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環視著教堂大廳,一臉的無奈。淡黃色的燈光使教堂顯得昏暗狹窄,淺綠色的牆麵更使它看起來單調乏味,缺乏生氣。但他們需要一間房子作為專案辦公室供警察使用。皮特·格倫迪實在無計可施,他能找的房子要麼是位於朗諾的村政府,要麼就是這個衛理公會教堂讓人壓抑的附屬建築,該教堂位於主乾道上,距離通向斯卡代爾的岔路口不遠。教堂不僅距離斯卡代爾很近,而且,從門上的標識來看,已經有一條電話線安裝在法衣儲藏室。“幸好教徒們不會進來取法衣。”喬治站在門口一邊說,一邊看著那被教徒們讚美的衣櫃,“格倫迪,記一下。我們還需要一部野戰電話機。”格倫迪於是在所需物品的單子上加上了電話這一項,這份清單裡已經包括了打字機,證人陳述表,不同比例的地圖,文件卡和文件盒,選民名冊和電話本。桌椅不成問題,大廳裡本來就有。喬治轉向盧卡斯果斷地說:“我們需要製訂一個明天早上的行動計劃。拉幾把椅子過來,商量一下我們需要做的事情。”他們把桌椅擺放在垂懸於橫梁上的電熱器的下方。電熱器對於夜間潮濕的寒氣幾乎不起什麼作用,但他們覺得有個電熱器總歸要好一點兒。格倫迪跑進廚房取了三隻杯子和一個小托盤,“當煙灰缸吧。”說完便把托盤從桌子上推給喬治,接著又從大衣內側掏出一個細頸保溫瓶,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這是從哪兒搞到的?”盧卡斯問。“從貝特西·克勞瑟那裡弄來的,”格倫迪說,“魯絲的表妹,是她媽媽那麵的親戚。”他一邊說,一邊把暖水瓶打開,一縷熱氣便冒了出來,喬治看得很眼饞。熱茶和香煙讓他們三個來了精神,於是開始製訂下一步的計劃。“我們需要最大限度地調集警察,”喬治說,“我們要對整個斯卡代爾地區展開地毯式的搜查,如果沒有結果,我們還要把搜查範圍擴大到斯卡萊斯頓河流域。我會記著與當地聯防隊取得聯係,看看他們能不能給我們的搜查工作提供點人手。”“如果我們把網撒得再大一點,或許還應該與‘高峰獵隊’高峰獵隊為英國的一個狩獵俱樂部,始於1848年,主要活動於獵德比郡山峰地區。取得聯係,看看他們能不能提供幫助。”盧卡斯說著話,同時弓著腰喝茶,好像不願放過茶水的一絲兒熱氣,“他們的獵狗習慣了追蹤,他們自己對這一帶也非常了解。”“我會記著的。”喬治說,他把一絲絲青煙全都吸了進去,仿佛這些煙可以溫暖已經凍僵了的五臟六腑,“格倫迪,請你把方圓五英裡以內的村民列個名單。天一亮我們就讓他們在自己的地界上查一查,看看有沒有那個女孩的蹤跡。如果她真是離家出走,一個人在黑夜裡遊蕩,很容易發生意外。”格倫迪點點頭。“我馬上就辦。長官,還有一件事,我可以說說嗎?”得到喬治的首肯後,他說:“昨天是裡克牲口集市日和聖誕表演日。賣的都是肥畜和奶牛,獎金很豐厚。所以這一帶的公路上車輛要比往常多。很多人趕到裡克去看表演,也不管自家的牲畜能不能得獎。還有人趁著集市置辦一些聖誕節需要的東西。他們回家的時間大概就在那丫頭失蹤的時候。所以,不論那丫頭走在哪一條路上,彆人都有可能看見她。”“很有道理,”喬治把這些都記了下來,“你可能是想問一問這些人吧?我會把這件事在記者招待會上說一下。”“記者招待會?”盧卡斯疑惑不解地問道。他本來就對這個“書呆子”的很多做法不讚同,現在看來喬治·貝內特是想利用愛麗森·卡特爾來讓自己出名。隊長對這一舉動沒有什麼好感。喬治點了點頭。“我已經與總部聯係,請他們安排一次記者招待會,就在這兒,十點鐘。我們需要各方的幫助,報界能很快把消息發出去,比我們快多了。如果靠我們自己去聯係昨天到過裡克集市的人,恐怕需要好幾周的時間,即使這樣,我們還會漏掉很多人。而新聞報道能在幾天時間裡就讓幾乎每個人都知道有一個女孩子失蹤了。