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默之帶著兩個隨從離開畢勝威的辦公室後,畢勝威馬上叫來了他的秘書:“朱逸群,你過來!”朱逸群知道,他即將麵臨電閃雷鳴。“廳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問我?我還要問你呢!你怎麼看家的?”畢勝威餘怒未消。“廳長,你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我才好答複你啊!”畢勝威想,暫時不能告訴他竊聽器的事情,實在有必要的時候再說不遲。寧默之說的對。“你給我想想,仔細想想,這幾天,或者說,從現在往前想,誰單獨待在我的辦公室了?想不出來,我要你好看!”朱逸群一聽,這是哪家的道理啊!你的辦公室,你單獨待啊;你不在,就是我單獨待啊;我們都不在,誰可能單獨待在這裡呢?“這……廳長,單獨待,除了你,就是我,恐怕沒有其它人了。”“胡說!肯定有!你給我想!”朱逸群想,事情肯定不小,否則畢勝威不會這麼動怒:“廳長,我雖然無能,但值守辦公室應該不會出問題。如果你不在,絕對不會有人單獨待在辦公室,這一點我可以保證。”“鑰匙保管得好嗎?”“我的身體到哪裡,鑰匙就到哪裡。除非我的命丟了,鑰匙才會丟……廳長,是不是丟了什麼重要資料?你告訴我,我才能幫你找找……”“不是丟了東西,而是多了東西!混賬!”畢勝威想到竊聽器,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罵了一句。不知是罵他的秘書,還是罵那個不知名的安放竊聽器的人。朱逸群一聽,知道問題遠比丟了東西更嚴重,他已大概猜測到是哪一類的東西,他隻得忍氣吞聲,拚命地回想。“廳長,包括不包括這種情形,就是你,或者我,在辦公室的一間,而那個人單獨待在另一間?”朱逸群用手指了指裡、中、外三個房間。畢勝威一聽,覺得有道理,就說:“包括。不僅僅是包括,而是重點往這方麵想。”“你要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一個人。”“誰?”“說錯了可彆怪我。”“還婆婆媽媽的!你不說才是找死!”“章天翼。”朱逸群壓低聲音說。“章天翼?”畢勝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實,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那天,伍處長求見……”朱逸群提醒道。畢勝威想起來了。因為這件事就發生在五六天之前,時間不長,回憶,排除,很快就聯想到了章天翼。“那天,伍處長在外間等待你接見。我告訴你後,你說讓他在外麵等等。後來,你到了外間,裡間就章天翼一人……”“不錯!不錯!”畢勝威恍然大悟,喃喃自語。“廳長,如果沒什麼事,我到外麵去了。”他說的外麵是指辦公室外間。“好。剛才的事,爛在心裡。說出去你就沒命了!”朱逸群到了外間,畢勝威尋思開了。“章天翼?極有可能是他!可是,他這麼做,目的是什麼呢?他究竟是什麼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馬上到他的辦公室搜查,或者到檔案室搜查他本人!可是,萬一不是他呢?那怎麼收場?他可得罪不起啊……他老子、叔叔都是黨國元老,總裁也讓他們三分,章天翼又有周至柔這棵大樹。貿然行動,抓不到證據,不但不好收場,自己的仕途也就完蛋了……可是,如果不把這個事情搞清楚,讓一個竊聽者隱藏在自己的身邊,那這個廳長還能做嗎?說不定哪天就腦袋搬家,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得感謝寧默之,他不來談江防計劃的事,自己還不知道哪天才能發現這顆炸彈……”畢勝威左思右想,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這是最好的辦法。”