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咒公子,我忍不了!”

薛關河急急攔住他,低聲道:“機會多的是,彆逞一時意氣,你不是很會罵人嗎?直接罵得他爹娘都不認,比打他一場更有意思。”

“我現在氣得腦子不好使,想不出詞兒。”

“所以要冷靜,冷靜,再冷靜。”

阿耐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放下水桶,狠狠盯著陳少爺。

“公子肯定長命百歲,不像你,一看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虛成這樣還敢在外亂晃,不怕被狗攆得跑都跑不動,不對,狗看到你都懶得理你,連茅廁裡的臭石頭都不如。”

“你——”陳公子氣得大叫,“你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沉迷酒色了?我健壯得很!溫耐,你最好給你家公子積點口德,彆到處得罪人,還要你家公子替你擦屁股!”

“你就是欠罵,我罵你也是因為你做的那些齷齪事!”

“我做齷齪事?分明是姓溫的耍手段搶了我家的生意!”

“耍手段?”阿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家公子對付你還需要耍手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要不是姓溫的,我陳家早就成皇商了,你們做過什麼,真以為我不知道?”

嶽殊扒著門框,探著腦袋看了會兒,又縮回來,小聲道:“張伯,溫公子肯定不是這樣的人。”

“對,肯定不是。”張伯點頭附和。

“他怎麼能隨便汙蔑彆人?”他露出不滿的神色。

藍鈴走近,好笑道:“那你怎麼隨便斷定彆人是汙蔑?”

“可是,溫公子不是這樣的人啊。”

“你說不是就不是?”藍鈴把玩精巧的腕鈴,“他到底做過什麼,你一清二楚?”

嶽殊睜著大眼睛,認真道:“憑他的才智,沒有必要使用手段。”

“除了擅長奇門之術,他還有什麼才智?”

嶽殊被問住了。

“所以說,你根本不了解他。”藍鈴低眸看他,眼尾帶著微涼的笑意,“當你不了解一個人的時候,你對他的評判都是非客觀的。”

“我……”

“藍姑娘莫非很了解溫公子?”張伯在旁說道,“倘若不是,又為何偏信旁人一麵之詞?”

“我……”

“阿耐。”

清朗的聲音截斷她的話,也成功製止爭吵。

溫著之坐著輪椅,繞過客棧主樓,來到後院。他穿著素白的衣裳,半條發帶垂落身前,手裡拿著一卷書。

不像個生意人,倒像個清雅的讀書人。

陳公子翻了個白眼。

“溫瘸子,你還真在這裡啊。聽說你一直在找救命的藥,找著了嗎?沒有的話我跟家裡的商隊招呼一聲,讓他們給你打聽打聽。”

溫著之神色淡淡:“心領了。”

“喂,你要是死了,剩下那麼大的家業要給誰?要不趁著還沒死,我給你介紹幾個女人,就是不知道你這身體還能不能……”

“陳暉!你閉嘴!”阿耐怒不可遏,甩掉薛關河,上前一腳踢翻對方,連帶陳暉小廝,全都撞飛幾丈遠。

兩人歪在地上鬼哭狼嚎,破口大罵。

“殺人啦!殺人啦!快救命啊!”

薛關河連忙取了破布,試圖塞進他們嘴裡,以免他們的破鑼嗓子吵到掌櫃的。

當然,方才發生的一切,肯定已經驚動了樓上。

陳暉瞪大眼睛。

黑店!這是黑店!

哪有客棧夥計不勸架,反而幫著溫家主仆欺負客人的?

他們一定是串通好了的!

說不定這家客棧就是溫瘸子開的。

他這是進入狼窩了。

爹啊,娘啊,快來救命。

“哎呀,這可不是客棧的待客之道。”藍鈴扭腰邁出後門,一雙美目鉤子似的,“可憐了這位陳公子。”

薛關河停下動作。

陳暉呆愣愣瞅著她,忘記了傷痛。

天下怎會有如此美麗的女子?

他憨傻的模樣取悅了藍鈴,藍鈴笑了幾聲,蓮步走到他麵前,語調輕柔問:

“還能起來嗎?”

能!當然能!

陳暉瞬間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衣服上的泥土,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姑娘也是這裡的住客?”

“是呀,陳公子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多謝姑娘替我解圍。”陳暉兩隻手在身側不知如何安放,“在下南州陳暉,鬥膽請教姑娘芳名。”

藍鈴眼波流轉,抬手用巾帕半遮麵容,含羞帶怯,聲音柔媚到骨子裡。

“我姓藍,單名一個鈴字。”

她撥了撥腕上的金色鈴鐺,“就是這個鈴哦。”

陳暉簡直癡了。

“藍姑娘家住哪裡?家裡頭都有什麼人?”

“家住荊州。”藍鈴嗔他一眼,“陳公子問這麼細做什麼?”

“抱、抱歉,是在下唐突。”陳暉顯然是個中老手,“我去尋城裡最好的酒樓,不知藍姑娘可願賞光?”

藍鈴搖搖頭,“最好的酒樓也就那樣,還沒有客棧的廚子做菜好吃。”

“那就在客棧,我讓廚子備你喜歡的,要多少有多少。”

“好啊。”藍鈴伸手一指,“他就是廚子,你跟他說吧。”

陳暉循著她蔥白的指尖望去。

粗布麻衣的夥計乾乾一笑,手裡還攥著兩塊破布,破布剛才差點就進了他嘴裡。

“……”

“陳公子可是不願?”藍鈴嬌聲問道。

陳暉陡然回神,“怎會?我願意得很!”

