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尖叫的意義(1 / 1)

尖叫 李西閩 1327 字 16天前

——讀李西閩長篇《尖叫》楊獻平我喜歡令人窒息和令人感動的,它們更能夠在本質上進入我的思想意識。它們的尖銳、緊迫和壓抑都是我們在活著的某種時候所必需的。在生活當中,在經驗世界之內,不論怎樣的一種經曆,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被我們所遺棄和淡忘。家正是挽救、記憶、發展和延續這種經驗的一種天才記錄者和發現者。優秀的總是可以帶給我們疼痛、愉悅、悲傷、憤怒等等非凡的情感和精神享受,儘管它們有時候顯得短暫、輕忽甚至不怎麼真實,但藝術,高貴的創造,其本身就是對人類的一種精神滋養和靈魂濕潤。在我的當中,一個明顯而強烈的感覺就是:一個優秀的家,他的表情是沉實、縹緲、溫和、多變、堅韌和淩厲的。他們就在我們身邊,就在這個世界的一隅,說出我們的已在的經驗世界乃至未知的靈魂風景。他們的文字是對我們生命和靈魂的真切闡釋、表達和進入,是我們在多年之後,或者現在進行時的一種精神性的鼓舞、發現和安慰。在了《血鈔票》(雲南人民出版社2003年9月第一版)不長的時間裡,我又讀到了一部名為《尖叫》(雲南人民出版社2,它的作者依舊是軍旅作家李西閩。需要說出的是:雖然出版社和作家本人將這部冠名為驚心動魄恐怖,但我仍舊對這一命名懷有疑義。我一直覺得,,尤其優秀的作品,不應當將它們分門彆類地按照某種題材來劃分。就《尖叫》這部長篇來說,它在我們已知的經驗、已經的現在和日漸緊迫的未來當中,構築了一種令人窒息、緊張、疼痛、憐憫、憂慮的真實環境。《尖叫》的真實意義和真正的價值就在於此。一個名字叫作安蓉的女子,在日常的生活當中,遭遇到了一係列的車禍和死亡事件。所告知的經驗世界已經顯示出了生命的某種悲哀和無奈。而一連串的車禍看起來是對生命的一種戕殘,是對生的一種剝奪和阻遏。而本質的問題是:生命何其脆弱!在鋼鐵之中,灰塵或者紙片一樣,她們堅硬而又柔軟,強大而又微渺,創造和主宰世界,而又被自己毀滅。這是反複的令人無法抑製的悲哀和創痛。這一點,《尖叫》這一文本顯然已經脫離了所謂的“驚心動魄恐怖”範疇,而是包含了對生死的價值思考、命運的追問、生命的同情、憐憫、無奈、人類生存的沉重叩詢和越來越發達的現代文明對人本身的戕害等等價值意義。尼采說:“肉體也是靈魂。”《尖叫》這部似乎在暗示這一觀點。一個一個的鮮活的肉體生命在車輪下粉碎、破裂和倒下,在大片的鮮血之中,顯現著生命中某種與生俱來的無奈、脆弱乃至某種宿命的悲哀。安蓉所經曆和目睹的一個個死亡情景,構成了一種強大的視覺和靈魂衝擊力,它們的出現實質上是對現代文明,尤其是汽車應用的日漸廣泛之後的反麵提示和思考,是對我們目前乃至更遠的人類世界的生命關照。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是:作家在敘述和描繪這些血淋淋的殘忍場麵時,不是以居高臨下、想當然的心態和姿態,而是用同情的、悲痛的和憐憫的筆調向我們說出。這其中體現著創作者一種人人愛人的思想境界。這一點,是我尊敬並且不願意將《尖叫》這部長篇歸類為“驚心動魄恐怖”的根本原因之一。它在傳達一種屬於人類的持之久長的共同情感,也是一個優秀作家所必需的精神品質和寫作理念。這令我想起海明威在《喪鐘為誰而鳴》中說的一句話:“一個人死亡就是我的死亡,不要這鐘聲為誰而鳴,它是為你而鳴。”