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一下愣住了,並且看到對麵的魯絲也聽得糊裡糊塗,她皺著眉頭,好像在想是不是聽錯了。黛安看起來也是不解其意。“什麼廢棄的鉛礦?”她問道。“不就是斯卡代爾峰上麵的那個嘛。”“我第一次聽說。”凱西的話聽起來好像彆人小瞧了她一樣。“等一下,等一下,”喬治忍不住打斷了她們,“我們在這兒嘮叨什麼?什麼廢棄的鉛礦?”馬·洛馬斯不耐煩地歎了口氣。“你還要讓我說得多清楚呀?就在斯卡代爾峰那兒有個廢棄的鉛礦。還留有坑道、洞穴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東西。不是很大,但確實有一個。”“什麼時候開始在那兒采礦的?”克拉夫問道。“我怎麼會知道?”老太太氣哼哼地說,“肯定是在我出生之前了。我隻知道,當年羅馬人在這兒的時候就有了,他們在這一帶開采鉛礦和銀礦。”“我從沒聽說這裡有個鉛礦,”黛安說,“我在這兒都住了一輩子了。”喬治真想衝著這幫女人大喊一聲,讓她們趕緊把話說清楚。但他還是強忍住了。“這個鉛礦到底在哪兒?”他問道。克拉夫很慶幸這個犀利的聲音不是“刺”向他的。他沒想到喬治還有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候,但克拉夫相信一個希望有所作為的人就應該這樣。馬·洛馬斯聳聳肩。“我怎麼會知道?我剛才說了,從我出生以後就沒有開采過。我隻知道,沿著灌木林的後麵向裡走,你就能找到。以前那兒有條小溪,但很多年前就乾涸了,那時我還是個小姑娘。”“所以很有可能沒人知道它是不是還在。”喬治低垂著肩膀說。他想,一條似乎有價值的線索又成了泡影。“不,我知道,”馬·洛馬斯堅持說,“鄉紳指給我看過。在一本書裡。我說的是老鄉紳,不是菲利普·霍金。”“什麼書?”魯絲問道。這是兩個男人進屋以來她第一次顯出一點兒活力。“我不知道書名,但或許還能認出來。”老太太一邊說,一邊把椅子向後一推,“你的那個丈夫會不會把鄉紳的書扔掉呢?”魯絲搖搖頭,“走吧,去看看。”菲利普·霍金不在,書房就像過道一樣,冰冷冰冷的。魯絲打了個寒戰,於是便把衣服裹得更緊了。黛安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拿出香煙,也沒跟彆人客氣,就自顧自地點了一支。她蜷作一團,活像一隻胖乎乎的母貓,正把一隻老鼠抓在前爪中。凱西擺弄著桌子上的一副棱鏡,拿在手上對著光,這邊轉轉,那邊轉轉。馬·洛馬斯仔細地在書架上找那本書,喬治緊張地等待著。突然,她用瘦骨嶙峋的手指指著書架中間一層的一本書,得意地喊道:“在那兒,就是這本《斯卡萊斯頓山穀風物麵麵觀》。”喬治迫不及待地抬起胳膊,取下那本書。很明顯,這是一部裝幀精美的書,但無情的歲月和頻繁的使用已經使它變得破舊不堪了。書是紅色摩洛哥山羊皮麵,但已經褪色了,大概有十英寸長,八英尺寬,一英寸厚。他把書放在桌子上,將書打開。“位於德比郡的斯卡萊斯頓山穀的景物包括巨人窟和斯卡萊斯頓河的神秘源頭。由阿尼色弗·瓊斯牧師大人口述。由德比郡的金先生、貝利先生和普羅塞等諸位先生出版。”喬治念道,“是一八二二年出版的。”他說,“關於鉛礦那一部分在哪兒呢,洛馬斯夫人?”隻見她的手指掠過卷首插圖,然後翻到目錄頁。“我記得應該快到中間了。”她輕輕地說道。喬治站在她身後,身子前傾著,眼睛掃視著目錄。“是不是這個?”他指著第十四章說,“第十四章——神秘的斯卡代爾峰;山穀裡的古人;愚人的黃金和煉金術士的賤金屬。”