很巧,今天是《高峰新聞報》的記者采訪日,所以,到喝下午茶的時候,街頭巷尾都應該得到消息了。公眾的關注對這類案子至關重要。”“但對於我們在曼徹斯特和阿什頓的同行們似乎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盧卡斯對此抱有懷疑,“除非是浪費警察的時間去追蹤錯誤的線索。”“如果她是離家出走,新聞報道將會使她很難躲藏起來。如果是被人帶到其他地方,借助新聞報道我們找到目擊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喬治的語氣不容置疑,“我向馬丁警官做了彙報,得到了他的許可。他親自到這裡來參加記者招待會。眼下,他還是完全同意由我來負責整個行動。”他補充說,同時對自己顯得過於自負有點不好意思。“有道理。”盧卡斯說,“你第一時間就趕來了。”他站起身來,把椅子向後一推,向前探身將煙頭掐滅,“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現在就應該返回巴克斯頓?我看不出來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負責白天值班的警察六點鐘趕到以後就可以把一切安排好。”從內心來說,喬治同意這樣做,但他不想離開。同樣,他也不想毫無意義地留在這裡而讓他的上司感覺有壓力。他多少有些不情願地跟著盧卡斯和格倫迪上了車。到了朗諾,格倫迪下車,喬治和盧卡斯一路上很少說話;從朗諾到巴克斯頓還有七英裡,這一段他們話更少。兩個人都很疲憊,都被各自的心事攪得心神不寧。回到巴克斯頓警察分局,喬治與隊長分手後便給值白班的警察和從縣裡其他地方抽調的警察打了一份指令。他上了車,坐在方向盤前,將車發動起來。從儀表板的通風口發出的一陣涼氣使他禁不住哆嗦起來。不到十分鐘,車就開到了他家門前。這棟房子對於像他這樣身份的已婚男子剛合適。這是一套三臥室的半獨立式住宅,坐落於一個寬敞的花園當中,花園是由街道上的一個急轉彎而形成的。從廚房和後麵臥室的窗戶,可以看見格林低地的一片森林,沿著山嶺一直延伸到埃克斯艾奇山脈的起點,又綿延至茫茫幾英裡的高沼地,在那裡,德比郡在一片朦朧中與斯塔福德郡和柴郡相接。喬治站在月光映照下的廚房中,眺望著黑黝黝、陰森森的野外。他像完成任務似的從冰箱裡取出三明治,沏了一壺茶,但一口也沒吃,甚至連三明治裡夾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桌子上放著一疊安妮專門留給他的聖誕卡片,但他卻視而不見。他用寬大有力的雙手捧著小小的瓷杯,每當想起他領著那條狗回去,打斷了魯絲·霍金孤獨守候時的情景,她那張破碎的臉便浮現在他的眼前。當時,她正站在廚房的洗滌槽旁邊,凝視著屋後那茫茫的黑夜。此刻,喬治覺得很蹊蹺,為什麼她的注意力沒有集中在屋子的前方。畢竟,如果愛麗森會回來,她大概也是從公共綠地和早些時候她走過的開闊地那個方向回來,而且任何消息也是從那兒傳回來。喬治推測道,或許,魯絲·霍金不忍心看到警察們在她所熟悉的地方穿梭往來,一看見他們,她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女兒的失蹤,而這對她則是心如齧噬般的痛苦。不管是什麼原因吧,總之她一直呆呆地注視著窗外,背對著她的丈夫和那位女警察,他們還是不知所措地坐在桌旁,不時地給她一點安慰,但顯然她並不需要。喬治開門進來的時候,魯絲甚至一動也沒動。隻是狗的爪子在石板上發出的聲音才使她的目光離開了窗外。當她轉過身的時候,狗已經蹲在了地上,嗚嗚低咽,兩隻前腿伸向她的腹部。“我們發現舍普被人捆在樹林裡,”喬治說,“有人封住了它的嘴巴,用的是膠帶。”