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紅顏殺手(1 / 1)

諜影 新獨秀 4821 字 16天前

一場春雨過後,瑤崗的天空更藍了,田野更滋潤了,河水更清了,柳樹、竹林、麥苗更綠了。陽光從土坯房的縫隙中射進來,落在林秀的腳邊。林秀一個人坐在床沿疊著自己的衣服。這是她和吳音、小琴三個人的集體宿舍。吳音和小琴此刻正在電報房內,隻剩下她一個人在宿舍裡。宿舍很簡陋,宿舍裡的陳設更簡單。三張行軍床,被褥和床單都很舊,但是比較乾淨。兩堵牆之間拉著一根麻繩,上麵掛著姑娘們的衣服。一張桌子放在兩張床之間,由於陳舊,桌子的漆麵顯得暗黑;桌上有些牙膏、牙刷、梳子、鏡子、雪花膏之類的東西。房間內沒有椅子。林秀疊好衣服,一時無事可做。她感到了一絲孤單。她有點後悔來到這裡。但,她是軍人,她必須服從。況且,她不是一個普通的軍人,她是一個特殊的軍人——優秀的報務軍人!她極力將孤單和落寞,還有焦慮不安從自己的身邊趕走。她拿起桌角的一麵鏡子,舉在眼前。鏡子裡是一張美麗的臉龐,清秀而略顯蒼白,機敏而帶有心事。她蹙了蹙淡淡的眉頭,輕輕歎了一口氣:“唉,這就是命嗎?他怎麼樣了?這個方向暉,老天究竟派你到我身邊來乾什麼?是做一個過路人,把我的心事攪亂,然後揚長而去?是做那個重要的人,讓我品嘗一下女人的滋味,然後給我一個回憶,一個虛幻的影子?還是做一個殺手,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喝下他甘美的毒酒,然後在他寬厚的懷抱中慢慢地死去?”她把鏡子向下移了一點。鏡子中出現了她雪白的脖子。她又把鏡子動了一下角度,照出了脖子右側一塊指甲大小的朱砂痣——胎痣。她用手撫摸了一下胎痣。童年的噩夢帶著黑色的背景,夾雜著淒厲的呼號,向她撲來。她痛苦地放下鏡子,雙手撐住太陽穴。這樣的記憶讓她喘不過氣來。過了一會兒,她勉力讓自己站起來,然後整整軍儀,把手槍插進槍套,走出宿舍,來到電報房。“林組長來了。”小琴和她迎麵走來,打了一個招呼,然後進了自己的辦公。她點點頭,走進電報房。吳音坐在電報機旁,抬頭看了林秀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林秀坐到收訊機旁,打開電源,戴上耳機。窗外的小鳥在竹梢上歡快地“啾啾”叫個不停。過了好一會兒,林秀好像聽到了什麼信號,隻見她在電文紙上飛快地記錄著。當她摘下耳機的時候,電文紙上已記下了半頁電碼。“你終於又出現了!”她喃喃自語。她從抽屜裡翻出兩張紙,和剛才記錄的電文放在一塊。她的目光在這幾張紙上反複地移來移去,她又用筆在紙上畫來畫去。吳音不時抬頭瞄一眼林秀。林秀忽而望著窗外沉思,忽而伏案寫上一會兒。半個時辰後,她扔下鉛筆,站起身,朝著方向暉的辦公室走去。剛走了兩步,隻見方向暉出了辦公室往院子中走來。林秀迎上去:“方科長。”“什麼事?”方向暉望著林秀,邊走邊問。“又收到一份敵台密電。”“哦?”方向暉很高興:“破譯了嗎?”“還沒有。但是有了進展。”“好啊!出去說。我正好要出去走走。”說著二人跨出了院門外。吳音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說說吧,究竟有了什麼進展?”“這次收到的密電和前兩次收到的是同一個呼號的電台。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破譯,但是,我剛才研究了半天,發現了一個規律。”“什麼規律?”“估計和日曆密碼有關。”方向暉心裡“咯噔”一下,這一瞬間的心理活動在他的眉頭上一閃而過。