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鑫回到住處,腦海中反複回放他與燕非藏切磋的過程,一遍又一遍細細體會,對刀技的領悟越發深刻,境界也有所鬆動。

但是還不夠,還缺了點什麼。

僅僅這些並不足以讓他突破那道屏障。

他輾轉到半夜,才漸漸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客棧夥計過來提醒他去食堂吃早膳。

客棧手冊上寫了,客棧食堂提供一日三餐,每餐準時提供,用餐時間在半個時辰內,過時不候,且必須住客自己前往食堂取餐。

孔鑫趕緊起身,收拾齊整,就要奔赴食堂。

餘光掃過牆上掛籃時,他忽地駐足。

掛籃裡塞著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孔鑫親啟”的字樣。

他問夥計:“信什麼時候送來的?”

夥計一臉茫然:“不知道。”

孔鑫吩咐他:“你去打開。”

在陌生地方還是謹慎些為好。

夥計伸手去拿信封,正要拆開,孔鑫腦子裡驀地閃過某個念頭,一把奪過來,輕咳一聲:“你出去,把門關上。”

“是。”

房門關閉,屋內安靜極了,他聽到自己的心跳得砰砰響。

客棧手冊提過,高手指導會秘密送往居所。

莫非這封信就是來自高手的指點?

他剛才想岔了,擔心有人在信上塗抹毒藥害他,可這是八方客棧,有九級武王坐鎮,誰敢使出這些鬼蜮伎倆?

他打開信封,一張紙滑落出來,上麵寫了幾列字,言簡意賅,卻如醍醐灌頂,直擊靈魂深處。

就是這個!他想要的就是這個!

無形的屏障“哢嚓”一下破碎。

進階水到渠成。

孔鑫在房間內待了大半天,直到日頭西斜才鞏固了修為。

他卡在五級後期很久了,一直找不到突破的機會,一年到頭奔波各方,就為了尋覓可行的辦法。

來八方客棧,也是想要接觸更多武者,汲取更多經驗。

否則昨日也不會看到手冊內容,就急不可耐地去了練武場。

一百兩而已,就算被騙也無妨,當給八方客棧添個禮。倘若真能得到高手指點,那就是不可多得的機遇。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孔鑫心潮澎湃,急於向外人展示他的修為已經突破,內力剛穩固,就出門去了練武場。

練武場外依舊圍著不少看客。

有人問:“你們怎麼還待在這?今晚若不走,是要付房錢的。”

“那你怎麼不走?”

“我昨日聽你們說要走,才有此一問。”

“你管得著嗎?那些大宗門一個都沒走,我腦子壞了才走。”

孔鑫:哼,承認對客棧感興趣很難嗎?

他大搖大擺地走過去,“不小心”溢出一絲六級內勁。

“咦?這人看著好眼熟。”

“好像是昨天去過練武場的。”

“昨天不還是五級嗎?!”

練武場外遽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注視著孔鑫,隻因他一夜之間修為進階的可怖事實!

當然,不排除他本來就即將進階,隻是恰好在客棧練武場切磋後突破的可能,但——

這也太巧了吧!

“兄台請留步!”一人高聲喊道,“你到底是如何突破的?”

孔鑫轉身,麵容肅穆,說出心中醞釀已久的話。

“昨日入了練武場,與燕前輩切磋後便有所感悟,隻是始終不得其法,今早醒來後,竟發現一封高手送來的指點,頓時如撥雲見霧,突破也就水到渠成。”

“真這麼神?!”

“手冊說的是真的?真有高手指點?”

“哎呀,我虧大發了!”

消息以練武場為中心,很快傳遍整個客棧。

趙瑞還是不信:“那個姓孔的,不會是客棧特意找來騙人的吧?”

“應該不是。”其中一個同門說,“這個孔鑫我見過,卡在五級很久了,一直在尋求突破,為此還做過一些傻事。”

“什麼傻事?”

“哪裡有提升修為的靈藥就往哪裡鑽,經常被人騙錢。”

趙瑞:“……”

擎天殿的弟子生來享受最奢侈的待遇,實在無法理解江湖散客修習武功的艱辛與苦楚。

“還有一件事,昨日玄鏡司那個姓齊的,在練武場打敗了燕非藏,叫好些武者都覺得丟了臉麵。”

“這倒是,那些人素來跟玄鏡司不對付,自己敗於燕非藏,玄鏡司卻贏了燕非藏,的確該麵上無光。”趙瑞哼笑,“都是一群慫貨,有本事自己找回場子。”

同門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他們跑去武林盟那邊,攛掇著武林盟找回場子。”

“找誰?馬廄六子?還是姓卞的?”趙瑞嗤笑,“總不能找長老堂主之類的親自出手吧?姓齊的才多大?也不嫌害臊。”

同門被“馬廄六子”的綽號逗笑,真是每聽到一次,就忍不住笑一次。

幾息後,他強行收斂笑意,說道:“你忘了應無眠?”