他說著,就拿起了電話。“喂,林甫嗎?畢勝威。”電話那頭傳來了杜林甫的寒暄聲。“沒工夫和你客套。給我派兩個特工過來,要機靈能乾的。馬上!”“要不要我過去?”杜林甫問。“你就不必過來了。對了,那兩個人口風要好,要穿便衣……手段也要好。其它事以後再對你說。”“莫夫子,你真會和畢廳長講條件啊,居然讓我來幫你抄計劃!”章天翼一進檔案室的門,就對檔案管理員莫夫子說道。莫夫子正忙著抓緊抄寫,一聽聲音,連忙抬起頭,眼睛在一圈一圈的“酒瓶底”後麵泛著無力的視線。“哎呀,章科長,我哪敢勞你的大駕。急等著要,我還沒有說‘來不及’三個字,畢廳長就主動說了請你來支援。我想,這是廳長對你的信任。其它人不好隨便接觸這個東西的。來,坐吧,我已抄了兩張了。”章天翼關上檔案室的門,坐在桌邊,說道:“世上就有這樣的事,明明當了大廚的下手,聽他支派你擇菜撿菜,洗鍋抹碗,還得口口聲聲感謝大廚的信任,你說氣人不氣人?”說完搖搖頭。“彆說了!依我看,確是信任。因為這不是普通的菜,是參鮑燕翅,一般的下手不能碰,不會碰。他們沒資格……我們抓緊吧。”莫夫子勸道。“還是你會說話。”章天翼說完就抓起紙筆,側著頭要抄。“你抄左邊,我抄右邊。畢廳長說了,也不要全抄,揀主要的抄……重點是兵力部署、部隊番號、火力配置、守江措施、聯勤補給之類的。”“怎麼突然想起來弄這個東西?”“我不知道。我從不打聽這些。我隻管照應好它們。”莫夫子叉開食指和中指,分彆托托像漣漪一樣的兩隻眼鏡片,說道。章天翼不再言語,奮筆疾“抄”。一會兒,他伸了個懶腰,拉開公文包,從裡麵掏出那包香煙,打開煙蓋,仔細地抽出一支遞給莫夫子:“歇一會兒,抽根煙。”莫夫子笑笑,接過來,有點靦腆地說:“不好意思,沒有好煙給章大科長抽,反倒要抽你的。”“這煙不錯,美國貨。雖然嗆點,但也是彆有風味。”“嘿嘿九-九-藏-書-網。留過洋的,抽煙也愛抽洋煙。我今天也開開洋葷。”莫夫子把香煙擱在嘴上,章天翼順手給他點著了。“嗯,涼嗖嗖的,是不同,有點薄荷味,提神。”莫夫子讚道。“總裁送給我老頭子的。”章天翼將濃濃的煙霧徐徐吐出來,很有派頭。“啊!總裁的煙?”莫夫子受寵若驚。“抽吧。誰叫我們兩個有緣呢。”一陣吞雲吐霧之後,二人又埋頭抄寫。突然,莫夫子捂著肚子說道:“不好,我要上趟廁所。章科長,你先抄吧。資料勞駕你照應著。我帶上門,你不要讓任何人進來。”說著扯了幾張紙,彎著腰匆匆而去。“你就放心了。”“砰!”門被莫夫子隨手帶上了。原來,莫夫子那根香煙裡放了比沙可啶粉末。比沙可啶是一種刺激性瀉藥。它使體內代謝物刺激腸壁,使腸道蠕動增加,從而促進糞便排出。而香煙被點著後,比沙可啶被氣化,產生類似於現在氣霧劑的藥效,直接刺激胃腸,使莫夫子產生強烈的便意。“總裁的煙不好抽!”章天翼說著,馬上從包裡取出那個“打火機”,靠近眼前,對準“長江防禦計劃”的存檔本,按下了快門。“兵力部署……”“哢嚓!”“部隊番號……”“哢嚓!”“火力配置……”“哢嚓!”“守江措施……”“哢嚓!”“聯勤補給……”“哢擦!”“哢嚓!”“哢嚓!”章天翼一陣狂拍。短短一兩分鐘,“長江防禦計劃”的主要內容被他的微型照相機攝取到微縮膠卷裡。“不能再拍了!不能因小失大!莫夫子說回來就回來。”章天翼趕緊收起照相機。又過了約莫一支煙工夫,莫夫子輕鬆地回來了。“拉了之後舒服多了。”他說。“我們抓緊吧,彆讓廳長著急了。”章天翼催促道。昨天,也就是3月28日下午下班前。鄭少青坐在辦公室裡接了那個神秘的電話。後來,他拆開了電話筒,發現了竊聽器。他思量了一會兒,又重新把電話筒裝上,仍然把那個竊聽器安放在裡麵。接著,默默地思考。“杜林甫在懷疑我,所以安了竊聽器。但這不代表我已暴露。