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18日 周一 意大利托斯卡納區 堪珀拉(1 / 1)

早上七點,看起來過去十天的炎熱今天依然會持續。藍灰色的陽關透過櫟樹和栗樹的樹蔭照下來,從貝爾腳下升起的灰塵清晰可見。貝爾正慢吞吞地行走在一條尚未成形的林間小道上,路麵坑窪不平,布滿了凸起的小石塊,讓任何一個在此鍛煉的行人都分外留意,生怕扭傷了腳。在返回倫敦令人窒息的大街小巷之前,她還剩下兩個寶貴的清晨可以鍛煉。這不禁讓她感到了一絲追悔。貝爾喜歡在彆人還睡著的時候走出彆墅。她可以赤腳走在光滑的鵝卵石上,想象自己是這片土地的女主人,而不是又一個來到托斯卡納的觀光客。每次她都和在杜倫大學最後一年同寢室的五個夥伴一起來此度假。第一次來,她們是為了準備期終考試。一位同學的父母在康沃爾有一幢農舍,被她們占領了一個星期。她們管這一個禮拜叫放鬆式學習,但實際上卻是用來休息和療養的假期,讓她們有機會從讀書和寫論文中騰出時間更好地備考。儘管是一群不迷信的現代女性,但是大家一致認為,優異的成績要歸功於那一個禮拜的同甘共苦。自那以後,每逢六月,她們就要聚上這麼一次,儘情地歡快一番。這些年來,她們的酒喝得越來越有品位,東西吃得越來越考究,談話越來越肆無忌憚。聚會的地點也變得逐漸奢侈起來。情侶是不受女孩們歡迎的。偶爾,她們當中的某個人會發點小脾氣,抱怨工作壓力、家庭責任,但是不一會兒工夫,大家又都回到了談話的正軌。對於貝爾,這是她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朋友們都是些成功女性,是可以在職業道路上不時依靠她們來掃除障礙的個人資源。但是,這種假期對她的重要性並不以此為由。夥伴們過眼即逝,但是友誼卻能長久。在一個你的價值要靠最新的頭版頭條來評判的世界裡,能有一個安樂的隱蔽之所是讓你感覺再好不過的事情。在這個安樂窩裡,她的受人欣賞,完全是因為有她和沒有她,樂趣會有天壤之彆。她們彼此都是老相識了,從不斤斤計較彼此的過失,會包容各自的政治觀點,大膽地說些不能在其他人麵前說的話。這種假期讓她加固了抵擋從外界襲來的不安全感的城牆。另外,這也是唯一能讓她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的假期。過去的六年來,她一直被她守寡的姐姐薇薇安及外甥哈裡拖累著。薇薇安的丈夫突發心臟病死了,這讓她的感情沒了依靠,生活頓時艱難。貝爾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命運同姐姐和外甥的命運綁在了一起。總的來說,這是個良好的決定,但儘管如此,她依然珍惜這個每年一次遠離工作和家庭生活的機會,尤其是在哈裡正經曆著青春期的叛逆之時。因此,今年的聚會更加意義非凡。很難想象,對於聚會她們還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貝爾穿過林子,轉入一大片正含苞待放的向日葵中時這樣想著。她加快步子,沿著花叢邊緣前進,鼻孔裡充盈著誘人的香氣。彆墅沒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了,涼廊和遊泳池四周的小花園和果樹令她覺得無可挑剔。