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所長極不情願地帶著滿身酒氣折騰一番回到山穀裡。他瞪著通紅的牛眼,嘴裡不停地顛三倒四嘟囔著,大意就是這倆人死得真不是時候,居然膽敢在他正喝得興起的時候死掉。妻子和餘以清聽到消息後也趕到了現場,我看到她倆終於得到了機會在現場東瞧西看,活脫脫嗅到了肉味兒的狗的一樣的德行我就想笑。餘以清白我一眼,那意思是說要我注意演藝道德,彆露出馬腳來。這時候樋口忽然恰到好處的來了一句:“言kun,天黑了,我有點害怕……”在妻子身邊的我頭裡轟的一聲,那氣勢絕對比扔在樋口祖國原子彈的爆炸還要帶勁。被炸暈了的我抬起頭來,用無辜的眼神打量著樋口說:“Youko g……”打著手電筒,正俯身察看現場的妻子聽到這話像被蛇咬了一樣彈跳起來,揪著我的耳朵飛快左旋一百八十度尖叫道:“她叫你什麼?你叫她什麼?”“隻是日語裡的簡單稱呼嘛……”我疼得呲牙裂嘴地辯解道。“你以為我沒學過日語啊?你倆才認識幾分鐘就這麼膩歪了?”妻子為糾正我已經擰歪的耳朵,又將它右轉了一百八十度厲聲問道。樋口那邊早被這陣勢嚇得花容失色,恨不能拔腿就跑,結果後退的時候絆在了還沒有移走的趙滔屍體上,摔了個四腳朝天。在場的人無不被妻子的虎威驚得失魂落魄,連馬所長的醉意也被驚醒了七八分。摔倒的樋口忽然從亂石中間上摸索到了什麼東西,她哆哆嗦嗦拿起來問:“這是什麼?”霎時間幾支手電筒齊刷刷地朝她照去,樋口如同暴露在探照燈下麵越獄未遂的囚徒一樣狼狽不堪。餘以清一個箭步衝到她的麵前,拿起那團東西看了一眼說:“馬所長,你看,這是一團細繩。”馬所長帶著剩下的三分醉意晃悠過來,拿起繩子看了一眼,含糊不清地說:“這是不是凶手勒殺徐源用的繩子?”餘以清仔細看了一下說:“應該就是,繩子和徐源脖子上的勒痕一致,而且你看,這上麵還有蹭破的皮血痕跡。”妻子怕她露餡,趕緊上前說道:“小餘,你懂什麼?在馬所長麵前也敢班門弄斧?”餘以清猛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說:“我都看了十幾年偵探了,好不容易遇上一次實戰,就讓我好好發揮一下特長嘛!”馬所長這才打消懷疑,恥笑道:“你那是紙上談兵,你要不服,就跟我一起參與這個案子,看誰最後緝拿到真凶!這麼黑的天也看不出什麼了——小王,保留現場,我們應該好好詢問一下其他人,死者死亡的那段時間他們都在做什麼?!我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做專業!”餘以清低聲說:“還專業,我看你要轉業了……”我拖著疲累的回到招待所,剛打開自己房門,走進屋裡。妻子和小餘便緊跟進來,妻子一看見我就蹦蹦跳跳跑過來問:“喂,我剛才演潑婦的那段怎麼樣?”“太棒了,超乎職業標準。你要去奧斯卡,好萊塢得有一半人下崗。”小餘幸災樂禍地看著我說。“那是,你揪的可是活生生的耳朵。”我一邊揉著腫脹程度直追豬八戒的耳朵,一邊瓷牙咧嘴地說。“誰叫你跟那個小日本認識沒多久,就一個Kun啊,一個g的那麼親密呢(日語中Kun[くん]和g[ちゃん]是年輕男女之間親昵的稱呼。)。”“我看那個日本人就有問題,”餘以清皺著眉頭說,“你看看她說的話,‘天黑了,我害怕’,裝得多像無辜少女啊。馬酒鬼把趙滔的屍體帶走了,一會兒要回來挨個盤問團員們4點鐘左右都在哪裡。我們連捧帶激地讓他同意了跟隨查案,不過,沈顧問,你認為兩個人遇襲的時間是碎表和手機上推測出來的時間麼?”妻子點點頭說:“十分可能,不過這起謀殺案顯得怪怪的。”