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馬上就找到了那個懷孕的女孩。在我們鑽進維恩的車子之前,雷切爾飛快地跑進淋浴間,衝洗掉身上的血跡和汙垢。我趕緊給她換上繃帶。凱塔麗娜借給她一件粟裝,上麵印著一朵花,穿在身上稍微有些寬鬆,但恰到好處。雷切爾的頭發濕漉漉地鬈曲著,上車時還在滴著水。若不是因為鼻青眼腫的,我還真不敢說這輩子見過比她更俏麗的女人。我們開車上路了。凱塔麗娜死活要坐後麵的折疊椅,這樣雷切爾和我就隻能坐在前麵了。開始幾分鐘,誰也不做聲。我想我們都在放鬆一下自己。“維恩提到的,”雷切爾開口了。“關於解決好隱私並把以前的過錯一筆勾銷的事。”我繼續開著車。“我並沒有殺死我丈夫,馬克。”她似乎對凱塔麗娜在車裡並不在乎,我也是這樣。“官方的說法是死於偶然事故,”我說。“官方的說法是謊言。”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她需要時間積攢精力。我給她時間。“這是傑裡的第二次婚姻。第一次婚姻給他留下兩個孩子。兒子德裡克患有腦癱瘓症,治病花了無數的錢。所以傑裡一直經濟拮據,不過他在這方麵還是儘力了。為了預防萬一,他甚至還買了一份巨額的人壽保險。”通過眼睛的餘光,我能看到她的雙手。它們既沒有挪動,也沒有握成拳頭,隻是安詳地放在她膝蓋上。“我們的婚姻解體了。原因很多,以前我提到一些。其實我並不愛他,我想他感覺出來了。但最關鍵的是,傑裡是個狂躁型的抑鬱症患者。一旦停止服藥,病情就惡化。所以我最後還是提出了離婚。”我掃了她一眼。她咬著嘴唇,眨巴著眼睛。“那天收到有關文件時,傑裡朝自己腦袋開了一槍。是我發現他趴倒在廚房的餐桌上。有一個寫著我的名字的信封。我立刻就認出是傑裡的筆跡。我打開信封,裡麵隻有一張紙,上麵隻寫了兩個字。‘母狗。’”凱塔麗娜把一隻手放到雷切爾的肩膀上,以示安慰。我聚精會神地開著車。“我想傑裡是故意那樣做的,”她說,“因為他知道我接下來得做什麼事。”“做什麼事?”我問。“自殺意味著人壽保險金就黃了。德裡克在經濟上就會沒指望了。我不會看著不管的。我就給我的一個老上級約瑟夫·皮斯蒂羅打了電話,他是傑裡的朋友。他在聯邦調查局是個大人物。他帶來了幾個手下,我們使這事看上去好像是件偶然事故一樣。正式的說法是,我把他錯當成一個竊賊了。當地警察和保險公司麵對強大的壓力,隻好非正式地同意了這種說法。”她聳了聳肩。“那你為什麼會離開聯邦調查局呢?”我問。“因為甚層問事們一直不接受這個說法。他們普遍認為我肯定跟某個大人物上過床。皮斯蒂羅保護不了我。情況看上去很糟糕。在這事上我也不能為自己辯解。我試圖堅持到底,但聯邦調查局不是不受歡迎的人待的地方。”她的頭向後靠在座背上,眼睛看著車窗外麵。我不知道對她的話該如何作出反應,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我本想說幾句話寬寬她的心,伹我說不出來。我隻是開著車,直到我們幸運地抵到達工會城的那家汽車旅館。凱塔麗娜朝住宿登記處湊過去,假裝隻會說塞爾維亞語,胡亂地打著手勢,最後,服務員估計隻有一招可以使她安靜下來,就把店裡惟一一位似乎講那種語言的人的房間號告訴了她。我們開始行動了。與正常的公路汽車旅館相比,這個懷孕女孩的房間隻能算一個低級的小套間而已。我寧願說她是個懷孕的“女孩”,因為塔蒂娜——據她說那是她的名字——聲稱有16歲。我懷疑她比這個歲數還要小。塔蒂娜長著一雙凹陷的眼睛,就像剛從一部戰爭新聞片裡走出來的孩子一樣,在這種情況下,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寫照。我待在後麵,差點到了房間外麵。雷切爾也和我一樣。塔蒂娜不會講英語,我們就放手讓凱塔麗娜處理此事。她倆談了十分鐘左右。