魯絲睜大眼睛,張著嘴巴,眉頭緊皺,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不,”她輕聲說道,“不會是這樣的。”她在狗的身邊跪了下來,狗在她的腳脖子前搖頭擺尾,好似在向她道歉,一副諂媚討好的樣子。魯絲把臉埋在狗的頸毛中,緊緊將它抱住,就像抱著一個孩子。狗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舐著她的耳朵。喬治從對麵望著霍金。他正搖著頭,顯出疑惑不解的神情。“我實在搞不懂,”霍金說,“它從來不會讓任何人傷著愛麗森的一根頭發。”他突然苦笑了一聲,“有一次,我剛對愛麗森抬了抬手,還沒有碰著她,狗就咬住了我的袖子。這種事兒隻有愛麗森本人才可能做。我或者魯絲要封住它的嘴都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說一個陌生人。”“也許愛麗森彆無選擇。”魯絲抬起頭,臉完全變了樣,因為她意識到,她早些時候的擔心害怕可能變成了現實。“不,”她用沙啞的聲音乞求道,“我的愛麗森不會有事的,上帝保佑啊,保佑我的愛麗森。”霍金站起來,穿過房間走向他的妻子。他在妻子身邊蹲了下來,不自然地摟住她的肩膀。“彆這麼緊張,魯絲,”他說,同時抬起頭很快地瞥了一眼喬治,“這對愛麗森沒有用。我們要堅強一些。”霍金這時不得不向妻子表示關切,但他為此顯得有些尷尬。喬治見過很多不好意思表露自己情感的男人,但還很少遇見這麼不自在的人。他對魯絲感到十分同情。這不是他第一次在偵破重大案件中目睹婚姻的裂痕。他和這對夫婦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到一小時,但是,直覺告訴他,他們的關係與其說是出現裂痕,不如說是已經破裂。在婚後的任何時候,夫妻雙方如果發現對方不像當初想象得那麼好就已經夠讓人難過了,那麼對於魯絲來說更是雪上加霜。她結婚時間很短,對丈夫的失望又出現在由於女兒失蹤而萬分焦急的時候。幾乎不假思索,喬治蹲下身子,把一隻手放在魯絲的手上麵。“目前還沒有大的進展。但我們會儘一切努力。等天一亮,我們將組織人對山穀進行徹底搜查。我向你保證,我不會放棄愛麗森。”他們的目光遇到了一起,他感覺到一陣強烈的情感,這種情感非常複雜,他一時很難說清楚。當他望著遠處的高沼地時,喬治知道今晚將會是一個不眠之夜。於是,他把三明治用防油紙包了起來,倒了一杯熱茶,躡手躡腳地走上樓,準備去取放在盥洗室裡的剃須刀。在樓梯平台上他停住了腳步。他們臥室的門半開著,他忍不住想看一眼安妮,於是便用指尖把門推得稍大一點。她側身而睡,一隻手攥成拳頭放在身邊的枕頭上。上帝啊,她太漂亮了。光是看著她睡覺就已經讓他熱血沸騰。他真想脫掉衣服,睡在她身邊,讓整個身體感受她的溫暖。但是今天晚上,他怎麼也無法忘記魯絲·霍金那雙失魂落魄的眼睛。他歎口氣,轉身走開了。半小時後他重新返回到衛理公會教堂,凝視著他釘在布告欄上的四張愛麗森·卡特爾的照片。他把其餘的照片留在了警察局,讓人抓緊時間複製,以便在記者招待會上散發。當時值夜班的警官似乎還有些擔心來不及,但喬治臨走的時候覺得不會有任何問題。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張國家地形測量局繪製的地圖,以一個企圖逃跑的人——或者一個殺人犯的眼光仔細地研究起來。接著,他走出衛理公會教堂,沿著一條小路向斯卡代爾走去。還沒走幾步,他發現從教堂高高的窗戶上發出的黃色昏暗的燈光已經被夜幕完全籠罩。隻有星星透過時有時無的雲層發出微弱的閃光。一路上他都不得不小心地避開路邊一簇簇的野草,以防絆倒。