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日本東京。外務省的會客室裡,陽光從窗戶外麵照射進來,落在明晃晃的地板上。英國駐日大使克萊琪和日本外務大臣有田八郎坐在沙發上,在他們的背後是兩名翻譯。有田八郎並沒有直視克萊琪,而像是在欣賞地板上的光影。克萊琪鄭重地說:大臣閣下,英國政府對發生在天津租界的事件非常關注。如果日本軍隊不放棄對天津租界的包圍,必將引起英國和日本之間嚴重的外交衝突,影響兩國之間的關係。有田八郎:根據我方的情報,在天津租界被捕的支那人是第9軍的成員,這已經毫無疑問。他們是恐怖分子,他們對兩名日本士兵和一名中國人的死亡負有直接的責任。貴國駐天津領事館的官員事實上對他們采取了保護,這是非常可笑的。克萊琪:貴國軍隊不僅包圍了我國在天津的租界,而且還對我國公民進行人身侮辱!有田八郎反駁說:大使先生言過其實了。我國軍隊所采取的,無非是一些必要的、防範性的措施。克萊琪:防範性的?難道,對我國女性的搜身,強迫她們脫掉衣服,也是防範性的?有田八郎:在非常情況下,為了防止殺人凶手逃跑,這是必要的。克萊琪:大臣閣下,我國政府和民眾對天津租界事件的反應是強烈的,在議院的壓力下,我國政府將被迫采取相應的對策,我想,大臣閣下對此應該有所理解。有田八郎平靜地:大使先生用不著對我國政府進行恐嚇。如果貴國在天津的領事館同意交出殺人凶手,這個不應該出現的風波自然就會平息。克萊琪相當克製,但話音裡還是帶有了一些最後通牒的意味:我已經代表本國政府向大臣閣下轉達了我國的意願,我相信,大臣閣下和貴國政府會認真地研究這個事件和我國的態度。有田八郎:我們當然會認真研究,不過,我看不出我國政府有什麼改變當前政策的必要,因為我們必須把這幾個凶手繩之以法。克萊琪站了起來:既然這樣,那麼有田先生,我就告辭了。有田八郎也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再見,大使先生。克萊琪和自己的翻譯走出了會客室。有田八郎的翻譯走到有田八郎的身邊,囁嚅著問:有田君認為,英國人這次真的要和我們對抗嗎?有田八郎含義不明地微微一笑:你說什麼,對抗?晚上,重慶市區的一家咖啡館裡坐滿了人。白天雖然經曆了轟炸,甚至咖啡館本身也破壞嚴重,但人們仍然不會放棄在一起放鬆一下的機會。幾個月了,鬼子的轟炸沒有停止過,重慶人當然也不會因為轟炸不停就放棄自己的生活。和轟炸一起存在,仿佛已經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態度。咖啡館的一個角落,安富耀和鄭琪麵對麵坐著,正熱烈地談話。鄭琪:你們那兒來的那些蘇聯空軍的飛行員,到底怎麼樣啊?安富耀:誰知道,看著他們倒是牛高馬大的,飛機也不錯。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隻看到了他們跳舞和喝酒的本事。鄭琪:你是不是有點嫉妒了?安富耀:嫉妒?是有點兒。他們的伊—15和伊—16殲擊機看起來挺棒的,起碼比我的那架老菲亞特要好得多。鄭琪:人家蘇聯飛行員在南京和武漢已經和日本鬼子打過空戰了。安富耀:是啊,所以我才隻嫉妒他們的飛機,不討厭他們的人呢。鄭琪笑起來,但她的笑容立刻就凝固了———因為她看見林天覺黑著臉走到了自己對麵,站在安富耀身旁。下午排練的時候,林天覺就跑到劇場裡找她,說是要請她吃晚飯。鄭琪撒謊說自己晚上還要排練一個四重奏,推掉了。鄭琪:……天覺,你怎麼到這兒來了?一臉陰沉的林天覺諷刺道:我是來聽你的弦樂四重奏的,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出二人轉!安富耀這時也認出了林天覺:哦,這不是……鄭琪:我表哥,林天覺,中央廣播電台的記者。