放眼望去,瓦爾戴爾莎的景色美得令人窒息,遠處的天際線上還有沃爾泰拉和聖吉米尼亞諾的景色。還要加上格拉齊亞的廚藝。當她們發現網站上宣傳的“當地名廚”就是山下養豬場的女主人時,她們就一直醞釀著邀請她來彆墅,為大夥準備一餐彆具特色的托斯卡納美食。然而到了第三天下午,由於酷熱難當,她們也顧不上邀請名廚前來,所以請來了格拉齊亞。她是由丈夫莫裡奇奧開著一輛破得快散架了的菲亞特送來的。莫裡奇奧還卸下了幾箱用平紋細布蓋起來的食物。說著一口結結巴巴英語的格拉齊亞還說服她們走出廚房,到涼廊裡喝上一杯。這一餐令人大開眼界——果仁口味的薩拉米香腸,用莫裡奇奧自家養的錫耶納珍稀品種豬做成的熏火腿,配以他們家無花果樹上摘下的芳香無花果,拌著鬆子青醬的意大利麵,自家種植的蔬菜炒鵪鶉,放了迷迭香和大蒜的薯條,當地農場製作的奶酪,還有檸檬酒味的杏仁奶油蛋糕。自那以後,那些女人再沒有親自下廚。格拉齊亞的廚藝讓貝爾的晨跑變得更加必要。快四十的人了,她越發努力鍛煉,維持自己的體重。今天早上吃過美味到令人陶醉的帕爾馬乾酪拌茄子後,她覺得肚子緊繃得像個圓球,即便這樣她還是禁不住想再吃一份。她決定今天比以往多跑一程。她沒有選擇繞著那片向日葵地跑,然後再折回彆墅,而是挑了一條繞過一座隱蔽在雜草叢裡的鄉間度假宅第的偏僻小路,這條路是她開車經由此地時發現的。打從第一眼望見這座彆墅起,她就想象著能買下據為己有,改頭換麵之後變成一座位於托斯卡納的隱居之所,配上泳池和橄欖樹林,當然,還要有廚師格拉齊亞。說到改頭換麵,無論是想象之中,還是現實生活中,貝爾都無所顧忌。然而,她對自己的性格十分清楚,知道這想法不過是個白日夢而已。營造隱居之所就意味著她要退避到一個遠離事業、與自己格格不入的世界。也許等到自己有了退休的念頭,倒不妨考慮一下這個改造計劃。話又說回來,退休仍是一個白日夢。記者從來無法真正退休;總會出現新的故事、新的目標,更彆提那種生怕被遺忘的恐懼感了。這也就是為何她的過去幾段戀情總是不成功,而將來的戀情恐怕仍要以夭折而告終。但是從近處觀察這座彆墅的感覺還是不錯,看看它到底破敗到了何種程度。她曾向格拉齊亞提起過,對方拉長了臉,說了一個rovina。能說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語的貝爾把這個詞翻譯給了其他人聽,“廢墟”。眼下她正好有機會親自瞧瞧,以便確認格拉齊亞所言不虛,還是故意要掃一掃那幫英國女人的興致。高高的草叢間清晰可見一條小徑,地上的泥土多年來已被腳步踩得寸草不生,堅固牢實。貝爾快走幾步,接著放慢速度,來到古老農舍前的庭院入口處。大門年久失修,高高的石柱上幾近脫落的鉸鏈無力地抓住大門。門被沉重的鐵鏈和掛鎖鎖著。庭院的那一頭,破敗的甬道被一叢叢百裡香、春黃菊和參差的雜草隔成兩半。貝爾沒抱太大希望地搖了搖大門,卻發現右邊那扇門的底角處已經完全失去了支撐。稍稍一拉就能敞開一處可容一個成年人通過的縫隙。貝爾輕輕一拉,把身子擠了進去。複位時,大門發出一聲輕輕的吱嘎聲,仿佛是關上了門。走近時,她體會到了格拉齊亞的描述。任何一個攬下翻修這屋子的人,一定會成為這項重大工程的奴隸。彆墅占據了庭院的三條邊,中間一處廂房的兩側配有對稱的扶手。彆墅有兩層,頂層由涼廊環抱著。涼廊內的門窗與臥室相通,讓新鮮空氣和公共區域唾手可得。