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1)

空中花園 伊恩·蘭金 1851 字 16天前

他們終於都問完了。靚仔需要休息,他們也是一樣。另外一組人進來,開始忙彆的案子。磁帶都注好了標記,拿去彆的地方,有人會做筆記和聽寫。跟進的問題被送到了審訊室。泰爾福特還是沒開口。雷布思去看過他,坐在他對麵。泰爾福特連眼睛都沒有眨過一下。他坐得筆挺,雙手放在籐蓋上。與此同時,靚仔的坦白正被拿去用於審訊其他團夥成員——但並未披露交代的人是誰。沉默被打破了,一開始很慢,但後來勢如破竹般傾倒出各種指責、辯護和否認。他們把所有事都了解清楚了。泰爾福特和塔拉維茨:歐洲大陸的妓女運往英國北部,北部的打手和毒品運往南部。泰斯提先生:拿的錢超過了他應得的份額,受到了應得的結果。日本人:借泰爾福特進入蘇格蘭,發現這是一個很好的經營基地。但雷布思已經把這個局麵給毀了。在他交給正田的文件夾裡,他警告日本黑幫不要碰波丁翰俱樂部,不然他們就會“卷入正在進行的犯罪調查之中”。暴力團並不傻。他相信他們不會再回來了……至少這段時間不會。他當夜的最後一趟旅程是來到拘留所,打開其中的一扇門,告訴內德·法洛,他自由了,不用再害怕了……紅眼先生則不然。暴力團還有未了結的恩怨,而且他們並沒有拖很久。他最後出現在軋車機裡,人被安全帶牢牢地綁在車座上。他的手下已經開始逃亡。有些人到現在還沒有抓到。雷布思坐在起居室裡,注視著傑克·莫頓幫他打磨和上漆的房門。他在想著葬禮,想著戒酒會的人一定都會參加。他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責怪他。傑克的孩子一定也會去。雷布思從來沒有見過他們,也不認為他們會想見到他。星期三上午,他回到因弗內斯,接海瑟靈頓太太下飛機。她在荷蘭耽擱了一段時間,接受海關的訊問。他們設了一個小圈套,抓到一個名叫德·傑爾的男子——眾所周知的毒販子——把一包一公斤的海洛因藏進她的手提箱,而那隻手提箱本身就是她的房東送給她的禮物。泰爾福特的另外幾個老年租客正在比利時度短假,他們也被當地警方帶去問話了。又回到家,雷布思打了個電話給大衛·賴維。“林茲是自茶的。”他告訴他。“這是你們的結論?”“是事實。沒有陰謀,沒有掩飾。”話筒中傳來一聲歎息:“這不重要,警督。重要的是,我們又失去一個。”“弗朗什鎮對你來說並沒有意義,是吧?老鼠線才是你關心的事。”“弗朗什鎮上發生的事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雷布思深吸了一口氣。“有一個叫哈裡斯的人來找過我。他在英國情報部門工作。他們在保護某些大人物,上流社會的人。老鼠線的幸存者,可能還有他們的孩子。告訴梅耶林克繼續挖。”電話那端沉默了片刻:“謝謝你,警督。”雷布思坐在車裡——是鼬鼠的捷豹。鼬鼠跟他一起坐在後座。司機的左耳朵上缺了一大塊,那形狀讓他看起來像個小精靈——但隻能從側麵看看,你不會想要當著他的麵告訴他。“你做得很好。”鼬鼠說,“卡弗蒂先生很滿意。”“你抓到他多久了?”鼬鼠微笑起來:“什麼都瞞不過你,雷布思,你不會讓任何人晃過去。”“流浪者隊(指格拉斯哥流浪者足球俱樂部,蘇格蘭最著名的球隊之一。)讓我參加試訓來著。你們抓到他多久了?”“兩天。我們得確定抓對了人,不是嗎?”“你們現在能確定了?”“百分之百確定。”雷布思看著窗外掠過的商店、行人、公交車。車正開往紐黑文和格蘭頓方向。“你不會找個沒用的人來頂包吧?”“就是他,確定無疑。”“你可以用之前的兩天來確保他說出你想聽的話。”鼬鼠似乎被逗樂了:“比如什麼?”“比如他拿了泰爾福特的錢。”“其實是卡弗蒂先生的錢,你是這個意思嗎?”雷布思瞪著鼬鼠,後者大笑起來:“我想你會同意他是很可信的人選。”他說這話的語氣讓雷布思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還活著吧?”“哦,是的。但還能活多久就完全看你的意思了。”“你覺得我想弄死他?”“我知道你想。你去找卡弗蒂先生可不是因為你想尋求正義。你是想要報複。”雷布思望著鼬鼠。“你聽上去都不像你自己了。”“你是說我聽起來不像我扮演的角色——這二者是截然不同的。”“有多少人能見到角色背後的那個人?”誰人樂隊:《你能看到真實的我嗎?》鼬鼠又微笑起來:“我想你應該能看到,畢竟你之前經曆了那麼多麻煩。”“我並不是為了取悅你的老板才扳倒泰爾福特的。”“無所謂……”鼬鼠靠向雷布思的座位,“順便問一下,薩米怎麼樣了?”“她沒事了。”“正在恢複?”“是的。”“這是個好消息,卡弗蒂先生會很高興的。他對你一直沒有去看他感到很失望。”雷布思從口袋眼拿出報紙,一篇報道被折在最外麵:監獄刀傷命案。“你老板乾的?”他問,一邊把報紙遞過去。鼬鼠裝模作樣地讀著報道:“二十六歲,來自格文……在監房內被刀刺穿心葬……沒有證人,經過仔細搜尋,沒有找到凶器。”他砸砸嘴,“挺粗心啊。”“他是受雇去殺卡弗蒂的人?”“是嗎?”