之後出現了一段短暫的沉默。塔蒂娜歎了口氣,打開電話機下的抽屜,遞給凱塔麗娜一張紙條。凱塔麗娜吻了一下她的臉龐,然後來到我們身邊。“她怕得要命,”凱塔麗娜說。“她隻認識佩維爾。他昨天離開了她,告誡她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離開房間一步。”我鋝了一眼塔蒂娜,試圖對她笑笑,讓她安安心。我敢肯定,這根本沒有什麼效果。“她都說了些什麼?”雷切爾問。“當然就像我一樣,她什麼也不知道。光知道她的嬰兒會找到個好人家。”“她給你的那張紙條是什麼東西?”凱塔麗娜舉起那張紙條。“是個電話號碼。要是有什麼急事,她可以打電話,連撥四次‘9’。”“是個尋呼機號,”我說。“是的,我也這麼認為。”我看著雷切爾。“我們能順藤摸瓜查出來嗎?”“我懷疑不會有什麼結果。用假名搞到個尋呼機號不費吹灰之力。”“那我們就打一下,”我說。轉向凱塔麗娜。“除了你弟弟,塔蒂娜還碰到過其他人嗎?”“沒有。”“那你就打個電話,”我對她說。“你就說你是塔蒂娜。不論誰接的電話,你就說你出血了,或者說疼痛難耐,或者其他什麼事。”“噓,”雷切爾說。“等會兒再說。”“我們得把人弄到這裡來,”我說。“那後麵怎麼辦?”“後麵怎麼辦是什麼意思?你審訊他們啊,你不就是乾這個的嗎,雷切爾?”“我現在不是聯邦調奄局的人了。就算我是的話,我們也不能那樣恐嚇人家。假裝這會兒你是他們的人,你出現了,我麵對著你。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怎麼做?”“做一筆交易。”“也許吧。也許你該閉上嘴巴,找個律師。那咱們該怎麼辦呢?”我想了想。“如果他們找律師的話,”我說,“你把他們交給我就是了。”雷切爾凝視著我。“你說的可是當真?”“我們現在談的是我女兒的性命問題。”“現在我們談的是許多孩子的性命問題,馬克。這幫人買賣嬰兒。我們得讓他們退出這一行。”“那你有什麼建議?”“就像你說的,給他們打個傳呼。不過這個電話要由塔蒂娜來打。隻要能把他們引過來,她說什麼都可以。他們會給她檢查身體。我們查查他們的車牌,等他們離開時我們就一路跟蹤下去,搞清他們的身份。”“我不明白,”我說。“為什麼不讓凱塔麗娜來打這個電話?”“因為不論是誰過來,他都要查查打電話的那個人是誰。凱塔麗娜和塔蒂娜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相像。他們就會知道我們的意圖。”“不過我們有什麼必要費這麼多事?把他們弄到這裡來不就行了。為什麼要冒險跟蹤到他們家裡去?”雷切爾閉上眼,隨即又睜開了。“馬克,你想想。如果他們發現我們識破了他們,他們會作出什麼反應?”我停住了。“還有,我想弄清另外一邱事情。這不僅僅是關係到塔拉的問題。我們得打掉這幫家夥。”“那如果我們在這裡過早出手,”我說,現在我明白了她的真實用意,“他們就會警覺起來。”“對了。”我不敢肯定我對此事有多大的熱情。塔拉是我最優先考慮的事。而如果聯邦調查局或警察想對這幫人立案偵查的話,我則舉雙手讚成。凱塔麗娜把我們的計劃跟塔蒂娜說了。我看得出來這根本行不通。這女孩嚇呆了,連連擺手說不。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逝去——我們確實沒時間了。我怒喝一聲,決定做一件蠢事。我拿起電話,撥下了尋呼機號碼,並連續按下了四次“9”鍵。塔蒂娜平靜下來了。“你來乾這事,”我說。凱塔麗娜翻譯過去。接下來的兩分鐘時間裡,誰也不說話。我們都隻是盯著塔蒂娜。電話響起來時,我不喜歡這個年輕女孩流露出來的眼神。凱塔麗娜不知說了什麼,口氣很急,塔蒂娜搖著頭,兩臂交叉著。電話鈴響了第三次,接著第四次,我掏出槍。雷切爾說:“馬克。”我把槍放在身邊。“她知道我們在談論我女兒的性命問題嗎?”凱塔麗娜突然用塞爾維亞語大叫起來。