安富耀友好地伸出了手:對,林先生,你好!林天覺卻沒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眼睛隻看著鄭琪:小琪,這是怎麼回事?鄭琪:怎麼啦?林天覺:你不是說你在排練嗎?鄭琪:我……你在跟蹤我?林天覺:是,我是在跟蹤你!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的神聖,會值得你來騙我!鄭琪大為光火:你這是乾什麼?!林天覺:你也太過分了!鄭琪:你才過分!安富耀從兩人的對話中顯然已經知道了是怎麼回事,連忙勸道:鄭琪,林先生,大家有話好好說嘛,沒必要在這裡……林天覺卻沒好氣地打斷了安富耀:你有什麼資格在這兒充當和事佬?!安富耀:林先生不要誤會,我是好意。林天覺:好意?如果你是好意,就不要再用你那身空軍製服來勾引女孩子。小琪天真,經不住這樣的誘惑。有本事,你去和那些轟炸重慶的日本人打去,彆把精力花費在勾引女孩子身上。鄭琪憤憤地:你胡說什麼?!臉色陰沉的安富耀站起身來:你剛才說什麼?林天覺還在喋喋不休:我說,你要真有本事,就去打日本人。要不是你們空軍的無能,重慶能被轟炸成這樣?!安富耀克製地:你很過分了!林天覺:我就是要說,怎麼啦?難怪日本人的飛機那麼猖狂,原來我們的空軍將士根本就無心戀戰,隻是對女人感興趣!安富耀被激怒了,他猛地一巴掌扇到林天覺臉上,林天覺還在捂自己臉頰的時候,安富耀已經跳到了他麵前,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摁倒在地,順便把一把椅子和一杯咖啡也帶到了地上,咖啡杯子清脆地碎了。安富耀騎在林天覺身上,掄起手掌,左右開弓地打了林天覺幾個耳光。林天覺被打得哇哇大叫,咖啡廳裡頓時一片大亂,人們紛紛圍了過來。鄭琪的眼淚出來了,她使勁地拉著安富耀:彆打了,我們走吧!安富耀這才放開了林天覺,站起身來:你說得太多了!說完,安富耀掏出幾張鈔票扔在桌上,和鄭琪一起離開了咖啡廳。在眾人的議論紛紛裡,林天覺狼狽地從地上坐起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摸到了一點血跡。他狠狠把嘴裡的血吐到了地上。這個晚上,政府大樓蔣介石的會客室裡籠罩著柔和的光線,蔣介石、王寵惠和鄭先博坐在沙發上。鄭先博從英國回來,帶來了英國政府將可能強硬解決“天津租界事件”的消息。王寵惠當然高興,便執意要讓鄭先博和自己一起來見蔣介石。鄭先博扼要彙報了自己出使英國的情況,但強調,自己對形勢的判斷隻是謹慎樂觀。蔣介石看著王寵惠,顯得有些輕鬆:亮疇,你的判斷呢?王寵惠:先博此次去英倫,得到的信息起碼多數是正麵的。英國的議院對天津租界事件的反應很強烈,張伯倫政府受到了巨大的壓力。根據我對英國政治的了解,如果英國的議員們對政府施加足夠的壓力,政府是不能置之不理的。蔣介石:英國紳士們現在終於也忍不住了!日本人肆無忌憚,炸了他們在重慶的大使館,現在又在他們的天津租界上亂搞。先博,說說你的看法。鄭先博猶豫了一下,才說:委座,我認為,英國和日本之間還會有幾次外交上的討價還價,在這個過程中,也可能會出現變故。因為,我們畢竟無法排除這次租界事件是日本人有意試探英國人底牌的可能性。王寵惠看了鄭先博一眼,說:先炸了大使館,然後又是包圍租界,這種試探是不是有點過分?鄭先博:英國使館被炸,也許是出於偶然,德國使館、意大利使館也都被炸了,日本人對重慶實施的轟炸本來就沒有目標區分。蔣介石:駐英大使郭泰祺的觀點是什麼?王寵惠:郭泰祺對英國反應的解讀也是樂觀的。雖然知道自己可能破壞委員長的情緒,甚至觸怒王寵惠,鄭先博還是堅持道:委座,王部長,通過郭泰祺大使的引見,我先後和多位英國政府人士晤談,還見到了丘吉爾先生。他們都認為,英國政府此次一定不會輕易地放過日本人。