從這個層麵說:肉體的消失,其實也正是靈魂的消失。肉體是靈魂的唯一所在,對肉體的尊重顯然是對靈魂的一種嗬護方式。中一再出現的眾多的死亡場麵:飛速的車輪(鋼鐵和動力)、驟然撲倒的肉體(生命和靈魂)、目擊者的驚呼和唏噓、麻木和冷漠……所有這些充滿殘酷性的場景,其實也是現實的一種有力驚醒和真實書寫,它們在一定程度上已經貫穿了我們現在乃至未來的長期的生活。“肉體是一個大理智,是有著一個心靈的大複合體。是一個戰爭和一個和平,是一群羊和一個牧人。”(尼采《查拉斯圖拉如是說·肉體蔑視者》)由此,我總是覺得,作家的創造是無限的,他們的文字和靈魂總是在燭照著麵對的生存、生活、日漸繁複、充滿悖論、欲望硝煙和生生死死的現實環境。《尖叫》試圖在一個人的眼睛和內心找到諸如生命、死亡、人性、人道、文明與文明的反動等等影像。這種設置或者說構造顯然是成功的。在文本當中,作家的敘述優雅、細致,且充滿彈跳力。從心煩和憂鬱的安蓉到一個叫做水曲柳鄉村度假開始,在流動的語言中設置了一連串的帶有預示性的死亡和現實背景。隨後的展開,以安蓉的懷疑和假設開始,在車輛(技術與文明)和生命(原始和脆弱)之間,製造了真實的鋼鐵與肉體狹路相逢,死亡觸目皆是的殘酷場景。這些場景本身就很殘酷,而接連的類似情景不是殘酷二字可以概括的。在當中,我不止一次地顫抖和壓抑,它讓我欲罷不能。也使我隱隱地感到了某些與生命形影不離的可怕因素(不僅僅是車輛)。說到底,汽車對人的傷害其實是人對人的一種殺戮和毀滅,也是現代工業文明對人生命的無形威脅和掠奪,當然,這種定義本身就帶有令人難堪的悖論性質。就人而言,作為研製、生產、駕馭的生命本體,我們在享受並且倍感優越的同時,也成為或者正在成為戕殺同類的凶手。這是無法避開的事實,也是我們每個人所必須麵對的事實。到此,《尖叫》這部的價值和意義完全顯露出來。在開篇,作家就向我們提出了一種悲愴的、無奈的和滿含憂憤的警告。主人公安蓉的信中所說看起來像是一種譴責,但何嘗又不是一種控訴、焦慮和恐懼呢?她說:“它們(汽車)不是一堆鋼鐵製造的工具,而是隱藏在現代工業文明的魔鬼。”.99lib.現代文明的來臨,是進步也是摧毀。這並不體現在生命和肉體上麵,也在變異和扭曲著我們的心理乃至靈魂。安蓉對汽車乃至駕駛者的憎恨,對車禍(人為的災難)的控訴和仇視,都是無法繞開必須麵對的一個嚴酷事實。而自殺——安蓉的這一選擇充盈著對這個世界的無望甚至絕望意識。她的殺人行為看起來是一個生命個體對另一個生命個體的報複,但未嘗不是一種低姿態的反抗和掙紮。這種心理的變異是可怕的,它的危害顯然已經超越我們目擊和經受的某種殘酷事實。而張洪的窒息性的和逃離、蘭芳最後吐出的那聲尖叫,使《尖叫》這部長篇洋溢起了一種迷離的意味。也就是說:文明並沒有在我們內心喚起幸福的情感。文明的進步也正意味著人類生命保障和心理健康大幅度地倒退。“當文明進化在人類中使自己消耗殆儘的時候,它一定要向我們展示愛欲和死亡之間,生的本能和破壞本能之間的鬥爭。”(弗洛伊德《文明與不滿》)這種“鬥爭”早已開始了,而且遠遠不會結束。作家李西閩在《尖叫》中說:“我聽見自己在尖叫,整個世界都在無法抑製地尖叫,這些尖叫從各個角落滲透過來將我淹沒。在尖叫中我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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