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見微如今是沈十二,頂著一張完全不同的臉,即便遇到熟人也不擔心被認出。

她隻看了一眼就收回。

麵具對麵具,誰也沒落下風。

但在彆人不知自己馬甲的情況下,知曉彆人的馬甲,會有種微妙的爽感。

店內客滿,隻剩下一間房。

人不得不同住一間,上官瑤付的錢,陸見微也沒拒絕。

武者可以幾天幾夜不眠不休,一間房睡覺不夠,打坐足夠了。

上官瑤不是武者,身體纖弱,床榻便留給她睡覺用,陸見微與小桃席地而坐,修習內力。

郊外的夜晚萬籟俱寂,客棧燈火全都熄滅,所有人都籠在黑暗中。

黑暗能放大人的五感。

一聲尖銳的啼哭陡然劃破長空,在漆黑的夜裡令人不寒而栗。

啼哭從客棧二樓西側傳來,伴隨著啼哭的還有男子、婦人趨向崩潰的低哄。

“煩死了,能不能給老子閉嘴!”有人不滿大吼,“再不閉嘴,老子讓他永遠也出不了聲!”

“從進店就開始哭,好歹歇了會兒,現在又哭,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要哭滾出去哭。”

暴躁斥責的聲音此起彼伏,都是宿在店內的江湖客。

此地臨近神醫穀,住店的大多是前來求醫的武者,個個都有煩心事,聽到嬰孩啼哭,自然沒有好臉色。

“對不住諸位,孩子太小,尚不知事,又生了病,疼得實在忍不住才哭嚎,之前我給他點了睡穴,可睡穴封久了會傷他身體,真的沒有辦法了。”男子慚愧道歉。

有人說:“這樣不行,太吵了,離開客棧吧,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愛怎麼哭怎麼哭。”

“對啊,老子剛在打坐,差點走火入魔。”

“快滾,彆煩老子睡覺。”

“點個睡穴而已,傷不了身體,你要不願意,老子幫你點了。”

婦人哭求道:“我家孩子生了病,實在不能再點穴了,外頭更深露重,他不能吹風……”

“管他能不能吹風,打擾到老子就該死!”

也有心地善良的。

“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跟他計較什麼?你們這麼小的時候沒哭過?”

“對啊,誰家沒個孩子,不必如此苛責。”

“孩子生的什麼病?嚴不嚴重?要是疼得厲害,不妨喂些止疼的藥。”

陸見微人也被啼哭驚醒。

“小桃,把燈點上。”上官瑤捂著心口起身,麵色憔悴蒼白。

小桃點了燈,燭光照亮屋內。

上官瑤披著頭發坐在床上,娥眉輕輕蹙起,唇色有些淡。

“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小桃坐在床沿,跟座小山似的,“我去拿藥。”

上官瑤搖搖頭,“我就是聽得心慌。”

陸見微之前和她照麵,就看出她天生經脈細弱,無法運轉和儲存內力,細弱的經脈又影響到她的健康,於她而言,一輩子待在書院是最安全最合適的選擇。

但誰不向往江湖呢?

就是陸見微自己,在客棧憋了幾個月,都忍不住出去探索世界。

“煩死了!”

一聲暴烈的咆哮炸響客棧。

屋外有人掠過,是個五級武師,從二樓東側跑到西側,似要破門而入。

眾人心驚,竟真有人要動手。

一道強勢的內勁襲去,不過一招,五級武師便如薄弱的紙張,輕飄飄地飛出客棧。

高手!

還是個不下七級的高手!

那武者被驅出客棧,吐出一口鮮血,心中惱怒至極,但出手之人內力深不可測,他在對方麵前與螻蟻無異。

他狠狠咽下這口氣,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多謝前輩出手相救。”婦人哽咽感激。

嬰兒依舊啼哭不停,無人再敢粗魯叫罵,可哭聲一直擾人,繼續下去也不是辦法。

忽然間,似有一方屏障遮住啼哭。

哭聲驟歇,客棧恢複安寧。

眾人不明所以,但也沒去深究。

“真好,不哭了。”小桃高興道,“小姐,你可以繼續休息了。”

上官瑤點點頭,再次躺下。

陸見微重新坐回角落。

去年在豐州望月城外,溫著之第一次進客棧,為免藍鈴打擾,就用陣法隔絕了聲音。

方才看到的黑衣少年果然是阿耐。

能讓阿耐緊緊跟隨的,非溫首富莫屬。

他們這次用玄鏡使的身份出現,是為調查梧州葛家之事?

眼下已臨近神醫穀,他們從梧州來荊州,是查到線索了?