日本軍隊包圍天津租界之後的所作所為,太有損英國人的麵子。不過,根據我的經驗和我對英國人的了解,我們仍然應該警惕。英國人為了自身利益,也有放棄紳士麵子的可能。王寵惠:丘吉爾在英國應該算是一個鷹派人物了,他的態度恐怕是可信的。鄭先博:丘吉爾先生認為英國政府會作出強烈反應。但是,他是對我,一個來自中國的外交特使作的這番表態。也就是說,他的表態還可能是一種政治上的策略。蔣介石輕輕地笑了,擺擺手:英國人再講費厄潑賴,也不能把自己在中國和遠東的利益拱手相讓吧。英國人一直對中國的戰事隔岸觀火,現在,火終於燒到了他們自己身上。好啦,我們不必去猜測更多。不管英國和日本之間的交涉會發展到哪一步,起碼,這次租界事件是一個契機,說不定英國人和日本人會就此翻臉。如果英國人決定和日本人翻臉,那麼我們在外交上的主動就增加了不少。王寵惠:我同意委員長的判斷。鄭先博猶豫地:委座,我認為不能過於樂觀。蔣介石:你恐怕又太悲觀了。重慶郊外的空軍基地,停機坪旁邊的草地上開滿了野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野花色彩繽紛,似乎戰爭已經變成了非常遙遠的事情。基地的餐廳裡,杜蘭香和幾個廚師在一起準備各種蔬菜。這時,蘇聯飛行員基裡琴科手裡捧著一束野花走進了餐廳。廚師們都知道基裡琴科是來找杜蘭香的,偷偷樂著把眼光投向杜蘭香。基裡琴科直截了當地走到杜蘭香麵前:親愛的杜小姐,請接受我的花。在廚師們眼光的注視下,杜蘭香很不好意思:你的花?這不是野花嗎?基裡琴科泰然自若:我采來的野花,送給你。當然,它們沒有你美麗。杜蘭香更尷尬了:這……你留著自己看吧。廚師們看見這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基裡琴科卻並不受乾擾:杜小姐,請不要拒絕我。也許,你們中國人不願意彆人說自己美,但我還是要把花送給你。正在此時,基地的警報突然響了起來。基裡琴科無奈,隻好把野花放在了一張餐桌上,匆匆跑了出去。望著他的背影,一個廚師學著基裡琴科,用生硬的漢語說:親愛的杜小姐,它們沒有你美麗!杜蘭香罵道:一張臭嘴!說完,她把桌子上的那束花拿起來,走到了餐廳外。機場的跑道上,可以遠遠地看見基裡琴科和另外一幫蘇聯飛行員向自己的飛機跑去,中國空軍飛行員,包括安富耀,也爬上了自己的飛機。警報聲還在持續響著,此時又加上了飛機發動機的轟鳴。然後,飛機一架接一架地滑上跑道,起飛了。看著基裡琴科駕機升向空中,杜蘭香若有所思,下意識地把手裡的野花放到自己鼻子前聞了聞。郊外的高炮陣地。在轟隆的飛機聲中,高炮陣地的高射炮一齊開火。張旭東在自己的炮位上射擊著,杜治國不斷地給他輸送炮彈。一架日軍的戰鬥機俯衝過來,對準了旁邊的一個炮位掃射。張旭東大喊:敵機掃射,隱蔽!那個炮位上的幾個士兵還沒有來得及隱蔽,就被日軍飛機擊中,幾個人都倒下了。張旭東站起來繼續開炮射擊,然後大喊:杜治國,炮彈!他的身後卻沒有人回答。張旭東憤怒地喊道:杜治國!你他媽的又躲起來了?!你這個該死的膽小鬼!還是沒有人回答。張旭東:杜治國!旁邊那個炮位上卻傳來了杜治國的喊聲:我在這兒!張旭東扭頭一看,卻發現杜治國已經站在了那個炮位上,代替剛才倒下的戰士,瞄準空中開炮了。另一個滿臉是血的士兵在旁邊為他壓炮彈。張旭東突然笑了起來,向杜治國揮了揮拳頭。那邊,杜治國也對著張旭東笑了笑,又繼續開炮。空中,日軍轟炸機被高射炮彈爆炸的氣浪震動得搖搖晃晃。爆炸的聲音從機艙外不斷傳來。丸川知雄端著望遠鏡觀察著地麵的轟炸。領航員大聲喊著:進入轟炸航線!機長:投彈!吉崗重複道:投彈!丸川知雄突然大聲喊起來:不好!機長:怎麼回事?丸川知雄:前麵飛機的炸彈,差點擊中長江上的美軍軍艦,好像是圖圖拉號!吉崗不屑地:可惜我的炸彈沒落在他們的甲板上。丸川知雄:你瘋了?!不能轟炸美國人!