他的眼睛漸漸地適應了夜色,目之所及已達最大的範圍,黑暗籠罩下的一切都逃不出他的視線。但當籬笆、樹木、羊圈、以及圍牆的台階依稀可見,即將到達村子裡的時候,寒氣不知不覺地浸透了他的全身。在城裡穿的鞋子底子很薄,走在這結了霜的地麵上讓人感到透心涼,甚至他的棉手套在這如風刀般的斯卡代爾的小路上也根本抵禦不了那刺骨的寒風。他的耳朵和鼻子除了疼痛,彆無其他感覺。沿著小路又走了一英裡,他打消了再繼續走下去的念頭。他想,如果愛麗森·卡特爾在這種氣候條件下身處戶外,她遭的罪比起他來就大多了,而且還遠遠不止是感官上的。“曼徹斯特新聞晚報”“1963年12月12日星期四第11版”“野營少年給尋找約翰帶來新的希望”“警察火速趕往人煙稀少的風景區”“本報記者”“負責調查萊恩河畔阿什頓城12歲的約翰·吉爾波瑞治失蹤案的警察火速趕往位於該城郊區的一個人煙稀少的風景區。”“有人看見一個男孩在這裡露宿。”“當接到報告說這個男孩安全無恙時,警察信心倍增。但結果證明這個男孩不是他們要尋找的人。”“他們發現的這個男孩先前也有人報警,說他離開家後失蹤,而且大約與約翰同齡——但是他叫大衛·馬歇爾,家住老海姆奧爾特住宅區的高斯·威爾街。”.99lib?“他隻失蹤了幾個小時。”“在“家裡惹了麻煩”之後,他打點起行李——還包括一頂帳篷——來到位於百合巷的一家農場露宿,這家農場地處阿什頓與老海姆的交界處。”“尋找阿什頓城斯莫爾肖小巷的約翰已經持續了19天。這是在這19天當中的一個讓人沮喪的插曲。”“警方今天說:“我們先前的確認為發現了重要線索。不過我們也很高興,因為至少把一個孩子平安地送回了家。””“有人去這家農場時發現大衛孤零零地露宿在這裡,於是馬上報告了警察。”““這表明,廣大民眾的確能夠與警方密切配合。”警方說。”珍妮特·卡特爾讓喬治想起了他姐姐曾經養的一隻貓。這隻貓寬額頭,尖下巴,小巧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嘴巴像玫瑰花蕾一樣,是他所見過的與人最親近、警惕性最高的家養動物。上嘴唇的兩端還有一些小斑點,仿佛有人拔掉了它的幾根胡須。他們麵對麵地坐在桌子兩旁。珍妮特文文靜靜地拿起一塊兒塗了黃油的烤麵包,從新月形麵包的兩頭一點一點地吃著,牙齒既小又尖。她每隔一會兒就會透過長長的睫毛瞟他一眼。喬治與十來歲的小姑娘在一起從來就感覺不自在,甚至在他稍微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這都是因為他有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姐姐。他姐姐的朋友先是把羽毛未豐的他當成手邊一個好玩兒的東西,再後來他們把要在大人麵前展示的機智和魅力在他跟前先演示一遍,似乎他是一個試驗品。喬治有時覺得自己就像做實驗用的第一輛兒童自行車上的輔助輪一樣。他從這種經曆中獲得的有益的東西是:他可以識彆出一個十來歲的姑娘是否在說謊,這一點他比他認識的其他人要強。但麵對珍妮特·卡特爾的鎮定自若,喬治覺得不那麼自信了。她的堂姐失蹤了,她可能做過各種設想,但不管怎樣,珍妮特顯得十分平靜,好像愛麗森隻是到商店裡去了一樣。她的母親莫琳很明顯不能像她女兒一樣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當提起她的侄女時,聲音禁不住地顫抖,她含著淚水把珍妮特的三個弟弟妹妹領走,以便喬治和她談話。她的父親雷,因為對當地很熟悉,所以已經起床,帶著警察去尋找愛麗森,她是他哥哥的女兒,他哥哥已經去世。“或許你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愛麗森。”