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死你生(1 / 1)

法醫密檔 法醫劍哥 6520 字 16天前

平江縣之所以稱為“平江”,是因為地處長江支流的下遊,與江齊平,故為“平江”,為江川市轄區的一個縣。貫穿於平江縣的這條支流是通往上海的河道,因為水域廣、河道深,所以也是重要的水路交通要道,稱為“滬平航道”,每天的過往船隻不計其數。平江縣境內橫縱交錯的大小水路、河道最後都彙於此流。作為法醫,每年的夏季是葉劍鋒最痛苦的時候,河中高度腐敗的浮屍多了起來,苦不堪言。每次發現一具屍體,葉劍鋒都和同事們調侃道:“走!收屍去。”是啊,這樣的屍體法醫不去還能有誰去?這年9月初期,三伏天雖然已經過去,但是頭上太陽仍可以烤焦魚蝦。這天中午12點10分平江縣110接到報警,滬平河的一個彎道“凹口”發現一具無名屍體。刑偵大隊長宋誌國立刻指派技術中隊趕緊出發,同時向副局長崔耀軍彙報。忙了一個上午的葉劍鋒對宋誌國說:“宋大,給我5分鐘,我得先去食堂吃點飯。”“先彆吃了,吃多了,你不怕吐出來啊?”宋誌國半開玩笑地說。“吐出來總比餓暈了強,你們吃過了就先去吧。”這麼熱的天餓著肚子看腐敗屍體,葉劍鋒怕到時候真的會暈倒。“那你快點。”宋誌國丟下一句話,就坐著警車呼嘯而去。快速扒拉幾口飯菜,葉劍鋒跟著另一輛車趕到現場。看著這河道凹口上惡心的浮屍,吐肯定是不會吐的,他現在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把屍體打撈上來。這個彎道看上去的確像個“凹”字,河水自南向北再往東流過約100米後又折返往南流去,凹口兩個拐角處的水麵積滿了樹枝、塑料袋、礦泉水瓶各種垃圾漂浮物,當然也包括這具屍體。這幾年河道改造,用石塊和混凝土將河道兩岸都砌成了6米高的河堤。汛期剛過,水流較急,水麵離河堤有兩米左右,這給屍體的打撈工作帶來很大的不便。屍體已經高度腐敗,腫脹而又滾圓,如同一個充滿氣體的皮囊,漂浮在水麵上,隨著水浪晃來蕩去。屍體背部朝天,上半身赤裸,下身穿著一件藍色運動短褲,四肢沉在水下。“屍體浮起來的時間應該不長。”葉劍鋒對一旁皺著眉頭的宋誌國說。“都腐敗了還不長?”宋誌國不太相信。“這麼高的氣溫,一兩天就會因腐敗而浮出水麵。時間不長,是因為露出水麵的背部皮膚顏色沒多少改變。”“什麼意思?”“如果屍體早就浮出了水麵,背部就會長時間暴露在外麵,經過這麼強烈的太陽照射,皮膚的水分很快被烤乾,皮膚會變成皮革樣,呈醬色了。還有,你看到屍體背部的一些水草嗎,隻有葉子有些乾枯,而莖枝並沒有乾枯,這更加說明時間不長。”“嗯,有道理,但是水這麼急,屍體不會翻滾嗎?”“翻滾一般在水下,這樣已經浮出水麵的幾乎不可能再翻滾,我看這麼熱的天頂多浮出水麵不超過半天時間。等撈上來就知道了。”打撈屍體一貫是要水上派出所的船協助,宋誌國就問身邊的江中派出所刑偵副所長趙啟明:“船怎麼還沒到?”“剛打電話問過,應該快到了。”趙啟明答道。“趙所麻煩你趕快派人去買根長一點粗一點的繩子,船一來我們就要打撈屍體了。”葉劍鋒想早點把屍體打撈上岸,他可不想站在這麼烈的太陽下當烤肉。繩子一時半會兒是買不來的,葉劍鋒抽空就獨自沿凹口西側河道岸邊逆流而行,這可不是瞎溜達,他一來看看上遊還有沒有其他的漢道,弄清屍體可能的來源;二來是看看哪裡的河堤有台階,好打撈屍體。走了七八分鐘,倒是看到前麵有條漢道,一條自西往東的小河道交彙於此,沿小河的上遊遠遠看去是平江縣的新城鎮內。那邊有一個四灣集鎮和很多電纜、化工廠,自然這條小河所經過的地方肯定是有台階的,但是葉劍鋒根本就沒考慮從這些地方打撈屍體。因為平江縣曆來有一個民風習俗,就是外來的屍體是堅決不能從村落、集鎮、工廠等人口密集的地方上岸,否則當地的民眾會群起而攻之。記得前些年一具無名屍體在一個村口的河裡被發現,大家想強製把屍體撈上來,結果最後屍體也沒撈上來,葉劍鋒和一個派出所所長,還有幾個保安被村裡的老百姓推下水。好在沒人受傷,這事也就不了了之。那具屍體最終還是被拉到了兩公裡以外的河岸才打撈起來。目測了下那條汊道,距離發現屍體的地方大約有兩裡的路程,葉劍鋒正準備再往前走,宋誌國就打來電話說繩子買來了。葉劍鋒大汗淋漓地趕到現場,水上派出所的汽艇也正好趕到。