林秀和方向暉並肩而行,她稍稍側了一下頭,似乎瞥見了方向暉細微的表情變化。“說說看,為什麼說它和日曆密碼有關?”方向暉是情報老手,很快將臉上的異樣消失得一乾二淨。而他剛才之所以有那個反應,是因為他聽到“日曆密碼”四個字,讓他立即想到他和馮儒約定的日曆計算法。“因為我發現密電碼中沒有6、7、8、9這幾個數字,隻有1、2、3、4、5和英文子母。”方向暉一聽,心中立即鬆了一下,“和馮儒沒關係。他的編碼雖然是和日曆相關,但沒有這種特征,可見馮儒的加密方法還是不錯的。不過,就算是馮儒的,也沒必要擔心,不都是自己人嗎?剛才不是擔心,是驚訝和好奇——怎麼會有這個巧合?”“說詳細一點。”方向暉說。於是,林秀將自己推斷的理由說了出來。原來,這種加密方法是利用月份牌的矩陣,將26個英文字母嵌入進去。這樣的密碼就是“替換法”的一種,它的特征就如林秀所說的,隻有“1、2、3、4、5”,沒有“6、7、8、9”。而林秀為什麼能夠捕捉到這樣的密電碼,隻有她自己知道。方向暉聽完林秀的介紹,說道:“嗯,有道理,不愧是破譯高手。看來我請你來是一個完全正確的決定。你沒有讓我失望。”“貧嘴!”林秀嗔道。方向暉轉而嚴肅地說:“要抓緊破譯。敵台情報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這一點我就不多說了。不是我給你施加壓力,你來了以後,雖然截獲了密電,但還沒有徹底破譯。不過,我理解你,破譯密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時間,甚至是機緣。有的人終其一生隻能破譯一份重要的密碼。但這一封密電足可以讓他名垂青史。希望你再立新功……”“你放心,我會全力以赴的。”“要發揮同誌們的作用,集體的智慧很重要。這要比你一個人冥思苦想好得多。要知道,你不僅僅是一個破譯專家,還是報務組組長。”“嗯,前兩封密電之所以沒有讓其它人參與,是出於保密考慮。”林秀有點辯解地說。“哈哈哈。”方向暉朗聲笑了起來,“這你不用擔心,情報科所有的人員都是經過嚴密調查和長期革命考驗的。無論從家庭出身、個人經曆,還是政治素質、對革命的忠誠度,都是有保證的,當然也包括你。情報科是要害部門,不經過嚴密篩選是不可能進來的。而我們做領導的,既然用人,就要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好的。等一會兒我就和吳音幾個研究研究。”“這就好。吳音是個不錯的同誌,她業務水平很優秀,你要團結她,儘管她有一些小缺點。”林秀低著頭,不坑聲了。方向暉走了兩步,繼續說道:“眼前有一件重要的事。總前委的《京滬杭戰役實施綱要》已經出來了,估計明天就會定稿。內容很長,要發密電向中央彙報請示。你要帶領大家一起認真做好校對、加密、發送、保密工作。”方向暉停了一下,又提醒道,“我知道你有點英雄主義精神。英雄主義是好事,但是個人英雄主義要不得……”“很榮幸,你又給我上了一堂政治課,而且是給我一個人上的。”林秀聽得有點不耐煩,隻得用這種方法終止方向暉枯燥的教育——她真的很不習慣這樣的教育!“報告!”二人抬頭一看,李三柱急步小跑到麵前。“什麼事?”方向暉望著李三柱。“方科長,林組長,關首長請你們兩個人過去。正好你們兩個在一塊……”李三柱有點囉唆地說道。“你什麼意思?”方向暉瞪著眼睛問李三柱。他對“正好你們兩個在一塊”這句話有點敏感。李三柱知道自己說漏了嘴,連忙解釋:“沒什麼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們在一塊,就省得我一個一個通知了。”林秀低著頭。“要提高素質!說了多少遍了,進步總是有限!”