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麻耶雄嵩 3663 字 16天前

蟬子曾經在乾原之丘向珂允訴說心事。當時她的話語猶如謎團一般難解。但珂允現在終於明白其中的理由了。蟬子知道姊姊躲在黑暗的井底日漸瘦弱,自己卻因為姊姊的犧牲而如願以償。她必須隱藏姊姊的秘密,即使麵對遠臣也是一樣。而在家人的麵前,她也無法由衷表達內心的喜悅……她不斷感受到姊姊來自井底的視線。那是無言的壓力。但施加壓力的不是鬆蟲,而是蟬子自己的心理作用。這就像珂允和茅子結婚的時候——他那時也是日日夜夜受到弟弟無言的視線苛責。雖然是自己做出的選擇,然而他卻總是心懷愧疚,無法平穩而安心地過日子。珂允最終向壓力屈服了,但蟬子卻因為外來的悲劇——遠臣的死——而幾乎崩潰。她想必感到相當困惑吧?如坐針氈得來的幸福,卻因為毫無預期的意外而輕易地消失,崩裂並化為塵土。而姊姊冷靜的反應,更讓生活在愧疚中的她迷失了自我存在的意義。她當時的叫喊中,包含了所有這些無處宣泄的情感。事實上,珂允或許是唯一能夠了解她的呐喊九*九*藏*書*網的人。然而他卻沒能察常到她的心情。雖然說他當時根本無從推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還是感到相當懊悔。至於身為鬼子、被奪走一切幸福甚至差點被殺的鬆蟲——她在井底度過的七個月當中:心裡不知作何感想。莫非隻是在等死?或者就如她對珂允說的,她是在等待能夠救出自己的人來臨的一天嗎?在那沒有聲音、黑暗而狹窄的世界……到頭來,原本注定要死的鬆蟲存活下來,而蟬子卻死了。多麼諷刺的結果啊!但這種諷刺是錯誤的,絕非必然的天理。沒有人能夠譏笑,也沒有人應該被譏笑。這兩人原本部應該得到幸福。身為小長老的女兒,她們可以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夢想著將來的幸福,然而……原因非常明顯。……是大鏡害的。為了糾彈真正應該受到諷刺的對象,珂允必須采取行動才行。遮蔽天空的厚重烏雲逐漸轉變為白色,雨也停了。珂允來到北橋,沒有走向通往宮殿的山路,卻走向了鏡川。河邊沒有道路,隻有長滿細長芒草的濕地。在平常的時候也許還稍微寬廣一些,但現在因為水位增高,河邊隻留下僅供一人通過的寬度。珂允踏在泥濘的濕地上前進。沿著河岸走到山上,應該可以抵達宮殿。就如啄雅所嘗試的——沒錯,那名少年不是在調查河邊的房子,而是打算前往更北方——沿著這條河流潛入大鏡的宮殿。朝萩這名少年的確很聰明,並能夠冷靜地分析僅有的線索。但是他有一個盲點。那是他本人絕對無法察覺或克服的盲點。他當然不可能察覺——大鏡宮殿對於立誌成為禁衛的他而言,是絕對不可觸碰的禁忌。當然這也不限於朝萩,還包括橘花、芹槻以及其他所有的村民。他們絕對無法想像:擁有絕對權威及神聖性的宮殿,竟然會牽扯到像殺人這種屬於眾生的俗事。啄雅為什麼沒有告知橘花和朝萩,而決定單獨行動?朝萩認為這是因為他在乙骨家目擊到的是熟人。這當然也不無可能。但是身為局外人的珂允卻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性——啄雅之所以沒有說出來,是因為對方是自己極度敬畏的人。他即使敢私下批評菅平或藤之宮這兩位長老,也不敢隨便說那個人的閒話——除非他得到百分之百的確信。那名少年就是為了要取得確信,才會潛入宮裡,並因此遭到殺害。至於乙骨被殺時,凶手為了陷害珂允而偽造的假信也是同樣的道理。那封信使用的是上等的紙。芹槻說過,隻有長老以上的階級才能使用那樣的紙——不是“隻有長老”,而是“長老以上”。也就是說,在比長老還要高階的大鏡宮內,當然也能夠使用那樣的紙張。但即使是芹槻,也在無意識中排除宮裡的人犯案的可能性,隻杷對象鎖定在藤之宮。珂允自己直到昨天為止也是如此。一切都照著犯人的計劃進行。珂允在地勢險惡的河邊走了二十分鐘左右,連膝蓋上都沾滿了泥巴,終於來到了兩條支流交會之處。河流是從東北和西北兩個方向流過來的。