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第1章12011年10月7日托比·莫裡是個不討喜的家夥。他滿臉橫肉,麵色通紅,養著一身贅肉,還渾身汗味兒。更何況,他說話還有一股濃濃的倫敦東區口音[11]。 [11: . 暗示其出身於倫敦東區,即倫敦東部、工口附近地區,那裡聚集了大量貧民和外來移民,曾是擁擠的貧民區。\n]“這個案子我們一定要贏,馬克。我們要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馬克歎了口氣。這是個中規中矩的合同法案件,可不是在拍《法律與秩序》[12]電視劇。他接下這個案子,隻是因為托比的老板是波拉德&博伊斯&惠特克律所[13]某個最負盛名的大客戶,再加上托比執意指定某位高級合夥人親自負責,真是相當可悲。要是托比隻是想聽一堆高談闊亂,馬克可不大樂意奉陪。 [12: . 一部關於美國法律製度的電視劇,以案情跌宕起伏為看點。1990年開播,到2010年結束。\n] [13: . 作者杜撰的一家法律事務所。波拉德、博伊斯和馬克·惠特克是冠名合夥人。\n]“話雖如此,我想我們還是要謹慎應戰,”馬克說,“先儘可能達成共識。因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的處境還是像蛋奶酥一樣脆弱。”“所以你的意思是?接下來怎麼行動?”“給每一份合同都做個審計,履行的和未履行的。我需要合同的關鍵條款、日期、電子郵件、書麵記錄等等,越多越好。”托比點點頭,站起身來,“下周一拿給你。”馬克按下鈴,傳喚自己的私人秘書進來,“儘你所能,不必趕時間。”托比起身,視線在房間裡環顧一圈,落在了馬克辦公桌對麵架子的照片上。他拿起照片,讚賞地吹了聲口哨,“這個小可愛是誰?”照片裡,麗貝卡正靠在羅馬賓館的陽台上,晨曦在她的秀發上落下一圈金色的光暈,也給她的皮膚蒙上了一層金色的柔光。她的一雙明眸藍得不可思議,她嘴角上翹,正心滿意足地微笑。“我的,呃,妻子,”馬克有一絲惱火,“勞駕你把照片放回去……”“你的太太?挺年輕的,是嗎?乾得漂亮!”“好幾年前的照片了,請你把照片放回去……”“好吧,如你所願。”托比把照片放回架子上,“昔日輝煌,我太太也是。剛把戒指套上她們的手指,她們就開始發胖膨脹,活像身體裡有個充氣閥門。”西沃恩出現在了門口,“事情談完了嗎,惠特克先生?”“差不多了,”馬克簡明扼要地說,“想必莫裡先生還有其他事情要忙。”馬克向托比伸出手。托比使出很大的勁兒緊緊握了上去,幾乎要把馬克的手指捏碎。托比就是這種人,時時刻刻都想塑造出阿爾法男性[14]的雄風。 [14: . 一個生物學概念,指一群動物中最有權勢、居於領導地位的雄性。在人類身上指呼風喚雨、男人氣十足的領袖型男性。\n]“老兄,回見。”托比鬆開了手。西沃恩把托比領出辦公室,隨即又返回,帶上門,確保不會被打擾。“你還好嗎?”“什麼?”馬克正揉著手,努力找回手指的知覺。“我聽見你提到了你的妻子。”“哦。托比看到她的照片,問了幾句而已,沒什麼事。”“明白。”西沃恩說。她是個頗有魅力的黑皮膚女性,四十多歲,臉上永遠掛著得體的笑容,精明乾練。她細細打量著麗貝卡的照片,“她看上去很開心。”“確實如此,”馬克驕傲地說,“這是我們在一起後的第一個早晨拍的。”西沃恩扭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馬克,“事情過去多久了,從那場車禍到現在?八年?”“是。”馬克避開她的視線,把目光投向窗外。他掃過克裡頓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天色暗淡,陰雲密布,最近的天色總是黑得很快。“八年了。你已經折磨自己夠久了。麗貝卡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你不會知道麗貝卡想要什麼。”“她當然想要你開心,而不是以事故為借口悶悶不樂。”