方向暉批評道,“說吧,關首長讓我們什麼時候過去?”“現在就去!好像很急。”“知道了。”李三柱如獲大赦,連忙快步離去。“走吧。不要讓關首長等得太急了。”林秀催促道。“走!”二人連忙向關首長的屋子走去。快要走到關首長門口的時候,方向暉突然站住腳,對林秀說:“我辦公室的門好像沒有鎖,記不清了。要不……”“我回去給你看看吧。”林秀主動答應道。“不妥。關首長要是有急事找你,就不太好了。算了,先進去吧。”說完,率先跨進屋子。不一會兒,林秀出了關首長的屋子,迅速向電報房走來。她進了電報房後,穿過庭院,邊走邊看。她發現每個人都在各自的崗位上,隻是不見一個人的影子。她好像猜測到了什麼。她放慢腳步,快速而悄無聲息地來到方向暉的辦公室旁。她聽到裡麵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林秀猛地推開木門,闖了進去。隻見吳音一個人站在方向暉的桌邊,吃驚地轉過身來。“吳音!你乾什麼?!”林秀沉著臉喝問道。短暫的慌亂後,吳音似有準備,平靜地說道:“方科長叫我將這份簡報整理一下。我現在整理好了,送過來。他門沒鎖,我就放進來。”吳音解釋得很詳細。其實,她解釋得越詳細,越讓林秀生疑。這是一個心理常識。但是,心裡發虛的人往往忘記了這樣的常識——他要人們相信他的話,會把理由說得很多,很詳細。林秀犀利的目光在辦公室內掃了一下。“你來乾什麼?”吳音反問道。林秀怒從心起,厲聲斥責道:“誰是上級?啊?你是組長還是我是組長?方科長的辦公室是你隨便進的嗎?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說完猛拍了一下桌子。吳音被她訓得啞口無言,滿臉通紅,一扭身出了辦公室。張波在自己的辦公室聽到了林秀的怒吼和那一聲拍桌子的爆響。“要出事。可能還不小。”他在心裡嘀咕道。吳音出門後,林秀仔細察看了辦公室裡的情況。不錯,是有一份簡報擱在辦公桌上,簡報上的字也確實是吳音的,很娟秀,還把方向暉的鋼筆壓在簡報上麵。“哼,搞得還挺周到的。”她正要轉身離去,等方向暉回來就向他如實彙報此事,卻突然瞥見辦公桌裡側的一摞書籍上,露出一截牛皮紙樣的東西。她湊過去一看,是檔案袋。反放著。她拿起檔案袋,一頁紙從檔案袋下方緩緩飄落。她彎下腰,把它撿起來,見是一張表格——《特種工作人員審查登記表》,再仔細一看內容:姓名:林秀性彆:女籍貫:山東青島出生日期:1930年8月5日……在“個人經曆”一欄寫著破譯王耀武密電,立功受勳雲雲。她大吃一驚!再看看左手中的檔案袋,封麵上也寫著兩個毛筆字:“林秀”。“她偷看我的檔案乾什麼?難道?”林秀想著,心中泛起一絲不安。她仔細檢查了自己檔案袋中的所有內容,什麼都不缺少,也沒有發現可疑之處。她再次看了一下《特種工作人員審查登記表》。表格右上角,貼著一張一寸黑白頭像照片。照片上,林秀露出甜美的笑容,散發著青春的氣息。她盯著照片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然後果斷地將登記表放回檔案袋。就在她將登記表插入檔案袋一半的時候,她突然發現登記表背麵、自己大拇指捏著的部位有些不對勁……她把登記表舉起來,迎著光線,看見了照片反麵的一個細節!她心中“咯噔”一下!其實,剛才吳音也像林秀現在這樣,仔細看過照片的反麵。隻不過,林秀不能確定吳音是否看見了這些。1個小時之後。“事不宜遲!吳音極有可能是一顆炸彈!”林秀提醒自己。她離開電報房,朝方向暉的住處走去。吳音抬起有點紅腫的眼睛,怨恨地看了一眼林秀的背影。林秀進了小院,看到那叢月季綴著不少飽滿的花朵,在風中輕輕地搖曳。她停住腳,把鼻子湊過去——月季的芬芳沁入心脾。