喬治終於九-九-藏-書-網開口說話了,他特彆注意一直使用現在時,但看起來越來越不合適了。珍妮特點點頭。“我們就像姐妹一樣。她比我大八個半月,所以我們不在一個班。確實就像親姐妹一樣。”“你們是在斯卡代爾一塊兒長大的?”珍妮特點點頭,又一塊兒新月形麵包消失在她的唇齒之間。“我們三個一起長大,我,愛麗森,還有德裡克。”“所以,你們既是親戚,又像是最好的朋友?”“在學校裡我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因為我們不在一個班,但放學以後是。”“你們在一起都乾些什麼?”珍妮特撇了撇嘴,想了一會兒。“倒也沒有什麼可做的。有時候,查理,我們的表哥,會在晚上帶我們去巴克斯頓滑旱冰。有時我們去巴克斯頓或者裡克逛商店。但一般情況下我們就待在這裡。我們會去遛狗,有時如果人手不夠,我們會幫著乾點兒農活。愛麗森有一個唱機,是她過生日時收到的禮物,所以,我、她,還有德裡克很多時候會在她家聽唱片。”喬治抿了一口莫琳給他沏的茶,發現這茶竟然比警察餐廳裡的更濃。“她有沒有什麼煩心的事兒?在學校或者在家裡?”珍妮特抬起頭看著他,眉頭緊皺。“她絕不會離家出走,”她突然氣衝衝地說,“一定是被人挾持。愛麗森不會出走。她為什麼要出走呢?她沒有什麼可逃避的。”她情緒激動,這讓喬治吃了一驚。或許沒有什麼可逃避的事情,喬治想,但也許有值得她逃往的人。“愛麗森有男朋友嗎?”珍妮特從鼻孔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應該沒有吧。她和巴克斯頓的一個小夥子一起看過幾場電影,他叫阿倫·米利肯,但那不算是真正的約會。有好幾個人一起去的。她跟我說,他想要吻她,但她一次也沒答應。她說,他還以為就靠給她買了幾張電影票就可以想乾什麼就乾什麼。”突然爆發的情感感染了珍妮特,她以挑戰的目光注視著他。“這麼說來,她還沒有真正愛上誰?她會不會愛上年齡大一些的人?”珍妮特搖了搖頭。“我和她都喜歡《加冕街》中的丹尼斯·泰納,還有披頭士樂隊的麥卡特尼,但那隻是一種幻想。要說實實在在的愛,那倒還沒有。她平常總是說男孩子都很無聊乏味,他們隻對三件事感興趣:足球,乘火箭去太空,將來買什麼樣的車。”“德裡克呢,他屬於哪種類型?”珍妮特看上去一臉疑惑。“德裡克嘛,他……喔,他一臉的粉刺。誰都不會喜歡上他。”“那麼,查理呢?你的表哥。我聽說他們經常一起在他奶奶那裡玩兒。”珍妮特搖搖頭,一根手指下意識地遊移到嘴角旁邊一顆尖頭呈黃色的小小的粉刺上。“愛麗森隻是跑去聽馬·洛馬斯講故事。查理住在那兒,就是這樣。不過我真搞不懂,你為什麼沒完沒了地問愛麗森喜歡誰,你應該去找綁架她的人。我敢說,誰都認為菲利普叔叔有好多好多錢,就因為他有一棟大房子,還擁有全村的土地。我敢說誰都知道弗蘭克·辛納屈(美國集歌手、演員、電台、電視節目主持人、唱片公司老板等多重身份於一身的全能娛樂家。生於1915年,1998年去世。(譯者注))的兒子被人綁架了。電視裡、報紙上哪兒都報道了。我們這裡沒有電視,我們收不到節目,所以我們隻能守著收音機。可是,即使這樣,消息還是傳到了斯卡代爾這裡。所以綁架的人怎麼樣都能打聽到這些信息。他們肯定會讓愛麗森家裡出一大筆贖金。”她情緒激動,沾上了黃油的嘴唇亮晶晶的,舌尖在嘴唇上跳動著。“愛麗森和她繼父關係怎麼樣?”珍妮特聳了聳肩,好像這是一個她最不感興趣的問題。“我想還行吧。她喜歡住在那棟宅第裡。我就給你說一說吧,也沒有什麼目的。”油然而生的一股惡意使她雙眼發光,“不管什麼時候彆人問她家在哪兒,她總是脫口而出‘斯卡代爾莊園主宅第’,好像有多麼了不起一樣。我們小時候編了很多有關那棟房子的故事,有鬼故事,有殺人的故事,似乎愛麗森真的以為隻要住在那兒,就很了不得。”