為了美人,拚了!

他暫且放下“仇恨”,無視阿耐的嗤鼻,吩咐薛關河:“還不快去備一桌上好的酒菜,我要與藍姑娘把酒言歡。”

薛關河:“……還沒到時辰。”

“讓你去就去,哪那麼多廢話!”陳暉橫了他一眼,從腰間扯下錢袋,放在手心顛了顛,“隻要藍姑娘高興了,這裡頭的錢都是你的。”

薛關河無語,他又不缺錢。

不過開店做生意,客人有需求,他也不能拒絕,遂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廚房。

陳暉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藍鈴,顧不上溫家主仆,對著二人冷哼一聲,轉向藍鈴時又滿臉堆笑。

“藍姑娘,咱們彆在外頭站著了,裡麵請。”

藍鈴垂首低笑,隨他進了廳堂,於窗邊坐下。

“夥計,上壺好茶。”陳暉大聲吩咐,“要最好的茶!”

嶽殊跑過來,認真問:“踏青台,白綢香屏,喜娥眉,你要哪一種?”

“……”

小廝一臉不信,“你莫不是拿劣等茶葉糊弄我們吧?”

“陳公子見多識廣,隻消拿出來瞧一瞧,不就知道了?”嶽殊說。

陳暉稀奇道:“還真有?那你趕緊拿出來讓本少爺掌掌眼。藍姑娘這等絕色佳人,合該配上最好的茶葉。”

“……好的。”嶽殊連忙背過身,才沒有在人前失態。

要是陳暉知道藍前輩的年紀,不知會作何感想。

客棧裡平時喝的茶葉較為尋常,隻特殊時候才取出上等茶葉。

特殊時候包括但不限於賣給冤大頭。

陳暉就是個合適的冤大頭,賣給他準虧不了。

片刻後,嶽殊從倉庫取來糕點大小的茶包,一共個,茶包外頭分彆印著相應的字號。

他小心取出少許,置淺口盤碟中。

“陳公子瞧瞧,是不是正宗茶葉。”

陳家作為南州富商,自然喝得起極品茶葉,也有人脈能買到,但也不過極少的數量。

陳暉他爹都舍不得讓他喝,嫌他牛嚼牡丹。

他仔細嗅了嗅,發現這些茶葉竟然都是真的,甚至比他家收藏的品質還要高出許多。

——名貴茶葉中最頂尖的部分,自然都由達官貴人享用。

他心頭一跳,終於意識到這家客棧的不同尋常。

夥計不像夥計,廚子不像廚子,掌櫃連人影都看不見。

“確實是極品好茶,”陳暉僵硬道,“便來一壺踏青台罷。”

“好嘞,一壺茶,一百兩銀。”嶽殊麵不改色,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你搶錢啊!”小廝怒目瞪他。

陳暉橫他一眼,“去,付一百兩。”

多少人拿著大把的銀子,想買都買不到。

小廝不敢不聽他話,交了一百兩。

不消片刻,嶽殊端上一壺熱茶,踏青台的香氣明淨清爽,嫋嫋升起的熱氣隱隱有種大氣磅礴之感,令人心曠神怡。

“夥計,你們東家姓什麼?”

嶽殊未答,藍鈴先笑。

“陳公子,你問陸掌櫃做什麼?”

“姓陸?”陳暉搜刮腦子裡的貴人名單,沒有找到相符的。

藍鈴紅唇微翹,“是呀,陸掌櫃很厲害的,你見了就知道了。”

陳暉心道:能拿出這麼多極品茶葉待客,確實厲害,他還真想見識見識。

“藍姑娘,咱們不提旁人,”他親自沏了茶,“請品茶。”

“好呀。”藍鈴小啜一口,“果然好茶。若非陳公子,小女子也沒這個機會喝上這麼好的茶。”

“喜歡就多喝點。”陳暉又迷失在她的笑容裡,接連替她續杯,自己都沒喝幾口。

藍鈴嬌嬌柔柔問:“方才聽陳公子家住南州,為何來了江州?”

“我爹讓我來的。”陳暉神色隱現驕傲,“南州、江州兩地的商盟要推舉新的盟主,他叫我來見見世麵。”

“什麼時候?在哪裡呀?”

“明日巳時初,上任盟主的宅子裡。”

藍鈴笑問:“可有候選之人?”

“當然,都是盛名在外的前輩。”

“都有哪些人?令尊也在列?”

陳暉搖搖頭,“我爹沒參選。”

“為什麼呀?”藍鈴驚訝可惜,“能教出陳公子這般出類拔萃的人,肯定能勝任商盟盟主。”

陳暉被美人捧得飄飄然,大言不慚道:“我爹可看不上兩地商盟的盟主之位,要做就做全國商盟盟主。”

“令尊有鴻鵠之誌,非凡俗之人。”

“藍姑娘謬讚了。”

兩人談笑風生,不論身份和年齡,即便是從相貌來看,也是極不相稱的。

陳暉生得尋常,卻總做出一副“我最英俊”的神情,對著藍鈴獻殷勤的眼神黏糊糊的,看得叫人不適。

嶽殊幾人躲在廚房偷笑,也不知笑什麼,就是覺得這兩人坐在一起甚是有趣。

“你們不覺得奇怪?”阿耐扇著爐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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