我看到塔蒂娜的眼神很固執,一點反應也沒有。我舉起槍,開了一槍。電燈泡爆炸了,響聲回蕩在房間裡,震耳欲聾。每個人都跳了起來,我知道這又是一個愚蠢的舉動。我不敢肯定自己對此是否在乎。“馬克!”雷切爾一隻手放到我胳膊上。我把它甩開了。我看著凱塔麗娜。“告訴她,如果打電話的人掛斷的話……”我還沒來得及想好下麵該說什麼,凱塔麗娜就已經快言快語地說了起來。我握著槍,不過現在它已經放到我身後了。塔蒂娜還是那麼看著我。汗珠開始從我的額頭上冒出。我感到身體在打哆嗦。塔蒂娜雖然在看著我,但她臉上的表情軟化下來了。“請吧,”我說。響到第六聲時,塔蒂娜一把抓起話筒,開始說了起來。我掃了一眼凱塔麗娜。她專心地聽著談話,並朝我點著頭。我向後退到房間的另一端,槍還握在手裡。雷切爾凝視著我,我也凝視著她。還是雷切爾先眨眼了。我把卡麥羅賽車停在旁邊的一家餐館外麵,耐心等著。沒有過多的聊天。我們三個人東張西望,左瞅右看,就是不看我們自己,好像我們是乘同一部電悌的陌生人一樣。我不知道說點什麼,也不知道此時的感覺。我已經放了一槍,簡直是在恐嚇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更糟糕的是,我竟然毫不在乎。槍聲的回音,如果有的話,似乎已遠去。雷雨雲可能正在積聚,之後再次消散。我擺弄著收音機,調到當地的新聞台。我半心半意地希望聽到有人在說:“我們用這一特殊的公告打斷這個節目,”接著就是宣布我們的名字,描繪我們的容貌,或許還會警告我們身上有槍,是危險分子。但是關於卡塞爾頓發生槍殺案或者警察正在追捕我們的消息壓根就沒有。雷切爾和我還是坐在前麵,而凱塔麗娜躺在後麵的折疊座上。雷切爾掏出她的掌上定位儀。電子筆拿在手裡,作好了點擊的準備。我盤算著給倫尼打個電話,但是又想起了齊亞的警告。他們一直在監聽我們。再說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通報的東西——也就是恐嚇了一個懷孕的16歲女孩,而且用的是一枝在我後院裡從被謀殺的男人屍體那裡撿來的非法手槍。倫尼律師當然不會放過有關細節。“你認為她會配合嗎?”我說。雷切爾聳了聳肩。塔蒂娜已經答應現在站到我們這一邊來。我不知道我們該不該相信她。為了安全起見,我拔去了電話的插頭,並把電線隨身帶著。我在房間裡四處搜尋著紙張和可以寫字的東西,這樣她就不會偷偷塞給來客一個紙條但我什麼也沒找到。雷切爾也把她的手機放到窗台上,權當一個監聽裝置。凱塔麗娜眼下正把手機放到耳邊。這樣她就可以翻譯了。半個小時後,一輛金黃色的淩誌SC430汽車嗚的一聲開進了停車場,我輕輕吹了一個口哨,我醫院裡的一個同事剛買的車跟這一模一樣,花了6萬美元。一個女人出現了,她惹人注目的一頭白發短短的,宛如穗狀花序。身上穿著一件緊繃繃的、與頭發顏色相配的白襯衫,而且為了與此相配,白色的褲子緊得似乎嵌進了皮膚裡麵:褐色的胳膊很有力度感。這樣的女人令人過目不忘。讓人想起了神氣活現地在網球俱樂部周圍遊蕩的淫蕩女郎。雷切爾和我都轉向凱塔麗娜。凱塔麗娜鄭重地點點頭。“就是她,就是這個女的給我接生的孩子。”我看到雷切爾開始擺弄她的掌上定位儀。“你在乾什麼?”我問。“輸人汽車牌號:我們在幾分鐘內就可以知道這輛車的車主是誰。”“你怎麼能做到這一點?”“沒什麼難的,”雷切爾說。“你可以與任何一位執法官員聯係。如果不能的話,你就付一筆錢給機動車輛部。通常是500美元。”“你在上網還是怎麼著?”她點點頭,“無線模式。我有一個叫哈羅德·費舍爾的朋友,這家夥是個自由職業者,技術很精。他對聯邦調查局一腳把我踢出去耿耿於懷。”“那他現在就會幫助你?”“是的。”那個滿頭白發的女人彎腰探進汽車,拉出一個可能是醫藥箱的東西。她啪地戴上一副名牌太陽鏡,匆匆朝塔蒂娜的房間趕過去。那個女人敲了敲門,門開了,塔蒂娜把她讓進去了。我在坐位上轉過身,看著凱塔麗娜。