東北的河流似乎是主流,河床較寬,水流也較大。但珂允卻選擇往左邊走——因為他從西北方向的樹木之間窺見到遠處的宮殿。較細的這條河流大概就是源自大鏡的聖泉吧。先前的降雨似乎把鏡山貯存的河水一口氣全都釋放出來了。水流受到岩石阻礙,激起劇烈的水花。珂允瞪著遠方若隱若現的宮殿喃喃自語。“等著瞧吧,大鏡!”如他所預料的,蜿蜒曲折的河流經過神殿和持統院的宮殿,一直延續到大鏡的宮殿。到了森林後方,河流流速漸趨和緩,而連接神殿與持統院宮殿的走麻正好也在那裡。四周沒有禁衛的身影。那天傍晚……當珂允和持統院談話的時候,啄雅也許就從河流旁邊窺伺著他們。而少年也和珂允同樣被烏鴉追逐,逃入大鏡的宮殿裡,結果落入殺人犯的手中。珂允沿著河岸繼續向前走。河流逐漸變細,和通往大鏡宮殿的走廊平行,最終沒入了土裡。宮殿似乎是建立在泉水之上——這的確是符合神明喜好的作風。不過也多虧如此,珂允才能回避看守者筐雪的視線,抵達此處。他以沾滿泥巴的鞋子踏上走廊,站在宮殿門前。門上刻著巨大的四格菱紋。厚重的門扉,代表著眾人盲目的信仰。他所追尋的對象就在門的後方。先前溯溪而上時暫且被擱在一旁的鬥誌與憤怒,此刻又在珂允心中重新燃起。他伸手準備打開門。這時,他發現四格菱形當中最上方一格塗成綠色的菱形上,殘留著些微的血跡。血跡大約在眼睛的高度,隻有一兩滴左右,沒有仔細看很難辨彆。但這的確是血跡沒錯。桂木的門扉很輕易地被打開了,大概是因為沒人預期竟然有人膽敢闖入大鏡的宮殿吧。這裡比持統院的宮殿更寬廣,寂靜的空間彌漫著木頭清爽的香氣。平板的牆壁和整齊的擺設都清掃得乾乾淨淨,連一粒灰塵都不放過。室內完全沒有生活的痕跡,讓人懷疑是否真的有人居住。這裡簡直就像是模型屋一般。珂允曾聽說除了庚以外,其他禁衛都無法進入這座神聖的宮殿。然而神聖往往與無機同義,而尊貴往往意味著無用。事實上,這座宮殿裡也有一道相當長卻毫無用處的走廊。珂允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踏入宮殿內部,在神聖的宮殿裡留下泥巴的足印。他來到一扇掛著紅色綴飾的門前。門後方是大約五坪大小的房間。厚重的簾幕遮蔽了房間的後半部。簾幕後方有一個人影,大概是大鏡坐在裡頭吧。持統院坐在外側,恭敬地麵對簾幕。“你是……”看到珂允闖入房間,持統院顯得相當意外,驚訝地高喊。他的聲音沒有平時的冷靜,顯得格外高亢而結巴。珂允首次見到他如此狼狽的模樣。持統院的臉原本就相當白皙,此時更蒼白到不能再白了。他大概受到很大的打擊吧?眼見對方的偽裝如此容易地被拆穿,珂允不免感到有些得意。“我有話要對大鏡說。”珂允瞪著持統院說。持統院驚慌失措地站起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持統院瞬間恢複自製,以低沉而帶刺的聲音責難珂允。但他的話語中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或威嚴。珂允無視於他的阻擋,強行前進,與簾幕後方的人影對峙。持統院連忙搖搖晃晃地跑到他的前方。“我要叫人過來了!”持統院此刻也顯得相當緊張。“你應該也已經察覺到這次事件的真凶是誰了吧?”持統院的眉毛抖了一下,看樣子珂允應該是說中了。持統院以略顯焦躁的口吻否定:“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但珂允看到他閃爍的眼神,更確信自己的想法無誤。“我知道凶手是誰。”“……那麼我們到彆的地方談吧。”“我希望能讓大鏡也聽聽我的看法,我知道這裡的秘密。”“什麼意思?”持統院原本要抓住珂允的手臂,此刻卻停了下來。“對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做珂允。在你們這裡被稱作庚的禁衛,就是我的弟弟。我這麼說,你應該就了解了吧?”珂允轉向後方的簾幕,以殷勤的口吻自我介紹。人影一動也不動,似乎在觀察珂允接下來的舉動。“就如我剛剛說的,我知道凶手是誰……你想知道嗎?