這趙所長可真敞亮,買了一大捆粗麻繩,足足有幾十米長。“趙所可真給力啊,買這麼長的繩子,拔河啊。”葉劍鋒調侃道。“葉大法醫發話,我哪敢不從?用不完,你帶回去,下次還能用得著吧。”趙所長鄭重其事地解釋了一番。“呸呸,烏鴉嘴啊,趙所!現在這個已經夠我受的了。等你來幫我撈屍。”葉劍鋒和趙所兩人9年前一起進的平江縣公安局,性格相投,關係不錯,他倆在一起總喜歡“互掐”。在現場,說話不可過於玩笑了,點到即可。隻鬥了兩句嘴,葉劍鋒就已經戴上了乳膠手套,拿起兩根繩頭跳到汽艇上,忍著刺鼻的惡臭,利落地把繩子兩端分彆套在屍體的兩個腋窩下係好。“乖乖,這個是法醫吧?這麼年輕就乾這種活?”“估計這差事,待遇很好,不然誰乾啊?”“這哪是人乾的活啊。真惡心,給我多少錢我都不乾!”站在遠處的圍觀者,哇啦哇啦說開了,葉劍鋒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議論聲了。說者有心,聽者無心,每次他隻是一笑而過。看著河道下遊,葉劍鋒問開汽艇的保安:“師傅,前麵的河堤有台階嗎?”“這條航道沒有,隻有鎮上那些小河道有台階。”經常在水上的,自然對這個一清二楚。“那算了,就在這裡吧。”葉劍鋒說完又爬上岸對趙啟明說,“趙所長,我們一起拉上來吧。”剛說罷,趙所長已經召集好了民警、保安,在葉劍鋒的指揮下,屍體被小心翼翼地往上拉,可能是一時用力過猛,原本充滿高度腐敗氣體的腹腔,被這麼捆綁的繩索一勒緊,高壓力的氣體居然將死者胃內的一些食物擠壓了出來,從屍體嘴裡噴射而出,大家躲避不及,衣服上多多少少都濺上去一點。屍體剛拉上來,放在裹屍袋裡之後,趙所長和幾個保安立馬跑到一旁,忍不住哇哇嘔吐。葉劍鋒原本沒覺得很惡心,但聽到這幾個人此起彼伏的作嘔聲,他的胃也開始翻江倒海起來,不過最終他還是強忍住了。法醫如果也吐了,那可真是個笑話!遠處的老百姓看到此景先是一陣驚呼,然後就是一陣哄笑聲。宋誌國經驗十足,他拿著一瓶風油精放在鼻孔下,站在陣陣微風的上風口,這樣他才完全靠近了屍體,他指了指屍體幾個部位說:“身上有很多傷啊!”這點葉劍鋒早就看到了,但沒多作解釋,隻是揮了下手說:“去殯儀館再說。”留下幾個痕跡員,葉劍鋒叫上周權根、楊明偉跟著宋誌國趕到殯儀館。他本想拉著趙啟明一起去的,但宋誌國要求趙啟明留下來調查屍源。既然這樣,葉劍鋒就對宋誌國說:“宋大,你可不是白去的哦,去了要幫我們記錄。”從案到人,從人到案是兩種最基本的偵查模式。葉劍鋒知道宋大隊長現在最關注的一是屍源,二是死亡性質。尤其是對這樣的無名屍體,查不出屍源,一切工作都無法開展,即便是個案件,也會成為無頭案。對於法醫來說,這種無名的腐敗屍體檢驗工作是最頭痛的,從個人識彆到死亡時間、從死亡原因到損傷方式每一步都具有挑戰性。難度再大,一切還是要從最基礎的工作開始。“這是一具男性屍體,屍長一米七四……黑色頭發,發長約有9厘米……32顆牙齒整齊完好……下身外穿‘ANTA’牌L型號黑色運動短褲,內穿藍色三角短褲,雙足赤裸……左前臂有個‘QIN’字母文身,左前臂有7條3-4厘米長的細條狀陳舊瘢痕。”解剖室裡,葉劍鋒邊檢驗邊向坐在門口快速記錄的宋誌國斷斷續續介紹道。“還有嗎?”見葉劍鋒報完一段後就沒了下文,宋誌國有些急迫地問道。“宋大莫急,慢工出細活。”葉劍鋒目不轉睛地盯著死者左前臂,過了幾分鐘他又說,“不過,有點線索了。”“哪兒?”宋誌國也不顧屍臭味了,立即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屍體旁。“你看這裡。”葉劍鋒指向屍體左前臂那七條傷疤。“這不就是刀傷嗎,還是陳舊性的。”宋誌國有些不以為然。“是刀傷,但不是彆人砍的,更像是自己割的。”宋誌國拿手捂著口鼻,湊得更近了些,然後問道:“自己割的?那有自殘行為啊,這人精神不正常?”“看得很準啊宋大,是自殘,但不一定是精神病。一般來說有兩種人易發生自殘行為,一種是精神病患者,一種是吸毒人員。但是我估計他吸毒的可能性更大。”“何以見得?”宋誌國不明白葉劍鋒為何如此肯定。“權根,你把屍體雙上肢肘關節前擦乾淨點。”葉劍鋒一邊指著屍體左肘關節一邊說,“這裡有些烏黑色的點,很可能是死者生前經常注射的針孔。因為屍體腐敗了,這些針孔不是很顯眼,但是和右肘一比較就很明顯了。”