少頃,她邁進堂屋,喊了一聲“報告”,就拐進了方向暉的小房間。“談完了?”林秀對方向暉說。她是問關首長和方向暉談完了沒有。與其說這是一個問話,不如說這是一句招呼。因為答案是明擺著的。當時,林秀和方向暉一起進了關首長的屋子。後來,關首長說,他和方科長還有點事,她就先出來了。“嗯。”方向暉正坐在桌前,看著什麼資料。“坐吧。”他掉過頭,熱情地說。“坐哪裡呀?假客套。”林秀笑著說。這是方向暉的臥室,隻有一把椅子,就在方向暉的屁股底下。“噢。”方向暉笑了一下,然後站起來,把椅子拉給林秀,自己坐在床沿上。林秀坐下來,模仿方向暉辦公的樣子,抓起桌上的文件,正襟危坐而又表情誇張地起來。“‘今天文小姐,明日女將軍’。像那麼回事。”方向暉說道,他引用了毛澤東當年讚揚丁玲的一句詩。“你的眼光不會錯的。到時候我會提拔你的,並以此感謝你的馬屁。”林秀嚴肅地說,好像現在她已經是一位女將軍了。“撲哧!”方向暉被她的樣子逗樂了,忍不住笑出聲來。林秀仍然沉浸在自己想象的角色中,繼續看著手中的資料——《渡江戰役參戰部隊師團級以上乾部花名冊》。“行了,放下它吧,該醒醒了。你現在還不是女將軍!”方向暉從床沿上站起來,走到林秀身邊,將林秀手中的《花名冊》輕輕拿開,放在桌子的一角。由於和林秀靠得太近,他聞到了一陣花香般的味道,清新、醉人。“這是關首長剛剛交給我的。秘密等級,一級,隻有師級以上的乾部才能看,你還差半級。”興奮之中,方向暉完全沒有考慮到這番話給林秀的感受,還在繼續調侃著心上人。林秀鄙夷地撇撇嘴,一臉的不快。方向暉感到自己說漏了嘴:“言多必失,這是鐵律。”他想,於是連忙彌補自己的過失,“不要生氣,我的大小姐。你很快就可以跳過那半級,我看好你。”“誰生氣啦?看你嚇的。”林秀莞爾一笑,邊說邊將眼光瞅了一下桌子上的《花名冊》。剛才,她看見了一個人的名字很熟悉,現在,她再次瞄了一眼:“陳德倫,第二野戰軍第五軍軍長……”(特彆注明:二野沒有第五軍這一建製。之所以這麼寫,是為了避免和真實曆史人物對號。)“真是他嗎?”她強壓住自己心中的狂風暴雨,童年的記呼嘯著撲麵而來。但是,此刻她不能讓記憶繼續下去。她要甩掉它。於是,她轉過頭,深情地看了一眼方向暉。她感到,隻有這樣,才能讓那個深刻的記憶拋到腦後,重新回到眼前的現實中來。方向暉渾身一顫。他明白林秀目光中的含意,他竭力平息自己內心的波瀾。他把雙手輕輕地放在林秀的肩上。“嗯,”林秀嘴裡發出一句含混不清的聲音,並用細嫩的小手輕輕推開方向暉的大手,“不要……傳出去影響不好……”“沒什麼不好的。革命者又不是不能談戀愛,隻要不違反紀律。”方向暉說。“我不會讓你有機會違反紀律的。”林秀笑著說。“有點像繞口令。”方向暉說,興趣已經被林秀趕走了一大半。“向暉……”林秀欲言又止。“什麼事?”林秀現在過來找方向暉,原本是打算將吳音進入他辦公室的事告訴他,並從中了解到情況是不是如吳音所說的那樣——方向暉讓她寫了一份簡報。可是現在,林秀突然改變了主意。她覺得吳音說的極可能是真的。告訴方向暉,說吳音可能偷看了自己的檔案?“這樣做實在不妥。”她迅速否決了自己剛來時的計劃。方向暉一想,林秀過來肯定有什麼事,於是又追問了一句:“林秀,你有事吧?”林秀苦笑了一下:“沒什麼事,就想著密電的事。一時心焦,就到你這邊來了。”“哦。不要著急,會有進展的,我相信你。哦,對了,過幾天你可能會很忙,花名冊上的一些領導要來瑤崗開軍事會議。”方向暉突然半隱半藏地說。“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林秀昂起頭,清澈的眼睛不解地望著方向暉,那個眼神像極了一個天真女童的眼神。而戴著軍帽,身著軍服的林秀,更增添了一份俏皮和英氣,這讓方向暉的心裡湧起一陣憐愛和親近之情。