“嗯,我想應該是吧,”她後退了幾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鄉紳很喜歡給我講山穀的曆史。他妻子不是當地人。”喬治心不在焉地聽著。他急速地翻動書頁,急於要找到他需要的那一部分。書頁都已泛黃,有的上麵還有些斑點。終於找到了。隻見有一部分劃了很多線,和其他部分極不協調,仔細一看,講的就是斯卡代爾鉛礦的事。鉛礦和黃鐵礦的礦脈是在中世紀末期發現的,但直到十八世紀才正式開始開采,當時是通過四個主要的水平巷道和幾個礦洞開采的。然而,礦層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豐富,所以在十八世紀九十年代的某個時候,這裡就停止商業開采了。寫這本書的時候,該礦已經用木柵欄封住了。喬治指著那一段,問道:“這些描寫能不能幫我們找到這個礦?”“你永遠都找不到,”黛安說,她已經站在他的背後,視線越過他的胳膊,正仔細地看著,“不過我能告訴你誰能找到。”“誰?”喬治厭煩地問道。他想,從地底下開采鉛礦也不會比從斯卡代爾人口中獲得信息更難了。“我肯定我們的查理能找到,”黛安並沒有察覺出他很不高興,“他比任何活著的人都了解這個山穀,他再合適不過了。如果需要爬山呀,進洞呀,就找他。貝內特先生,他是你需要的人。我們的查理。但是,你們那樣對待過他,所以他要願意才行。”查理·洛馬斯就像一隻嗅到兔子氣味的小狗,變得躁動不安,拚命要往前跑。他和喬治一樣,一知道現在需要該乾什麼,就恨不得立刻沿著山穀,一直跑到河流與山峰的交彙處;但和喬治不一樣的是,他沒有耐心,不明白為什麼非要等待專業洞穴探險人員的到來。在查理看來,要探索斯卡代爾峰的秘密,身為斯卡代爾人就是一個最大的優勢。所以他在房車外走來走去,一支接一支地抽煙,一口一口地抿著早已冰涼的茶水。喬治緊緊地盯著房車的窗外,瞪著眼睛看著村子。“不知道斯卡代爾人為什麼不願意給我們提供信息。多數情況下,這些人要麼是想保護自己,要麼就是想保護某個其他人,要不然,就是一群故意和我們作對的混蛋,津津有味地看著我們折騰個不停。但這兒的人呢?想從他們那兒得到點什麼,實在是太難了。”克拉夫歎了口氣。“我覺得他們也沒有惡意。他們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對這種做法已經習以為常了。這是他們幾個世紀以來養成的習慣,我想他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改變,就像他們覺得沒有人有權了解他們的事情一樣。”“不隻是這樣,湯姆。長期以來他們相互間非常親近,對於斯卡代爾的一切、對於他們相互間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以至於他們把這些都不當一回事兒了,但他們忘了我們可不是他們這兒的人。”“我明白你的意思。每當我們發現一件他們應該告訴我們的事兒,他們好像很吃驚,覺得我們早就應該知道了。”喬治點點頭。“鉛礦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馬·洛馬斯任何時候都沒說過‘哦,你們知不知道斯卡代爾峰裡有個鉛礦區?也許應該去那兒搜一下’。不,她和其他任何人一樣,認為我們應該知道那個地方。她之所以後來提到了,隻是想要取笑我,因為她覺得警方的搜查不夠徹底。”克拉夫站起來,在房車狹窄的空間裡來回踱步。“這確實挺讓人惱火的,但我們也沒有辦法,因為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我們自己發現之後,我們才明白,原來這件事兒我們也不知道。”