“嗯,有道理。那好,你們繼續,我打個電話。”宋誌國緊繃的臉有些舒展開來,走到一旁打起電話,根據僅有的信息安排查找屍源工作。宋誌國到解剖室不是看熱鬨的,這具沒名沒姓的屍體,目前讓偵查人員還無從下手,刑偵大隊長坐鎮解剖室,就是為了第一時間從屍體上獲得更多的信息,這樣他才能更準確地確定偵查方向,更快速地搞清事實。而對於法醫來說,必定要從屍體上尋求答案,這不是考試,卻比考試還要重要,一次考不好可以重來,但是麵對這具無名屍體,可不能錯,哪怕一點小小的錯誤可能都會謬以千裡。過了很長時間,宋誌國打完電話,走進來就問道:“對了,這幾處傷怎麼樣?”屍體的右前臂和腹部有幾處斜行、橫行的開放性創口,創口很深,肝臟幾乎被撕裂分離,從右前臂創口裡可以看見膿骨也完全骨折,左腹部的創口也有部分小腸裸露在外,此外屍體的其他部位還有一些皮膚劃痕,淺表而又細長,好似長鞭抽打留下的印跡一般。“權根,你和宋大說說吧。”此刻,葉劍鋒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幾處損傷上,而是著重在研究屍體右肩關節的損傷情況。“宋大,這些應該是屍體沉入水中時,船體的螺旋槳造成的損傷。”周權根說。螺旋槳造成的損傷一般呈條狀、弧形,呈平行排列、間距較一致,創緣較為平整,類似於砍創,創緣邊伴隨有表皮剝脫,創周皮膚一般伴隨有數條平行的皮膚淺表劃傷。此外損傷處的骨質上有擦劃痕,骨折斷麵不規則。螺旋槳造成的有些巨大損傷,非一般人力所能及。在平江縣境內水裡的屍體較多,所以都看慣了螺旋槳損傷,周權根隻是簡單介紹了這幾處損傷特征,宋誌國就完全明白了。見葉劍鋒一直在擺弄死者的右上肢,宋誌國知道他可能發現了什麼異常之處,於是問道:“葉法醫,又看出啥情況了?”“嗯。”葉劍鋒回應了一聲,然後對宋誌國和周權根說,“你們看看,這個肩關節是不是腫脹得厲害些?”“是明顯些,受過傷?但是皮膚沒出血啊。”周權根也有感覺這裡不正常。“你來摸摸看,感受下。”葉劍鋒對周權根說。“好像有點兒脫位。”“對,應該是半脫位。證明這裡很可能受到過外力作用。”葉劍鋒很肯定。“被人打過?是不是水裡船擠壓造成的?”宋誌國不愧是刑偵老手,他能考慮到船的擠壓,思維很敏捷。當然葉劍鋒也考慮到這一點,他說:“有可能,等這裡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先把屍體翻過來再說。”屍體剛被翻了過來,一股作嘔的臭氣從肛門裡衝射而出,葉劍鋒和周權根屏住一口氣,等著氣味過去之後,他們才開始檢驗右側肩背部的皮膚。葉劍鋒拿起解剖刀從關節處割了下去。一刀、兩刀、三刀,第三刀下去後,切麵深層的肌肉顏色明顯很深,他用紗布擦拭過後說:“這裡肌肉有出血,而且是生前出血。權根你繼續,把關節暴露出來,順便把背部也切開。”向周權根交代好後,葉劍鋒繼續檢查其他部位,希望能找出點異常。“那右肩能肯定受過傷嗎?”宋誌國問道。“嗯,肯定是生前外力作用形成。但這裡皮膚沒有破損,關節骨骼也沒骨折,我現在懷疑不一定是船體擠壓導致,有沒有可能是人為的?”聽到葉劍鋒一說人為的,宋誌國臉色一陣發白,葉劍鋒看到宋誌國的表情變化,立即補充了一句:“不過現在也不能完全確認,容我再想想。”宋誌國聽到這話,也不再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了,他轉而問下一個問題:“死亡時間大概多久,有個準嗎?”對於這個問題,也是法醫屍檢必須要解決的,葉劍鋒心裡早有推算。一般來說屍體的腐爛最先是從腹腔開始的,然後是胸腔、頭麵部。眼前這具屍體胸腹高度膨隆,麵部呈巨人觀狀,已經看不出生前的麵貌了。但屍體全身體表的表皮還是很完整,雙手雙腳皮膚沒出現脫落現象,四肢也隻是輕度的腐敗腫脹。死者的頭發、牙齒和指甲,都不易拔除,這幾點更加讓他斷定死亡時間不會很長。“時間在兩到三天吧,但是我估計兩天的可能性大。”葉劍鋒略沉思了一會兒接著說,“我之前說過了,屍體浮起的時間不長,這種天氣,屍體也就一兩天可以浮起來了。還有一點,屍體身上螺旋槳的損傷並不是太多,證明在滬平航道裡的時間也不長,否則航道裡那麼多過往船隻的螺旋槳早就把屍體打得支離破碎了。”“你的意思是說不是從滬平航道這裡落水的?”