這些念頭隻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陸見微就放下了。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對彆人的事不怎麼好奇。

“小客,打開係統商城。”

小客依言打開商城。

陸見微直接劃拉到底,特殊商品欄果然解鎖了。

之前一直趕路,她沒有閒心查看,現在終於落定,有足夠的時間研究商品。

係統還是有所限製的。

現代的很多工業品並沒有出現在商城裡,但一些一次性的商品,比如各類零食、飲料以及女性用品,都赫然在列。

可供娛樂的便是視頻、讀物之類的,陸見微可以花錢購買,由係統負責播放,但有時間上的限製,比如一個星期隻能花錢看一部電影、五集電視劇,或者是兩個小時的小說。

即便如此,陸見微也相當滿足了。

她的目光投向最後一件商品。

穿越道具,售價一億兩白銀,不限購。

陸見微:“……”

限不限購的還需要標嗎?

拋去穿越道具不談,眼前的商品已經足夠重燃她對生活的向往。

她的錢包蠢蠢欲動。

“小客,挑一部電影。”

光屏一下湧出十幾部電影,各種類型都有,陸見微選了一部輕喜劇,能看得讓人樂開懷的那種。

售價一百銅。

“視頻網站一個月的會員十幾塊,你不過兩個小時就賣我一百塊?會不會太黑了?”

小客委屈:“我弄過來也不容易,而且還支付了版權費。”

“好吧。”

陸見微知道這個理,便不再計較。

有總比沒有好。

私賬劃去一百銅,係統麵板開始播放電影。

她睜著眼睛,看得出神。

小桃關心小姐,每過片刻就睜眼看顧一下,如此次後,終於發現不對勁。

為什麼每次她睜開眼,都能看到十二也睜著眼?

十二是睜眼打坐的嗎?

太奇怪了。

翌日晨起,陸見微神采奕奕,與上官瑤、小桃一同離開客棧。

其餘住客也都陸續離開,與她們同路,彼此涇渭分明,互不乾擾。

一對夫婦騎馬走在她們前頭,男子胸前掛著繈褓,繈褓裡的嬰兒又開始啼哭。

“彆哭了彆哭了,娘這就帶你去神醫穀。”婦人焦急哽咽。

上官瑤不禁動容:“孩子真可憐,也不知生了什麼病。”

“小姐,你要想知道,我去問問。”

“不用。”上官瑤搖頭,“何必揭人傷疤?”

“哦,快中午了,等會在前頭草地歇一歇吧?”小桃說。

“十二覺得呢?”上官瑤問陸見微。

陸見微頷首:“那就歇會兒。”

草地平坦開闊,其餘江湖客都選擇在此地歇息。

小桃取出一大塊布,鋪在草地上,又拿出早上從客棧買的烙餅、饅頭和雞腿,幾乎是五六個人的分量。

她生得高大,力氣異於常人,飯量同樣如此。

上官瑤胃口小,隻吃了一個餅。

陸見微也沒多吃。

她在路上趁人不注意,吃了不少零食,一點都不餓。

“十二,你怎麼吃得這麼少?”小桃把雞腿往她這邊推了推。

雞腿上麵的油脂變得冷硬,完全勾不起食欲。

陸見微正要推辭,不遠處又傳來嬰孩啼哭。

哭聲尖銳刺耳,穿透力極強。

周圍的江湖客們額上青筋迸起,就要破口大罵。

陸見微無奈,溫著之主仆一早就消失不見,蹭不到隔音陣法了。

她站起身,走向夫婦二人。

眾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一個年輕清秀的姑娘,看不出內力等級,估計隻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夫婦倆坐直身體,略感驚惶,直愣愣地瞅著陸見微。

兩人都是四級修為,長相老實憨厚,抱著孩子就要躬身道歉。

陸見微笑道:“我家也有小孩,經常哭鬨,能不能讓我瞧瞧,我或許可以緩解他的疼痛。”

她的假麵線條柔和,笑起來輕易令人生出好感。

況且一個不會武功的年輕姑娘,本就沒有什麼威脅性。

夫婦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陸見微掀開繈褓,五六個月大的嬰孩雙目緊閉,張大哭嚎的嘴巴竟泛著紫色。

中毒?

什麼人會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毒?

她伸出手,從嬰孩腳底開始,一點一點往上,手指拂過他的穴位,不疾不徐,不輕不重。

漸漸地,孩子的哭聲變小。

等到她收回手,孩子已經止哭,閉上眼乖乖睡著了,眼睫還掛著兩顆淚珠,欲掉不掉。

夫婦二人滿臉驚喜,神了!

其餘人也都好奇張望,隨便用手碰一碰就不哭了?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陸見微方才按壓穴位,替孩子緩解疼痛,順便摸了孩子的脈,結合孩子的唇舌等症狀,確認他中的是一種來自西南的毒。

毒來源於毒蟲,不致命,但少見,尋常的解毒藥很難解除毒素。

她可以解,但這二人明顯是去神醫穀求醫,她若貿然出手,很有可能暴露身份,彆人信不信還難說。

陸見微隨口問道:“你家孩子中了毒,是要去神醫穀求診?”

“是啊,”婦人滿眼感激道,“多謝姑娘解圍,要不然這一路真要對不住各位好漢了。”

有人問:“誰會對一個孩子下毒?”

男人捶了自己腦袋,滿臉自責。

“都怪我,我不該跟人起衝突,得罪了人,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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