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千年殺 言桄 3355 字 23天前

沒有被天狗吞沒的太陽終於自己慢慢朝西方追下,郭衛的小屋裡也隨之昏暗起來。庾養忽然覺得有種陰鬱的氣氛就在幽淡的光線裡孕育著,麹敏晌午給他轉述的於闐人師賀密那晚見證的詭異聚會似乎如同幻影般一幕幕重現在他的眼前。師賀密那天接到恩人麹徹的邀請,自然不敢怠慢,趕快收拾好行裝,備好馬匹,匆匆出發。但是以前隻去過一次藍田郡的他對路程估計過遠,所以到達思鄉城的時候離晚宴開始的戌時尚早。師賀密自忖這樣早早進去,打擾了主人的備宴,究竟是有些不妥。於是他決定趁著天色未暗,索性牽馬沿城轉轉。思鄉城本是座臨時駐軍存糧的小堡,所以方圓並不大。師賀密怕在正門被麹家閽人看到,便遠遠繞開正門,朝鬱鬱蔥蔥的山坡上走去。城堡正在山腰的位置,師賀密於是沿著一條上山小路躑躅到了山頂,飽眺了一番湖光山色後,看看天色不早,便沿著另一條路朝小城走去。這條路似乎已經很久無人涉足,路上野草叢生,路旁高樹參天。師賀密生怕迷了路,便騎在馬上,緊緊盯著掩映在樹木中的思鄉城塔頂,一步步朝城的方向挪去。此時已是金烏西墜的時分,林蔭路上越加晦暗,四下襲來的涼風和無處不在的蟲鳴使踽踽而行的師賀密不免有些害怕起來。他趕緊催馬向前,走了不久便到了小路儘頭,隻見那裡正對著兩扇小而鏽跡斑斑的厚重鐵門,毋庸置疑這便是思鄉城的後門了。師賀密心想這門定已廢棄已久,便準備沿城牆繞至前門。即使還是稍早一些,但比剛才就敲門進去有禮數多了。沒想到他正要繞走的時候,後門卻吱啞一聲打開了。一個渾身穿著黑衣,身材佝僂的人喊他一聲道:“怎麼這麼晚才到?麹公子他們等你好久了。”師賀密記得邀請的信函中明明寫的是戌時,現在時間都早,說什麼遲到呢?但聽那人口氣,宴會應該已經開始,既然如此,也就不必拘泥什麼早晚了。他便朝那黑衣人點點頭,牽馬進去。黑衣人把他的馬拴好,又拿出一套遮頭遮臉的黑衣說:“把這個換上。”師賀密雖然覺得事情詭異,但心想這也許是高昌人的什麼儀式之類,理應入鄉隨俗。於是他沒有多想,欣然換好黑裝,學著佝僂人的樣子把臉遮上,跟他穿過一條彎彎曲曲的廊道,輾轉到了一間昏暗陰沉的堂裡。眼前的詭譎的景象讓師賀密渾身齊刷刷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隻見堂裡遮著黑色的帷幔,站著幾個穿著同樣的蒙麵黑衣的人。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站在中間,兩臂伸直,把寬大的黑袖撐起來。那袖子閃閃亮亮的,師賀密忽然嗅到屋裡有一絲微微的酸味兒。剛才領進他來的黑衣人從旁邊的桌上的酒壇中倒出一碗酒來,又鄭重地拿起一把羊毫小刷,蘸著酒一遍遍刷到撐起袖子的人身上,一邊還用種尖酸陰險的語氣默念道:“麹公子,晚上你就可以用這個辦法上路了。”高個子嘴裡發出一針大笑,師賀密聽得出那聲音正像他的恩人麹徹!佝僂人忽然拿起一個火把,在燭火上引燃,然後移到身穿黑衣的麹徹身上。刷上酒的衣服遇到火炬,火苗就像半夜被吵起的雁群般,轟的一聲騰空而起,麹徹整個人刹那間都燃燒起來!師賀密再也承受不了心中的驚恐,哇哇大叫起來。屋裡所有黑衣人的目光一致盯向了他,其中一個人扯著公鴨般的嗓音衝佝僂人喊道:“他到底是什麼人?”佝僂人也吃驚地喊道:“我以為他是長安來的使者,原來不是!”公鴨嗓的人大叫一聲:“快抓住他!”師賀密此時已經感覺到了這間陰沉大屋中的危險,他不顧一切地衝出屋子,跑上廊道,趁後麵的追趕者還沒有到匆匆扯開馬繩,跨馬衝出後門,朝山下瘋狂地奔去。