她把手機調到了弱音狀態。“塔蒂娜告訴她說現在她感覺好多了。那個女的對她打了電話卻啥事也沒有感到很惱火。”她停頓了一下。“你聽到名字了嗎?”凱塔麗娜搖搖頭。“那個女的準備給她檢查身體。”雷切爾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掌上定位儀的小屏幕,好像它是彈子戲中迷人的8號黑球似的。“嘭。”“什麼事?”“丹尼斯·瓦尼什,住在新澤西裡奇伍德河景大道47號,46歲,沒有明顯的違章停車記錄。”“你這麼快就搞到了?”她聳聳肩。“哈羅德要做的就是輸人車牌號。他想看看從她身上能查出什麼東西來。”她的電子筆又開始在上麵劃拉起來。“同時我準備把這個名字輸人Google。”“那個搜索引擎?”“是的。你會對你的發現大吃一驚的。”對此我其實一清二楚。我曾經輸入我的名字。當時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齊亞和我喝了酒,乾這事取樂。她稱之為“自我衝浪。”“這會兒少說點。”凱塔麗娜一臉聚精會神的樣子。“可能她在給她檢查身體吧?”我打量著雷切爾。“Google搜出了兩條結果,”她說。“第一條是伯根縣規劃理事會的網址。她要求提供更詳細的信息,但被拒絕了。而第二個呢,就更有意思了。是個校友錄,列出了他們正在設法尋找的畢業生名單。”“什麼學校?”我問。“費城家庭護理與產科大學。”正好吻合。凱塔麗娜說:“她們已經結束了。”“很快嘛,”我說。“非常快。”凱塔麗娜又聽了一會兒。“那個女的告訴塔蒂娜要照顧好自己。說她應該吃得好點,為了孩子。說她要是感到更不舒服的話,就給她打電話。”我轉向雷切爾。“聽上去比她來的時候高興多了。”雷切爾點點頭。我們以為是丹尼斯·瓦尼什的那個女人出來了。她走路時高高地昂著頭,屁股一扭一扭的,一副址局氣昂的豐旲樣。筆挺的白色襯衫上凸起一道道的羅紋,簡直是薄得要透明了:儘管我不想看,但還是注意到了。她鑽進汽車,開車走了。我啟動了卡麥羅,馬達轟鳴著,好像一個老煙鬼在乾咳一樣。我跟在她後麵,保持在安全距離上。我並不太擔心被她甩掉。因為我們現在知道她的住址了。“我還是不明白,”我對雷切爾說。“他們買賣嬰兒怎麼會得逞呢?”“他們找到一些絕望無助的女人。許之以種種承諾,像金錢和為她們的孩子提供一個穩定而舒適的家庭等,把她們引誘過來。”“不過為了收養孩子,”我說,“你得辦理一整套手續才行。那是很麻煩的。我知道國外的一些孩子——身體有缺陷的孩子——人們想方設法要把他們帶過來。你不能相信紙麵上的東西,那是不可能的。”“那我也不知道,馬克。”丹尼斯·瓦尼什拐上新澤兩收費公路向北開去。那是回裡奇伍德的路。我讓卡麥羅又落後了二三十英尺。右麵的指示燈一閃一閃的,淩誌車在文森倫巴第停車休息站拐彎離開了公路。丹尼斯·瓦尼什停下車,徑直走了進去。我把車開到斜道的一側停下來,看著雷切爾。她正緊咬著嘴唇。“她可能是去衛生間了,”我說。“給塔蒂娜查完身體後她就洗過手臉了,那時候她為什麼不去?”“也許是她餓了?”“你看她那樣子吃漢堡王吃得過你嗎,馬克?”“那我們怎麼辦?”沒有時間猶豫了,雷切爾一把握住車門把手。“讓我在門口下車。”丹尼斯·瓦尼什確信塔蒂娜在撒謊。這個女孩聲稱身體大出血。丹尼斯檢查了一下被單,被單沒有換過,而且上麵也沒有一點血跡,地麵的瓷磚乾乾淨淨的。馬桶座上同樣如此。哪裡也找不出一點血跡。當然,僅僅這些也算不了什麼:這個女孩可能已經擦洗乾淨了。但是另外還有一些事:婦科檢查顯示她沒有一絲疼痛的跡象,什麼事也沒有,甚至連一點紅色的血絲也沒有。她的陰毛上也沒有沾染一點血跡。丹尼斯給她查完身體後檢查了一遍淋浴間。裡麵非常乾燥。這個女孩也就在不到一個小時前打的電話。她聲稱當時血出得厲害。這講不通。最後,這個女孩的行為有些反常。那些女孩總是害怕要要命。這無可非議。