機長:丸川君不用大驚小怪,就算是轟炸了圖圖拉號,也算不了什麼。吉崗:要不,丸川君回去以後給羅斯福總統寫一封信,說我們轟炸了他們的軍艦,看美國人怎麼說?!機組成員都哈哈大笑起來。丸川知雄正要說什麼,飛機卻伴隨著一聲爆炸劇烈地抖動起來。丸川知雄驚恐地朝機艙外觀察:敵人的殲擊機,飛機受傷了!丸川知雄看了看從一旁掠過的殲擊機,覺得陌生,連忙抓過機型識彆圖查對,然後大聲喊著:奇怪,敵人怎麼會有伊爾—16?!結束了空戰的飛機降落在空軍基地的跑道上。有的飛機在冒煙,也有的飛機已經起火。消防車響著警笛迅速地撲向著火的飛機。也有許多人跟著消防車一齊跑過去。杜蘭香跟人們一起跑著,手裡還拿著基裡琴科送給她的那束花。跑到半途,她的速度卻慢了下來。最後,她站在跑道的一邊,停下了,遠遠地望著前麵。在跑道的另一端,基裡琴科手拿著飛行帽,鑽出混亂的人群跑過來。杜蘭香看見了基裡琴科,卻不好意思了。她有些慌亂地看著基裡琴科,基裡琴科遠遠地看見了杜蘭香手裡拿著的那束花,笑了。然後他也放慢了速度,一邊走過來,一邊給杜蘭香敬了一個調皮的軍禮。杜蘭香臉上露出了羞澀的笑容。天氣陰沉的日本東京。外務省大樓的那間會客室在大白天也亮著燈。英國駐日大使克萊琪和日本外務大臣有田八郎坐在一張桌子前,他們麵前擺放著《有田-克萊琪協定》的文本。雙方的翻譯也坐在一旁。有田八郎正在讀著《協定》中的一段文字:“……英國政府充分認識到正在進行大規模敵對行動的中國的實際局勢;並注意到,隻要這種事態繼續存在,在華日軍為了保障其自身的安全和維持它所控製的地區內的公共秩序,就有其特殊的需求,它也就必須壓製或去除那種將妨礙它或有利於它的敵人的任何活動或行為。”克萊琪麵無表情地聽著。這段話,是雙方經過了多個回合的爭論,才最後決定下來的。克萊琪自己對它是再熟悉不過了。有田八郎讀完之後,問道:大使先生,對於這一段話的措辭,應該不會再有什麼異議了吧?克萊琪:我知道,大臣閣下一定非常欣賞這段話,因為它實際上是承認了日本對中國的占領。有田八郎笑了:大使先生難道不承認這一既定事實?克萊琪:你是問我個人的態度呢,還是英國政府的態度?有田八郎:這有什麼關係?難道大使先生不是英國派駐日本的全權代表嗎?如果你沒有更多的意見,那麼我們就簽字好嗎?克萊琪沒有說話,而是直接在文本上簽了字。雙方交換文本之後,又重複簽了一遍。等他們簽完,兩個侍者端著香檳分彆走到了桌子的兩邊。有田八郎從侍者手上拿起一杯香檳:大使先生,讓我們乾一杯,為了這個重要的協定,也為了你的不懈努力。克萊琪站起了身,卻沒有去拿香檳:大臣閣下,作為不列顛聯合王國在日本的全權代表,我隻是儘到了我自己的責任。你和貴國政府對這個協定感到高興,我並不意外。對不起,我告辭了。有田八郎的臉色不好看,但也沒有說什麼,隻是微微地鞠了一躬,看著克萊琪和自己的翻譯走出去。然後,他把自己杯子裡的香檳一口喝下,對自己身邊的翻譯笑著說:哼,典型的英國人的傲慢。美國華盛頓。胡適和參議員皮特曼坐在林肯紀念堂附近的水池邊的一張椅子上。水池裡的水波瀾不興,映照著天空裡的烏雲。水池邊上,沒有多少人。皮特曼看了看天色:天氣不太好,可能會下雨的。胡適:參議員先生,你剛才告訴我的消息,比這天氣更讓人壓抑。皮特曼:是啊,大使先生,我實在很抱歉。《中立法》修正案被參眾兩院否決,對你,對你的國家來說,是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當然,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遺憾的結果。胡適看著麵前的水池,歎了口氣:幾個月的心血,白費了。皮特曼:這是美國國內政治的大勢所趨,大使先生應該理解。胡適點了點頭:我當然能夠理解。我隻是為美國政治家們的短視感到悲哀。《中立法》修正案對中國的作用自然是非常巨大,但同時也涉及到美國自己在國際舞台上的地位和在亞洲與歐洲的利益。