雖然後麵的追趕聲漸漸消失,但是師賀密仍然不敢怠慢,他連夜往長安狂奔,終於在天亮之前趕到了長安門外。這一夜的驚嚇使他大病一場,好幾天沒有爬起床來。心驚膽戰的師賀密自然不能忘記那晚的奇遇。等他身體痊愈後又去西域人群集的酒館喝酒時,忽然聽到兩個酒客正在興高采烈地說著麹徹的事情:“你知不知道高昌的麹公子?”“當然知道!好人呐,施貧濟困,當初還幫過我。”“可惜啊!這位好人麹公子,不知道中了什麼邪,聽說他在夜宴上忽然點酒自焚,然後衝出城去,跳崖自殺了!”郭衛聽著他們對著於闐人師賀密那晚遭遇的敘述後,臉色如同六月的天氣般刷地陰沉下來。他披上一件破舊的小襖,拿出火鐮點上一盞小小的油燈。豆大的火苗溢出暖黃色的燈光來,徐徐照亮這間小屋。不知怎麼的,庾養卻感到在這丁點兒光亮反而使得麵前的一切更加朦朧和不可捉摸。郭衛捋了把臉上如同蝟毛般張乍不肯順服的胡子罵道:“罷了!我算明白怎麼回事了!看來那個於闐人真他娘的沒說假話,他所看到的,估計就是我們按時去赴宴之前的情形!”“說實在話,在我被打發到這個荒村野店來之後,我遇到的最令人敬重的人就是你們的兄長。麹公子是個大方義氣的人,既有俠義之風,又文質彬彬,頗懂禮法。相比那個一天到晚裝神弄鬼的苻老頭,和後來那位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戚城主,麹公子簡直就是聖人。不僅我是這樣看,你若是去這附近的鄉親們中間打聽一番,必然都說出同我一樣的話來——當然那個道貌岸然的南梁老學究王櫓除外。他總裝出一副清高瞧不起人的樣子,結果和你哥哥辯才時,被好好教訓了一頓。“宇文公子,你也知道郭老粗有些顛三倒四,可這件事情講到這裡就不能不再接著苻老頭的死說起。苻老頭在棺材裡被莫名其妙地勒死後不久,他的兒子苻茂就從黎州千裡迢迢地趕到望南莊。這小子真是個有種的孝順兒子,看到父親的屍體不但硬撐著沒怎麼掉眼淚,反倒馬上就開始到處詢問,查找父親的死因。我是此處的官長,又出了人命官司自然不會怠慢,可是我和苻茂查了個上天入地,根本沒有一點線索。苻茂這孩子真就是不屈不餒,他把家搬出了思鄉城,因為那個地方究竟不吉利,在莊上買下了一塊地方蓋了房舍,索性住下來繼續探查。就這樣沒過幾個月,誰知道那堡子又被人看中了,大概是它藏寶的名氣已經遠播四野了吧。“這次想買下堡子的人叫戚湧,他長著一個棒槌腦袋,尖眼噘嘴,兩腮無肉,一看就是個刻薄相。苻公子卻說隻要父親的案子一日不查明,他就一日不賣宅子。因為他父親是在此處被害的,所以他堅信城中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或者機關,而城堡一旦賣出,他就再也不能隨心所欲的進城查案了。無奈之下,戚湧隻好同苻公子立下了一張字據,他租下這城堡兩年,兩年內如果發現寶藏的話,則全部歸他所有。兩年之後隻要他願意,可以繼續按前麵的條件續租。為了給苻公子查案方便,戚湧同意他在需要的情形下儘管出入宅子不加約束。就這樣苻茂就把宅子租給了戚湧。“要說苻茂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他沒有把心思一根筋地全都鋪在查明父親死因上麵,而是旁敲側擊從彆處入手。他爬上鐘樓,仔細檢查了第一代城主蔣鯨的死地鐘樓,發現吊鐘的鐵環有被人銼斬的痕跡,那不用說,蔣鯨的死也同苻老頭的死一樣,也應該是他殺。可第一,這個謀殺者如何進入被圍的水泄不通的屋子,未打開釘得嚴絲合縫的棺材去勒殺了苻泰呢?第二,這個連續謀殺者究竟是哪個人呢?“我和苻茂仔細思量了許久,覺得這兩件案子外來犯案的可能不大。