但是涼廊的地板下沉,房門歪斜,窗戶上方的過梁開裂,傾斜成奇怪的角度。上下兩層樓的窗戶沾滿汙穢,不是開裂,就是整個兒不知去向。但是這棟引人注目的民間建築整個的框架依然清晰牢固,粗糙的石頭在晨輝中發出溫暖的光澤。不知為何,貝爾覺得這幢彆墅吸引著她。它就像一個曾經妖嬈的美人一般自信地引誘貝爾走到近旁。雜亂的葉子花纏繞在表麵已然剝落的深褐色粉牆和涼廊低矮的牆上。如果再沒有人中意此處,它恐怕就要被雜草整個兒埋沒了。經過幾代人的時間,這裡說不定還會變成山腳邊一座令人無法解釋的土堆。不過眼下,此處依然擁有令人神往的魔力。她穿過碎石滿地的庭院,踏過傾倒在一路上的破陶罐子,罐子裡的植被已蔓生到了庭院的地麵上,為空氣中增添了陣陣清香。她推了推一扇固定在單個鉸鏈上的厚木門。門在人字形磚鋪就的凹凸不平的地板上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音,隨即便敞開一道足以讓貝爾不用擠壓身體就能進入一個大房間的空隙。房間給她的第一印象便是因日久而肮臟不堪,西麵的牆壁掛滿了錯綜複雜的蜘蛛網,窗戶上沾滿了汙跡。遠處的一陣動靜嚇得貝爾慌張地四下查看。她並不忌憚新聞編輯,但看見四條腿的大老鼠,依然令她惡心不已。習慣了室內晦暗的氣氛後,貝爾發現這間屋子並非空無一物,一條長桌靠牆放著,對麵是一個下陷的沙發。從彆的部位判斷,沙發已經潰爛、肮臟,但是暗紅色的墊子依然比較整潔。這一點隻能留待稍後考慮。貝爾稍做猶豫。她很肯定,朋友們不會讚同她深入這座廢棄已久的屋子。但是她的職業便是建立在無所畏懼基礎上。但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些畫麵背後所隱藏的神秘事物會令她惡心得在下水道和廁所裡嘔吐。堅定了非要刨出些故事來的決心後,眼前的一座廢墟又有什麼可怕的呢?房間那頭的一扇門連著一條狹窄的走廊,走廊一頭的殘破石梯通向樓上的涼廊。走廊的那一邊還有一間晦暗邋遢的屋子,她朝裡望了望,驚奇地發現房間的一個角落裡拉起了一根細細的繩子,上麵掛著六個金屬晾衣架。一個衣架上掛著一條針織圍巾。圍巾下方是一堆雜物,看上去像是一件在科裡瓦爾德爾莎大街咖啡館對麵的停車場上廉價售賣的瑟法裡夾克衫,她的女伴們前些天還在拿這種衣服說笑呢,她們奇怪這種衣服怎麼一下子在意大利不論老少的各色男人中間流行開來,把自己打扮成如同剛從巴爾乾半島巡邏回來一般。不可思議,貝爾琢磨著。她小心翼翼地爬上了通向涼廊的石階,想著一座廢棄已久的居所一定還有其他不可思議的事物。然而剛走完梯井,她便意識到自己進入了另一個地方。當她轉向左邊,向第一道門裡望去時,她明白這座彆墅並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樣。這裡並沒有底樓的那種潮濕發黴的酸臭味,空氣反而同室外一樣新鮮。這房間顯然是臥室,一間像樣的臥室。地板上鋪了床墊,一條床罩隨意地丟在上麵。房間裡滿是灰塵,但卻沒有貝爾預料中的那種難以抹去的汙泥。他又見到一根繩子拉在角落處,繩子上依然掛著六個衣架,最後的三個衣架上掛著幾件皺皺的襯衫。儘管站在遠處,貝爾還是能看清這幾件衣服早已陳舊不堪,袖子和領子上布滿了褪色的條紋。一對裝西紅柿用的板條箱權充床頭櫃,一隻箱子上放了一段墊在茶托上的蠟燭,一份泛黃的《法蘭克福彙報》攤在床邊的地板上。