皮特曼:是這樣。胡適: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感謝參議員先生,感謝你對中國人民的友好,和你為修正案所付出的努力。皮特曼:但願時間會改變這一切。胡適:我和羅斯福總統見麵的時候,他也提到了時間。可是,時間對於抗戰之中的中國政府和人民來說,卻意味著更多的困難和犧牲,尤其是在日本飛機轟炸下的重慶。皮特曼:我相信貴國政府和人民會堅持下去的。胡適緩慢而堅定地說:我們會的。夕陽下的重慶黃山彆墅靜悄悄的,外麵的樹林裡除了幾聲鳥叫,再沒有一點聲音。黃山彆墅樓上的辦公室裡,蔣介石正衝著王寵惠和鄭先博大發雷霆:怎麼搞的?!美國人自私自利,倒也罷了,這英國人怎麼可以作出這樣可悲的事情來?!我早就對美國《中立法》的修改不抱多大的幻想。但是英國人這一次卻實在卑鄙,居然在被羞辱之後,還正式承認日寇對我國的占領!王寵惠和鄭先博都靜靜地聽著蔣介石發泄,不敢言語。蔣介石:亮疇,你們外交部要對自己作一個深刻的檢討!在這麼重要的外交事件裡邊,外交部,包括那個在倫敦的郭泰祺,都做了些什麼工作?!你們帶給我的消息,是英國人這一次不會對日本妥協,但是現在,卻弄出來個《有田-克萊琪協定》!王寵惠:委座,此次英國人的確是令人不齒。不過……蔣介石打斷了王寵惠:不過什麼?你們的斡旋很不成功,難道還有什麼理由?鄭先博,你從英國回來以後,不是說英國朝野,包括丘吉爾,對天津租界事件都有一致反應和強烈的看法嗎?!鄭先博:是這樣的,但是我當時也提出,我們要警惕英國人……憤怒的蔣介石根本不讓他申辯:你對英國人的判斷完全錯了!聽亮疇說,你還曾經在英國留學,居然被英國人蒙在了鼓裡!我要撤了你的職!王寵惠連忙說:委座,先博出使英國,應該說任務完成得還是不錯的。蔣介石情緒極壞把怒氣轉向了王寵惠:你也要深刻地檢討!我們苦撐待變這麼久,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外交契機,卻帶來了這樣一種結果!如果不能在外交上有所突破,拿你這個外交部來乾什麼用?!王寵惠:委座,外交部一定就此事進行檢討。關於先博的事情……蔣介石再一次武斷地打斷了王寵惠的話:不用再說了!晚上,何雪竹正在廚房裡準備晚飯,聽見房門哐當一聲,知道是丈夫回來了。她放下手中的活,連忙來到客廳裡,看見鄭先博一臉陰沉地進來,也不理她,把手中的公文包狠狠地扔到了沙發上。何雪竹:先博,準備吃飯了。鄭先博沒有回答何雪竹,一屁股坐進了沙發裡,兩眼發直,也不知道在看哪裡。何雪竹知道他一定遇上了不順心的事,便去倒了一杯開水,關心地走過來:怎麼啦?鄭先博還是不說話。何雪竹不問了,隻是把水杯遞到鄭先博手上。鄭先博看了看何雪竹,把杯子遞到嘴邊,頓了一下,卻沒有喝。歎了口氣說:我被解職了。何雪竹:解職?!鄭先博:委員長當著我和王部長的麵,把我解職了。何雪竹大為不解:為什麼?!鄭先博:為了美國的《中立法》修正案被否決,主要是為了英國和日本簽訂的《有田-克萊琪協定》!何雪竹:這跟你有什麼關係?鄭先博:《中立法》修正案被否決,委員長希望美國介入中國戰事的計劃無法實現了。英國人和日本人在天津租界事件上達成了妥協,事實上是正式承認了日本對中國的占領。我不是去過一趟英國嗎,委員長認為我,還有外交部在這個事情上辦事不力。何雪竹在鄭先博身邊坐了下來,安慰道:可你並不能左右英國人,更不能左右美國人的決定呀。鄭先博感歎地:這個道理誰還不懂?!弱國無外交!在這個世界上,誰願意把一個積貧積弱、千瘡百孔的中國放在眼裡?!我知道,委員長對這兩件事情看得很重,因此才震怒。我不過是一個替罪羊,一個發泄的對象罷了。何雪竹:正因為弱國無外交,委員長才不能把你撤職,你一個普通的外交官,能夠扭轉乾坤?