“按照以往的習慣,總前委可能要組織一些女同誌陪這些軍長啊司令啊跳跳舞什麼的。果真那樣,這裡的女同誌少,你又這麼漂亮……他們……肯定會……你是推脫不了的。”方向暉終於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忙”的原因。“好啊,我喜歡跳舞。”林秀故意氣方向暉。方向暉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這沒有逃過林秀的眼睛。因為方向暉不想掩飾他的這個情緒。“到時候你去嗎?”林秀問。“不去。”“為什麼呀?跳舞不是很好嗎?”林秀用撒嬌的口氣說道。“好什麼好!”方向暉吼道。他的倔脾氣上來了。林秀站起來,眼睛直視著方向暉:“和我跳舞不好嗎?”她輕聲地說道,如同耳語。方向暉聞聽此語,如同一匹烈馬撞見了馴馬師,立即馴服下來。“我……隻和你跳。”林秀又向前走了兩步,聲音像一片雪花,從遙遠的地方輕輕飄來,如夢如幻。說完,她伸出手。方向暉訥訥地站在那裡。林秀把手放在他的腰部,繼續像燕子那般呢喃:“我討厭和彆人跳舞。我隻想和你……”方向暉感到自己僵硬的身軀快要酥軟了,他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熱血在他的全身迅速奔湧,情感的浪潮撞擊著他的胸膛,衝進了他的口腔、鼻腔、眼瞼、耳朵……他感到自己即將窒息。他一把攬過林秀柔軟99lib?的腰肢,緊貼在自己的身前。“門……沒有……”林秀滿臉緋紅。方向暉連忙一個箭步出了房間,將院門和堂屋門一齊閂上,隨即返身回到房間,再次摟住林秀,像要把她全部包裹起來。林秀嬌喘連連,渾身癱軟。方向暉從沒有和女人有過如此的接觸,蓄積已久的青春之火燒得“呼呼”作響。他猛地抱起林秀,把她放倒在床上。林秀閉上了眼睛,臉上像炭火一般通紅。方向暉急切地解開林秀的軍裝,他的眼前呈現出雪白粉嫩的肌膚……吳音被林秀一頓訓斥後,羞憤難當。她很想立即去找方向暉,把自己看到的疑點告訴他。可是,方向暉和林秀一起出去了。再加上自己偷看的行為也不光彩,嚴肅追究的話,就是違反軍紀,性質很嚴重,後果也不堪設想。更重要的是,吳音的疑惑僅僅隻是疑惑,沒有任何強有力的證據,她的疑惑是根本站不住腳的!其實,在此之前,她的心中早就有一絲絲疑惑了!但是,由於那個疑惑太過荒唐,所以,在她的心裡轉瞬即逝。現在,當林秀再次離開電報房後,吳音的心裡又開始了掙紮。“她肯定去找方向暉了。她肯定會把我進辦公室的事告訴方向暉。我要不要去?我去了怎麼說?”她揉揉紅腫的眼睛,不斷地問自己。最終,她一咬牙:“去!”決心既定,她馬上走出電報房,朝方向暉的住處走去。她到了院門口,卻發現院門在裡麵閂上了。憑著女人的直覺,吳音猜想林秀極有可能在裡麵,方向暉也在裡麵。“她搶走了方向暉!方向暉原本是我的!”她的心中好像長起了一株毒棘藜,讓她萬分難受。吳音正要舉手敲門,但馬上改變了主意,同時在心裡佩服自己的主意。她想弄清楚他們兩個究竟在屋子裡乾什麼。於是,她放下舉著的拳頭,走到山牆邊,穿過兩幢房子之間的小過巷,來到後牆根。她隱約聽到屋內有一陣讓人戰栗的呻吟。那呻吟是原始的,是幸福的,是享受的,更是讓人血脈賁張、讓人情迷意幻、讓人銷魂蝕骨的。而這樣的呻吟在吳音聽來,卻如一把鋒利的刀子,在她的心上切割,切割,再切割。她感到自己的神經快要錯亂了,她大叫一聲,淚水湧了出來,隨即迅速逃離了這個地方。方向暉和林秀兩人正在興頭上,並沒有十分真切地聽到屋外強烈的反應,隻是好像覺得屋外有一個聲音,但這個聲音隨後就消失了,他們並沒有在意。在兩個人登上銷魂的巔峰時,他們覺得世界都消失了。幾分鐘後,林秀悄悄穿上衣服,下了床,坐到桌邊。