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庭風還是被派去了北域。
戰事起,裴聞鈺也必須親自前往東部要塞,長錦州。
兵家必爭之地,不能丟。
他本是馬背上贏的權力和尊榮,沒有比他自己更適合的人選。
顧謹言身為軍師隨軍出征。
時卿被留在京城。
攝政王領兵出征的前一日,於夜初潛入新帝的寢宮。
來福看著來人一身月白色錦袍,玉冠束發,手裡提著陛下愛吃的酪漿和點心,麵上依舊是那副修羅表情,可任他老眼昏花,都瞧出了男人眼裡的柔情。
來福:“………”
得,來哄人了。
若不是宮廷的禁衛軍和暗衛沒有反應,他還以為皇宮闖進了什麼美人刺客。
勾陛下的魂來了。
“王爺,陛下剛喝完藥睡下。”來福湊近,小聲提醒,“今日的藥熬濃了,嫌苦呢。”
裴聞鈺皺眉,“沒有備蜜餞?”
“那老奴豈敢不備?好說歹說,愣是不吃。”來福回頭看了裡屋一眼,氣音道,“陛下這是在怨王爺您不在呢!”
裴聞鈺眼裡浮現出笑意,這幾日他和時卿都有正事要忙,並沒有多少私人時間,可朝堂相處,總算沒有之前那般劍拔弩張了。
今日早朝他提出要親自出征,敏銳捕捉到少年神色的變化,才知對方也是擔心自己的。
裴聞鈺站在門口,曲起指骨輕叩:“卿卿?”
時卿睜開眼睛。
裡屋靜悄悄的,可仔細辨認,會發現少年呼吸有點亂。
裴聞鈺湊近了聽,爬了幾十次龍床的他這會兒知道矜持了,彬彬有禮又小心翼翼:“卿卿,我可以進來嗎?”
時卿沉默地翻了個身。
“可以嗎?卿卿。”
“對不起,那日不該對你發脾氣。”
“我說話不過腦,陛下大人有大量,彆跟我一般見識。”
“我明日就要走了,卿卿,放我進去好不好?”
“……”
屋裡的人沒說話,裴聞鈺就一聲一聲軟著調子磨,愣是不進去,來福逃得快,才聽了第一句,就覺有蟲子從耳蝸爬進了身體裡,他渾身一顫,不敢聽,眨眼便溜的沒影兒。
直到暗衛也接連退遠,才終於從裡傳出一道輕罵:“……門沒鎖!”
裴聞鈺忙滾了進來。
“那日說的話是騙你的,我沒想壞你的事。”裴聞鈺將吃食放在桌案,點了燭燈,“卿卿……”
時卿第二天就知道了,裴聞鈺派的那些大臣都是能乾實事的,不論出於何種目的,他的確在很認真地為北地的子民著想。
是自己誤會了他。
時卿想要翻身,半途又轉回去,裴聞鈺自覺上前,俯身將人從身後擁在懷裡,他確認道:“卿卿,你愛我。”
“是,我愛你。”
裴聞鈺摟的更緊:“你說, 裴聞鈺最重要。”
時卿啞聲重複:“裴聞鈺最重要。”
長發被撩起,後頸落下深吻,裴聞鈺抱緊他,深深嗅著心上人的氣息,終於好似從中汲取了什麼,語氣鄭重而雲淡風輕:
“待此戰過去,我跟著你,你去哪,我便去哪。”
時卿轉身,抬眸對上男人的視線,微微紅了眼圈。
“阿鈺。”
裴聞鈺低眸,聽少年顫著音,額頭抵在他胸膛,說:“……活著回來。”
【滴!裴聞鈺攻略值+5,當前攻略值95,請宿主再接再厲!】
裴聞鈺身軀一震,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朝堂之上,少年帝王那忽變的眼神,非是擔心,而是害怕!
他怕自己出事!
卿卿也是害怕的,和自己一樣,怕對方離開,怕自己被拋棄!
他和自己一樣!!