否則,他早就對我下手了。此時,我如果慌張而去,這才真正暴露自己……”“那個神秘電話可能是誰打來的?‘2112’代表什麼意思?“先想這個打電話的人是誰?準確地說,是誰授意打這個電話的?他知道自己的情況,但這個人擔心暴露他的身份可能是怕我知道他是誰,也可能是怕敵人竊聽後知道他是誰……很難猜測……這個人有可能是同誌,也有可能是敵人……無法判斷,隻有破解了‘2112’是什麼意思才會知道他是誰……暫時不想這個事,想想‘2112’……“如果它是一個中文電碼,那它對應的是漢字‘提手旁’加‘卞’字,顯然這不是打電話人的意思……”鄭少青又把“2112”四個阿拉伯數字重新排序,組合成諸如“2121”、“1212”、“1122”、“2211”、“1221”這樣的排列,也發現不了正確的意思,而這樣的組合總共也隻有六組。“但有兩點已經明確無疑:一、自己很危險了,敵人在懷疑自己、監聽自己;二、我在破譯這個‘2112’,敵人也在破譯。”想到這一點兒,他頓時明白:解開這個“2112”的秘密,很可能隻有自己和那個授意打電話的人才知道!第三者並不知道!或未必能夠知道!他加密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電話被竊聽,他之所以用“2112”來表示,就意味著,電話即使被竊聽了,竊聽者也未必能破解其中的含義。“可是,這個秘密是什麼呢?自己可沒有和誰約定過用這種方式來聯係啊!”“迫不得已的聯係!”他想到這裡,走到辦公室門口,鎖上門,出了小紅樓,開著“大鼻頭”駛出了保密局大院。“回家再慢慢想吧。”鄭少青直往自己的寓所開去。可是,他想了一晚上,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後來,他就沉沉睡去。第二天,他又來到辦公室。“我的危險來自杜林甫。電話裡的竊聽器肯定是他搞的鬼。他不放心我!不如我上去試探他,再作計較。”於是,他鎖上抽屜,收拾了一下桌麵上的東西,正要上樓,突然,一件黑白環抱、對稱兩分的圓形圖案進入他的視線……那是一幅巴掌大的太極圖!印在《周易正解》封麵上的太極圖!煞是醒目。《周易正解》是鄭少青的案頭必備之書。在監察局的時候,桌上常放著這本書。現在,他到了保密局特情處,這本書也跟著過來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又雲,‘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爻,六十四爻生宇宙萬象’……”“一,二,……太極……陰陽……八卦……有了!”鄭少青在心裡叫了一聲!他立即想起了他非常熟悉的八卦圖!其中有一卦名為“離卦”,其中的“長橫”代表“陽”,“短橫”代表“陰”。古老的中國智慧充滿了辯證的光芒,而且又從哲學高度對萬事萬物進行了高度概括。宇宙浩瀚,物類無窮,氣象紛繁。但是,世界再大,它仍是由陰陽組成的。“陰”、“陽”,它們既是對立的,又是統一的,並衍生出世間的一切。這樣的思想在《易經》中體現得尤為突出,鄭少青正是從這裡找到了破解神秘電話的缺口!“‘一’和‘二’是事物的基本元素。如果把八卦圖中的‘短橫’——‘陰’看做‘一’,那麼‘長橫’——‘陽’就是‘二’,電話中說的‘2112’就是‘離卦’!取其字麵本義,他是要我離開!馬上離開!”鄭少青終於明白了打電話的人要表示的意思,而且,他已斷定,這個打電話的人可能是誰了。“不是寧默之,就是汪碧茹。隻有他們知道我熟悉《周易》。”“我已暴露!”章天翼協助莫夫子抄好“長江防禦計劃”的主要內容就離開了三廳檔案室,然後夾著公文包,出了國防部大禮堂的院子。莫夫子將抄錄的十來頁“計劃”及時送到了畢勝威的案頭。莫夫子剛走不久,寧默之來到了畢勝威的辦公室。“寧公,搞好了。讓你久等了!”畢勝威將“計劃”遞給寧默之。