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用過鮮蝦扁豆沙拉、海鮮湯、西紅柿燉雞,以及迷迭香烤小羔羊等輕食作為晚餐後,寶生麗子來到可以環視夜景的大廳,輕鬆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平日身為刑警的麗子,總是把Burberry長褲套裝當成像是在庶民百貨公司“丸井國分寺分店”買來的平價商品一樣,打扮得十分簡單樸素,竭力維持著符合刑警的踏實印象。不過,一旦回到了自己家裡,她多半會換上強調女人味的連身洋裝放鬆自己。如果風祭警部目擊了這身打扮的麗子,他大概也認不出這就是自己每天都會見到的部下吧。風祭警部並不知道麗子是“寶生集團”總裁寶生清太郎的獨生女。“老爺總是十分擔心當上刑警的大小姐您啊。”管家一邊將年份久遠的紅酒倒進綻放著寶石般光芒的玻璃杯裡,一邊說道。“好比說,大小姐現在是不是正和凶惡的匪徒在多摩川河邊展開槍戰呢?現在是不是正拿著裝有贖金的皮包,在國立市的鬨區裡穿梭呢?現在是不是正在府中街道的狹窄道路上,演出飛車追逐戰呢?老爺每天嘴巴上都這麼念著,擔心到幾乎無心工作呢。”“喔,是嗎?”要是他被這種脫離現實的妄想所控製的話,彆說是工作了,就連日常生活都會成問題吧。或許請醫生來看看比較好,真是個讓人傷腦筋的父親啊。“告訴父親我沒事,請他儘管放心吧。我現在的工作跟槍戰、贖金、還有飛車追逐戰一點關係也沒有,隻是普通的殺人事件啦——雖然有點奇怪就是了。”“您說的有點奇怪是指?”“就是屍體還穿著鞋子這一點——唉唉,不過若是考慮到屍體被人動過了,那也就沒那麼不可思議了。可是啊,為什麼犯人要大費周章地移動屍體呢?這我就不懂了,而且我也不明白,吉本瞳為什麼非得遭到這樣的毒手不可——你懂嗎?影山。”“不,光聽您的說明,我完全摸不著頭緒。”管家一臉抱歉似地緩緩搖頭,然後眼鏡底下的雙眸一瞬間亮了起來。“不過,假如大小姐願意撥冗道出事件的來龍去脈,那麼在下或許就能提供自己的見解也說不定。”聽他這麼說道,麗子感到非常驚訝。這個名叫影山的年輕管家,隻在寶生家工作了一個月。所以麗子還不能算是真正的了解他,不過真要形容的話,這男人感覺上就像是用“嚴謹耿直”這幾個字描繪出來的一樣,甚至帶給人一種時時謹慎、不讓自己的想法和感情流露在外的印象。至少,在犯罪調查這方麵,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像是那種會說出“在下或許就能提供自己的見解也說不定”的那種人。然而麗子答應了影山的要求——“好吧,那我就從頭到尾說給你聽。”一來,麗子對影山的想法很有興趣,再者,透過和人討論,也可以加深對事件的理解,過去自己疏忽的盲點說不定會就此豁然開朗。像影山這種一板一眼、口風又緊的男人,作為討論案情的對象,實在是再理想也不過了。“事件發生在昨天傍晚六點左右,警方接獲報案的時間是七點。遭到殺害的是一位叫做吉本瞳的女性,二十五歲——”麗子坐在沙發上一五一十地說起了案件的詳細內容,過程中還不時啜飲玻璃杯中的紅酒。雖然麗子這段故事很冗長,但影山卻謹守管家本分,站得直挺挺的認真聆聽。好不容易,麗子才談到田代裕也擁有不在場證明,導致調查又回到原點,敘述才告一段落。“怎麼樣?影山。你有想到什麼嗎?就算是再怎麼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行喔。”“是。”影山用指尖推了推眼鏡鏡框,同時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大小姐,真的可以把我想到的事情說出來嗎?”“當然囉。”麗子以鼓勵的語氣說道,對管家露出溫柔的微笑。“彆客氣,想說什麼儘管說吧。”“真的可以嗎?”影山慎重地再確認一次。“那麼在下就老實說出自己想到的事了。”鞠躬行禮之後,他將臉湊近坐在沙發上的麗子,接著,不假修飾地道出了心中的看法。“請恕我失禮,大小姐——連這點程度的真相都想不通,大小姐您是白癡嗎?”“……”數秒,抑或是數分鐘的沉默,填滿了現場的氣氛。麗子自己往玻璃杯倒入紅酒。然後拿著玻璃杯站起身來,就這樣靜靜地往窗邊走去。從矗立在高地上的寶生邸內,可以一眼將如同點點燭光一般的國立市夜景儘收眼底。這片景色無論什麼時候看都一樣美麗,怎麼看也看不膩,讓人感到心情舒暢。好,沒問題,我很冷靜——麗子做了個小小的深呼吸之後,便重新麵向影山,慎重地開口說道。“開除開除!我一定要開除你!開除開除,開除開除開除,開除開除開除開除!”“好了好了,請您不要那麼激動,大小姐。”“我怎麼能不激動啊!”麗子拿著玻璃杯的手不停顫抖,紅色液體從玻璃杯的杯緣灑落出來。“我居然被個管家當成笨蛋耍,這怎麼可以!這種事還是頭一遭聽到啊!”“不,我絕對沒有把大小姐當成笨蛋耍的意思……”“是啊,是啊,就是說嘛!”麗子一邊誇張地點頭,一邊開始在管家的周圍繞起圈子。“你的確是沒有把我當成笨蛋耍,因為你是叫我白癡!不是笨蛋,而是白癡——所以我要開除你!就這麼決定!你現在馬上滾出這個家。彆擔心,行李之後會寄給你的。好了,快點滾出去吧。”麗子筆直地伸手指向大廳的出口,於是影山謹守管家本分,恭敬地行禮,他回答了一句“我明白了,在下就此告辭——”然後便靜靜轉身離去。不過,就在影山即將踏出大廳前,麗子慌慌張張地朝著他的背後大喊。“你——你給我等一下。”“是。”仿佛早已預料到會被叫住一般,影山以流暢的動作重新轉身,麵對麗子。“您叫我又有什麼事情嗎?大小姐。”這家夥真會裝蒜!麗子裝出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悄悄地咬緊下唇。“你剛才說我是白癡對吧?照這麼說,意思是你可以輕易看出這起事件的真相囉。”“正是如此,這起事件並沒有那麼困難。”“你還真有自信啊。”麗子帶著非常不快的心情望著管家影山。麗子的立場很微妙,身為大小姐的她,難以容忍管家的僭越態度,但是身為刑警的她,卻又不能不聽聽影山的意見。結果,麗子最後屈服在身為刑警的身份之了“既然你這麼有自信,那我就姑且聽聽看吧。犯人到底是誰呢?”“犯人是誰還不能明說。”沒想到影山卻給了這個意外的答案。“因為現階段就算在下說出犯人是誰,我想大小姐還是無法理解吧。”“你說什麼!”從某個角度來看,剛才這句話的無禮程度,足以和稍早那一句“您是白癡嗎?”相匹敵。“你是說,因為我無法理解,所以還不能說出犯人是誰嗎?是啊,我還真是完全無法理解呢,我根本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麼——”接著,麗子挫敗地說出了無論就大小姐或是刑警的身份來看,都非常屈辱的台詞。“求求你,解釋得讓我也能聽懂吧。”仿佛就等著麗子說出這句話一般,影山的嘴角浮現微笑,然後重新對著麗子深深的鞠躬行禮。“遵命,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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