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文卿死後,千裡樓群龍無首,樹倒猢猻散,樓中不少長老和弟子都帶著私財逃離荊州。
隻有極少數人死守。
齊晏領著韓嘯風等一眾玄鏡使,將千裡樓徹底掃除一遍,才開始清點財物。
他們從庫房裡搜出許多金銀珠寶,通過賬冊估算,庫房內的所有財物加起來,價值約在一千五百萬兩。
千裡樓名下還有大量田地和商鋪,這些暫時不便處置,齊晏隻能吩咐人先將庫房清空帶走。
千裡樓經營多年,除了攫取財富外,還有不少事關隱秘的記錄。
這些記錄都被藏在莊文卿的居所裡。
“韓嘯風,查查有無暗格和密室。”齊晏吩咐一聲,用刀鞘在書架上認真敲擊。
韓嘯風:“這裡。”
他打開一處暗格,暗格裡藏有幾張紙。
紙上全是關於八方客棧的信息,但都是明麵上的極為淺顯的東西,連陸掌櫃的師門叫什麼都不知道。
從無失手的千裡樓在八方客棧處處碰壁,想必莊文卿心裡麵一定日夜煎熬吧。
齊晏不由笑了。
“為了查清底細,搭送自己一條命,不是一位八級武王能乾出來的事。”
“他的目的肯定沒這麼簡單。”韓嘯風說,“隻是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踢到陸掌櫃這塊鐵板。”
齊晏又敲出不對勁,找到另一處暗格,取出裡頭的紙張,展開一看,不由挑了一下眉。
“原來他早就在查指揮使。”
韓嘯風不說話了。
“怎麼?”
“當初在豐州客棧和江州客棧,屬下與溫……咳,與指揮使打過幾次照麵,都未能認出,實在慚愧汗顏。”
齊晏:“……”
她也去過江州客棧,雖未見過“溫首富”,但也知道他就在客棧。
離得相當近。
說不定那時候指揮使就在房間裡,聽她與陸掌櫃在那討價還價呢。
回想起來,真是又奇妙又尷尬。
“繼續找。”她交待一聲,換了另一個書架。
“找到了!”一個青衣使扭動機關,書架後麵的牆緩緩打開。
未及他們進去,一道黑色人影倏然閃過,從密室逃向門口。
齊晏提刀就追,同時扔出捕爪,捕爪乃精鋼打造,機關精巧,速度極快,一下縛住黑衣人的腳腕。
黑衣人腳步一滯,反身劈向捕爪。
他的劍極為鋒利,攜七級中期的內力,猛然切斷捕爪的鎖鏈。
正要逃跑時,齊晏的刀已至。
七級中期對七級初期,勝算很大。
黑衣人劍法不俗,招式精妙,對敵意識也強,再加上內力壓製,齊晏漸漸無法支撐。
韓嘯風等玄鏡使都圍上來,可當前戰力最高的就是齊晏,齊晏都無法拿下對方,更何況等級更低的其餘玄鏡使。
黑衣人揮退眾人,就要跳牆逃脫,卻在踩踏院牆之際,足底不慎打滑。
齊晏眼疾手快,趁此時機,用捕爪剩餘的鎖鏈纏住他的雙腿,猛然收緊,令他失去逃跑的最佳時機,拖到麵前,趁其不備,手中藥粉一揚。
眾人:???
“這是臨行前陸掌櫃送的尋常客藥粉。”齊晏解釋了一句。
眾人:“……”
可是藥粉彌漫在空氣裡,他們也吸了不少啊。
齊晏又掏出幾顆解藥,分到眾人手裡,吞服之後,被壓製的內力又回來了。
而被鎖鏈纏住的黑衣人,吸取足量的藥粉,又無解藥,已然無法掙脫。
齊晏擔心他自儘,又點了他的穴道。
黑衣人:“……”
“他懷裡塞著東西。”韓嘯風俯身扯開他的衣襟,在黑衣人驚惶無措的眼神裡,拿出幾封信件,交給齊晏。
信封上什麼也沒有,齊晏取出其中一封,展開紙張,神情驟變。
她立刻收起信件,小心放入衣襟,環視周圍,餘光不著痕跡地掠過院牆角落。
隨行的書吏抱著書箱,躲在一棵樹後。
“韓嘯風,你帶兩個人去搜查密室,其餘人去清理庫房。”
眾人領命。
玄鏡使訓練有素,很快就將千裡樓裡裡外外搜了個遍,庫房及樓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搬上早已備好的板車,啟程前往豐州。
曆時將近二十日。
“陸掌櫃,我有要事相告,率先趕來,車隊還在後麵。”齊晏風塵仆仆,麵染風霜,剛進客棧就拱手說道。
“關河,給齊副指揮使上茶。”陸見微吩咐一聲,邀請齊晏入廳堂落座。
裴知隨行入內。
齊晏坐下後,才發現堂中還有一人。
她愣了幾息,驚訝起身,連忙躬身行禮:“屬下參見指揮使。”
離開客棧前,指揮使因毒發倒下,如今這般英姿勃勃,毒已解了?