因為首先望南莊是個四鄰熟識的小莊子,若是有外人到來很容易引人注目。其次,就我聽到的消息,蔣鯨是個十分小心謹慎的人,平時隻同莊上的幾個鄉親來往,其他人概不允許儘自己的城堡。而他的城堡一到夜裡戒備森嚴,就一個小小的城池和眾多的把守來說,還真難有人趁夜進來。再次,苻老頭是在我們眾多人的看守之下而斃命的,若是有外人,即使是能飛簷走壁的神人也不能進的屋子去不留痕跡,除非——除非是我們那幾個守夜人中間的某個人,即使他進的屋子也可以找出冠冕堂皇的借口來……”“比如說你發現進到屋子裡的高醜兒?”庾養問道。“沒錯,但是我發現高醜兒的時候,他確實身上沒有帶任何東西。當時天氣還熱,若是帶著什麼繩索撬棍的話,根本遮掩不住。不過他的事情可以給我們提個醒,就是其他守夜的人也可能以這種方式偷偷進來。“按說事情查到這地步總算應該有點眉目了,範圍也鎖定在那幾個人身上,但是我和苻公子越往下查越覺得一籌莫展。每個人似乎都有嫌疑,但是每個人似乎都有不可辯駁的證據來洗刷自己的嫌疑。總之那幾天真是把苻公子和我逼上了絕路,我簡直就要相信這些連環案子真是某種神力或者鬼力做下的了。誰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這當兒,第三人城主戚湧又出事了。“我前麵說過戚湧是個吝嗇鬼,反正他的小氣和錙銖必較惹得鄉鄰們都對他白眼有加。他這個守財奴似乎對這些毫不在意,他租下這座城堡的目的本也直接,所以從住進城堡的那一天起,他就一心撲到了尋寶的漫漫長路中去了。他不但把城中的房子翻得屋頂朝天,而且還把城中的地皮挖得比兔子王的宮殿都壯觀。苻公子為這個跟他沒少爭執,但他卻一副厚顏無恥的樣子說,他們之間的契約中並未寫上怎樣使用這座城堡。苻公子雖然血氣方剛,但對付這種無賴卻也手足無措。好在過了不久,這個賴皮就一命歸西了。“大丈夫無須裝模作樣,擺明了說罷,當聽到他的死訊,我沒有絲毫同情或者憐憫,因為這種人活著本來就惹人生厭,所以還是死了更有意義些。但令我未曾料到的是,他是死在水裡的,正應了五行中的‘水死’!“其實自從聽說那條五行讖語之後,這小子就謹慎得要命。守財奴一向都惜命的,姓戚的也毫不例外,所以他知道了讖語和以前城主的死因之後,就特彆忌諱水。他住的屋裡不準放水缸,吃飯時隻喝粥,從不飲水。從來不接近城下的欹湖,推而廣之,他連魚蝦都不吃了。城裡麵本來有座南蠻劉裕刻功頌德的石碑,碑被一隻大龜馱著,因為龜也跟水有關,他竟然雇人挖了個大坑,把那個贔屭碑趺給埋了起來。他就這樣處處躲著水,怕著水,誰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戚湧惜財如命,所以也沒有帶什麼家仆。他一有什麼事情,就跑到莊上來臨時雇人。當然用得最多的就是齊國人高當牛、高醜兒兩個。要說他的死,又和高醜兒沾那麼一點點關係。“話說那天戚湧不知又在城宅中大興什麼土木,總之他大概又一個人忙活不來,便出了城去村中找高醜兒打短工。高醜兒答應他午後就去,可進了城門卻四處找不到戚湧。高牛兒不禁有些生氣,因為他確實遇到過幾次戚湧因為舍不得花錢,把他叫去又躲起來將他打發走的事情。“高牛兒想起了以前被放鴿子的經曆,當下牛勁就犯了。他於是走遍了城堡的每一處地方,邊叫著戚湧的名字邊四處搜尋。最後他終於發現了城西南角的一間屋子在裡麵緊緊反鎖,他料想戚湧就在裡麵,便不停敲門呼喊,但屋子裡麵卻毫無動靜。高牛兒氣得渾身哆嗦,他情急之下舔破窗紙,向裡麵看去。誰知道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空蕩蕩的屋子角落裡赫然擺著一口滅火儲水用的大鐵缸,缸中有一個人翻著白眼看著他,那個人正是戚湧。