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簷下, 不得不低頭。

阿耐敢跟嶽殊、薛關河互懟,卻不敢以同樣的態度與陸見微“據理力爭”。

他認命地付了錢。

“你要做什麼?”嶽殊好奇。

阿耐動作飛快地處理食材,手法嫻熟流暢。

“養生湯, 隻是可惜,少了一味藥材。”

他做的是藥膳, 藥膳清淡,加入藥材不僅能調理身體, 還能壓製公子體內毒素的蔓延。

嶽殊討厭那些強搶藏寶圖的人,卻不討厭金破霄、溫著之這種明碼標價的人。

金大俠爽朗大氣, 溫公子端雅隨和, 都很好相處。

溫公子不良於行, 還受奇毒之苦,他內心深處有些惋惜同情。

“少了一味藥, 會有什麼影響嗎?”

阿耐:“沒什麼太大問題,就是公子日夜受毒素之害,晚上休息不好, 我想放一味安神的藥材, 讓他能睡個好覺。”

“睡不好太難受了。”嶽殊想起逃亡路上經常夜半驚夢的痛苦, 不由道, “要不你去問問掌櫃的, 說不定她有藥材。就算沒有,等店裡去望月城采購, 也可以順便買一些。”

阿耐驚喜道:“真的可以?不過我有些怕陸掌櫃, 你能不能幫我問問?價錢不是問題。”

“好。”嶽殊問, “你要什麼藥材?”

“照壁草的草芯。”

嶽殊應了他, 跑去找陸見微。

“照壁草?”陸見微挑眉, “這個藥材難得, 價格不菲,一錢至少30兩,咱們客棧荒僻,弄些藥材不容易,給他算一錢50兩。”

嶽殊:“……”

做一頓養生湯就需要這麼多錢?那一日三餐得花多少銀子啊?

他腦子嗡嗡地跑回廚房,轉述了陸見微的回答。

阿耐雖皺了皺眉,卻還是說道:“我先買六錢。”

他從懷中掏出三張百兩銀票,“這是藥錢,勞煩你幫忙取藥。”

嶽殊接過銀票,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家公子每日這般花費,要是花光了家底怎麼辦?”

“噗。”阿耐忍俊不禁,“你在想什麼?公子怎麼可能花光家底?”

“為什麼不可能?”

阿耐驕傲道:“你知道公子接手家業時家裡有多少產業,現在又有多少產業嗎?”

“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隻能告訴你,公子接手後,家裡的產業比以前翻了幾番,公子名下的產業每日能掙多少錢你無法想象。”

嶽殊:“……”

是他見識太少了。

他都無法想象,那估計“日進鬥金”已經不足以形容了。

怪不得溫公子是江南首富。

他揣著輕卻沉甸甸的銀票,跑上樓跟陸見微換藥材。

陸見微已從係統商城購買六錢照壁草,用木匣裝著,共花費60兩。

藥材確實貴得很,也就輪椅首富能買得起了。

“阿嶽。”陸見微叫住捧匣而走的少年。

嶽殊轉身,雙目湛亮:“掌櫃的有什麼吩咐?”

“你與溫公子那小仆親近,是不是想打他輪椅的主意?”

嶽殊雙頰爆紅:“我、我就是見他的輪椅製作精巧,想多看幾眼。”

他素來喜愛手工,那輪椅一看就是大師所造,設計極為巧妙,溫著之剛下馬車,他就有些上心了。

要不然,明知溫著之等人也是為了藏寶圖而來,他也不會親自去送茶水。

“無妨,你若想弄清楚輪椅的構造,就大大方方去問,我相信溫公子不會介意的。”陸見微溫柔笑道。

“真的?”嶽殊

瞪大眼睛,“不會冒犯嗎?”

陸見微篤定:“他不是這麼小氣的人。”

在她看來,溫著之對他的“殘廢之軀”並不敏感,也不在意彆人如何看他。

嶽殊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掌櫃的。”

“還有,世上沒有白得的午餐。”

“啊?”嶽殊聽不太懂。

陸見微道:“你要想清楚,是隻研究輪椅,還是據此找到自己的前路。”

“……我明白。”

陸見微拍拍他的腦袋。

“去吧。”

嶽殊若有所思,捧著照壁草送進廚房,廚房飄滿清淡的香氣。

“六錢照壁草,給你。”

阿耐接過,打開匣蓋,果真是照壁草,且品相甚佳,不由驚異道:“陸掌櫃真是神通廣大,什麼都有。”

白綢香屏、照壁草皆是難得之物,她竟輕而易舉拿出來。

很奇怪。

照壁草這種藥材尋常人用不上,也不會特意買回來存放,緣何她能隨意拿出六錢?

“阿耐哥,溫公子的輪椅是哪位大師所造?”嶽殊的話將他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阿耐揚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對將作一道特彆感興趣,溫公子的輪椅看著就不凡,不論是行走還是轉道,都比尋常的輪椅便利快捷,少有卡頓遲緩之態。”

“你說這個啊,”阿耐得意道,“這是我家公子自己做的,不是出自大師之手。”

嶽殊震驚:“自己做的?溫公子竟擅此道?”