“你還沒說她繼父呢,她說過他什麼沒有?”“也沒多說什麼。他向她媽媽求婚的時候,她說她覺得他有點兒像馬屁精,因為他總是給魯絲嬸嬸帶點兒東西,守在她們家門口。帶的東西嘛,也就是花呀,巧克力呀,尼龍襪呀這一類的。”她在座位上扭來扭去,用指甲掐破了一顆粉刺,還不想讓人看出來。“我覺得她就是因為嫉妒,因為她一直是魯絲嬸嬸的掌上明珠,已經習慣了,容不得任何人來搶她的位置。但是他們結婚以後,再沒有求婚那一套了,在我看來,愛麗森和他處得還不錯。他不太管她,他看上去對任何人都不感興趣,除了他自己,他還喜歡照相。總是照個不停。”珍妮特一臉的不屑,說完後又拿起了麵包。“他都照些什麼照片?”喬治問道,他並非對這一問題感興趣,而隻是為了把談話進行下去。“風景。也拍一些人物照,但他喜歡在彆人乾活時抓拍。他說照相要讓人看著很自然,所以他常常在彆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地照。隻不過他不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對斯卡代爾不像我們這麼了解。所以,每次當他貓著腰、踮著腳想要偷偷拍照的時候,大部分時間裡有一半的人實際上都知道。”說著,她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後又突然想起喬治還在這裡執行公務,趕緊用手捂住嘴,眼睛睜得大大的。“所以,在你看來,愛麗森沒有理由離家出走?”珍妮特放下麵包,把嘴一噘。“我剛才跟你說過了。她根本不會出走。沒有我,愛麗森不會出走。我不是還在這兒嗎?所以她一定是被人綁架了。你們應該能找到她。”她的眼睛刷的一下轉向了一邊兒,喬治順著這個方向望去,看見莫琳·卡特爾正站在廚房門前。“你跟他說吧,媽媽。”珍妮特實在覺得無可奈何,“我一直跟他說,他就是不聽。你告訴他,愛麗森不會離家出走。告訴他呀。”莫琳點點頭。“她說得對。愛麗森遇到事兒的時候總是很著急。如果她真的為什麼事犯難,我們就會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不管發生了什麼,愛麗森肯定是被迫的。”她走過來收拾了珍妮特用過的茶杯,對她說:“你們幾個該去德裡克家了。凱西送你們上公共車。”“我可以送他們。”喬治主動說道。莫琳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明顯覺得不太合適。“謝謝你,但今天早上本來就有些亂,所以最好就讓他們跟平常一樣讓凱西送吧。快點,珍妮特,把衣服穿好。”喬治抬起手說:“珍妮特,走之前再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和愛麗森去沒去過一些像山上的洞穴、窩棚之類的比較特彆的地方?”珍妮特無可奈何地瞥了她媽媽一眼。“沒有。”她答道,但說話的聲音卻透出完全相反的意思。珍妮特把最後一塊兒麵包塞進嘴裡,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還向喬治揮了揮手。莫琳拿起碗碟,抬起頭,說:“即使愛麗森要離家出走,她也不會就這麼走了。她很愛她的媽媽。她們倆相依為命,因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就她們兩人生活在一起。愛麗森不會讓她媽媽忍受這樣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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