鄭先博逐漸平靜了下來,但是他的語調裡卻有了一絲悲愴:一個有著偉大曆史的泱泱大國,在這時卻被一個彈丸小國擺布,被世界列強拋棄。我是個搞外交的人,能不心痛嗎?!撤我的職,甚至槍斃我,我都無所謂!我是心裡咽不下這口氣!英國人和美國人有他們的國家利益,他們作出這樣的決定並不奇怪。我隻是希望中國能夠強大,強大到他們在維護他們自己國家利益的時候,不得不考慮中國的利益!何雪竹歎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勸慰鄭先博了。延安的一個窯洞裡亮著忽忽悠悠的燭光。周恩來回到了延安,參加正在這裡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窯洞中間的一張木桌子四周,坐著中共中央軍事委員會主席毛澤東、周恩來以及朱德、博古等人。毛澤東先講了自己對目前抗戰形勢的分析,然後轉向坐在一旁的周恩來,笑著說:恩來同誌,談談你的看法。你一直在重慶,比我們這些在山溝溝裡頭的人消息更靈通嘛。周恩來概括地闡述了自己的觀點:雖然國民黨軍隊在湖北剛剛打了一個勝仗,殲滅了岡村寧次一萬多人,但對於整個抗日戰線來說,並沒有根本性的影響。在外交上,國民政府現在更是麵臨巨大危機。美國的參眾兩院否決了關於《中立法》的修正案,這意味著美國人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對中國抗戰提供像樣的援助。英國和日本剛剛簽署了《有田-克萊琪協定》,英國人不僅在天津租界事件上作了讓步,更在這個協定裡公然承認了日本對中國的占領,以及在占領區內為所欲為的權力。蔣介石“以空間換時間”的戰略目的,是要爭取把英美都拉入中國的抗戰之中,但這兩個外交事件,卻表明英美兩國都不願意卷入中國事務,這無疑對蔣介石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周恩來以目前的抗戰局麵相當困難作為結論,結束了自己的發言。聽完之後,毛澤東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美國人從1929年的經濟崩潰以後,就變成了把腦袋埋進沙子的鴕鳥,這不奇怪。英國人在天津受到如此大的侮辱,居然也讓步了,這實在是有損紳士風度啊。博古:恩來,你認為現在我們應該采取什麼樣的對策?周恩來:持久抗戰仍然是今後一段時間的主題。為了持久抗戰,我們必須儘力維護統一戰線,營造全國上下團結對敵的良好氣氛,渡過難關。毛澤東表示了讚同:恩來說得好。日寇對重慶的轟炸,無非是想在較短的時間內摧垮國民政府的意誌,儘快解決他們在中國的戰事,然後把戰場擴大到其他地方。我們必須在這個時候高舉團結的大旗,不讓日寇有可乘之機,也不要讓老蔣產生搖擺情緒,尋找和日本人妥協的機會。周恩來:我同意主席的判斷。因此,我們在重慶的工作還必須要加強。朱德:可老蔣亡我之心不死啊,在這種時候,都還給國共合作製造麻煩。毛澤東輕蔑地笑笑:老蔣的算盤任何時候都是會打錯一兩個珠子的。隻要我們堅持團結抗戰,人民就會站在我們一邊。這時,一個警衛員端了一盆玉米窩頭進來:主席,首長,吃晚飯了。毛澤東:好好,我早就覺得肚子餓了。吃完飯,我們再接著開會。玉米窩頭被端上了桌子,警衛員又拿出了碗筷。另一個警衛員端上來一盆湯。毛澤東拿了一個啃著:恩來,我們這裡的夥食可不敢跟你在重慶相比啊。周恩來也拿了一個窩頭吃起來:可我覺得,延安的玉米窩頭比重慶的宮保肉丁還香。嘴裡塞著食物,毛澤東還不忘幽默一句:那好啊,什麼時候我們兩人換換位置,讓我到重慶去吃幾頓宮保肉丁!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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