“他?”趙瑞皺眉,“他也來了?我昨天沒看到他。”

“據說有事耽擱了,昨晚才趕來客棧。”

趙瑞有些不爽,又有些敬意。

“他確實是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對上那個囂張的齊晏,倒是有可能找回場子。”

忽有夥計在外敲響門扉。

“請問諸位俠士,今晚是否續住?若續住,請提前交一下一個月的房錢。”

趙瑞:“……”

“知道了。”同門應了一聲,對趙瑞說,“我去交房錢,順便去一趟練武場。”

趙瑞:“……一起。”

武林盟居所。

紫微堂幾個弟子圍在應無眠身旁,你一句我一句,說了練武場的事情後,道:“咱們好歹是人人向往的武林盟,不能讓江湖上的武者失望,要不然以後談何威信?”

“沒錯,練武場誰都能進,應師兄也去打敗燕非藏,倒要看看玄鏡司還能不能嘚瑟起來。”

“打敗燕非藏有什麼用?又不是打敗齊晏。”

“那你說怎麼辦?”

“你們沒翻手冊後麵?除了練武場,客棧還有擂台。擂台跟練武場不一樣,練武場隻能邀請場內的人切磋,擂台卻可以向客棧內任何一個武者下戰帖。應師兄若向齊晏下戰帖,她不接,玄鏡司沒臉,她接了,輸給應師兄,還是玄鏡司丟臉。”

弟子:“沒錯,切磋是點到為止,擂台戰隻要不致死,想怎麼打都可以。”

“應師兄,你要不要給那個齊晏下戰帖?”

應無眠盤膝坐在屋中,腿邊放著一柄長劍,雙目微闔,神情淺淡,略帶幾絲笑意。

他三十出頭的年紀,但因早早步入高手行列,麵容停留在二十歲,相貌極為英俊。

聽了師弟們的請求,他巋然不動,沒有應答。

幾人麵麵相覷,正欲繼續出言相勸,應無眠忽地睜開眼,聲音醇厚而雅正。

“擂台入場多少錢?”

師弟:“二百兩,誰邀請誰出錢。”

“應師兄,你若覺得貴,咱們可以下注贏錢,我們買你贏,肯定能賺錢。”

擂台旁雖然未設賭盤,但武者可以私設賭局,想必客棧的江湖客都會感興趣。

應無眠依舊笑著說:“我昨夜來時,已翻閱了手冊,其中提及擂台戰之前,可以向客棧預約醫師,若是受了傷,便能及時接受診治。診金依醫師地位而定,最低五百兩,上不封頂。”

“咱們帶了醫師,不用預約。”

“決鬥時難保經脈不會受傷,這世上除了陸掌櫃,還有誰能徹底治愈內力寄生之症?”

“……”

應無眠:“武者也可在擂台戰之前購買保票,隻要獲得保票,即便對方下黑手致你於死地,也能得到及時救援。一張保票五百兩,錢從何而來?”

“……”

“出去吧,勿要擾我修行。”應無眠笑著下逐客令。

幾人隻好退離。

須臾,一人踏入房間,問應無眠:“你當真不下戰帖?”

應無眠:“為何要下?”

“不下也好。”應沉話鋒一轉,“隻是你的師弟們都不願看到玄鏡司耀武揚威,你若不應,他們或許會覺得你怕了。”

應無眠笑道:“爹,我習武不是為了打架,師弟們氣不過,是因為他們把玄鏡司放在眼裡,我為何要在意玄鏡司?”

“齊晏也是七級,與你相當。”

“是嗎?那又與我何乾?”應無眠轉移話題,“怎麼不見卞師弟?”

應沉望著他,忽地歎口氣:“你們一個兩個的,都不讓我省心。”

“他又做什麼了?”

“跑去逍遙宗那兒,我看他是想給赫連宗主當上門女婿。”

應無眠:“師弟們各有追求,您何需煩惱?”

“……”

“您還有事?”

應沉指了指他,無奈道:“你這性子,總有一天會吃虧的。”

應無眠閉眼不再回答。

應沉甩袖而走。

傍晚雲霞收儘,天際呈現一片琉璃般的色澤。

該到江湖客們做出選擇了。

一些隻為見見世麵、攀攀交情的小門小派,以及少數錢財不夠的江湖散客,隻能依依不舍地來主院辭彆。

極大多數人都選擇留在客棧,如逍遙宗、擎天殿、武林盟、神醫穀這類財大氣粗的門派都繼續住在幽靜小院。

光是房錢,客棧一晚上就賺到六千多兩。

雖說是一個月房錢,但一個月能賺六千兩也不錯了,況且這些人能不能住滿一個月還未可知。

跟以前主院營收不同,這次建造房舍的錢都是陸見微出的,賺到的房錢全都歸於陸見微的私賬,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入了客棧公賬。

如今的客棧公賬,隻能通過綁定道具的功能性建築掙錢。

看到陸見微入賬這麼多,小客可眼饞了。

“急什麼,今日練武場進去的人不少,你賺得還不夠多?”

“嘿嘿,確實不少。”

孔鑫出去宣揚都快黃昏了,眾人還沒趕得及花錢入場,等到了明天,練武場的收入肯定會暴漲。

沒有哪個武者不想突破。

孔鑫的進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再理智的武者,都敵不過這樣的誘惑。

一百兩而已,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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