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探(1 / 1)

一夜紛亂的噩夢,醒來的時候腰酸背痛,特彆是脖子處,落枕落得厲害。我拍拍臉,從沙發上坐起,立馬想到了什麼,趕忙去看時間,已經是早上七點多了。心道還好,鑽進衛生間,仔細找了找,沒有發現任何東西。我捏了張紙巾,輕輕把水龍頭擰開,用冷水拍了幾下臉,然後掏出手機給淩誌傑打電話,那邊總算開機了。“這麼大清早就打電話,猴急啊你?讓我先回家睡會兒”淩誌傑的聲音顯得非常疲憊,一個勁在打哈欠。“來我這裡睡吧,對了,昨天沒來得及跟你說,把指紋采集的工具帶過來!”“帶那些做什麼?”“你帶過來就知道了,我這裡都已經準備好了。”“行,行,半個小時後我就到!”“疲勞駕駛,你就開慢點。”“嘀--”那邊已經掛斷。我推開臥室的門,窗戶仍然半開著,從那裡看出去,雨已經停了,但漫天的黑雲仍然陰沉沉地壓過來。我徑直走到飄窗邊上,去看那幾根昨晚布置在那裡的細線,沒發現任何被動過的跡象。我又順著細線的走勢抬頭去看吊頂大燈上那架相機,它仍然對著飄窗,同樣看不出位置有什麼變化。看樣子,昨晚沒有等到那個我看不見的人。不過沒事,我還有時間可以等。出了臥室,我戴上手套,拿起昨天已經準備好的鋼化保溫杯,出門,下樓,敲響了502的門。十分鐘後,我拿著裝滿熱水的保溫杯又回到了樓上,泡了碗方便麵,然後開始吃早餐。淩誌傑到達的時間比他自己說的還要快一點,一進門就喊困得不行,直打瞌睡。我就讓他去沙發上先躺一會兒,他也毫不客氣,蹬了皮鞋,把自己往沙發上一甩,就鼾聲大作起來。我則回到臥室,打開電腦,準備查些關於這個小區的資料,順便看看新聞。各大網站的新聞頭條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字眼:關於X市特大連環殺人案件專題報道!最新進展:目前已有七個受害者,警方稱凶手仍在繼續行動各大論壇的帖子標題倒是比新聞要精彩得多,看到好幾個標題:《那位連環殺手,我在此公布幾個貪官的住址,下麵的反貪重任就交給您了!》、《2012就要來了,殺手大哥,您收我為徒吧,我想成為您的接班人》、《你還是個爺們不?儘殺些年輕女的,有意思嗎?有種來找老娘,我們床上見!》看到這些,我不禁笑了笑,當一宗連環殺人案進展到一定程度還沒告破的時候,人們關注的重點已經不再是事件,而是凶手本人。那麼淩誌傑所受到的來自各方麵的壓力就可想而知了。在這個時候,我還要他趕過來幫我處理私事,想想實在有點對不起他。看完新聞,我開始查找幾年前樓上那起一家四口的命案,但是毫無線索。我想,也許這同樣是羅先梅所編織的謊言吧。忽然想起好久沒有登錄QQ,上去看看,有一條留言,內容是:我看到他們笑了。留言的是我以前的一個病人。這個病人的症狀非常特殊,在他看來,所有的人都是一張木板臉,沒有表情。一開始,我以為是“人臉識彆障礙症”的變異,但在後來的接觸中,發現他的症狀沒那麼簡單。他能很快記住一個人的相貌,卻分辨不出這個人的表情變化,以至於完全無法理解人們通常所說的笑和哭是什麼意思。我給他做過一係列的測試,結果表明,他的症狀已經超出心理學的範疇。我又查了些資料,才知道是他大腦構造上的天生缺陷,那是位於大腦後部的下枕葉回區域沒有正常工作造成的。這個症狀,以現在的醫學手段還遠遠無法根除,所以隻好勸他作罷。雖然在他眼裡見到的世界是由死人臉組成的,但這對他影響不大。他是個相當聰明的人,有著雙博士的頭銜,在經濟學領域有份不錯的事業。雖然我沒辦法幫他治好病症,但我們時不時都會有些交流。而這次,他發過來這麼一句,我著實感到驚訝,順手回了一條留言過去:你是怎麼做到的?我也沒等他回複,直接關了QQ。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我回到客廳,輕輕拍了拍淩誌傑。淩誌傑睡得很輕,一下子就被我拍醒了。他揉了揉臉,坐正了身體,問我:“我睡了多久?”“一個半小時。”他點點頭說:“夠了,那麼我們開始吧,你找到的東西在哪裡?”我重新戴上手套,將那隻鋼化保溫杯擺在茶幾上,說:“這是早上剛剛從羅先梅那裡取樣過來的指紋。”然後從冰箱裡拿出口紅和手表,“這就是那兩樣東西,不過口紅上已經有我的指紋了。”淩誌傑點點頭,問:“還有嗎?”“本來應該還有幾張照片和其他地方的指紋,不過看來今天暫時應該沒有了。”“照片?”“嗯,我前段時間總感覺有人在這屋子裡,而昨天傍晚突然看到那個人不,那個東西闖進了臥室。