“極有可能。我估計是從彆的小河裡流進航道的。現場上遊3裡路的地方有個漢道,你叫派出所去那條小河上遊查查看,有沒有什麼失蹤的人。”聽見葉劍鋒分析得頭頭是道,正在解剖的周權根不禁頻頻點頭,並說:“大師,分析得有道理,我也覺得的確如此。”周權根比葉劍鋒晚來6年,嘴上雖然沒叫過他師父,但是心裡一直很佩服他的,所以有時候喜歡開玩笑地叫葉劍鋒“大師”。葉劍鋒一直讓他叫自己師兄,但是周權根從來沒叫過,時間長了他也習慣了。“大師”這個稱呼快成了葉劍鋒的另一個外號,雖然他一直不接受,但是也沒辦法,誰叫嘴長在彆人的身上呢。葉劍鋒說:“好好乾你的活,背部咋樣了?”“OK了,沒發現明顯出血和損傷。”周權根準備收刀縫合了。葉劍鋒走過來看了看,就沒再說話,他把重點移向了死者的頭部,他一邊拿刀剃著頭發一邊仔細地檢查,剃到後枕部的時候,手中的刀突然停了下來。死者的頭發比較長,所以看得出頂枕部有許多頭發明顯比其他頭發短了很多,而且這些短發參差不齊,還有一部分頭發已經完全脫落。葉劍鋒細細地回憶了下,打撈屍體的時候是不是不小心被人扯斷的?再深入一想,葉劍鋒心裡咯噔一下,這裡頭發更像是生前被他人扯斷的。“宋大,看這裡,這裡頭發被人拽過。”“拽的?”宋誌國和周權根都湊了過來。“生前還是死後?”宋誌國問。“我覺得應該是生前拽斷的,不然怎麼頭皮還是好的。如果在死後腐敗了頭發被拽下來,頭發很難拽斷,隻會連著表皮、毛囊一起脫落。而這裡還有許多頭發是斷裂的。”周權根在一旁說著自己的分析,他說得很準確,這就是葉劍鋒確定是生前拽斷的理由。“看來問題很大啊。”宋誌國心裡又是一驚。不過,葉劍鋒此刻感到有些興奮起來,法醫就是要讓死者“開口說話”,現在這兩處損傷就是死者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想要知道更多的信息,就需要他們拿起手中的柳葉刀剖開死亡的真相。“宋大,我看要馬上解剖,這屍體怕是真的有問題,不能簡單地當作無名屍體處理。”葉劍鋒建議立即解剖屍體。一般無名屍體要在經過調查訪問、在報紙或媒體上刊登尋屍啟事無果後才可以解剖,這樣起碼要一個星期時間,但對於死因有疑點的屍體,法醫可以向上級彙報,得到領導批準後可以立即解剖。宋誌國給崔耀軍打完電話後,說:“崔局同意了,你們動手吧。他叫你們仔細點,結束了向他彙報。”再次把屍體翻過身,葉劍鋒和周權根兩把小刀來回穿梭向屍體的縱深進軍,每劃一刀,刀刃下肌肉、脂肪裡的腐敗氣體“嗞嗞”往外冒,這些氣體瞬間彌漫在解剖室內,同時也鑽入了大家衣服的纖維裡和身體上的毛孔裡。宋誌國憋了很久,最終還是無法忍受這種味道,連忙躲到大門外。不一會兒,死者的胸腹腔完全暴露出來。“胸腔好多積液。”周權根扒開了兩側胸腔。“嗯,很像生前溺水的滲出液,腐敗應該不會產生這麼多的積液,你抽出來量量看。”很快,葉劍鋒也把死者的胃取出來了。胃,是屍體解剖最為重要的一個器官,它可以告訴你很多重要的信息,每一個法醫都對它情有獨鐘。死者的胃被剪開後,一股惡臭夾雜著酒精味撲鼻而來,葉劍鋒對周權根和宋誌國說:“你們過來聞聞,有酒精味不?”宋誌國皺著眉頭說:“還用過來,我站這裡就已經聞到了。”周權根也說:“我也聞到了,是不是腐敗產生的?”“腐敗是會產生極少量的乙醇,但是有這麼大的味道嗎?我估計死者生前喝了不少酒,你抽管心血等會兒拿去化驗。”“胃裡有什麼?”宋誌國站在遠處問。“胃內有少量液體,多量龍蝦,還有海帶、豆腐乾、豆芽、碎魚肉類的食物。未見明顯消化。”宋誌國一邊仔細聽著一邊在屍檢記錄本上記著,突然他在一旁自語道:“怎麼像是吃的火鍋啊。”宋誌國無心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葉劍鋒,他說:“領導就是厲害啊,平時飯局多,聽見吃的東西一下就能猜出來。”葉劍鋒取出了一些胃內容物放在白色的托盤裡,然後端著托盤走到宋誌國麵前問道:“宋大,你看看這些深色的菜葉,像不像酸菜?”宋誌國立起身子,朝托盤裡看了又看,突然大聲說道:“酸菜魚!看來這人最後一餐吃過酸菜魚!”葉劍鋒又看了幾遍,也說道:“我看八九不離十,的確是些酸菜魚的食材。”平江縣城有好幾家四川、重慶的酸菜魚店,到了夏季也有小龍蝦,價廉可口,所以沒有人不知道的。