小餘想想說:“你是說凶手為什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相距不遠的地方接連襲擊兩個人麼?”“不僅如此,這起案件有兩個疑點。首先,從時間上看,徐源是先遇到襲擊的,5分鐘之後,趙滔也受到了襲擊並且致死。剛才我也看到了小日本發現的那團繩子,從現場來看,它確乎就是勒套徐源脖頸的繩索,但是你們可曾發現了找到它時的狀態?”“它被精心地折好打捆了。”我說,“是不是凶手正在企圖殺害徐源的時候,趙滔忽然來到,凶手為了殺人滅口又襲擊了趙滔呢?”餘以清和妻子出奇一致地搖起頭來。藏書網“你說的這種情況確實是最合理的解釋,但又是最錯誤的解釋。”妻子不緊不慢地說道,“那個地方雖然在山穀拐彎的深處,但是拐過彎去,穀內便一馬平川,發生什麼事情必然一覽無餘,你們在天色昏暗的時候,還遠遠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兩個人。那麼凶手在襲擊徐源時,如果正好被趙滔撞見,那麼他的位置可能在哪裡?如果就在他死的地點,那麼凶手在有兩個人的情況下,跳出來用最緩慢的方法企圖雙手勒死另一個人呢?如果這樣的話,趙滔就會奮力攻擊雙手占用的凶手,凶手就會從襲擊者變成被襲擊者,我想沒有這麼傻的凶手吧?如果不是在他死的地點,那麼肯定趙滔會在遠一些的地方,那麼他就有兩個選擇,一是立刻逃跑,這樣五分鐘內就會跑出很遠,正在殺人的凶手肯定也趕不上他;二就是他為救徐源,憤然衝上去與凶手搏鬥。可是現場不但沒有看到搏鬥的痕跡,就連趙滔的死也顯得蹊蹺。假設凶手有那麼一把殺害趙滔的利刃,他為什麼不用它來快速的解決徐源,而是用最拖遝的勒殺呢?再者,從趙滔腦後的擊傷情況看,他很像被偷襲的樣子……”“要是凶手勒殺徐源之後,認為他已經死了,這時候他聽到腳步聲,便趕緊隱匿起來。趙滔此時遠遠發現了徐源的屍體,飛快趕了過來,然後凶手突然跳出來偷襲殺害趙滔呢?”餘以清分析道。“那就要回到前麵的問題上去了,如果像你說的,那麼趙滔的死就屬於計劃外謀殺。那凶手既然帶了方便的、可以一擊致死的快刀,為什麼不用它,反而舍快求慢用繩索呢?再有,最重要的還是那團繩索,一般凶手在處理殺人工具的時候,或者棄諸現場不管,或者帶走銷毀或者藏匿。從趙滔身上的尖刀來看,凶手似乎是第一種情況。但是從被打理得整齊利落的繩團來看,凶手顯然想要把它帶走,那為什麼會落在現場呢?而且,五分鐘之內連殺兩人,一個計劃內謀殺,一個計劃外謀殺,他哪裡來的時間和心情去整理那套繩索呢?”“還有留在現場的那個‘阮’字,是什麼意思呢?”餘以清補充道。我趕緊把趙景騫說趙滔犯了頭疼痛,一直在屋裡的事情說了。妻子不禁皺著眉頭說:“一個一小時前還在招待所宿舍的人,怎麼會在兩小時前就死在山穀裡呢?”“不光如此,他腳上還沾有新鮮的銀杏樹葉呢!這說明他死前曾經去過那棵古樹附近。”我又說。“從古樹通向那個山穀隻有一條路,因為要走另一條下山路的話,從宿舍出發肯定不會經過古樹,那樣就兜圈子了。看樣子他確實是應該從你們走的小路去的山穀,而那段時間前後你們一直都在那條路上……”“這說明,趙景騫看到裝病的那個年輕人,肯定不是他的兒子。”餘以清冷靜地得出結論。我們三個人正在討論,忽然聽到樓道裡一片嘈雜,妻子努努嘴說:“不用說,肯定那位‘但願長醉不願醒’的所長大人回來了,我們出去看看吧。要不盯緊點,不知道他能又打著酒嗝整出什麼幺蛾子來呢。”我們趕緊推門出去,果然看到馬所長在聲嘶力竭地喊道:“都起床了起床了!去食堂集合,我要挨個問話了,凶手就在你們中間!”餘以清看看表說:“剛吃過晚飯就喊起床,他腦子果真有點不清醒。”妻子偷偷對她耳語道:“海水不可鬥量,人家估計是看阿加莎?克裡斯蒂長大的呢。