方向暉愜意沉沉地睡去。林秀將桌上的《渡江戰役參戰部隊師團級以上乾部花名冊》拿到麵前,然後從自己隨身攜帶的黃色軍用帆布包內取出一盒折疊式的圓形鏡子,大概有五公分那麼厚。林秀打開鏡蓋,鏡蓋的裡麵是一塊玻璃鏡,映出林秀潮紅的臉。她立即摁了一下鏡蓋和鏡座折疊處的一個小按鈕,鏡座底部露出一個小孔,那是微型照相機的鏡頭孔!她迅速而自然地將鏡子底座對準《花名冊》,按下了快門。快門無聲地閉合了一下。《花名冊》第一頁被微型照相機攝入到微縮膠卷裡。她又掀開。又掀一頁。《花名冊》總共3頁,全部被拍攝下來。“秀,你到哪裡去了?”方向暉翻了一個身,亦醒亦夢地問道。“我在這裡呢。”林秀照著鏡子,捋將頭發,整整衣服,不急不忙地答道。“你乾什麼呢?”方向暉坐起來。林秀轉過身,手持鏡子,麵對著方向暉,一邊仔細瞧著鏡中的自己,一邊羞澀地說:“你把人家的頭發都弄亂了。”說完,滿臉通紅地站起來,將鏡子放進黃色的軍用帆布包內,走到床邊,抱住方向暉,親吻了他一下,說:“你休息一下吧。我先走。老在這裡,不好。”方向暉也親了她一下,說:“好的。”林秀打開堂屋門,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外麵有人在喊:“方科長!不好了!快開門!”是張波急切的聲音。他一邊喊,一邊拍門。林秀猛地拉開門閂,敞開院門,大聲喝斥道:“吵什麼?天塌下來了?!”張波一見,嚇得不知所措。林秀杏眼圓睜望著他。“怎麼回事?咋咋呼呼的?”“吳音……吳音又哭又鬨,尋死覓活的。好不容易勸住,又要走。不知道要上哪裡?”“什麼原因?”“不知道。”“你先去,我就來。”林秀關上院門,來到電報房,隻見吳音軍容不整,滿臉梨花,正在嚷嚷:“讓我走。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一邊說,一邊推操勸阻她的小琴。“不要胡說。什麼叫鬼地方?傳出去那還得了?快彆鬨了。”張波也在勸吳音。“我不管。我就要走。我在這裡待不下去了。”吳音覺得張波說得有理,就不再說“鬼地方”。其實,她隻是衝著林秀和方向暉,氣急之下脫口而出,哪裡想得到妥當不妥當。小琴掏出手帕給吳音擦拭淚水。“吳姐,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們,我們也好幫你想想辦法啊。一個人悶在心裡,多難受啊。”幾個人勸著她。“我沒臉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你們讓我走,讓我去死!”吳音想從椅子上站起來,卻被小琴和張波死勁摁住了。“吳音!你要乾什麼?”林秀見此情形,大喝一聲。吳音一見林秀,氣不打一處來:“我乾什麼?你乾什麼了?你剛才乾什麼了?還好意思問我!”林秀被吳音嗆得一時沒話可說。她想究竟怎麼回事?她說:“我剛才乾什麼了,難道她知道了我剛才和方向暉的事?”再看到吳音涕淚橫流、氣恨交加的樣子,她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剛才做愛時聽到屋外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莫不是吳音發出的?林秀堅定了自己的主意。這個主意在來時的路上就想好了——就是要激怒吳音!進一步激怒吳音!她不是要尋死覓活嗎?機會來了!不可錯過!要讓她鬨,鬨得越厲害越好,就怕她冷靜下來,不再鬨了。所以,林秀一進電報房的門,不是和風細雨地詢問勸解,而是一聲嗬斥,原因就在這裡。此時,她見吳音在責問她,心裡一陣高興:“上鉤了。就這麼辦。”於是,她一拍桌子,瞪圓了眼睛,訓斥道:“吳音!