喬治膩煩地揉了揉眼睛。“我總是情不自禁地去想,要是我有本事讓村民把他們所知道的都告訴我,或許已經把愛麗森救出來了。”克拉夫停下了腳步,盯著地板。“我覺得你說得不對。我認為給巴克斯頓警察局打第一個電話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他抬起頭,恰好與喬治的目光相遇。喬治的眼神讓克拉夫難以承受,所以又補充說:“當然,或許那隻是我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因為我受不了另一種可能。”喬治轉過臉,又重新拿起那本十九世紀出版的書,審視著關於鉛礦的那一部分,試圖把這段描寫和全國地形測量地圖聯係起來。湯姆·克拉夫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便坐在窗戶旁,看著一對畫眉在紫杉古樹濃蔭下的沙土裡啄食。很快就會有活兒乾了,他想,所以,就坐在這兒,好好想想,也就行了。洞穴探險人員乘坐的篷車到了。車上是一排一排的固定座位,車門上噴著“高峰帕克洞穴救援”幾個字,噴印技術很不專業。五六個人跳下車,從車後取出一些工具,不顧瓢潑大雨,迅速穿過草地。其中一人獨自向房車走去。查理急不可耐地看著這個人,好像一條獵狗似的。這個人走到門口,問道,“誰是這裡的頭兒?”喬治站起身,走了過來。“我是喬治·貝內特探長。”他說,同時伸出一隻手。“你長得很像詹姆斯·斯圖爾特,有沒有人給你說過?”這位探險員說。他抓住喬治的手,使勁兒上下搖著。喬治看到克拉夫在咧著嘴笑,便皺了一下眉頭。“有人說過。謝謝你們的到來。”“我們很樂意幫忙。很多年都沒有過像樣的救援行動了,所以我們特彆想能有一點兒不同尋常的事兒。你計劃怎麼做?”他坐在了一個長凳上,保暖潛水衣在他的腹部擠成了一團。“我們大致知道這些礦區入口的方位。”喬治說道。他把自己從那本書和地圖上了解的東西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裡有個叫查理的,是本地人。他很了解這個山穀,所以他能給我們帶路。如果找到礦口,你們進去的時候我想跟著你們。”救援隊員有些猶豫不決。“你有這方麵的經驗嗎?或者從事過登山運動嗎?”喬治搖搖頭。“我不會成為你們的累贅。我身體很好,也很壯實。”“不管你怎麼說,你都會給我們惹麻煩。我們是一個集體。我們習慣一起工作,互相關照。你會影響我們的節奏。我不想讓一個在這方麵毫無經驗的人跟我們一起進到一個未被勘探的山洞裡,”他有點兒緊張地搓了搓臉。“人會在山洞裡死掉的。”他補充道,“所以,我們在各方麵都做好了準備。”“你說的沒錯,”喬治說,“人的確會在山洞裡死掉。這也正是我必須跟著你們的原因。你們極有可能踏進一個犯罪現場。我不能讓任何可能的證據遭到破壞。你們有自己擅長的領域,這點我不否認。但我也有。就這樣了,沒有我,你們不能進去。好了,你們有沒有備用工具?或者你們的某個隊員把他的給我,還有他的潛水衣?”救援隊員非常不滿。“我不會讓我的人因為你沒經驗而冒險。”“我沒有讓你的隊員冒險。你們在前麵,看看有沒有什麼危險,我跟在後麵。我會服從你的命令。但我必須在場。”喬治一點兒也不讓步。“我也要去,”查理大聲喊道,他再也不能繼續沉默下去了。“我進過山洞,探索過洞穴,還登過山。我很有經驗。我了解地形。你們一定要帶上我。”湯姆拉著他的胳膊說:“查理,這可不行。如果愛麗森真的在那兒,看上去可能很慘。這會讓你很難過的,你也可能會無意識地破壞了現場。我第一次調查一起謀殺案的時候,差點兒成了陪葬的。我把整個現場吐了個一塌糊塗,看總督察的樣子,真像要殺了我。