這個認知讓裴聞鈺又激動又心疼,胸腔震顫,摟著人,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眼睛卻一點點變得通紅。
他氣自己卑劣,氣自己以此為喜,更氣自己長久以來的怯懦。
“如果早一點就好了……”裴聞鈺萬般珍視地捧起少年的臉,指腹輕輕撫摸過他微紅的眼尾,一路滑至唇角,他深深望進對方的眼睛,“如果早一點看見就好了……”
這雙純淨漂亮的眼睛裡,分明隻有自己。
“卿卿。”裴聞鈺像是新得到什麼珍稀的寶物,舍不得挪開半分,漆黑深邃的瞳孔揉碎了滿室柔光,他說,“你愛我呀。”
小孩兒一樣。
時卿鼻尖一酸,心口發脹,澀意密密麻麻,疼痛入骨,連指尖都在細微發顫。
該如何回應,才算熱烈?
該如何守護,才能長久?
時卿不知道,他隻能拚儘全力,去贏一個長相廝守的可能。
手臂圈上肩頸,時卿主動迎上去,有淚滑落交織。
“我愛你……我愛你……”
“裴聞鈺。”
“活著回來。”
……
五更啟程,裴聞鈺伺候人歇下,直接命人拿來衣裳,在皇宮穿的胄甲。
時卿執意要起來,幫他整理衣裳,為他冠發。
裴聞鈺深深望著銅鏡裡少年清俊的臉,忽然說:“你我這般,是不是很般配?像尋常夫妻。”
末了,笑著補充道:“你是我妻。”
時卿抬眸睨了他一眼,眼尾還是紅的,頸部、指骨全是咬痕,他鬆了手,記住了愛人金甲著身,英姿勃發的模樣,鐵骨錚錚的昂揚。
“早去早回。”時卿俯身溫柔地落下一吻,道,“夫君。”
攝政王脊骨一麻,當即就想撂挑子不乾,綁起時卿找一個無人的地方,睡.他個三天三夜。
再不管世間紛紛擾擾。
可他最終也隻是輕執起少年的手,抵在自己額頭,溫聲笑著。
像一隻被馴服的大型野獸,主人在的地方,就是此生歸途。
“遵命,我的陛下。”
……
大魏外患迭起,危機四伏,滿朝上下都憂心忡忡,也因此更加信奉擁護新帝的國師巫祝。
國師說,神明諭旨,不出三日,北方和中原會降下甘霖,往年常常伴隨而來的蝗災也不會降臨;
國師說,新帝福深,王爺福深,四方的戰事都會平複,百姓可以安居,不必擔心流離失所;
國師說,大魏境內的每一寸疆土,都是神明的庇佑。
百姓信了,紛紛在祭壇前跪拜,祈求神明庇佑,祈求大魏安穩。
百官也信了,京都上下都擰成一股繩,世家大族互通有無,就連楚棋等一眾紈絝都認真起來,努力準備來年的科舉,唯願為君分憂。
所有人都認為,隻要挺過去,大魏或將迎來盛世。
一派欣欣向榮。
容肆感受到係統滴滴滴的提示音,顯示信仰值的瘋狂上漲,卻沒有最初的喜悅,他看向身旁的少年,目光複雜。
“您……歇一歇吧。”
哪有什麼神明庇佑,那些話,都是時卿教他說的。
他也隻不過是個趁火打劫,偷盜信仰的騙子。
“你隻需要穩定民心,其餘的不必管。”
時卿麵不改色咽完嘴裡的藥,放下湯碗,目光平和地注視著他,“這幾日你應該就可以回家了,提前祝賀你。”
容肆抿唇,看著少年半數銀白的長發,苦澀一笑。
時卿:“我出去一趟,大約需要三個小時,勞煩你替我守好宮裡,不要讓人闖入。”
“分內之事。”
“係統,啟用時空傳輸。”
係統紅著眼,清楚即便自己不幫忙,時卿也會動用神力過去,反而更損耗身體,他咬牙點頭,抬爪啪嘰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