這條線索對宋誌國來說太重要了,他感覺今天來解剖室收獲頗多,沒有白聞這麼長時間的屍臭味,他看了下時間,說:“幾位,那你們繼續忙,我要先回局裡了。”大隊長跟著法醫待了這麼長時間,真是難得,葉劍鋒也不好意思再挽留他,見他要走就說道:“您先去吧,我們還要一段時間。對了,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餐後1-2小時。”“知道了,你們辛苦了。”說罷,宋誌國快速走出大門。“權根,你等會兒取器官彆忘了換手套啊,千萬彆汙染了,我們還要做矽藻檢驗,還有心肺直接聯合取出吧。”為了加快進度,葉劍鋒簡單交代了幾句,就開始取出恥骨聯合。恥骨聯合屬於骨盆的一個結構,人在不同的生理階段,恥骨聯合的骨質特征會有相應的變化,根據恥骨聯合的這些特征變化,可以推斷死者的年齡。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屍檢工作全部完成,周權根把提取的檢材送往江川市公安局刑科所檢驗。葉劍鋒則繼續待在解剖室處理這塊鋸下的骨頭。剔淨恥骨上的肌肉、筋膜後,根據恥骨聯合的各項特征推斷出死者的年齡應該在28-30歲。葉劍鋒立刻把推斷出的年齡告訴了宋誌國,這樣一來他們的查找範圍又進一步縮小了,查出死者身份的進度可以更快一些。“死亡原因有個初步的結論嗎?”知道葉劍鋒他們的解剖工作已經結束,宋誌國也就順理成章地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等市局的化驗結果吧。目前來看有生前溺水的征象。”對於死因,葉劍鋒隻能點到為止。時間、地點、人物,這是任何一個事件發生的幾大要素。目前隻知道“滬平航道”的這具無名屍體是男性、黑長發、28-30歲、身高174厘米、有“QIN”字母文身、有吸毒史,可能在兩天前最後一餐吃過龍蝦、酸菜魚,喝過酒,被人傷害過。葉劍鋒已經把屍檢情況完完整整地彙報給了領導,副局長崔耀軍明確指出當前的工作全部圍繞查找屍源展開。至此,人員信息庫裡,20-30歲的吸毒人員還沒找到能和這具屍體吻合的。首先要劃定重點調查範圍,崔耀軍一直要葉劍鋒分析下屍體具體在何處落水的,他也就提供了那條汊道小河上遊的情況。“能根據河流的流速判斷出來嗎?”崔耀軍問。“難啊,因為河裡的亂流很多,屍體是不會隨著水流一直前行的,遇到水裡的亂流會打轉,遇到彎道也會停留一段時間。很難推斷,就算推斷出大概,也是很大範圍。你還不如直接在上遊有居民的集鎮、村落裡找。”葉劍鋒解釋道。“前期大部分問過了,都說沒有失蹤的人。而且這工作量太大。”崔局長還是想用最快捷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要不這樣,崔局,不過這個要借你個麵子了。”葉劍鋒反倒向領導提出要求了。“什麼事?”崔局奇怪地問道。“我去小河上遊隔斷分彆取幾處水樣,如果死者器官也能檢出矽藻的話,讓市局杜所他們抓緊時間做矽藻比對。現在市局已經不太願意做矽藻了,要想快速知道結果,隻能有求於他們了,您親自和杜所長說說吧。讓他們抓緊時間做,說不定能有收獲。但是我不敢保證有預期效果啊。”“那要多長時間?”現在時間十分寶貴,崔局也很急。“估計至少也要到明後天吧,那要看具體情況了。”崔耀軍和市局刑科所所長杜自健私交甚好,由他出麵,於公於私杜所長肯定不會拒絕。打完招呼,崔耀軍繼續安排下一步工作,全麵查看小河上遊集鎮上的所有酸菜魚和龍蝦店裡兩天前的監控,查找符合死者特征的人員,也包括詢問店裡的服務員。這好比是大海撈針,但是不去做,一點兒線索都沒有。取完水樣已是下午6點多了,葉劍鋒把檢材、水樣送到市局,和杜所長吃了頓便飯後就回到家裡。他軟軟地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第一場戰役勝利的消息。功夫不負有心人,第二天上午剛去單位,宋誌國就告訴葉劍鋒,在四灣集鎮的一個叫“香不香川辣館”飯店的監控裡發現了一個和死者很吻合的年輕人,這個人是9月7日晚上10點多和另一個男的一起進的飯店,半夜12點多出去的,現在已經在跟蹤監控查找線索。聽到這個消息,葉劍鋒知道查出死者身份隻是時間問題了,可能就在今天。