相信我,你就幫我們找到洞口就行了。”小夥子皺起了眉頭,把耷拉在臉上的頭發往後一撥。“她是我們家的人,克拉夫先生。總得有個自己人在吧。”“貝內特探長會儘全力為她把一切都做到最好,這點你可以放心。”湯姆說,“你知道,他和你一樣著急。”查理轉過身,垂下雙肩。“那我們現在還等什麼?”他說話的聲音突然有些變化,說明剛才他隻是想逞強。“我需要換一下行頭。”喬治說,“請問你叫什麼名字?”他問救援員。“我叫巴裡。”他歎聲道,“那好吧,我們還有一套備用的衣服,應該適合你。但靴子你得自己準備。”“我車上有雙長筒雨靴。行不行?”巴裡一臉不屑的樣子。“不行也得行。”二十分鐘過後,他們開始沿著山穀向前走去,渾身的裝束與周圍環境很不協調。他們經過了一片林地,在那裡查理曾發現了愛麗森掙紮的痕跡。他走在最前頭,喬治和克拉夫緊跟其後。後麵的隊員湊在一起,抽著煙,又說又笑,好像他們要麵對的是一項很輕鬆的工作,並不比在一個普通的星期天去考察某個迷人的山洞更難。他們到達峰底後,隊員們就蹲在身邊的樹下等候指令。查理沿著石灰岩的邊緣慢慢地移動,時不時地把灌木向後撥開,有時還爬到墜落的大石頭上,看看它們會不會把一百五十年前的礦道柵欄給擋住了。喬治儘可能跟在後麵,但由著查理去尋找,自己則不斷地把這裡的地形和書中的描述加以對比。查理費力地穿過一片矮樹林,接著又爬到一堆小石頭上,然後從另一邊下來。等在下麵的人看不見他,但能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懸崖這兒有個裂口,看著像……像個柵欄,但已經朽爛了。”“查理,在那兒等著。”喬治命令道,“隊長,跟我來。我們需要看一看,除了查理剛才留下的痕跡外還有沒有其他動過的痕跡。”他們艱難地穿過一堆堆亂石,上麵要時刻防備可能會抽打到臉上的小樹枝,下麵要十分小心縱橫交錯的藤條,以防被絆倒。“要搞清楚這兒是不是有人來過,簡直不可能,”克拉夫說道,顯然,他感到很沮喪,“你可以穿過樹林上這兒來,也可以沿著山穀從另一邊上來。作為犯罪現場,這裡不太可能。”他們爬過岩石,看見查理在那兒著急地跳來跳去。“看那,”他一看見他們來了就大聲喊道,“貝內特先生,你來看看,肯定就是這兒了。”喬治整個上午都在研究書上對礦道口的描寫,但與他們的眼前所見相去甚遠。大塊大塊的巨石從礦道口落了下去,使得這裡與其他地方迥然不同。拱門是用簡單的工具在鬆軟的石灰岩上鑿出來的,而現在看上去卻更像是個很小的三角形裂口。蕨類植物長到了裂口的一半那麼高,而一棵大樹遮住了裂口的較高處,看起來那裡似乎是入口處。“怎麼樣?”查理自豪地說道,“能看見鐵釘的痕跡吧?他們把鐵釘砸進去用來支撐木柵欄。”他指著從岩石的一邊鼓出來的幾塊兒黑色石頭說:“從這兒……”說著,他把蕨藤拉到一邊,腐爛的木樁便露了出來,“我以為我對山穀的每個角落都了如指掌,但壓根兒不知道還有這麼個地方。”喬治心情沉重地看了看周圍。查理已經像頭大象一樣把這裡踩了個亂七八糟。即使愛麗森曾經真的來過,不管是一個人還是被人挾持,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痕跡。他深吸了一口氣,叫道,“巴裡,把你的小夥子們叫過來,好嗎?”他轉向克拉夫,“隊長,我希望你和洛馬斯先生返回到房車。我需要一些警察把這兒封鎖起來。還有,現在不要給媒體透露一個字。”“好的,長官,”克拉夫把手搭到查理的肩膀上,說:“我們該走了,這裡就交給探險員們。”“我應該留下來。”查理說著,便甩掉克拉夫的手,向入口處跑去。喬治敏捷地用腳將他絆倒。查理砰的一聲摔倒在地,怒氣衝衝地翻起眼睛,瞪著喬治。他感到受了委屈,十分生氣。