“好的,打攪了。我會及時交給陳主席的。告辭了。”寧默之說完,轉身即走。“我送送寧公。”“不必了。”“我處理完那件事,即去府上。一是向你彙報處理結果,二是高攀‘金蘭之盟’。”“放心吧,那件事就你我二人知道。我等待和你同飲盟酒。”寧默之平靜地說。“多謝寧公!”章天翼夾著公文包站在路口,並不時地顧盼四周。行人和黃包車從他的麵前經過。他在等待一輛出租汽車。他不願意坐黃包車,又土又慢,嫌丟他洋派人物的架子。“成功了!道格拉斯明天晚上就到南京。當他看到這份情報,不知道高興得要說幾個‘GOOD!VERY GOOD’!”章天翼想道。他望望手表,十點差五分。“怎麼還沒有車?要趕緊找個地方將包裡的‘炸彈’扔掉……南京的出租車真少,跟華盛頓不能比……”他在焦急之中發了一陣感慨。“嘀——”一輛“甲殼蟲”出租汽車停在他的麵前,他立即走上前,拉開車門,低身鑽了進去。“進香河。”他簡短地說道。“甲殼蟲”抖了兩下,向北開去。“甲殼蟲”後麵約百十米的路上,一輛黑色轎車尾隨而行。“甲殼蟲”幾乎是一個封閉的小車子,車身兩側僅有兩麵很小的玻璃窗,後側沒有玻璃窗。“跟好了,不要讓他跑了!”黑轎車裡的一個便衣說道。“甲殼蟲”走了幾分鐘,章天翼突然從小窗中看見路邊立著幾個垃圾桶,他靈機一動,說:“就停這裡吧。”他付了錢,夾著包下了車。“甲殼蟲”一溜煙開走了。不遠處,那輛黑色的轎車靜靜地停在路邊,窺視著章天翼的動向。章天翼環顧了一下,然後向垃圾桶走去。他打開公文包,將裡麵裹得嚴嚴實實的竊聽器取出來,輕輕地扔進垃圾桶。隨後,他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黑轎車慢慢開到垃圾桶邊。一個便衣下了轎車,走近垃圾桶邊,彎腰撿起章天翼剛剛扔下的包裹,並迅速回身鑽進轎車內。他立即打開包裹。職業常識告訴他,這是竊聽器!“準備行動!抓住他!不要讓他跑了!”便衣說道。轎車的引擎一陣轟鳴,立即朝章天翼疾馳而來。不一會兒,轎車就停在了章天翼的身後。章天翼突然感覺到身後的異常,情知不妙,迅速轉過身……隻見轎車上下來兩個男子,手中握著槍,如兩隻餓虎向自己撲來。章天翼立即向前狂奔。兩個便衣奮力追趕。章天翼一邊狂奔,一邊拔出手槍,正要回身射擊,兩個便衣從他的身後猛撲上來,一把將他摁倒在地。“砰!”仆倒在地的章天翼倉促中開了一槍,子彈擊中了一個便衣的小腿。另一個便衣一把繳了章天翼的手槍。“你們乾什麼?”章天翼的頭被便衣踩在腳下,動彈不得,隻得歪著嘴問道。兩個便衣並不搭話。其中一個從褲袋中掏出一團棉花,猛地塞進章天翼的嘴中,隨即縛住他的雙臂,拖著他走了幾步,不由分說,就把他推進黑轎車內。“把他的包拿過來!”一個便衣用槍頂著章天翼的腦袋,吩咐他的同伴。那個便衣回身走到章天翼摔倒的地方,撿起包,回到駕駛座上。他一踩油門,轎車直往保密局奔去。車子到了保密局大院東北一角戛然而止。後座上的便衣給章天翼戴上頭套,然後用槍頂著他的腰,將他押下車,緊推幾步,進了臨審室。“不許亂動!否則對你不客氣!”便衣對章天翼狠狠地說。另一個便衣走到電話機旁,抓起話筒,撥了幾下,說:“報告畢廳長,抓來了。這家夥把竊聽器扔進垃圾桶,被我們發現了。他的包內還有微型相機。”“好,我馬上過來。隻要他不逃跑,你們都要對他客氣點。不可亂來!”章天翼聽到了電話那頭畢勝威的聲音。一支煙工夫,畢勝威就跨進了臨審室。便衣一把扯掉章天翼頭上的黑布罩,又拔出他嘴裡的棉花。“你們怎麼能這麼對待他呢?他是我的下級,又是我的朋友,有話可以好好說嘛。”畢勝威埋怨道。他這話不完全是假惺惺的。一方麵,他對章天翼敢於在他的辦公室安裝竊聽器痛恨不已;另一方麵,他考慮到章天翼不尋常的背景,想通過最佳辦法處理此事。肉體摧殘章天翼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徒然結怨於他的後台。