“高牛兒嚇得魂不附體,尖叫一聲就往城外跑去,把我和幾個鄰居領去了城中。我們好不容易才砸開那間反鎖屋子的門,進去一看,戚湧渾身紫黑地浮在缸中,缸裡漂著一根葦管……”“等等!”庾養突然打斷他的話問,“一個溺死的人,怎麼會渾身紫黑呢?”郭衛回過頭看看他,用一種顫栗的語調說:“他不是溺水死的,而是被毒死的,那個大缸的水,被人下了劇毒的西域烏頭、毒箭木和鴆毒混合的藥劑!”庾養忽然感到有些惡心,因為郭衛方才描繪的場景,比於闐人的遭遇更陰暗,更慘忍。庾養忽然自恨自己聯想力過於強盛,因為但凡有一點令他不快的事情,他就能把這些微厭煩反複咀嚼,同時大而化之,從一根爛草聯想到滿圈牛糞,從一個噴嚏聯想到兩溜鼻涕。他此時腦子裡就不聽使喚地播放戚湧翻著白眼死在水缸裡的鏡頭,甚而想到了他滿是黑斑的屍體慢慢腐爛的情景。庾養覺得這個時候連咽口口水估計都能惡心地乾嘔,於是對自己的聯想能力更是深惡痛絕——他就不想想當初他怎麼從一根帶著香味兒的頭發聯想到一位美女而欣喜萬分的事情了。郭衛卻絲毫沒受影響,他抄起身邊的鴟囊,咕嘟嘟喝了幾口酒,繼續說道:“你們剛才說了那個於闐人的事情後,我倒覺得他不在麹公子宴會上倒是一件合理的事。”宇文愷似乎沒有庾養那樣善於聯想,他倒平靜地笑笑說:“是不是因為於闐人受驚逃亡之後,那個宴會才正式開始呢?”郭衛點點頭說:“沒錯,也許那天麹公子真的邀請了那個於闐人,因為宴會正是如他所說,是在戌亥之交時候開始的。如果他沒有說謊的話,那個時間他就真是已經在倉皇夜奔的路上了。”“那次參加宴會的人有範家三口、家仆王義、齊國人馮胡、梁國人王櫓、突厥人吐圖瓦臣、苻茂和我。麹公子家仆雖多,但都是臨時從莊子上招徠的,所以當我們看到宴會上菜肴異常豐盛時,不禁有些吃驚。”麹昭帶著一絲哀懷說:“那是當然,哥哥有我家秘傳的燒菜手藝,不輕易示人的。”郭衛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說怎麼菜裡有一種讓人不能罷著的味道,敢情是有祖傳絕學在裡麵!不過那天的菜種真的很少,菜量也小……”“算啦,算啦,你又不是來投訴酒館服務的,再說現在豬肉老長錢,還照原來的分量給菜,飯館不都破產了嘛——聽你磨唧一下午了,彆以為你勁大就能白話,趕緊說正事。”庾養怕他又說出什麼惡心的場景來,趕緊提前高叫一番給自己痙攣的胃部減壓。郭衛指指說話像連珠炮似的庾養,又看看宇文愷,喃喃地說:“這……”眾人憋不住大笑起來,宇文愷一手捧著肚子一手擺動著說:“郭壯士,你不要介意,他說話就這麼得瑟,你權且擔待著點。”郭衛像看豬肉絛蟲似的乜斜庾養一眼,繼續說道:“總之那晚我們都沒有吃好,因為沒過多久,你哥哥就穿著身奇奇怪怪的裝束走了出來,就是和那個於闐人所看的裝束是一模一樣的——沉重的黑色長袍,能遮著臉部的黑色圍帽,隻露者兩隻眼睛盯著我們。他這身裝扮嚇得範家小姐當時就尖叫起來暈了過去。”“範家小姐?”“不錯,她是陳人範濟的女兒,範品郢的妹妹啊!你哥哥看嚇到了範小姐,趕緊取下黑帽說了聲失禮了,又解釋這是你們高昌人祭祀的儀式。”“胡說!”麹昭厲聲喊道,“我們高昌也是禮化之邦,根本沒有這種黑衣儀式!”“但那明明是你哥哥說的啊!總之,他很快就又戴上了黑帽,手下人把受驚的範小姐扶了下去。麹公子就開始說:‘諸位,這次請你們來,一是為了請大家參加我們高昌的黑火祭,二是在祭禮之後,我將向大家揭開兩個謎團:苻老先生的死因和思鄉城寶藏的秘密。’