丹尼斯9歲時就離開了南斯拉夫,那時是鐵托當政,形勢相對比較穩定。她知道那是一個地獄般可怕的地方。這個女孩和她都來自同一個地方,美國在這女孩眼裡肯定就像火星一樣。但是她的恐懼有點不同尋常的意味。通常那些女孩都出神地看著丹尼斯,好像她是什麼生身父母或救世主一樣,景仰地看著她,眼神裡混雜著驚懼和希冀。但是這個女孩避開她的目光,舉手投足間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態,另外還有件事。塔蒂娜是由佩維爾帶過來的,通常他把那些女孩看得緊緊的。但是這次他沒有在那裡。丹尼斯本想問問這事,不過轉念一想,還是決定等她把戲演完再說。如果沒有出什麼事,這個女孩子肯定會提到佩維爾。但她沒有。沒錯,確確實實是出了問題。丹尼斯不想引起懷疑,查完身體後她就匆匆離開了。透過太陽鏡,她搜尋著可能的監視車輛。一輛也沒有。她尋找著停在明處的沒有標誌的警車,還是沒有。當然,她不是專家。儘管她已經和史蒂文·巴卡德合夥乾了十幾個年頭。但從來沒出過什麼險情。也許這就是她放鬆警惕的原因。回來一鑽進汽車,就伸手去夠手機。她想給巴卡德打個電話。且慢,如果他們已經盯上了他們,他們就會順藤摸瓜找上門來。丹尼斯盤算著在最近的加油站用公用電話,不過這也可能正中他們的下懷。當她看到休息站的標誌後,她想起了那地方有很多公用電話、她可以在那裡打。如果她的行動夠敏捷的話,他們就不會看到她,或者也搞不清楚她用的是哪部電話。不過難道這樣就安全嗎?她迅速權衡著各種可能性。假設她確實被人盯上了,直接開車去巴卡德的辦公室毫無疑問是一著臭棋。她可以等下去,等她回家再給他打電話。但是她的電話可能已經被他們安了竊聽器。就這樣——用這一大堆公用電話打——似乎風險最小。丹尼斯抓過一張餐巾紙,放到話筒上,這樣她的指紋就不會留在上麵。她還小心翼翼地避免把話筒上的指紋擦掉,因為上麵的指紋可能不下數十個。乾嗎要使他們的工作變得容易呢?史蒂文·巴卡德拿起了話筒;“喂?”他聲音裡流露出的緊張使她的心猛地一沉。“佩維爾在哪裡?”她問。“是丹尼斯嗎?”“是的。”“你乾嗎問這個?”“我剛剛探視過他的那個女孩。有些不對勁。”“噢,天哪,”他低聲悲歎著。“出了什麼事?”“那個女孩撥叫了那個緊急號碼,她說她在大出血,不過我認為她在撒謊。”一陣沉默。“史蒂文?”“回家去。跟誰都不要講。”“好的。”丹尼斯看到那輛白色卡麥羅停了下來。她皺了皺眉,難道她前麵就沒有見過嗎?“你家裡有什麼前科記錄嗎?”巴卡德問。“沒有,當然沒有。”“你能肯定嗎?”“肯定。”“好,不錯。”一個女人正從卡麥羅裡鑽出來。即使離得這麼遠,丹尼斯還是能看到這個女人纏在耳朵上的繃帶。“回家去,”巴卡德說。在這個女人轉身之前,丹尼斯掛上電話,溜進了衛生間。小時候,史蒂文·巴卡德喜歡看一部叫《蝙蝠俠》的老電視劇。他記得每一集都是以類似的方式拉開序幕。有人犯了罪,案情很快報到戈登局長和奧哈拉警長那裡。這兩位行為滑稽的執法官員馬上就會板起麵孔,討論一番案情,最後意識到隻有一個辦法。然後戈登局長拿起紅色的蝙蝠電話。蝙蝠人就會接起電話,答應一定要轉敗為勝,之後轉身對羅賓說:“到蝙蝠洞去!”他怔怔地看著電話,心底湧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他沒有打個電話就可以從天而降的英雄,事實上正好相反。不過最後,重要的還是生存,漂亮話和借口隻有在和平時期才會得到人們的鐘愛。在戰爭年代,在生死關頭,事情就簡單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拿起電話,撥下了那個號碼。莉迪亞的回音甜甜的。“喂,史蒂文?”“我還得需要你。”“壞事嗎?”“非常壞。”“我們這就動身。”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