“借口?”“你得多出去活動活動,認識一些新朋友。女性,特彆是單身、活著的女性。”“你是想說夏洛特?”兩個星期前,馬克和西沃恩的朋友夏洛特約會了一次。夏洛特是個魅力十足、善解人意的姑娘,儘管如此,她對美好夜晚的概念也不是整整三小時坐在酒吧裡,聽約會對象懷念他逝去的妻子。“那倒未必。”西沃恩說,“我還有很多朋友,比如蘇珊娜、喬安妮——”“多謝美意,不過不必費心了。還有什麼事嗎?”“隻有這個了。”順著辦公桌,西沃恩滑給他一個包得嚴嚴實實、足有簡裝書大小的信封。馬克拿起來察看,隻見信封正麵潦草地寫著自己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馬克·惠特克 收2011年10月7日“剛投進來的嗎?”馬克將信封翻過來。“並非如此。實際上這事兒有點怪。這封信已經在檔案室積了整整八年的灰。它顯然是被嚴密計算好了,將在今天送到你的手上。”“八年?”“謎之包裹,嗯?所以,你要拆開看看嗎?”馬克的手指拂過密封得嚴嚴實實的封口,不知怎的,這份信件讓他心神不寧。他隻覺得自己脊背發冷。“不,”他說,“既然已經等了八年,再多等幾個小時也無妨。”他意識到這封信的奇怪之處了——信封正麵的字跡竟出自他自己的手筆。馬克下樓走到接待處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倘若到這個點兒還有人也待在辦公桌後麵,肯定會以為他是一直辛苦到這個時候。但其實為了拖延時間,他已經在電腦上玩了一個多小時的 “殺手數獨”[15]遊戲,一直拖到他必須鼓足勇氣踏進漫天風雨,驅車回到自己冰冷而空無一人的公寓。 [15: . 一種數學智力遊戲,結合了數獨和數和的玩法。\n]“晚上好,惠特克先生。”羅恩是夜間保安。馬克隻是微微點點頭,避免羅恩和他打開話匣子。因為要是搭起話來,自己免不了得問起羅恩的孩子們,可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記不住孩子們的名字。“不錯的天氣,是不是?”羅恩望向外麵的街道。窗戶和玻璃門上結滿了霧氣,黑夜中,街燈的光暈看起來像是暈染開的汙跡。“還行吧。好了,晚安,羅恩。”馬克截住話頭。轉身離開之際,他瞥了一眼羅恩桌上的閉路監控畫麵——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監控正對著門外街道,而此刻顯示黑白畫麵的屏幕上,有個人就站在某扇門外,正往裡麵鬼鬼祟祟地偷窺,他的臉都快貼上玻璃了,仿佛想要破門而入。馬克立刻扭頭朝門望去,但那裡空無一人。他又回過頭來察看監視屏,可屏幕已經切換了,顯示出辦公室樓梯間的畫麵。而當監控畫麵終於又切回接待處的時候,門口的那張臉卻已消失不見。羅恩正翻開《每日鏡報》[16],他遲疑了一下,“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16: . 創刊於1903年的英國報紙,以娛樂新聞、體育新聞、八卦緋聞、民生消費、醜聞等內容為主,曾一度是世界發行量最大的報紙。\n]“沒,沒什麼。”馬克扣緊大衣扣子,一頭紮進了雨夜。他特地選了另一扇門走,避開了那張曾經凝望著自己的、大理石般蒼白的臉。馬克把車開進加油站的時候,雨已經逐漸變成了綿綿細雨。他拉緊大衣緊緊裹住自己,邁進冰冷的雨夜,往油箱裡加了三十磅無鉛汽油。正當他準備抬腳去商店結賬的時候,忽然想起了那個被自己隨手放置在副駕駛座上的古怪包裹。他猜想,信封裡說不定裝著機密的法律文件,不能就這麼不管不顧地丟在車裡。於是,馬克走回車邊,借著前方的燈光細細研究起信封來。信封正麵的字跡看起來確實像是自己的筆跡,但這說明不了什麼,說不定有人和自己的字跡很相似呢。但他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在一封信上做手腳,指定它八年後才被送達。況且,為什麼是在2011年10月7日這個日子?今天有什麼特彆之處?