裴知略一頷首:“一路辛苦。”
“不辛苦,查案是屬下應該做的。”齊晏拘謹站在原地,一時手足無措。
進入玄鏡司後,她就沒見過指揮使幾次,而且每次都隻是一個模糊的背影。
指揮使一直活在傳說中,無人見過他的真容,玄鏡使們也不例外。
第一次真正直麵上司,齊晏心裡難免打鼓。
陸見微瞧了覺得有趣,溫言道:“齊副指揮使,坐下說話吧。”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仿佛有種奇異的魔力,讓人瞬間放鬆心神。
薛關河適時端上茶水。
用的是店裡最名貴的茶葉之一,踏青台。
清朗明淨的茶香撫平齊晏一路奔波的焦灼,她雙手接過,爽朗笑道:“多謝陸掌櫃款待。”
“不必客氣,你跑這一趟,受累了。”陸見微笑容誠摯,“你若喜歡,我送你一罐。”
“卻之不恭。”齊晏驚喜應了一聲,飲下一盞茶,潤過乾到冒煙的喉嚨,才道,“齊某發現了幾封信件。”
她掏出信封,正要伸過去,卻突然有些遲疑。
到底是遞給陸掌櫃,還是遞給指揮使?
陸見微很自然地接過信件,翻閱了一封,不由挑起眉梢,遞給裴知。
“你瞧瞧。”
裴知沒接,而是傾身湊過去,目光從信紙上掃過,神情未變。
“看完了?”
“嗯。”
陸見微又打開另外幾封,兩人湊在一起看。
齊晏:???
她知道陸掌櫃對指揮使有救命之恩,指揮使表示尊敬是合情合理的,可是這兩人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尋常的救命恩人和被救者的關係。
似乎有些過於親密了。
等等,親密?!
齊晏不禁睜大眼睛。
心裡一旦生出這個念頭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看什麼都不對勁。
冷酷神秘的指揮使未免靠得太近了,看完一封信,他還朝陸掌櫃笑了一下,陸掌櫃還伸手撫了撫指揮使的發尾……
齊晏冷不丁一個激靈。
她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
“齊副指揮使,除了這幾封信,還有沒有其他證物?”陸見微看完信,抬首問她。
齊晏正襟危坐:“還有一個證人,當日就是他潛入莊文卿密室,想要偷走這幾封信,現在正押往客棧。”
“什麼人?”
“不在玄鏡司的江湖客名錄內,但想要偷取信件並銷毀的,無非是信件的主人。”
陸見微頷首:“逍遙宗宗主的親筆書信,倒叫我大開眼界。等偷信之人到了客棧,這件事便該做個決斷了。”
“陸掌櫃,還有一事。”
“你說。”
齊晏:“千裡樓的財物儘皆搬車運往客棧,隻是其下還有不少田莊和商鋪,沒來得及清點。”
“無妨,此事不急。”
“那日我抓捕偷信賊時差點叫他逃脫了。”齊晏又道,“大比之前,我收到指揮使的密令,密令提點屬下秘密關注隨行的書吏,屬下便留了個心眼。”
裴知看向陸見微:“你與我提過‘梅思賢’,當時我的身份並未揭開,便傳了密令。”
“嗯。”陸見微笑著頷首,“齊副指揮使有什麼發現?”
齊晏:“偷信賊七級中期,修為高於我,本可以越過院牆逃脫,未料腳底打滑,錯失機會。如此低級的錯誤,不應該發生在一個七級武王身上。”
“你懷疑有人暗中出手?”
“是的,但我沒有實證。”
陸見微思忖幾息,說:“此事就當意外,不必說與旁人。”
梅思賢此人太過神秘,在獲悉他的底細和目的之前,她不想輕舉妄動。
權當不知道。
齊晏自然應下。
玄鏡司運寶的隊伍過幾日才能抵達,陸見微等得起,其餘人等不起。
幾個門派長老不想自己出麵,就想推舉孟提安這個狗腿去當語言的搬運工。
孟提安聞言,大手一揮:“我不管什麼大比不大比,反正不論什麼時候比試,我作為客棧的醫師,隻需要治病救人。你們想問自己去問。”
“孟醫聖,你難道不想早點比完回神醫穀?”黑戰莽聲莽氣問。
孟提安搖搖頭:“我針法還沒學會呢,你問問我身後的醫師們,誰想早點回穀?”
身後醫師紛紛搖頭。
有的連仁心珠還沒集齊,正愁雲慘淡著,哪管得了這些事?
羅萬淳勸道:“早點比試完,說不定你們能早點見到故白頭。”
“見到又怎麼樣?”孟提安興致缺缺,“又不是我的。”
羅萬淳:“……”
有醫師問:“你們這麼著急回去做什麼?”
“一月之期將至,我們再不走,就又得續費了。”黑戰濃眉緊鎖,“小院一個月起租,一租就是五百兩,咱們黑風堡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孟提安:“……”
幸好他們神醫穀有錢。
“孟醫聖,你與陸掌櫃最為親近,勞煩孟兄去問一問。”羅萬淳拱了拱手。
這話孟提安愛聽,恰好他也有事想找陸掌櫃,便假裝為難地應下。
等打發人走了,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