很好,就讓我來告訴你這位神明吧。”珂允指著簾幕,仿佛要將先前累積的所有憎恨全數由指尖射出。“凶手就是你!”“什麼?”持統院高喊。“你有什麼證據,竟敢對大鏡開如此無禮的玩笑!”“這不是開玩笑。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盯上你嗎?讓我來解釋其中的理由吧。不過,在這之前,我必須說出這座村莊的秘密——直到今日都沒有對村民揭露的秘密。”珂允以挑戰的眼神看著簾幕。簾幕後方依稀傳來大鏡的氣息。直到此刻,對方仍舊擺出神明的架式,以從容的態度麵對著珂允。珂允將對方的靜默視作默許,繼續說下去:“我是在今天早晨發現到這個秘密的。當我眺望營山的時候,看到綠葉覆蓋的山上有一道紅色的楓葉行列。這一整排的楓樹似乎是刻意栽種的,一直延續到頂端,像是一條道路。而這條道路與村莊連接之處,正好就是我初次來到這座村莊的地點。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義嗎?根據我的猜測,紅葉指引的那條道路正是通往外界的通道。當然,通道的存在本身並不奇怪。奇怪的是,村民為什麼不知道這條通道的存在?這條路明明就如此引人注目。雖然說村民因為你的禁令無法進入山中,但他們似乎連道路存在的事實都不知情。我曾經遇到一名甘願冒犯禁令離開村莊的少年,他似乎也沒有發現到紅葉代表的意義。其實隻要稍微想想,就會發現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其中一定有特殊的含意……”珂允說到這裡以舌頭稍稍沾濕嘴唇,目不轉睛地看著大鏡接著說:“於是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這個假設也可以解釋另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實——那就是你殺死野長瀨的事件。野長瀨是你的反對者,大家都以為他是自殺死的。在他的房間內,留有他的手印——鮮血的痕跡明顯地印在綠色的地板上。然而聽說野長瀨的屍體被發現時,刺在他胸口的刀柄卻是乾淨的,他的手上也沒有留下血跡,因此一定是有人事後將他手上的血洗掉了。也就是說,他不是自殺,而是被謀殺的。但村民卻完全沒有提及這一點,就好像手印不存在一般。大家都理所當然地把這場事件當作自殺。現場留有如此明顯的他殺證據,不可能會以自殺結案,但是他們卻這麼做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手印的事?”“那是當然的。因為沒有人看到那個手印……持統院先生,你知道我現在穿的衣服是什麼顏色嗎?”珂允抓起自己皺巴巴的紅色夾克問他。“不是綠色嗎?”持統院理所當然地回答。“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義嗎?血是紅色的!”“紅……色?”持統院露出狐疑的表情,似乎無法理解珂允在說什麼。珂允轉向持統院,說:“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你應該無法理解紅色是什麼意思吧?這座村莊當中沒有紅色這個概念,當然也不需要這個名詞。因為沒有人能夠區彆紅色和綠色。在這座村莊,能夠區彆紅綠的隻有鬼子和大鏡。所謂看到妄界的能力……其實就是指辨彆紅綠的能力。”持統院顯得相當困惑,仿佛突然被丟到異國一般。這也是情有可原的。在他的世界當中,根本沒有紅色這種顏色。然而在大鏡個人的世界裡,紅色應該是存在的。大鏡即位時親手縫製了翁的衣服——在那件衣服上,紅色與綠色並沒有被混淆,而是具有明顯區彆的兩種顏色。“另外還有一個人,就是半年前被殺的野長瀨。他知道自己能夠辨彆顏色,也知道其他人無法辨彆。他也發覺到擁有這項能力的人會被當作鬼子殺害。於是他選擇隱藏自己的能力——這是為了保護自己。相對地,鬆蟲不幸沒有察帶到自己的境遇,不小心泄漏了擁有這項能力的事實。