馬克用手指沿著密封處扒開一條小縫,剛好能讓他看見裡麵的東西。信封裡至少有一百張折得規規整整的五十磅紙幣,紙幣旁邊還有幾卷薄薄的紙片。西沃恩說得對,這可真是個謎。但謎底還得稍候再揭曉。馬克把信封塞進大衣口袋,鎖了車,向商店走去。這個加油站商店就像一座小型超市,還賣報紙、雜誌以及微波香腸卷。這會兒商店裡沒有其他顧客。馬克匆匆走向櫃台,櫃台後麵年輕的亞裔姑娘正埋頭擺弄自己的手機,頭也不抬地說:“三十英鎊。”馬克把信用卡插進刷卡機,輸入密碼。等待機器反應的空檔,他越過營業員的肩膀,看向她身後的閉路監控。屏幕上正好顯示著從櫃台上方俯視整個商店的畫麵。馬克能夠從滿屏噪點、不停閃動的黑白屏上看到站在櫃台處的自己和營業員。而在他身後,門旁過道的儘頭處,立著一尊天使的雕像。荒謬至極。要是門口真有尊雕像,自己進來的時候就該看到了。馬克盯著屏幕上的畫麵皺起眉頭,那是一尊頗有年頭的雕像,表麵皺皺巴巴、脫落得坑坑窪窪的。天使聳肩站著,雙手掩麵。馬克回頭看向過道,過道上空無一物。雕像站立的地方——屏幕裡雕像本該站立的地方——隻是留有一攤濕漉漉水漬的地板。馬克把視線轉回監視屏,嚇得全身一哆嗦。雕像依然在那裡,就立在過道的儘頭。但剛才它離得不是更遠一些嗎?而且,它的臉不是埋在手裡的嗎?可現在,它似乎往自己這邊移動了差不多一米,手也放低了,它雙手合十,就像在禱告。他又回頭看了眼過道。依然空空如也。沒有雕像,什麼也沒有。他回頭看向監視器,雕像又移動了。它抬著頭,直勾勾地盯著攝像頭,盯著馬克,它雙眼空洞,嘴巴微張。就在雕像前麵幾米的地方,他還看到自己正站在櫃台前,抬頭望向屏幕,而那個營業員仍拿著手機比比畫畫。刷卡機嗶嗶地響了一通,營業員拽出馬克的收據。馬克嘟噥著道了謝,扭頭就走。謝天謝地,商店裡依然什麼都沒有。心臟在胸腔裡撲通撲通亂跳,馬克匆匆逃離商店,而且特意避開了那條疑似有雕像立著的過道。他衝刺著奔回車內,鎖上車門。自己一定是疲勞過度,出現了幻覺。沒錯,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馬克謹慎地看了看汽車的後視鏡,什麼也沒有。沒人坐在身後的座位上,前麵的空地上也什麼都沒有。此刻他是孤身一人。把車停在布羅姆利的公寓附近,馬克朝商業街走去,準備吃點晚飯。他把自己緊緊地裹在大衣裡,眼睛緊盯著腳下的路麵,小心地躲開地上的水窪,一路上走得很艱難。遠方傳來急救車的警報聲,除此之外再沒彆的動靜了。他感到形單影隻,仿佛全世界隻有自己一個活人似的。馬克匆匆趕往“東方滋味”餐廳。餐廳裡乾燥溫暖,彌漫著米飯的香氣。幾個小孩子坐在窗邊聊著天,等待就餐。身形嬌小的中國姑娘從廚房裡走出來,幫馬克點了單:咕肉和蛋炒飯。馬克掏出口袋裡僅剩的一張十英鎊紙鈔付給她。馬克四處環顧,想要找點什麼打發注意力。櫃台後麵的牆上掛著一塊監視屏,播放著閉路監控的畫麵。屏幕上顯示的正是這家中國餐廳的入口,馬克看得到那幾個坐在窗邊的孩子,還有他自己。以及,在他右邊,站著的一尊天使雕像——正是他在加油站商店看到的那一尊。此刻,它那隻光滑的大理石手臂正伸向馬克的後背……馬克打了個寒戰,屏住呼吸向背後看去。什麼也沒有,隻有雨水劃過玻璃留下的水痕。他回過身來再次抬頭望向監視屏。雕像又近了幾步,仍然保持著伸手抓向自己的姿勢。屏幕裡,天使頭發卷曲的刻痕清晰可辨,同樣清晰的還有它翅膀上的羽毛,以及那雙瞪得大大的、無神而空洞的雙眼。他還看得到畫麵裡的自己站在櫃台前,正抬頭望著監視屏,而雕像的手指就快要觸到自己的後頸了!馬克驚恐萬分地奔向餐館的過道,奪門而出,衝進漆黑的雨夜。寒風撲麵而來。他不敢回頭看,隻顧沿著街道狂奔,直跑得胃部隱隱作痛。他得趕快回家。在家裡他才能安全……安全地躲過這鬼東西。心臟抗議地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馬克隻能稍稍減速,然後又沿著商業街一路小跑。他路過幾家清真肉鋪,以及一家高仿真音響設備店——突然之間,商店裡所有的閉路監控顯示屏都閃爍著運行起來。