貝爾拾起報紙,發現日期是三個多月之前的。據此她推算出這地方是幾時被人遺棄的。她撩起掛在衣架上的一件襯衫的袖子,送到鼻子下聞了聞。迷迭香加大麻的味道。雖然很淡,但她確信無疑。她回到涼廊,查看了餘下的房間。房間的布局大同小異。另外三間臥室裡是一些殘留物——兩件襯衫、英語、意大利語、德語書和雜誌,半瓶紅酒、一段口紅、鞋底和鞋麵分離的皮拖鞋——留下這些東西的人,不在乎後來者是何人。在一間臥室裡,一束插在橢圓形花瓶裡的花已經乾枯。西麵最靠裡的房間麵積最大。比起其他房間,這裡的窗戶是最近擦過的,百葉窗整修過,牆麵也經過了粉飾。地板中央樹了一座絲綢質的畫布。靠牆的擱板桌上放著內壁沾有顏料的塑料杯和僵硬的畫筆。地板上也灑了斑斑點點的痕跡。內心被激起的強烈好奇心戰勝了獨處偏荒之所的孤獨和焦慮之感。住在此處的人一定是匆匆忙忙搬走的,要不然也不會丟下一整麵畫布就離開。她退出畫室,沿著涼廊來到對麵的廂房。她步步留神地緊貼牆麵前行,生怕腳下起伏的磚麵地板承受不住自己的分量。她穿過房門,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瑪麗·塞利斯特號(Mary Celeste:與1872年被發現的失事商船,船上物品完好,但所有船員均失蹤,失事原因至今是謎。)的入侵者。一種即便連鳥鳴聲都無法打破的寂靜更加深了她的這種感覺。掛角處一個廁所,仍然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各種氣味。地上是一盤軟管,軟管的一端消失在窗邊磚麵牆的小洞裡。看來他們還接進了自來水,儘管這無法改變廁所那令人惡心的狀況。她縮起鼻子退了出去。貝爾轉過掛角處時,陽光照亮了樹林,她瞬間被一片暖洋洋的陽光圍住。這讓她進入最後一間房間時覺得更加陰冷。在潮濕的空氣中,她顫抖著走了進去。房裡的百葉窗被緊緊地拉上了,幾乎讓她看不見一點室內的情況。等到眼睛適應之後,她發現這裡同畫室一般大小,隻是用途完全不同。她走到最近的一扇窗戶前,費力地把百葉窗拉開一半。這足以證明她的第一印象,這裡是這座被稱為“廢墟”的屋子的心臟地帶。一台破爛的灶爐連著石頭水槽邊的一個煤氣罐。餐桌隻剩下光禿禿的木質底料,但是依然牢固,桌腳仍保留著精美的雕刻。桌子四周是七把並不匹配的椅子,還有一把翻倒在幾英尺外。牆邊是一把搖椅和幾個沙發。還有一些盆盤刀叉之類的小東西散布四周,似乎住在此處的人懶得收拾。離開窗戶時,一張搖搖欲墜的桌子引起了貝爾的注意。桌子放在門後,令人難以發現。桌麵上鋪著一張似乎是海報的東西。饒有興致的貝爾走了過去。跨了兩大步後,她停了下來,一聲驚歎在灰蒙蒙的房裡激起回音。眼前的一座石灰石板上有一點不規則的汙漬,大約三英尺長,十八英寸寬,鏽紅色,四周圓潤,應該不是濺上去的,而是聚起來,或者流過去的。汙跡很稠密,足以遮住地下的石板,汙跡的那一頭被塗抹過,因而變得稀薄,看來有人曾想刷去汙跡,但最後放棄了。貝爾報道過大量的家庭暴力和奸殺案,令她一眼就能認出血跡。驚訝萬分的她退後幾步,四下環顧,心臟怦怦猛跳,連呼吸都感到困難。這裡到底怎麼了?她慌忙地四下找尋,在桌子那頭的地板上又發現了一些深色的汙跡。應該馬上離開,清醒的意識仿佛尖叫著對她說。然而魔鬼般的好奇心在她耳畔咕噥:“這裡幾個月都沒人來過。