“都彆鬨了。”喬治說道,“好了,查理。彆再把事情搞得越來越麻煩。我保證,一有消息,我第一個通知你。”查理站起來,取下粘在頭發上的碎葉。“我回去把我發現的東西告訴奶奶。”他挺不服氣地說。這時,喬治已經把目光轉移到探險員們身上。他們從大石頭上爬過來,看似一條起伏不平的小徑。馬上就要做正事了,他們都安靜了下來,行動有條不紊,大家都在仔細地檢查各自的工具。巴裡遞給喬治一個安全帽,帽子前安了一盞礦燈。“記住,你要一直跟著我們。我們不知道裡麵是什麼樣子。從外麵來看,還不容樂觀,也不太安全。我們就先進去了,叫你的時候你再跟上來,不要急。清楚了嗎?”喬治點點頭,調整好安全帽的帶子。“如果你們發現有最近留下的痕跡,千萬不要動。如果那個女孩在裡麵……嗯,你們就直接出來。”巴裡猛地轉過頭,看著他的一個隊員。“特雷弗有個照相機,專門用於地下拍攝。想著萬一要用,我們就帶來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那麼好吧。丹斯,你打頭,我在後麵看著喬治。你們都聽見他的話啦,小夥子們,不要破壞你們發現的任何痕跡。噢,喬治,裡麵不能抽煙,洞裡總會有很多你根本想不到的事情。”進入此洞恍如下地獄一般。山間的那一個裂口很快將他們吞噬,一進去眼前便是一片漆黑。微弱的黃色錐形光照在石炭紀石灰岩的白壁上,上麵是一道道條痕;石英碎片閃閃發光;潮濕的流石上小水珠的反光時隱時現;礦物特有的斑斕色彩點綴著岩石。喬治記得他曾經和安妮參觀過卡斯爾頓附近的一個岩洞,但他想不起這些奇怪的斑點和其成因之間的聯係。很長時間以後他才漸漸適應了他所在的通道,非常狹窄,寬不足四英尺,高不過五英尺半。他不得不弓著腿彎著腰向前走,這樣,他的安全帽才不會碰到懸垂下來的奇形怪狀的鐘乳石上。空氣很潮濕,但沒想到還很清新,好像一直在循環通風。鐘乳石上一直有水珠往下滴,間隔的時間有時長,有時短。腳下的路坑坑窪窪,而且很滑,喬治不得不用手電筒照著路,以免被散布在通道上新長出的石筍絆倒。“很奇妙,是不是?”巴裡扭過頭說,帽子上的燈光猛地讓喬治什麼也看不見。“是很奇妙。”“讓它自然地再過150年,這個山洞就可以供人參觀了。我給你說,如果今天我們在這兒一無所獲,周末我們就會再來,進行一次嚴格意義上的勘測。你知道嗎?為什麼斯卡萊斯頓河水像是從地下冒出來的?這說明附近肯定有個地下洞穴係統,而這個礦道很有可能就是通向那裡的。”巴裡非常興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這讓喬治很不舒服。他並沒有幽閉恐懼症,但他不理解對方為什麼想在這種到處都是岩石的危險地方待上幾個小時,而且願望還這麼強烈。他喜歡沐浴在陽光下,呼吸著新鮮空氣。這種半似人間,半似地獄的地方對他沒有吸引力。喬治還沒來得及回答,從前麵傳來一聲叫喊,聲音嚴重失真,一點兒也聽不清楚。他正準備去看一看,巴裡伸出胳膊擋住了他。“等等。”巴裡命令道,“我去看看怎麼回事。馬上就回來。”喬治焦急地站在那裡,一直在想剛才的聲音是什麼意思。他不知道要等多長時間。幾分鐘之後,巴裡出現了。“怎麼回事?”喬治問道。“沒有屍體,”巴裡說得很快,“但有些衣服。你快過來看看。”探險員們緊緊靠在牆壁上,給喬治讓開路。走了幾碼遠,發現通道變得寬闊,很明顯那裡是四個通道的彙合處。其他的出口都被石塊封住了,隻留下一個小洞,大約有十英尺寬七英尺高。礦燈的光線勉強能讓人看到對麵的東西好像是一些衣服。“誰有亮一點兒的燈?”喬治問道。有人給他遞了一盞很重的燈。他將燈打開,讓強烈的光線照在那些衣服上。一些黑乎乎的東西捆在一起,靠在岩石上。