畢勝威要采用一個讓章天翼及他的後台都無話可說的辦法。“你們先出去吧。”他對便衣說。兩個人出去後,畢勝威對章天翼說:“你真糊塗啊!你知道你犯了什麼罪嗎?這是要軍法審判的。誰讓你這麼做的?啊?目的是什麼?”“我沒做錯什麼!你把我抓到這裡來乾什麼?你胡亂抓人,我要讓你後悔的!”章天翼聲音很大,他想死不承認,然後再用他的後台威脅畢勝威。“證據都在這兒呢,你就不要硬撐了!”章天翼不吭聲了。“我待你不薄,你為什麼要害我?”畢勝威接著說。“唉,畢廳長,這不是針對你的。其它的事你就不要問了,我不會告訴你的。”章天翼說。“令尊大人和周司令知道這件事,該多麼痛心啊!”“彆提他們!這和他們無關,這是我的事!”章天翼吼起來。畢勝威並不生氣,他想了一了,說:“要不,你先到二監休息一下。回家是暫時回不了了。我讓林甫給你安排最好的房間,你先想想,我們改天再談。”“悉聽尊便。”章天翼昂著頭。“來人!”兩個便衣立即推門進來。“先把他送到二監去。我再跟你們強調一遍,現在,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武器了,對你們構不成任何威脅,所以,你們不得對他有任何不禮貌的言行。隻要他不殺你們,你們都不能對他采取強硬措施。他的事,讓軍法來處理。知道了嗎?”“知道了!長官!”“還要把我的這些話告訴監獄長,好生款待,當他的上司一樣款待。如有不敬,殺無赦!”“是!”兩個便衣說完,就對章天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章天翼站起來,對畢勝威笑了笑:“讓你費心了。謝謝。”說完就挺胸出門。“完了,徹底完了!竊聽器、微型相機,還有相機裡的微縮膠卷都被他們收走了……無法翻盤了……唉,自己無所謂……軍人為戰爭而死,諜人為使命而死,死而無憾。相比之下,諜人死的價值比軍人要大,因他是為自己的目標而死的。而軍人呢,他們的死是被動的,他們是戰爭發動者的卒子和炮灰。隻是……連累自己的親人蒙受恥辱。”章天翼坐在車內,心情沉重。車子很快開到了二監。張懷文親自出來迎接。他已接到了畢勝威電話。兩個便衣將章天翼交給張懷文,並把畢勝威的話說了一遍。“放心吧,你們走吧。”張懷文和一個獄警將章天翼帶到四樓炮台。這個炮台有兩大間一小間。大間設施齊全,宛若賓舍,這是幽禁重要人物的屋子;那個小間既是看守室,也是二監的了望室。“你就在這裡歇歇吧。柱子,好生照應。”張懷文說完就背著手下了樓。章天翼跨進大房間,環顧了一下裡麵的陳設,對柱子說道:“一股黴味。打開窗戶透透氣。”柱子聞言,走近窗口,拔開窗葉插銷,將窗子向兩邊推開。章天翼慢慢踱到窗台邊,麵向西方。視線中,古城牆南北蜿蜒,灰蒙蒙的建築高低錯落,鴿子在陰沉的天空中迷茫地飛來飛去,幾抹綠色在遠處或隱或現。“金陵王氣黯然收。”章天翼輕輕地自言自語。然後,他轉過身,問獄警:“你是叫柱子?”“是的。”“你說,美國和中國哪個好?”“嗯……”柱子對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感到不解,他茫然地搖搖頭,隨後說道,“我沒去過美國,我怎麼知道哪個好!”“唉,不去為好。去了你就感到痛苦。”“為什麼?”章天翼苦笑了一下:“跟你說這話,隻能說明我死期到了。”“你?”柱子一時弄不明白他的意思。“我去過,而且待了兩年。現在,我還想去。”章天翼說完,突然躍上窗台,雙手扶著窗框,站穩身子,對柱子笑起來,“馬上就到站了。”柱子嚇得不知所措,想要上前拉他下來,又恐他立即跳下去,隻得說道:“你,想開點……不要……”“想開點?我不想再想了!我即將解脫!”說完,他扭過身,張開雙臂,縱身一躍……他像一隻捕捉田鼠的雄鷹,迅速刺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