偵破一個案件,有時猶如多米諾骨牌,隻要準確地推倒其中一張骨牌,會引起連鎖反應。一旦查到,一個又一個謎題也會被破解。下午3點市局刑科所所長杜自健打來電話:“小葉,結果出來了。”“咋樣,杜所?”葉劍鋒屏住呼吸,心裡頗為緊張,怕他的希望落空。“彆急,好消息啊。”杜自健聽出他緊張聲音,趕緊說道,“你們送檢的化工廠附近的河道裡取的水樣中檢出了一種矽藻,這種矽藻和死者肺部含有的兩種矽藻的其中之一是一致的,那裡水裡含量最高一種是微型舟形藻、一種是梅尼小環藻。還有血液裡乙醇含量有2.1mg/ml。”這是刑科所連夜加班的辛苦成果。葉劍鋒根本就沒記住這種藻的名字,他隻關心一個問題:“是不是說,死者很可能是在那裡落水的?”“可以這麼說吧。”杜自健的答複算是給葉劍鋒吃了顆定心丸。葉劍鋒馬上就把這個結果報給宋誌國:“宋大,找到死者落水地了,應該就在四灣那邊化工廠附近的河裡。”“哪個廠?你還是來一趟吧,水是你取的,你清楚地點。我在四灣警務區等你。”宋誌國也很驚喜。到了警務區,葉劍鋒第一個就問宋誌國:“宋大,監控查得怎樣?”“兩人是半夜12點04分出飯店往北走,就是化工廠那個方向,沒騎摩托車,還有那附近也沒人員失蹤,我估計死者不住在此處,而另一個男的可能住在那兒。”宋誌國現在是信心十足,他堅信馬上就有結果了。很快車就開到了四灣集鎮北麵的一個小橋邊。“我就是在這橋下取的水樣。”葉劍鋒叫司機停車。加上車裡兩位民警,四人下車後來到橋上四處觀望,然後他們分成兩批分彆順著橋下兩岸搜尋。因為死者上身未穿衣物,腳上未穿鞋子,所以他們希望能在岸邊發現這些物品。兩邊河岸是鬱鬱蔥蔥茂密的蘆葦和青草,葉劍鋒不光搜尋這些東西,他更著重於現場可疑的痕跡,沿著南邊的河岸向東走了十幾米,他發現這裡的部分蘆葦被折斷、青草被踏平,岸上有許多烏黑的汙泥。“宋大,這裡有情況。”他向對岸的宋誌國喊道。宋誌國一路跑來氣喘籲籲地問道:“怎麼,什麼情況?”“你看,這裡有人踩踏過。”葉劍鋒指了指說。“這裡落水的?”“不像是落水的地方,反倒是像有人從這裡上來。你看這上麵有好多汙泥,應該是從水裡爬上來的時候帶上來的。”“嗯,的確是上岸形成的。”宋誌國也很肯定,接著又問道,“是誰的呢?也可能是前幾天其他人形成的。”“9月7日那天下午下過雷陣雨,這肯定是在雨後形成的,不然這汙泥早被衝走了。我懷疑和這案子有關,是另一個人造成的。”葉劍鋒心裡一直有個大膽的推斷,但是一直沒說出來。現在他越發感覺這種推斷的可能性很大。宋誌國手機突然響了,他拿起電話哼哼啊啊地說了一通,看他嘴角翹起的表情,葉劍鋒猜到有戲。果然宋誌國掛斷電話就對葉劍鋒說:“根據監控截圖,對出了幾個可疑的對象。”“幾個啊?”“大概8個。”“這麼多?”葉劍鋒歪著脖子,撓著頭,想了好半天,接著又說道,“應該再縮小下範圍。”宋誌國這個老刑偵,何其精明,他看出了葉劍鋒似乎有話要說,連忙說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彆藏著掖著的,快說!”葉劍鋒再次猶豫了一下,說:“這樣好了,你先問問這幾個人當中誰是左撇子?”“啊?左撇子?”宋誌國有些莫名其妙。“你先問問啊。”葉劍鋒有點兒急了。宋誌國打完幾個電話後,驚奇地說:“神了啊,大法醫!真有一個左撇子,叫李新海。”“他最可疑!”葉劍鋒終於一吐為快,把他大膽的設想徹底吐露出來,“還記得屍體上的頭發和右肩關節的傷嗎?我一直懷疑是不是有人把死者悶死在水裡的。而且是左手按頭,右手抓住死者的右胳膊,所以造成死者頂枕部頭發被抓斷,右肩關節脫位,我後來想了想這種動作更傾向於左撇子,一般人是右手動作最順、力量最大,正常情況下都會采用右手按住頭部。當然我一直不是很肯定,所以不敢說出來。”聽完葉劍鋒的推斷,宋誌國馬上打電話:“趕快找到那個叫李新海的,找到後帶到警務區,注意方式方法,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宋誌國立即招呼大家上車出發。這一路上也就短短十來分鐘,宋誌國接了不下十個電話,就像是世界大戰爆發了一樣。不過對於平江縣公安局的刑警們來說,這的確是一場戰爭,而且是敵暗我明。就像電影裡的故事情節一樣,當主角曲折的命運出現轉機的時候,突然會出現另一個意外。在案件有突破性進展時,警務區的民警來報,李新海不見了!