而她所麵對的,便是這座村莊加諸於她的悲慘命運。”幸虧她存活了下來……珂允在心中喃喃自語。“野長瀨得知這項秘密之後,便以隻有你——大鏡——了解的方式持續反抗,那就是煉金術。大鏡的教義為什麼不是一般通行的五行,而是四行呢?建構這個世界的金木水火土五元素當中,欠缺的是金。為什麼欠缺的是金?並不是因為金是虛幻的——這裡的金指的是金屬,不是黃金——而是因為這裡缺少了一種顏色。五行原本的顏色是青紅黃白黑,到了這座村莊就隻剩下綠黃白黑四色,就如你的標誌所顯現的。五行的青象征著草木,指的應該就是綠色。也就是說,這裡欠缺的顏色是紅色。在這個世界當中不需要紅色——大鏡的教義就是由此衍生的。紅色的金……野長瀨曾經這樣說過。他故意要製造出這座村莊所缺乏的東西。你知道他的理由,卻無法公開指摘。當秘密被揭穿,當村民發現自己被蒙蔽,你的威信就會喪失了。所以你才決定暗中殺死他——在那個下雪的夜裡……”“就算如你所說,所謂的紅……紅色和綠色是不同的東西,而大鏡也能夠辨彆這兩種顏色,那也不構成殺死野長瀨的證明。你膽敢將大鏡和一般人相提並論,就應該提出充分的理由吧?”持統院嚴厲地指責。珂允不知道對方將自己的話看作事實或是狂人的妄想——應該是後者吧——但不論如何,持統院似乎認定繼續這樣討論下去也不是辦法,因此決定改變策略,姑且接受珂允的論點,並試圖以此為出發點提出辯駁。而這正是珂允所期待的。在這場事件當中,最大的障礙就是信仰。如果將大鏡視作神聖不可侵犯的神明,不論花費多少唇舌都無法證明並糾彈大鏡所犯下的罪行。他必須排除大鏡的神性,將大鏡當作與其他村民相同的人類,才能夠將他列為嫌犯。而現在,持統院主動將這項障礙暫且擺到一邊了。“剩餘的證據顯示,大鏡,你就是凶手。先前我已經提過當時的狀況非常奇怪。野長瀨的手上沒有血跡,地板卻留有手印。乍見之下,這似乎是無法辨彆顏色的人犯下的罪行。但是手印上卻看得到企圖擦拭的痕跡。我一開始以為是村民發現手印之後試圖清除的結果。但是就如我剛剛所說的,他們無法看到手印,自然也不可能會去清除它。由此推論,這應該是凶手犯案後所作的。凶手大概是在洗淨野長瀨的手之後,試圖同樣去清洗地上的痕跡,但最後因為無法清除而放棄。當然也有可能是在清掃中途感到麻煩,心想村民反正看不到地上的手印就作罷了。由試圖擦拭痕跡這一點,就可以證明凶手能夠辨彆顏色。”“可是大鏡如何離開大雪包圍的屋子呢?當然,以大鏡的能力而言,這並沒有什麼困難。但是你既然企圖把大鏡拉到與人類同等的地位,就請你也由人類的觀點來解釋這一點。”“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大鏡,你當時應該是躲在枯井當中吧。野長瀨家中放置著一口巨大的水瓶,這就證明屋子旁邊的那口井已經不能使用了。你藉由繩紊進入井中,躲在井底並蓋上井蓋。不過這個方法是不可能獨自完成的,必須要有人從上方替你羔上井蓋——而這個人就是最先發現屍體的庚。“你想要讓彆人以為野長瀨是自殺的,但是在殺了他之後才發現外麵的雪已經停了。你無法走出屋子。雪地上如果留下腳印,大家就知道這不是一場自殺事件了。所以你決定留在那裡等侯庚。隻有你知道庚當天早上會拜訪野長瀨,因為是你派遣他的。庚得知事情始末之後,便將你藏在井裡。你在井底一直待到當天傍晚日落的時候。那口井就在屋簷下方,自然不會留下腳印。反過來說,你要逃出去一定要藉助於庚。能夠讓庚協助殺人的——即使隻是處理善後——就隻有具備強大影響力的你了。”一旁的持統院默默不語。珂允相信自己已經突破了第一層的關卡。“這就是事件的發端。弟弟雖然替你掩護,卻對你感到失望,離開了這座村莊。你把他的離去視作背叛行為,殺了弟弟滅口。你身為王掌律法的人,當然不會被支配這座村莊的律法迷惑。你可以越過山巒到外麵,也可以殺人……殺人者會受到大鏡懲罰,手上浮現黑綠色的斑紋。這是絕對的律法。“但為什麼有人膽敢破壞禁令殺人,而不顧泄漏身份的危險呢?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會產生這樣的疑問。但是答案很簡單。