你瞧,經典台詞都背得那麼熟絡。”三樓的房門一扇扇打開,除了趙景騫那間沒有動靜。他剛剛失去兒子,悲傷過度。工廠大院的寧工程師夫婦和他是至交,把他接到自己家裡去安撫了。我看見被這起突發事件折騰得有些疲態的郭教授、他那位永遠撲克麵孔的助手先嫵,還有一臉漫不經心,好像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教授家的千金Lina,甚而一個我幾乎忘記的人物,那位胖胖圓圓、鼓鼓囊囊的王國寶也走了出來——我忽然想起來,他自從到了柏家坪後就一直獨自活動去了,那麼在徐趙二人遇襲的那段時間,他究竟在哪裡呢?大家一個個都心事重重,人們稀稀鬆鬆地互相打著招呼,這情形令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對了,當初趙景騫領我們去山穀的時候,他也是這個表情和狀態,難道他早就預感到那裡會有喪子之傷在拐彎處等待著他麼?我們這幾個人走進食堂,一溜兒坐到了兩張臨時拚接起來的餐桌上。已經提前到來,坐在那裡的是“維生素團”的幾個人。氣質卓絕的柏芽兒極力裝出平靜的神態,但我卻能體會出她安詳表情下湧動著的混亂情緒。陳光輝像隻寵物一樣,服服帖帖地坐在她身邊,眼珠始終傾斜著打量她蒼白的麵孔,眼神裡麵充滿傾慕。自己團裡成員的死傷似乎都與他無關,我懷疑甚至天崩地裂也不會打擾他追求柏芽兒的一片癡心。嬌小的樋口依舊忽閃忽閃撲爍著自己迷人的大眼睛,驚惶不安地坐在柏芽兒身邊。我們倆正好眼光撞了次車,頓時嚇得都趕緊低下頭去。就在我低頭的那一刹那,我忽然發現了一副帥氣得讓人屏息的麵孔。白淨的臉龐,直秀的鼻梁,隨意但不紛亂的發型。不要以為我描繪的是一個“小白臉”似的人物,因為他堅定的眼神和炯炯的目光時刻透露著自己的強悍和自信。我聽到身旁的Lina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我回頭看去,隻見她臉上忽然雲蒸霞蔚,眼神也靈動地跳躍起來。她不時偷偷打量著那個帥氣男生,然後不聲不響地搶先坐到他的對麵。妻子顯然也把這一情景收在眼底,她詭異地笑了一下,然後朝樋口身邊那個空座走去。樋口看她大步走來,嚇得起身欲躲。誰知道沒走成卻被妻子一把按住,妻子拉著她手坐下,一個勁兒地說什麼小姑娘啊,你現在幾歲啊,這個世界很亂的,要當心那些披著羊皮的狼的怪話。樋口無辜地打量著我,一副欲哭無淚的楚楚樣子。她本來中文就說不太利落,被妻子這麼一嚇,估計更是半個漢字也蹦不出來了。馬所長正紅著脖子跟大師傅交涉多開幾盞燈,把食堂弄亮些的事情,大師傅真是堂堂漢子,一派“威武不能屈”的姿態,他怒聲告訴馬所長食堂夜裡不讓開燈浪費電,為他特地開了兩盞燈已屬額外開恩。最後馬所長還是耗不過這位“魯智深”,隻好氣呼呼地回到桌子上,天曉得他這一天的怨氣會發泄到哪裡去。詢問毫無出彩之處,我們去山頂石屋的一行人是在四點三刻到達招待所的。在這之前我們都在一起,所以我們除了王國寶必定都有不在場證明。王國寶此時一口咬定自己確實等我們老不回來,心裡著急上山去溜達了。不過他去的是和山穀相反方向的那座山,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證人,但他在那邊山上采了些野生枸杞回來,我們不相信的話儘可以去查。倒是幾個“維生素”團員似乎沒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柏芽兒和樋口都說她們在屋裡睡了一下午,陳光輝說自己在廢棄的廠區聽著歌閒逛,而那個帥氣男生也說自己隨意在山上走了走拍了些照片,不過也沒有去過山穀。