我覺得它可能還會再來,於是在臥室裡做了個裝置,打算拍下那個東西的樣子。不過今天早上檢查,發現細線沒有動過,那個東西昨晚沒進來”我看著淩誌傑的眉毛都擰到一塊去了,顯然他沒聽懂,這才想起昨天那事我還沒跟他好好說過,於是又停下來將昨晚的細節都說了一遍。淩誌傑抬了抬眉毛,那樣子是有點不信,但又看了看我,才轉了個眼神,這眼神我知道,他這次終於又無條件地相信我了。“臥室飄窗的窗框、客廳落地窗的窗框、防盜門的門把手這些地方我昨天全都擦拭過了。如果那東西昨晚曾經試圖進來的話,肯定會在這幾個地方留下指紋。至於屋內可能留下指紋的地方,比如水龍頭,衛生間的門把手等處我也保護過了,最好也采集一下,看看有沒有除了我和你之外的其他指紋。”我補充道。“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淩誌傑說完就起身,打開帶過來的工具包,開始了他的指紋采樣工作。防盜門的門把手上沒有任何指紋,客廳的落地窗窗框上也沒有指紋,最後是臥室的飄窗窗框。淩誌傑將頭伸出那些我布置好的細線,去飄窗外麵采集指紋,不一會兒就將頭縮了回來。他在臥室的內側玻璃上仔細刷了一會兒,回過頭問我:“你昨天布置好這些細線以後有沒有擦過窗框?”我有點不解,點點頭說,我擦拭過好幾遍,能確定不會留下自己的指紋。“那現在這裡為什麼還有這麼多的指紋?還有些尖銳物劃過的痕跡,而且很新鮮。”聽他這麼一說,我趕忙湊近去看,果然,被淩誌傑刷過後,能看到一些很明顯的類似手印的東西,而且還有幾絲淩亂的劃痕,這些在我昨天擦拭的時候可以確定是不存在的。看到這裡,我的後背瞬間冒起了冷汗,迅速回頭掃視了一圈臥室。因為,我已經意識到了,昨天看到的那個東西,也許並沒有翻出去,而是仍然留在這個屋子裡。淩誌傑估計是察覺到了我異樣的神色,瞬間就從飄窗上跳了下來,同時手裡多了一把黑色的東西。我一看到這把黑色的東西,心臟隨之劇烈地跳動起來,立刻明白了他想乾什麼。淩誌傑舉著那把黑色的東西快速走過我身邊,然後做了個手勢示意我跟在他後麵。他迅速掃視了一圈臥室,把目光鎖定在與床平行的一排壁櫃上,輕輕地走過去在櫃門上挨個敲擊,邊敲邊貼上去聽裡麵的動靜。一直敲到最後一扇,淩誌傑都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也沒有打開那幾扇櫃門。我忍不住用手勢問他要不要挨個打開看看,他卻擺了擺手,然後出了臥室,同時示意我跟上去。淩誌傑此刻的動作相當專業而謹慎,這些動作所傳達的緊張感,讓我覺得不是在自己的家裡,而是跟他進入那些重刑犯所藏匿的窩點。在隨後的時間裡,我們仔細地搜索過餘下幾個房間,以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痕跡。“誌傑,算了,可能是我多心了。”“你確定昨天把你自己的手印擦掉了?”我點點頭,這我還是能確定的。淩誌傑在得到我的回複後,又想了一會兒,然後問道:“手表和口紅都是在衛生間找到的?”我同樣點點頭。“再去衛生間看看。”淩誌傑說完又轉身進了衛生間。我一邊跟進去,一邊說:“這種地方一目了然,剛才不是看過了嗎?”淩誌傑沒回我,直接走進淋浴間,抬頭看了看吊頂,然後踮起腳尖,伸長手臂往上捅了幾下。我還沒明白過來,就看到吊頂上的其中一塊板子被輕輕一捅就翻了上去,露出一個黑色孔洞。淩誌傑幾乎在同時,將槍舉起死死地對著那個黑色洞口,洞裡沒有什麼動靜。他朝我做了個手勢,我馬上就明白了,轉身從客廳拿了支手電筒,又拎了張稍高的椅子回來。我看著淩誌傑一手舉電筒一手舉槍,踩著椅子從那黑洞裡探了上去,不一會兒,就縮了一回來。他手裡多了一團黑色的東西,我一看,竟然是頭發!濕漉漉的,散發著一股腐臭的味道。淩誌傑將頭發遞給我,然後讓我去找個保鮮袋裝起來,並說道:“上麵還有東西,不過卡在通風管道裡。”本來看到這發臭的頭發就感覺不太好,直犯惡心,聽他說上麵還有東西,馬上就意識到也許還有更壞的事情,於是不假思索地問道:“還有什麼東西?”“這裡看不清楚,你去找個鉤子之類的工具來,得把它鉤出來才知道。”淩誌傑說完又將上半身伸了上去。我趕忙回頭去找鉤子。家裡能做鉤子的東西還真少,要不就是太軟,要不就是太短,最後隻得將一隻鐵絲衣架拆了拉長,回到衛生間想要給淩誌傑,卻發現衛生間裡沒人--他不見了。我去找鉤子的時間並不長,最多三分鐘,淩誌傑不可能跑到哪裡去。我走進淋浴間,朝上看了看那個洞口,心想,這吊頂的空間這麼窄,他不至於上到裡麵吧?