如果是你——你知道律法的真相——就能夠做出這種事了。你絕對不用擔心斑紋的危險。反過來說,在這座村莊中能夠殺人的,就隻有唯一不是信徒的你。至於一個月前遠臣被殺害的事件,也是同樣的道理。”“拿野長瀨的事件來解釋這次的事件,根本就是毫無理論依據的說法!”珂允瞪了持統院一眼,又重新轉向簾幕的方向說:“遠臣是被你殺的。他當晚奇特的行動正好顯示凶手就是你。當晚遠臣在成之二刻回到宿舍。接著在亥之二刻,有人目擊到他正往北方走。也就是說,遠臣在這個時刻還活著,之後才被殺害。但是在目擊者看到他的時候,甚至在被殺害的當時,遠臣身上都穿著作為禮服的武士服。依照慣例,武士服不應該穿著那麼久的時間……“朝萩也認定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並推測遠臣是在回到宿舍之後立刻被殺的。也因此,他才會認為後來被人目擊到的是代替遠臣的人偶。但是他不知道,乙骨的人偶並沒有做出臉孔。身為信徒,朝萩的推理似乎有一定的限是在調查庚的底細時,發覺到了這項秘密——可能是有關村莊的秘密,也可能是關於你殺死野長瀨的事實。不論如何,對你而言這都是很棘手的問題。“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發覺這個秘密的,但是他大概一直在尋找和你單獨麵談的機會吧。剛好那天晚上烏鴉來襲引發騷動,他便趁機向你詢問這件事。“於是你決定立即采取行動封住他的口。遠臣對你產生懷疑,這點由宿舍當中的大鏡標誌被翻過來就可以看出來了。”“就算遠臣是因為你說的理由被殺的,還是沒辦法解釋乙骨的事件啊!”持統院頑固地發問,仿佛是要抓住最後的憑據。他現在已經失去以往冷酷、平靜而高深莫測的從容態度了。然而不論珂允解釋得再有條理,他最終大概都會否定吧。持統院畢竟是大鏡的隨侍。但隻要他心中存在著一絲的疑惑……對珂允的阻礙就會減少一些了。“乙骨和你同樣能夠辨彆色彩。雖然大家都毫不懷疑地把野長瀨的事件當作是自殺,但你擔心遠臣遇害後,過去的殺人事件會再度被人提起,因此才會殺了乙骨。除了被你陷害為凶手的我之外,他是唯一有可能發覺謀殺事件的人。而當時有一名少年看到了你,所以你把他也殺了……”珂允說明完畢,鬆了一口氣。他感到輕微的疲勞與極大的滿足感。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連續說這麼多話了。他早己遺忘語言可以累積到如此之多。但真正的勝利及複仇才剛剛開始。“總之在這座村莊,能夠放膽殺人而不畏懼斑紋和搜查的,就隻有你。你才是真正的凶手。”珂允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前。“如何?你應該揭示自己的真麵目了吧?”持統院發覺珂允的意圖,連忙大喊“住手!”並試圖抓住珂允的手臂。但他的力氣並不是以阻攔對方。珂允以手肘輕易地把他推開,左手抓住簾幕。大鏡並沒有試圖逃跑,不知是因為已經有所覺悟,或是因為仍舊想要維持從容的態度。“是你把千本家卷入這場事件的。讓我來看看被尊為神明的家夥長的是什麼樣子吧。”天之岩洞(天之岩洞:日本神話當中,太陽神——天照大神——因為被弟弟激怒而隱身到岩洞當中,使得天地陷入黑暗。直到她從岩洞再度出現,天地才重見光明。)終於要被打開了。現在正是替這場無謂而悲哀的假麵戲劇畫下句點的時候。珂允感覺到左手在冒汗,但還是一鼓作氣揭開簾幕。簾幕輕輕地在空中飄舞。簾幕後方的陰影當中,傳來了冷靜而從容的聲音:“你終於抵達這裡了。”這個聲音令人感到意外。“你是……”怎麼會有這種事?珂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坐在四色寶座上的,是身穿晚禮服、頭戴大禮帽的麥卡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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