“我們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隻見他拍拍手,便走進另外兩個戴麵罩穿黑衣的人來,一個佝僂身材,一個扭扭捏捏,不用說我們也知道是誰。”“你是說你知道於闐人看到的兩個黑衣侍從的身份?”麹敏驚訝地喊道。郭衛點點頭說:“當然,因為那兩個人太好辯認了,佝僂的人是齊國人高當牛,走路扭捏公鴨嗓的,就是那個高醜兒。我們當時見到這兩個人,心裡的一塊石頭反而落地了。因為明顯麹公子是把他們雇來為祭禮做準備的,看來這真的是一個祭禮,不是像苻老頭搞得那種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你哥哥和兩個姓高的通恰恰地跳了一會兒搖滾,忽然舉起雙手,站穩了一動不動。高醜兒這時候趕緊從油燈上引燃了一個火把,然後轟的一聲點著了你哥哥穿的黑袍子。隻見你哥哥先是唱著什麼跳來跳去,然後忽然衝出屋門,衝出城門,朝後山的山崖跑去。“我們當時還以為這是儀式的一部分,還傻在那邊等著你哥哥回來。就這樣愣了半天,苻茂公子最先醒過味兒來,大叫一聲‘不好!’便一個箭步追了出去,我們此時如夢方醒,緊跟他也趕了上去,隻留下兩個姓高的傻站在那裡不知何為。“那天夜裡黑得厲害,我們遠遠隻看見前麵狂奔的你哥哥如同燃燒的火球般闖到了懸崖上,然後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我們快追到懸崖邊,看到這驚人的一幕,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這時候還是苻公子和吐圖瓦臣沉毅果斷,立刻領著我們直往山下的崖底衝去。“但是沒有用了,我們在崖底發現了你哥哥的屍體,他的臉部和四肢都受了灼傷,已經摔死在了一塊石頭上麵。而那件黑袍估計下落的時候被樹枝扯了下來,還掛在絕壁半腰呼呼地燃燒著……”“多像聖火啊……”庾養忽然感慨起來,回頭看看麹氏姐妹早已泣不成聲。郭衛猛地一拍腦門說:“你看看我這木頭腦袋,果真像庾公子說的光顧嘮叨啦!天色已晚,我就領你們找個休息的地方吧?你們是住在夏家的城內呢,還是住在苻公子的莊子上?”宇文愷吐吐舌頭說:“那座殺人如麻的城堡,我可不願沾惹,我就住苻公子家吧,不知道會不會叨擾他?”“苻家和夏家都是熱心人,絕對不會的。”麹敏看看宇文愷,馬上說道:“我住在苻家吧。”郭衛點點頭,神秘地笑道:“麹姑娘住在苻家,還是會顯得親近一些。”麹昭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說:“誰怕誰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去城裡!”庾養趕緊第一個跳出來說:“我陪著昭姑娘!”王鼎為難地說:“我兩邊都想去……”郭衛看看其他四個人,心領神會地笑著說:“王公子,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對不對?我看啊,你乾脆彆給他們當擺襯了,你乾脆住到範家去算了。”王鼎憤憤不平地說:“我還不想給他們當燈泡呢,那就走著瞧吧!”庾養忽然想起了父親囑咐把信交給夏家主人的事情,忙旁敲側擊地問道:“不知道我們貿然進城,夏家主人會不會覺得有點冒失呢?”郭衛嗬嗬一笑說:“夏家老爺子從買下宅子後還沒過來,現在城堡是一個叫夏大的總管照料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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