鄒回喂他們吞下。
鄒回無法拒絕,隻能在他們絕望的乞求中,將尋常客塞入他們口中。
“綁起來,交給赫連雪。”
至於他們今後的命運如何,陸見微就不再關心了。
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價。
赫連雪收到載著十人的牛車後,美目不由瞪大。
這就是掌櫃的讓她送的人?
鄒回麵色複雜,與她解釋了一番。
赫連雪眉頭微蹙,鄭重回道:“一定不負使命。”
為了錢財殺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這種人死不足惜!
逍遙宗作為半隱世宗門,很少去插手江湖風雨,對於他們而言,林從月確確實實隻是一個陌生人。
在未經查證的情況下,因為江湖流言就對她痛下殺手,還自詡正義,實在令人作嘔。
幾日後,財產之事處理完畢,陸見微便帶著裴知一同離開逍遙宗。
其餘江湖客也都聞風而動。
他們得了逍遙宗的賠償,又親耳聽到逍遙宗跌宕起伏的過往,都覺得這一趟來得太值了。
鄒回如今是代宗主,親自將陸見微等人送出山門。
“陸掌櫃,您之前說的江湖扶助聯會何時成立?”
陸見微笑回:“屆時會發帖邀請諸位,希望諸位能夠撥冗前往豐州。”
“一定一定。”
包括淩縱在內的高手紛紛響應。
陸見微諸事纏身,聯會的事還需等一等。
她接下來的目的地是遼州奉光城。
“陸掌櫃請留步,還有一件事要向您請教。”上官淮被推舉出來,鼓起勇氣問,“赫連征手中的蠱皇都已被滅殺,年輕弟子們體內的子蠱,您何時方便替他們拔除?”
陸見微差點忘了這回事。
“母蠱已死,子蠱隻需用刀挑出來便可。諸位宗門內應該不缺精通蠱術之人。”
上官淮拱拱手:“多謝陸掌櫃。”
“客氣了。”
萬聰圓潤的臉忽然懟到麵前。
“陸掌櫃,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陸見微笑眯眯道:“萬事通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不如猜上一猜?”
這人在肅州客棧就很奇怪,後來到蒼州跟著他們來到逍遙宗,以一種看客的姿態旁觀逍遙宗亂象。
戴著圓臉麵具,本人又姓萬,自然瞞不過玄鏡司和其餘老江湖。
裴知與她說過,上官淮也與她提過。
萬聰:“……”
“萬兄,告辭。”
裴知禮節周全,拱了拱手,便隨同陸見微一起奔赴遼州。
蒼州至遼州,幾乎跨越啟朝大半疆域。
客棧已經步上正軌,小客又可以監控,無需她時刻看顧。
此行並不匆忙。
陸見微和裴知易了容,化成一對年輕武者,五日後行至晉州城郊外。
城外官道旁建了涼亭,兩人下馬,入亭休息。
正午的陽光照得地麵都冒著熱氣,知了在路邊的樹上吵鬨不休。
涼亭旁有棵高樹,枝丫伸展,恰好蓋住亭頂,比起亭外,亭內更涼爽一些。
陸見微坐上涼亭的美人靠,倚著亭柱闔目飲水,一隻腳落地,一隻腳踩在座位上,足底放著廢棄的零食袋,以免弄臟。
“往前五裡便是晉州城,今晚在城內落腳?”
裴知打開包袱,取出幾塊乾糧,是早上離開小鎮時買的燒餅。
燒餅已經涼了,沒有剛出爐那般脆香。
陸見微頷首應了一聲,她沒什麼胃口,擺手拒絕燒餅。
“想吃什麼,我去買來。”裴知說。
“前後都沒有店,你去哪買?”陸見微好笑道,“難不成先跑到晉州城再回來?”
裴知:“有何不可?”
“有這工夫,我已經在城裡品嘗美酒佳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