“搞什麼搞,叫你們不要打草驚蛇,怎麼會跑掉的?”宋誌國難得發這麼大的火,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對電話裡的偵查員安靜地說道,“那趕快去找。”“人跑了?”葉劍鋒也頗感意外。“他們去廠裡問了,這個人半個月都沒來上班了,說是請了病假。他老婆說兩天沒見他了。現在去他家。”宋誌國急匆匆地說道。警務區的電腦裡很快就調出了李新海的戶籍資料。李新海,男,30歲,原籍四川德陽,現住平江縣新城鎮四灣楓林小區12-1-301號,和他住在一起的是鐘素琴,女,29歲,四川德陽人。戰機稍縱即逝,必須先要控製李新海的老婆。案情已經逐層上報到了市局110指揮中心、網監支隊、刑偵支隊。很快通過李新海這條線也查到“滬平航道”的無名屍體可能是孫全威,男,30歲,四川德陽人,暫住在平江縣新城鎮黃泥村。葉劍鋒跟著宋誌國他們前往李新海住所,周權根跟著另一批人前往孫全威住所。四灣楓林小區是三年前建好的,也算是四灣集鎮上一個新的住宅區。李新海家已經有保安把守在門外,進門才發現雖然是新房,但也算是家徒四壁,除了牆麵粉刷以外,房間內基本沒怎麼裝修,隻有沙發、電視、冰箱、空調、床、衣櫃這幾樣必備的電器家具。廳內沙發上坐著一個穿黑短裙、白T恤的長發女人,雖然神情黯然、不施粉黛,但依然可以用“麵似芙蓉,肌膚如雪”來形容眼前這位女人的美麗素顏。死者孫全威右上臂“QIN”字文身想必指的就是眼前這位鐘素琴了,這兩男一女之間想必有一個驚世駭俗的感情糾葛,不然也不至於讓李新海動了殺人之念。鐘素琴除了說不知道李新海去哪裡了,不願意多說一句話,對家中物品的搜查也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宋誌國隻有把她帶到警務區進一步詢問。李新海、孫全威、鐘素琴都是四川德陽河陽鎮人。據現在掌握的情況來看,李新海出門時身無分文,自己的手機在平江縣新城鎮當掉後買了去四川德陽的火車票,他極有可能潛逃回家了。副局長崔耀軍這次是親自帶隊前往四川三人的家鄉全麵調查取證並追捕李新海。崔耀軍他們是9月11日上午8點30到達成都雙流國際機場,剛下飛機,就接到了三個人戶籍地河陽派出所所長王德鍵的電話,這個電話如平地驚雷打亂了崔耀軍一行人所有計劃。李新海在自己家中自殺了!崔耀軍也很震驚,但是瞬間他就鎮定下來問:“王所,你們能確定是自殺嗎?”“確定。知道是嫌疑人,所以我們市局支隊都過來了,現場、屍檢都沒問題,而且還有兩封遺書。你們過來就知道了。”王德健很遺憾地說。從成都雙流機場到德陽再到河陽鎮路程不算太遠,但是要轉車加上蜿蜒的山路,所以到了派出所已經是下午1點多了。吃完河陽鎮派出所安排的招待宴後,他們和德陽市局刑偵支隊的領導、警員們在派出所的會議室碰麵,聽取李新海自殺案的整個調查情況。9月10日下午,德陽市公安局接到平江縣局的協查通報後,就指令河陽派出所前往李新海家進行調查。派出所民警晚上9點左右到李新海家中時,發現他已經縊死在家中屋梁上。死時家門緊閉、穿著整齊,上衣口袋裡有兩封遺書,一封是寫給河陽派出所的自白書,一封是寫給鐘素琴的。事實正如平江縣警方推斷的一樣,9月7日晚上9點多,李新海打電話給孫全威說請他喝酒吃夜宵,李新海將孫全威灌醉後,到了半夜12點多,將他騙到他家附近的小橋邊,從橋頭邊緣將他推下河。看見孫全威在水裡掙紮著想上岸,李新海一不做二不休,就跳下水,集全身之力將其按在水裡活活溺斃。後來他自己竭儘全力爬上岸,第二天就坐火車到了自己的老家。9月10日下午自縊於家中。李新海為什麼要下狠心殺死孫全威,現在隻有從鐘素琴口中找到答案。看完李新海自殺事件的現場、屍體和所有案卷,認定他確係自殺後,崔耀軍一行人帶上這兩封遺書趕回了平江。按照崔耀軍的指示,宋誌國已經將鐘素琴安排在平江最好的一家賓館住下來,由一個女民警小宋和她的朋友小麗兩人照顧,門口還安排了兩個保安守衛。這樣是防止她情緒過於激動出現什麼意外。當鐘素琴看完李新海寫給她的遺書時,徹底崩潰了,號啕大哭。房間裡每個人都沉默不語,淒慘的哭喊讓人撕心裂肺。留下了小宋和小麗,其他人都悄悄退去。整整過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鐘素琴開口說話了。