馬所長想想說:“從這裡到出事地點,走大路最快也要1個半小時,走小路起碼也要1小時。依我看那個路況絕對隻能靠步行過去。所以凶手如果是這個屋子裡人的話,回到招待所也要5點鐘之後了,而5點之後正是吃晚飯的時間。”他忽然指著那個帥帥的男生說:“崔強,看來這裡麵你的不在場證詞最沒有水準了,你究竟去了哪座山?做了些什麼事情?有目擊的人麼?”崔強笑笑說:“有我的攝影照片為證。”馬所長哈哈大笑說:“彆鬨了,這年頭誰不知道你們可以更改圖片屬性呢?”崔強冷靜而無奈地一攤手,輕鬆地說:“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算了。”“算了?我看你才是最大的嫌疑犯!因為到了五點鐘大家一起下去吃飯的時候,唯獨你沒有在場!”被馬所長這麼一說,風度翩翩的崔強也禁不住臉上閃過一些驚悸的神色。“你怎麼知道他沒有目擊證人?”一個熟悉的女生忽然傳來,我們都抬頭望去,隻見Lina輕蔑地看著馬所長說道。馬所長決沒有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Lina又來給他添堵。他瞪著Lina說:“郭小姐,你不要亂說,這可是事關重大的事情,不能兒戲。”Lina白他一眼說:“我怎麼會不知道這種事情攸關生死,但是我也不能欺騙自己的眼睛。我到了招待所就在房間裡遠眺風景,也一直看著這位先生在山坡上攝影。如果你要目擊證人的話,我就是,而且,我願意為我所說的每個字負責。”馬所長就這樣又被Lina搞了個灰頭土臉,罵罵咧咧地開著他那破舊的吉普車,東歪西撞地走了。我倒真擔心他醉成這樣,再加上新受打擊,會不會把車開到山溝裡,給這個不平靜的地方再添上一具屍體。恐怖的命案和緊張的審問讓這個夜變得異常漫長。妻子跑去跟小餘商議案情,我一個人在屋裡無聊至極,又久久不能安眠。隻好打開燈,試圖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理出一些頭緒來。確實,我本想來到這個“詩家穀”來體味王維和裴迪二人當年的曠世風逸。可是迎接我的不是良辰美景,竹林華采,反而是一些冰冷的屍體和恐怖的案件。事情的起因就是那塊出土旋即失蹤的石板,不對,如果真的向前推溯的話,似乎要從寧工程師的和吳大器兒子們的死說起。可那兩個遙遠的案件和這次的真的有什麼關聯麼?它們還沒有被確定究竟是不是謀殺,即使是的話,也似乎像鄉黨之間的仇怨。而看護石板的葛騾子的死,顯然是一起偷竊殺人案。還有這次“維生素團”兩個團員一個死亡一個重傷,似乎更是無稽的事件。凶手為什麼會想殺徐源呢?為什麼又殺害趙滔呢?他們之間難道有什麼恩怨勾結麼?這是獨立的幾個案子,還是它們中間有暗藏的鏈接呢?我忽然意識到了這些案子有著一個共同點:就是它們發生的時候,“維生素團”都正好在這個村子裡麵!看來破解這些謎團還要在這個和我誌同道合者的組織上麵著手,我不禁笑了起來:自己終於具備一些推理能力了。還有,今天為什麼Lina非要站起來為崔強作證呢?她一向似乎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那種,為什麼會對這件事情如此熱心?我頓時想到Lina看到崔強的眼神,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難道她是為了袒護這個一見鐘情的男人,不惜做假證來維護他……我躺在床上,腦子胡思亂想的速度越來越慢,不知不覺向夢鄉滑去。雖然命案頻頻,恐慌持續,但是太陽仍然按照萬古不變的規律從東方升起。