他漸漸地辨認出,一開始他認為是兩塊兒黑布條的東西原來是被撕破的緊身褲。旁邊的一些黑布,他認出是撕開的襯褲。一陣痛苦和憤慨讓他的心猛地一顫。他強迫自己深深地吸了口氣。“我們都離開這裡。最後麵的人掉頭先走,其他人跟上,我殿後。”有那麼一陣兒,誰也沒有動,“沒聽見嗎?馬上離開。”隨著喬治的一聲大喊,他那比小提琴最高音弦繃得還緊的神經略微鬆弛了一點兒。他站在那兒瞪著他們。終於,他們轉過身,往回走去。他們走得很穩,不慌不忙,這對於喬治在整個破案過程中所遇到的磕磕絆絆似乎是一種嘲弄。出來之後,他有一種在裡麵待了好幾個小時的感覺,但一看手表,還不到十五分鐘。有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從樹林那邊的小道上過來,以防消息靈通的記者,同時確保現場不會遭到破壞。喬治清清嗓子,說道,“巴裡,我希望你的同事特雷弗留下來,幫我拍些照片。其餘的人,希望能留在這裡,等我們把這裡的一切都安排好之後再離開。如果你們現在返回村子,消息就會傳出去,說我們在這裡發現了些什麼。那樣的話,人們可能會蜂擁而至。”探險員們小聲議論了一陣兒,答應留下來。巴裡從掛在他脖子上的一個防水袋裡摸出一盒煙。“你也來一支吧。”他說。“謝謝。”喬治轉身對那兩名警察說,“你們去一個人,通知克拉夫隊長,我們在這兒發現了一些衣服碎片,這兒可能就是犯罪現場。現在需要派一整隊人過來,把現場保護起來。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們一定要小心行事。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我們確實沒有找到屍體。再不能讓報紙像星期五那樣胡亂報道。”其中一個警察緊張地點點頭,急忙轉過身,向村子跑去。“你的任務是確保警方以外的任何人必須站在距離礦道二十米以外的地方,”喬治對著另一個警察說,然後轉向巴裡,“那裡是中心區域,有沒有可能從那兒到其他通道?”巴裡聳聳肩,然後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看起來不太可能,但沒有仔細勘察前我也無法確定。一般來講,可能會有通道,但也有可能某個人出來之後把它堵住了,讓人感覺走不通。但這是個礦道,不是一係列的山洞。所以很可能是一條直道進,一條直道出。如果有人往山裡鑿洞,那他還會在洞裡麵,但不可能還在活蹦亂跳。我覺得愛麗森不可能在裡麵。”他拍拍喬治的胳膊,然後轉過身和他的同伴們一起蹲坐在石頭上。他們用了七個小時對山洞進行了全麵的搜查。特雷弗拿著照相機,仔仔細細地拍攝了牆壁和地麵上的每個角落。除了這個狹窄的通道以外再沒有其他的進口和出口。那些被堵住的通道沒有任何最近留下的痕跡,礦道裡也沒有一絲銷毀屍體的跡象。喬治也說不清這對偵破工作是不是有利。到了下午三點多,一件掉了扣環的粗呢大衣,一條褲腿被完全扯成兩片的緊身褲,還有一條藏藍色的運動短褲都已經十分小心地裝進了袋子裡,準備送往警方的化驗室。喬治無須任何專家來告訴他,那潮濕的衣服上的汙跡無疑是人留下的。喬治當了這麼多年警察,不可能辨認不出血跡和精斑。另外還有兩個發現,如果要說與前麵的發現有什麼不同,那就是更加令人不安。一個警官發現了一塊變形的金屬嵌在山洞的牆壁上,這塊兒金屬原本是一顆子彈。因此,他們又對石灰岩山洞展開了仔細的搜查,任何地方都不放過。在一道裂縫的深處,他們又發現了一塊兒金屬碎片。這一次,他們絕對不會認錯。那毫無疑問是一顆由手槍射出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