她說了一段很長的故事。當年的李新海生得清新俊逸、一表人才,鐘素琴長得粉妝玉琢、溫柔婉約,兩人同住在一個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李新海12歲那年父親幫人做工從屋頂摔下,落個半身不遂癱瘓在床,花完家中所有積蓄後,母親不能忍受貧賤的生活而離婚改嫁。李新海15歲那年,父親去世了,家中隻剩下70歲的奶奶和他,就在這個家快要坍塌的時候,是鐘素琴一家人救濟了李新海和他的奶奶,李新海也感激地認鐘素琴的爸媽為乾爸乾媽。李新海天資聰慧、勤奮好學,也不負眾望考上了重點大學。而鐘素琴隻考上了一所職業技術學校。大學期間兩人鴻雁傳書、兩心相悅,很快就建立了戀愛關係,他們準備大學畢業就告訴鐘素琴的父母,要廝守一輩子。鎮上一個水產大戶的兒子孫全威早就對鐘素琴傾心,非她不娶。孫全威家當年在鎮上也是數一數二的富翁了,高中畢業就在家和父親一起做起了水產生意。雖然是個富二代,鐘素琴卻對他總是嗤之以鼻,她心中最愛的隻有李新海。但鐘素琴的父母卻看好她和孫全威的婚事,非要她嫁給孫全威,否則以死相逼。最關鍵的是李新海知道後找到鐘素琴的父母,說出了他們的關係後,被大罵一頓,說他喪儘天良、豬狗不如,連自己的乾妹妹都不放過。也許是為了報恩,李新海的奶奶去世後,大學一畢業他痛苦地離開生活了24年的家,隻身來到平江縣找到一家電纜廠開始新的生活。最後鐘素琴在父母生死威逼下不得不嫁給了孫全威。孫全威仗著家底殷實,平時不好好打理生意,卻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最後還染上毒癮,一不順心就對鐘素琴亂發“拳威”,結婚三年,家中資產被他耗光敗儘。連父母都完全管不了,最後鐘素琴堅決地選擇了離婚。但是孫全威仍不放過她,經常去她家大吵大鬨,甚至強奸了她。鐘素琴絕望地想一死了之。李新海在平江縣三年的打拚小有起色,不僅做了部門主管,而且還在四灣集鎮買了一套90平方米的房子,自己的戶口也遷到了平江。但李新海這三年始終未談戀愛,他還一心愛著鐘素琴。知道鐘素琴的遭遇後,李新海偷偷回家把她帶到了平江,為了給鐘素琴新生的希望,他們在平江登記結婚了。鐘素琴以為她現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惜蒼天無眼、造物弄人。去年,李新海被查出患了白血病,鐘素琴卻沒有絕望,仍然一如既往地愛著李新海,給他希望、給他信心,讓他積極治療。可是雪上加霜,孫全威不知道哪裡得到消息,也來到這裡,整天糾纏他們,向他們要錢,甚至威脅要殺了他們,可以說是讓他們生不如死。一年的治療花儘了他們所有的積蓄,李新海也不能再上班,他徹底絕望了,屢次想尋死,都被鐘素琴攔下,因為鐘素琴對他說你死我還活得了嗎?是啊,他死了,孫全威也不會放過她。隻有殺了孫全威,鐘素琴才能活。李新海做出了人生中最後的選擇。聽完鐘素琴這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曆,房間內每個人的內心都感慨萬千。在場的每個人恐怕都不曾親耳聽到過如此悲涼的故事。回去的路上,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以往破獲案件的喜悅。葉劍鋒沒有回家,他直接來到辦公室打開電腦,將兩封剛剛被上傳到FTP上的遺書影印件下載下來,其中一封是寫給鐘素琴的。“素琴:”“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孫全威再也不會來欺負你了,我也不能再陪著你。不要悲傷、不要絕望。最後隻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找到一個好男人好好生活,這不光是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我。因為我的死就是為了你的生。你好好活著,我就解脫了。一定要答應我,你不能辜負一個死人最後的願望,不然我死不瞑目。”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