即使能上到裡麵去,吊頂那麼脆的東西,根本就承受不了淩誌傑這麼大的塊頭。不過想歸想,我還是踩著凳子和他先前一樣將頭慢慢從那洞裡伸了上去。上麵漆黑一片,手電筒又在淩誌傑手裡,我現在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隻聞到一股類似死老鼠的臭味。看樣子有什麼東西腐爛在這裡了,和先前那頭發一樣。我想了想,朝裡麵喊了幾聲淩誌傑,沒有回應。心想算了,正打算抽身下去的時候,突然聽到頭頂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好像是什麼東西正從上麵某根管道裡往下爬。我第一反應是淩誌傑,趕忙又喊了聲,但那邊聽到我的喊聲,似乎停頓了一下,馬上又換了個更快的速度往下爬來。淩誌傑那麼大的個頭怎麼可能在一條通風管道裡麵爬?我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同時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跌跌撞撞地想要抽身下去,卻腳下一晃,整個人猝不及防就摔了下來。凳子不高,我摔得不重,揉了揉腳脖子打算站起來,同時抬頭去看上麵的動靜,就看到那黑洞裡麵有一張泛白的臉,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我。這個畫麵太刺激了,我全身的神經一下子全都跳起來,扯著整個人連滾帶爬地往淋浴間外麵退。但退了幾步後我就意識到,不管吊頂上那是什麼東西,現在看來它跟昕潔的失蹤有莫大關係!想到這,也不知道哪來一股勇氣,我順手從旁邊抄起一個拖把,幾步跨進淋浴間,看也沒看,直接將拖把柄使勁朝上一捅。手裡感覺一空,什麼也沒捅到,我抬頭去看,剛剛還在上麵的那張臉不見了,上麵黑洞洞的看不到任何東西。我舉著拖把,打算踩著凳子再上去看看,卻突然感覺到左肩一沉,有什麼東西搭在了上麵。我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上麵的黑洞裡,肩膀上的這一搭把我嚇得整個人都跳起來,大吼一聲,同時轉身--有個人就站在背後。“是我!你怎麼回事?嚇成這樣?”在看清楚是淩誌傑後,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問道:“你你剛才去哪了?”“樓上啊,怎麼了?”“你怎麼不和我說聲?”“我還想問你呢!我讓你去找鉤子,你剛才跑哪去了?”“我我在陽台上”說到這裡,我忽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剛才我的確是去陽台了,但是淩誌傑沒理由那麼點時間都等不了,在沒喊我的情況下,就跑樓上去了。“阿寧!”淩誌傑突然衝我吼了一聲,我這才回過神來,他看我的眼神變得很奇怪。突然,他伸出雙手朝我的臉摸過來,我不由地躲開了。他停下手,用更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半晌,說道:“何寧,你到底怎麼回事?!最近一直都神神叨叨的,讓你去找個鉤子,結果半天不見人!”他指指淋浴間上方的黑洞,繼續說:“剛才我聽到有東西在那上麵鑽,我想到你之前和我說的那什麼我就打算追上去看看,可上麵的門鎖著,我隻好回來找你要工具。沒想到你在衛生間裡被嚇成這個鳥樣,你他媽的能不能給我清醒點?!”淩誌傑這一吼,剛才那種不正常的感覺終於消失了。我擺擺手,說了聲抱歉,然後把剛剛在洞裡聽到的情況也和他說了一遍,當然我沒提那張恐怖的臉。我擔心我說了,淩誌傑非但不會再信任我,還會覺得我瘋了。“對,就是你說的那種聲音!”淩誌傑頓了頓,繼續說,“之前有團白色的東西卡在通風管道裡,我讓你去找鉤子的時候又上去看了一下,就看到那團東西往上麵縮了回去,所以才想追到樓上去看。不過你也彆想太多,八成是隻大老鼠。”“你是說有隻大老鼠在拖那團你看到的白色東西?那堆頭發又怎麼回事?”“我怎麼知道?!”看樣子淩誌傑要發火了,語氣非常不耐煩,但他馬上吸一口氣,然後放慢語調對我說,“快點找幾根細鐵絲來,我們到樓上看看。”幾分鐘後,我們打開了702的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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