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到溫煦明亮的秋日陽光擦過窗子,灑在床頭的明漆欄杆上,反射出斑斑點點的熠熠光華。在那一刹那間,我真恍如錢起或者儲光羲諸人,受右丞留宿,在輞川山居的鳥語中蘇醒,透過敞軒看著悠悠白雲無聲無息,兀自來去……屋外忽然響起的急劇敲門聲打破了我夢想的幻影。不錯,這裡確實是輞川,一千三百年前,王右丞或許就在此處留下過足跡和詩篇。但是現在這個美麗幽靜的地方卻被頻發的謀殺陰影籠罩著,使我的心難以平靜下來,難以真正體味王摩詰當年的隱逸之風,我不禁對打破這片寧靜的凶手深惡痛絕起來。敲門聲又急促了許多,門外伴隨著妻子的高喊:“懶豬,趕快起床,跟我們出去走走!”我嚇得一骨碌爬了起來,匆匆忙忙穿上衣服,打開門就看到妻子和小餘站在門口朝我發笑。“喂,你頭發怎麼被壓成這樣了?倒是可以用一幅畫名來形容。”餘以清朝我做著鬼臉說。“什麼畫?”“《乾草車》啊,正宗的。”小餘咯咯直笑。“你們倆彆亂搞啊,警告你們!”妻子厲聲提示道,“快點吧,咱們四處走走,順便去趟村長他們家。”“找村長做什麼?”“兩個目的,一是去那個石板失竊案受傷的村民家打聽點情況,二是問問那個‘阮’字的來曆。”“村長知道它的來曆?”“問問嘛,這個姓肯定是在暗示什麼,總不會莫名其妙地在現場出現吧?多打探寫消息總不是壞事。”我們幾個人下到食堂匆匆吃點早飯,由於昨晚折騰得夠嗆,所以現在這個時間還沒見其他人吃飯。大師傅好像絲毫不體諒昨天慘劇對人們心理的影響,一個勁兒說現在的年輕人都懶了,連早飯都懶得吃,他小時候連飯都吃不飽,人們都想錢想瘋了雲雲。我們也懶得再聽他囉嗦,便飛快吃完,告辭出來。我們沿著昨天到招待所的路線往廠外走去,路上經過那個孤零零土丘上的實驗室時,小餘忽然問:“昨天趙景騫就被送到那個寧工程師家去了吧?我們不妨去看看他狀態如何?因為畢竟昨天他說兒子在自己屋裡養病的事情與發現的事實有很大矛盾。”妻子也點頭稱是,我們三個人便調轉方向,朝著山坡下寧家的藍色房子走去。秋天山中的空氣清新異常,深呼吸一口,隻覺得如同薄荷糖般涼涼的氣息充盈著每個肺泡,煞是暢快。我在這閒適山村秋旦的景色中陶醉感慨,不禁開口念出錢起當年留宿此處時寫的詩句:“惆悵曙鶯啼,孤雲還絕巘。”妻子揚手給我一個耳光,把我打得眼冒金星。我抬起頭就看見她瞪著眼睛說:“都什麼時候了,都死了多少人了,你還有心情還搖頭晃腦地吟詩作賦?”小餘也撲上來給我一拳說:“就是就是,你老破壞案子的緊張氣氛,該打該打。”“你們!”我氣得怒火衝膺,幾欲昏厥,剛要跟她們爭執時,忽然看見遠處的一座廠房邊,有一個人正在鬼鬼祟祟地晃來晃去,活像在等人的樣子。“噓!”我趕緊提醒她們注意,然後朝著那人的方向指去。我們三個人趕緊藏在一堆廢鐵的後麵,小餘歎口氣說:“那不是王國寶麼?他起這麼早做什麼?昨天整個下午都沒見他蹤影,莫非這個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勾當?”“他好像在等什麼人,不要打草驚蛇,我們藏好了來個守株待兔。”妻子說。我們剛再要找個隱蔽的地方,忽然聽到廢鐵旁邊廠房側麵傳來踢絆的聲音。隻聽到一陣匆遽的腳步從房子的另一邊傳來,好像是有什麼人在著急跑開。我一躍而起趕了過去,那邊早就全無蹤影,隻留下一片被明顯踩踏倒地的枯草。妻子她們也趕了過來,我搖搖頭說:“肯定要來跟王國寶接頭的那個人在這裡發現我們逃跑了。”小餘罵了句“該死”,我們再抬頭朝王國寶的方向看去,隻見他不知什麼時候也消失在層層疊疊、大大小小的廠房中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