你太不像話了。你還要臉嗎?情報科是你撒野的地方嗎?”本來,吳音聽到林秀和方向暉的動靜,心裡受了刺激,她隻是在發泄自己的情緒。如果林秀不理她,或者態度好一點,她的情緒有可能慢慢平靜下來。可是,林秀的話恰如火上澆油,使她無法平靜下來。“我不要臉?你才不要臉呢。你剛才和方向暉乾什麼?光天化日的!不知羞恥!”正在這時,方向輝跨進了電報房,他聽到了吳音的吼叫。小琴和張波等人麵麵相覷。林秀漲紅了臉,正要罵吳音,隻聽方向暉一聲怒吼:“住口!”他衝到吳音麵前,“你還有完沒有?”“讓我走!”吳音又站起來,欲奪路而走。林秀堵在她麵前:“你要走?你要到哪裡去?情報科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我告訴你,一個普通的士兵突然離隊,也算是逃兵!何況你是一個情報人員!隻要你敢走出村口,我就可以一槍打死你!”氣氛立即緊張了好多。吳音一愣,隨即毫不本弱:“林秀,你開槍打死我吧。打不死我,我就要到關首長那裡告你們!”方向暉大怒:“這是部隊!這是情報科!你再胡鬨,軍法從事!”此時的吳音已經徹底喪失了審時度勢的能力。心上人已被他人奪走,而他還在眾目睽睽之下怒斥自己!嫉妒、委屈、羞憤將她包圍,將她淹沒。她吼道:“軍法?哼!你們大白天做好事就符合軍法了?!啊?!我找關首長評理去。”方向暉麵如醬色。他很想把吳音臭罵一通。可是,他知道,這樣於事無補。“你的火爆脾氣要改一改,不然會誤事。”關首長的批評言猶在耳。他強壓著怒火,對圍觀的人說:“有什麼好看的?回到你們的辦公室去!”隨後又對林秀說,“林秀,你是組長,將她帶到耳房去!好好做做她的工作,彆在這裡吵吵嚷嚷影響大家的工作。吳音,有話好好說,跟林組長心平氣和地談談,不要再胡鬨了!”小琴等人各自進了屋子。林秀上前扯住吳音,就要往耳房拖去。“放開我!”吳音雖然還在發脾氣,但語調明顯弱了一些。“進去說!”林秀將她拖到耳房門口,沉著臉說。吳音半推半從地進了耳房。剛一進門,林秀立即帶上門。屋內暗了許多。吳音感到了一絲恐懼。這樣的恐懼來自一個人最後的直覺。“你想死,成全你。”林秀在心裡說道,“有些秘密隻能帶進墳墓。”她使出自己曾經學到的手段,一把捂住吳音的嘴巴,然後快速取出吳音槍套中的手槍,緊接著猛地推開吳音……吳音的眼睛因恐懼而睜得很大,她的疑惑得到了證實!可是遲了!她此時非常後悔——她在看到檔案中的照片疑點後,就曾想到及時告訴方向暉。她已經這樣去做了,但是,她沒有做完。如果她做完,事情就是另一種結局了!生死往往就在一念之間!就在林秀一把推開吳音的瞬間,她手中的槍也飛快地對準吳音!吳音的嘴巴被鬆開之後,她知道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她連忙驚叫一聲:“林秀,要……”“砰!”一聲槍響。子彈擊中了吳音的右胸。吳音倒了下去。林秀將手槍扔在吳音的腳邊。鮮血從吳音右胸偏右的彈孔中汩汩地流出來,舔向手槍。……聽到槍響,方向暉、張波、小琴等人都一齊衝出了各自的辦公室。“你死於太過聰明太過執著。”林秀在心裡說完這句話,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吳音,剛要出門,突然心裡一陣不安。事情的結局如她所願,但一個細節並沒有像她設計的那樣成功。“來不及了。沒法彌補了。”林秀果斷地打開耳房的門,有點驚慌地跑出來,一邊跑,一邊說:“吳音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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