看看這兒的灰塵吧,他們早就走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了。發生在這裡的一切讓他們撤出了這幢房子。看看那張海報。”貝爾繞開那些汙跡走了過去,儘量不去碰室內的家具。突然,她感到空氣中也充滿了汙跡。儘管明白這是一種錯覺,但這錯覺卻來得如此真實。回到房間裡,麵對著房門,她橫著走到桌子前,低頭看著攤開的海報。這一次的震驚比剛才的更有衝擊力。貝爾知道上山的路她奔得太快了,然而她沒法放慢步子。她能感覺到手心沁出的汗水裹住了卷在手中的海報。最後,隨著她越來越接近她們的度假彆墅,樹林裡出現了一條道路,歸途也不那麼險惡了。地勢不知不覺地一路向下,但是重力的作用不斷地給貝爾已經疲勞的雙腿增添新的動力,令她在轉過彆墅的彎角,看見在陰涼的陽台上伸著懶腰躺在椅子裡讀著《衛報》的麗莎·馬爾婷時,腳步依然飛快。貝爾終於鬆了一口氣。她需要把事情告訴彆人,在她的夥伴中間,唯有麗莎不會把這個發現轉換為晚餐上的八卦新聞。作為一名將同情心和女權主義視為己任的人權律師,麗莎會明白貝爾的這一發現所包含的意義,而且還會在必要時伸出援助之手。麗莎把注意力從報紙上移開,發現貝爾正喘著粗氣,頗感意外。“天哪,你看上去要虛脫了啊?”貝爾把海報放在一把椅子上,俯下身體,雙手按在膝蓋上,依然大口大口地吸氣,心中懊悔私底下抽的那些香煙。“我——過一會兒——就好了。”麗莎笨手笨腳地從躺椅裡爬起來,衝進廚房,取來一塊毛巾和一瓶水。貝爾直起身體,接過瓶子,把一半的水倒在頭上,一不留神還嗆了自己。接著她用毛巾擦洗一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裡。她猛地喝下一大口水,麗莎又坐回了她的躺椅中。“到底怎麼了?”麗莎說,“你可是我見過的最氣定神閒的慢跑者了,我可從來沒見識過上氣不接下氣的貝爾。你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我有重大發現。”貝爾說。胸口依然猛烈地一起一伏,但是總算能說出幾個字了。“至少,我覺得是重大發現。如果我推斷得沒錯,這將是我入行這些年來最大的新聞。”她邊說邊伸手去拿海報。“我想也許你能告訴我,我是不是有點興奮得忘乎所以了。”聽得來勁的麗莎把報紙扔在地上,坐了起來。“那麼,是什麼事呢,什麼重大發現?”貝爾展開海報,用辣椒研磨機、一隻咖啡杯和兩隻煙灰缸壓住四個角。A3尺寸的海報上是一副醒目的圖案。圖案意在呈現一副德國表現主義風格的黑白木版畫。海報的上部,一個蓄著胡須的男子呈尖角形的亂發垂在一座屏風前,手裡握著木頭十字架,十字架上掛著三個木偶人。但那些不是尋常的木偶。其中的一個是一副骨架,第二個是一頭山羊,第三個表現的是身穿帶帽黑袍、手握長柄鐮刀的死神形象。圖案絕對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底部,是一圈肅穆的黑色花邊,中間的空白區域約有三英寸縱深,看樣子是用來發布演出時間表的。“媽的,”麗莎抬起頭,“卡特裡奧娜·麥克倫南·格蘭特。”她的話語中充滿了驚歎。“貝爾……你從哪兒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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