鼬鼠作出很驚訝的樣子。“滾。”雷布思說著,把臉轉向窗外。“順便說一句,雷布思,如果你不打算把那個司機送上法庭……”鼬鼠拿出一件東西——一把家庭製作的螺絲起子,已經磨尖了,手柄處纏著包裝膠帶。雷布思厭惡地看著它。“我把血都洗掉了。”鼬鼠向他保證道,然後他又大笑起來。雷布思感覺自己正坐在駛往地獄的小船上。就在前方,他能看見福斯灣大橋,以及後麵的法夫。他們正進入碼頭區,油氣罐和庫房林立。這裡是利斯區向外擴張發展的指定區域。整個城市都在發生變化。行車路線和車輛優先權一夜之間就會改變,起重機在建築工地上日夜忙碌。永遠抱怨著自己已經破產的建築委員會正在實施各種各樣的計劃,進一步改變家園的形狀和範圍。“快到了。”鼬鼠說。雷布思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可能回頭。他們在一片綜合貨物倉庫的大門外停下車。司機下車打開門上的掛鎖,拉下鐵鏈。大門緩緩打開,他們駛進裡麵。鼬鼠讓司機把車停到庫房後麵。那裡停著一輛沒有標記的白色貨車,生鏽的地方比不鏽的地方還多。後麵的車窗全都塗黑了,在有需要的時候。能當做一輛很好的靈車。他們走進帶著鹹味的冷風中。鼬鼠來到庫房的一扇門邊,拍了一下。門從裡麵打開了,他們走了進去。裡麵是一整片巨大的空間,隻放著兩個打包箱和兩台蒙著機油的機器。還有兩個人,一個是幫他們開門的人,另一個在庫房深處,站在一把木頭椅子邊。有個身影綁在椅子上,大半被那個人擋住了。鼬鼠領著眾人往裡走。雷布思試圖控製自己呼吸的頻率,它現在已經急促到讓他疼痛的地步。他的心跳極快,神經緊張得開始抽搐。他儘量擺脫憤怒的情緒,但不能肯定自己有辦法控製住它。當他們走到離那把椅子八英尺遠的地方,鼬鼠點點頭,那個人走到一邊,讓雷布思看到了一個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孩子的身影。一個男孩子。九歲或者十歲,不會更大了。一隻眼睛被打青了,鼻子下麵有凝固的血跡,兩邊麵頰上都是淤青,下巴上有一道擦傷;裂開的嘴唇已經開始愈合,褲子褪到膝蓋處,一隻鞋也丟了。那孩子身上有一股臭味,好像尿在自己身上了,也可能更糟。“這他媽的是怎麼回事?”雷布思問。“這,”鼬鼠說,“就是那個偷了車的小渾蛋。就是他,看到紅燈就慌了神、踩了油門往前闖,又沒踩住刹車。因為他個子太小,夠不著。他……”鼬鼠往前幾步,把手放在那孩子的肩膀上,“他就是肇事人。”雷布思環視著身邊幾個人的臉。“你覺得這是個笑話嗎?”“不是笑話,雷布思。”他看著那個男孩。後者臉上布滿了風乾的淚痕,眼睛因為哭泣而充血,肩膀劇烈顫抖。他們把他的胳膊綁在身後,腳踝綁在椅子腿上。“求,求你了,先生……”乾巴巴的、破碎的聲音,“我……救救我,求,求你了。”“偷了車,”鼬鼠繼續列舉,“撞了人,逃跑了,開始害怕,然後把車丟在他的住處附近,把磁帶和收錄機都拿走了。他偷車是想跟人比賽。他們就是這樣,在住宅區附近賽車。這小鬼可以在十秒鍾內發動車的引擎。”他搓著雙手,“那麼……現在就是這麼回事兒。”“救救我……”雷布思想起城裡的塗鴉:沒有人幫忙嗎?鼬鼠朝著一個手下點點頭,那個人拿來一把鎬柄。“螺絲起子也行。”鼬鼠說,“或者隨便什麼你想用的東西,真的。我們都聽你指揮。”他微微一鞠躬。雷布思簡直說不出話來:“把繩子割開。”倉庫內一片沉寂。“他媽的給我把繩子割開!”鼬鼠抽了抽鼻子。“你聽到他的話了,托尼。”彈簧折刀卡塔一聲彈開,如同刀切黃油一般劃開了繩子。雷布思走到那男孩麵前。“你叫什麼名字?”“喬,喬丹。”“這是你的名字還是姓?”男孩看著他:“名字。”“好,喬丹。”雷布思向前俯下身。那孩子躲閃了一下,但沒有抗拒雷布思把他扶起來。他幾乎沒有分量。雷布思帶著他往前走。“現在怎麼樣,雷布思?”鼬鼠問。但雷布思沒有回答。他帶著那男孩走到門邊,踢開大門,走進外麵的陽光裡。“我……我真的很抱歉。”男孩舉起一隻手擋在眼前,受不了強烈的光線。他開始哭。“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喬丹點點頭:“我一直……從那天晚上起就是。我知道那很不好……”眼淚從他的臉上滾落。“他們有沒有告訴你我是誰?”“求求你彆殺我。”“我不會殺了你的,喬丹。”男孩眨眨眼,努力把眼前的淚水弄走,想知道身邊這個人是不是在騙他。“我想你受的苦也夠多的了,小朋友。”雷布思說,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想我們倆都是。”所以,在經過了一切事情之後,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鮑勃·迪倫:《命運的小小轉折》,外加倫納德·科恩:《這是你原本想要的嗎?》。雷布思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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