“我家公子生性聰慧,雖因中毒武功無法提升,可他沒有自暴自棄,轉而去學奇門遁甲之術,奇門遁甲也涉及機關術,公子在輪椅上設置諸多精巧的機關,這才不同於尋常輪椅。”

嶽殊聞言,什麼惋惜什麼同情儘皆煙消雲散,隻餘下滿心的佩服與向往。

原來奇門遁甲中的機關術也能用到將作之道上。

他也想學!

“溫公子真是厲害。”他喃喃道。

阿耐就喜歡聽彆人誇主子,臉上堆滿笑意:“算你有眼光!”

嶽殊心癢難耐,他終於找到自己想學的東西了,他想學奇門遁甲,想學機關術,他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衝動。

可是,溫公子與他非親非故,他沒辦法開口。

阿耐忙於熬湯,嶽殊不好繼續打擾,遂回房間打坐練功。

然他心緒浮躁,難以靜下心來,腦子裡似有無數念頭翻湧,攪得他天翻地覆。

“阿殊!”

一道聲音如驚雷炸裂,他遽然驚醒,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張伯一臉擔心:“我再不叫醒你,你就要走火入魔了,出了什麼事?”

山莊被滅後,兩人相依為命,在嶽殊眼裡,張伯是他最親的人,他本該什麼話都願意告訴對方,此時卻難以開口。

張伯關切道:“阿殊,有什麼事儘管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

“張伯,”嶽殊到底沒忍住,垂眸不敢看他,“我不想再練劍了,我再怎麼練都練不會。”

張伯語重心長道:“那你以後想做什麼?做個木匠?阿殊,陸掌櫃善心,願意收留我們,願意給我們提供庇護,難道你不願學成武藝後為客棧儘一分力?”

“……”

“當然,陸掌櫃並不會因此趕走我們,我們也可以做個普普通通的客棧夥計,但陸掌櫃身邊會出現越來越多的人,他們都會擠破頭要成為她信重的人,到時候,你會不會甘心?”

如果說張伯是嶽殊最親近的人,陸見微就是他最尊崇的人。

嶽殊稍稍一想那樣的場景,內心便湧起強烈的不安與失落。

他不想看到掌櫃露出失望的神情,他也不甘心隻能做個尋常的客棧夥計。

想起方才陸見微的提點,他頓覺豁然開朗。

掌櫃的原來是這個意思!

嶽殊倏然抬頭,興高采烈地跟張伯說了整個事由,而後總結道:“我明白掌櫃的意思了,她早就看出溫公子擅奇門之術,她是在讓我做出選擇。”

“什麼選擇?”張伯笑問他。

嶽殊雙目極亮:“選未知的藏寶圖,還是近在眼前的奇門之術。”

張伯欣慰道:“你想怎麼選?”

“我想好了。”嶽殊堅定道,“爹在世時,勒令我必須練劍,不能學習將作之術,但書房卻有一本老舊的《將作集注》,我偷偷摸摸看,他卻一次也未發現,這不合常理。”

張伯捋須笑了笑。

“這本書,一定不同尋常。”嶽殊道,“可再不尋常,它也給山莊帶去了滅門之禍,我解不開它的秘密,更無法守住它。”

“所以?”

嶽殊握緊雙拳:“我選擇我向往的道。”

通鋪客房。

阿耐捧著一盅養生湯進屋,揭開蓋子,香味驟然彌漫整間屋子,壓住淺淡的熏香。

“公子,你中午隻吃了一片菜葉,我在湯裡放了些麵條,你吃吃看。”

“嗯。”溫著之放下書,接過玉箸,淺淺嘗了一口,“廚藝見長。”

阿耐喜意上湧,“公子喜歡就好。”

“照壁草是向陸掌櫃買的?”

“對,我買了六錢,花了三百兩呢,陸掌櫃可真是會做生意。”

溫著之失笑:“你心裡是否有很多疑惑?”

“什麼事都瞞不過公子。”阿耐不解道,“不管是白綢香屏還是照壁草,為何陸掌櫃都能夠輕易拿出?”

溫著之慢條斯理喝湯。

“燕兄當初突然上門領教,陸掌櫃輕易點出破綻;呂蝴蝶驅使毒蟲無往而不利,卻被陸掌櫃及時發現;陸掌櫃用藥壓製內力,江湖卻無人能解。說明什麼?”

“說明……”阿耐皺眉思索,而後恍然道,“說明陸掌櫃武功深不可測,也精通藥理。”

能力如此不凡,定能賺到很多錢,還能結交位高權重之人,有錢有勢,何愁買不到頂尖茶葉?

她精通藥理,必定常備藥材,能拿出照壁草自然說得通。

溫著之頷首:“這確實是一種可能。”

“還有什麼可能?”阿耐問。

“八方客棧勢力不可小覷,掌握許多武林中人的情報,燕兄的破綻,黑風堡兄弟的破綻,甚至是我的日常所需,他們都一清二楚,才能提前備足。”

阿耐震驚:“這也太可怕了吧!”

“外頭都在猜測,客棧能一招擊退百人,是用了奇詭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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