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撿到一隻桃花妖(23)(1 / 1)

親眼見少年深埋了過去那個怯懦卑微的靈魂,戴上笑意溫潤的假麵,銀灰色西裝,白天握著鋼筆的修長手指端著高腳杯,遊走於上流圈層。

當時卿提出自己要離開時,少年正上完晚課從學校回來,示意司機先等等,轉頭趴在車窗仰頭看向窗外的人。

時卿一襲碧色薄衫站在夜色中,銀發隨風輕輕拂動。

少年朝他笑。

“我以為您會舍不得呢,花妖先生。”

司機從駕駛室投來一道眼神,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如今誰都知道小少爺不正常,經常同空氣自言自語,夫人都說他精神有問題。

“舍不得。”時卿垂眸,指尖輕觸對方眉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心疼和貪戀。

“江鬆眠,不要忘記我愛你。”

一縷妖力滲入眉心,時卿拔除江鬆眠心裡的戾氣,穩固完精神力,才小心地在對方識海停留下來。

“我會將關於我們的記憶封存,等你醒來便能想起。”

時卿捧起少年臉頰,溫柔地在對方額頭落下一吻,“江鬆眠,過往無法束縛你,那些陰暗的東西也困不住你。”

少年比他想象的堅強。

那些看似嚴重的“病症”,不排除有陳家那個庸醫故意誇大的成分,可痛苦掙紮之下的每一個靈魂,都是他不斷向上自救的證明。

江鬆眠已足夠好。

“往前走,我在未來等你。”

這次,少年笑得更明媚了,某種深沉的哀慟埋在淵底,麵上是路燈映照的暖光。

長久而專注的凝視後,少年終於輕輕點頭。

“好。”

已經夠了,江鬆眠自知貪念太重,不奢求太多。

再這樣下去,江鬆眠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傷害到他。

“先生,你知道嗎?”

少年笑著說,“我每天都在祈求你的出現,甚至分不清幻境和現實。”

直到你告訴我,沒有人會陪伴一生。

“我不夠強,所以我接受當下的所有結果,但我願意拚儘一切,賭一個相守一生的可能。”

“四年後,我不會再放手。”

晚風吹拂過兩人的臉頰,時卿直起身站在車窗外,送了江鬆眠滿目花海。

江對岸霓虹燈光影悉數褪去,星辰布滿天際,越來越盛的光芒中,銀絲勾纏著桃花消失在風裡,少年伸手探出窗外,克製著沒有開門衝出。

“卿卿!”

看見對方臉上的笑和淚痕,江鬆眠終於忍不住衝出去,啞聲糾正之前脫口而出的話:“我不痛苦,我一點都不痛苦!遇見你是我最幸福的事!”

“謝謝你跨越時空來愛我!”

桃花翩飛,暖風在他周身盤旋。

夜幕之下,每一片花瓣墜落,都是神明溫柔的親吻告白。

無聲訴說愛意。

沒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可當花瓣在指尖融化,淚水滑落臉頰,江鬆眠卻聽懂了時卿心臟破碎哭泣的聲音。

也終於明白對方默默陪伴跟隨的這段日子,所有笑容背後的血與淚。

他在感自己所感,痛自己所痛。

“你是我的星星。”

“愛你,本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

“你哭不出來的,我替你哭。”

“請恕我無法完整陪伴你的童年,你必須一個人經曆很多事情,趟過泥濘和沼澤,長大成人,站在我麵前……”

“江鬆眠,站起來,往前走,我在未來等你……”

“江鬆眠,我是來愛你的。”

那些堅定的告白和安撫彌散天際,少年伸手卻抓不住半點光,心跳驟停一瞬,緊接著眼前的一切開始迅速崩裂。

江鬆眠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淚,用儘全力朝那片花瓣撲去,如渺小的飛蛾撲向燃燒的燭火,帶著決然不顧一切的衝勁。身後猝然炸開的喊聲抓不住他,父親嚴厲的訓斥拉不回他,江家和商場的暗湧也無法讓他恢複理智。

撲通一聲,江鬆眠的世界驟然旋轉。

巨大的吸力將他猛的拽回,過去和未來在此刻接軌。

少年顫動著睜開雙眼的瞬間,那個孤獨飄蕩了好些歲月的靈魂,終於回到了棲息地。

江鬆眠翻身蜷縮進時卿懷裡,拚命汲取他身上的養料和氣息,殘破的靈魂緩慢療愈縫合。

“卿卿……”少年啞聲,嗓音含糊黏膩。

下一刻,便被人抱住了。

極輕的吻隨之落下。

“我愛你。”江鬆眠聽到時卿溫柔的聲音說。

從對方的反應來看,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回複,江鬆眠難以想象在自己昏睡期間,時卿堅定地表達過多少次這般直白的愛意。

他蹭了蹭被汗水浸濕的頭發,理智慢慢聚攏。

分明沒有發生什麼,靈魂卻好似被那些說不上真實或虛假的記憶填滿,整個人都浸著淺淡桃花的氣息。

“我也愛你。”江鬆眠笑著湊上去,熱烈地回應,抱著人又啃又親。

黏糊而虔誠:“謝謝你跨越時空來愛我,卿卿,我的神明……”

時卿探了探對方識海,確認沒有大礙後,才終於將人推開,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先去洗澡。”

小崽子夢裡都不安生,時卿不得不分出一縷神識耐心安撫他,醒來兩人都一身的汗。

他沒有問少年近些年的幻覺嚴重到什麼地步,才會在正常人看來並不重要的無腦挑釁和刺激下爆發。

那些賬,時卿有的是時間慢慢清算。

“……哦。”江鬆眠起身,赤腳踩在地毯上,他心緒未完全收攏,也就沒有注意到時卿眼底的凶性。

沒走兩步,抱著衣裳回頭,猶豫道:“卿卿,你不會再離開了對嗎?”

“那些回憶,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對不對?”

即便江鬆眠再狼狽,也有人隻為他而來。

“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時卿接道,“那些記憶是否真實存在並不重要,江鬆眠的過去如何也不再重要,你隻需要記住,我曾進入過你的生命,往後也會陪伴你度過餘生。”

“你可以隨時感受我的存在,求證我是否愛你。”

少年紅了眼眶,輕抬起濕潤的眸:“即便我可能不會變好?”

還是沒有安全感。

時卿輕歎口氣,來到少年身邊,輕貼了貼他滿是淚痕的臉頰,“我愛你,沒有條件和前提。”

走不出黑暗沒關係,沒法變好也不要緊。

“每個人都有對‘好’的定義,在我眼裡,江鬆眠已是最好。”

時卿嗓音依舊耐心溫柔,“無論你問多少遍,我的回答都隻會是江鬆眠。”

少年是鬆木,根脈深紮於泥濘的黑暗裡,可這不影響他站在陽光下,身姿筆挺,桀驁恣意。

時卿願意成為他的土壤,也願意做他身邊的桃木,同他一起。

時卿本不是光,信徒奉他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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