商店櫥窗裡擺著一台攝像機,而這台攝像機現在正對著馬克。他看到自己出現在顯示屏上,裡麵閃現著相同的內容,一遍又一遍,不斷重複,全都是自己往窗戶裡凝視的畫麵。而那尊雕像就立在他身後,伸手抓向他的脖子。它嘴巴大張,露出滿口獠牙。“彆回頭。彆轉頭看,也彆眨眼。不管做什麼,千萬彆回頭!”聲音從馬克的背後傳來。聽起來是個年輕的聲音,但語氣裡卻有種曆經滄桑的威嚴。“什麼?”馬克僵立在原地。“盯住屏幕看,彆移開目光!彆讓它碰到你,這一點至關重要!”“我要怎麼做?”“量子鎖定。隻有沒人盯著它時,它才能移動。”“量子鎖定?”“瞧,海森堡不確定性原理[17],觀察本身會乾擾被觀察物的本質狀態。艾米,羅瑞,繼續盯住屏幕,輪流眨眼。” [17: . 又稱“測不準原理”,一個量子力學概念,意思是說,你不可能同時知道一個粒子的位置和它的速度。\n]“走你,沒問題。”在馬克左後方,一個操著蘇格蘭口音的姑娘應聲答道。“盯住屏幕,明白,沒問題。”一個年輕男人緊張地回應道。“記得彆同時眨眼。”威嚴的聲音又說道,“否則將會導致無可估量的災難。很好。現在,把它盯在屏幕裡困住,慢慢往前移動,慢慢地。”馬克緊張地吞咽了一下,然後開始向前挪動,直到鼻子都快抵上玻璃了。“很好。現在,往你的右手邊挪兩步。要慢!”馬克繼續死盯著屏幕,一邊往右側移,直到看見監視屏裡的自己已經脫離了天使的觸碰範圍,這才停住腳步。“這是什麼玩意兒?”“某種……時間拾荒者,或者說時間掠奪者。二者中的某一個,或者兩個都是。”“羅瑞,我要眨眼了……就是現在!”那位蘇格蘭姑娘說。“可它隻是一塊石頭啊。”馬克說。“防禦機製,”威嚴的聲音回答,“你看,沒人能殺死石頭。”“你也不能?”“呃,嘗試過的人都沒活下來。”“艾米,我要眨眼了……就是現在!”年輕男人緊張地說。“好了,你現在可以回頭了。”威嚴的聲音傳來。馬克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他先是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可愛姑娘,一頭飄逸的火紅長發;然後是一個鼻梁高挺、頭戴有耳羊毛毛線帽的年輕男人。兩人正小心翼翼地盯著窗戶。一個顴骨很高的英俊男人站在他們身旁。男人濃密厚實的棕色劉海被拂到一邊,他穿著粗花呢夾克,打著領結,看起來就像要去出席一場化裝舞會,特地打扮成了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的模樣。唯獨沒有雕像的蹤影。“但是這裡……這裡什麼都沒有!”馬克結結巴巴地說。“並非如此。”穿著粗花呢夾克的男人肩上掛著一個類似老式磁帶錄音機的設備,手裡飛快地旋轉著一個手電筒形狀的小玩意兒,就好像搖滾明星在舞台上拿著麥克風耍把式。他把這個又粗又短的設備對準餐館的窗戶,小玩意兒高頻地嗡嗡作響,閃著綠光,“這種特殊的哭泣天使沒有物質實體。”“這話是什麼意思?”“意思就是,它們隻在屏幕裡存在,潛藏在每一塊顯示屏裡。任何承載天使圖像的東西,其自身都會變成天使。”“這麼說它沒法兒走出屏幕抓我們了?”紅頭發的姑娘說,“羅瑞,我要眨眼了……就是現在!”“不,我覺得沒那麼簡單。它現在一定很虛弱,精疲力儘。”“但它仍然能觸碰到我?”馬克問道。“隻要你被攝像頭照到,沒錯,它就能觸碰到你。它在屏幕裡,你的影像也在屏幕裡,所以它能接觸到你的影像,也就能夠接觸到……你!”“艾米,我要眨眼了……就是現在!”高鼻梁男人說。“你是誰?”馬克問,“而且,你為什麼對這鬼東西了如指掌?”“我是即將救你一命的人。你可以叫我博士。”“博士?”“現在回答你的第二個問題,原因就是,我曾經遇到過哭泣天使。用這個能探測到它們的蹤跡,”博士指著他手中那個老式錄音設備,“時間-空間連續體中隻要發生了扭曲搖移,它就會亮。”博士沮喪地輕拍錄音設備,“或者說,隻有燈泡正常工作的時候,它才能亮。它還能煮雞蛋呢。這可不是瑕疵,而是它的特彆之處。”“羅瑞,我要眨眼了……就是現在!”“奇怪的是,天使並不是時間搖移的源頭,”博士說,“不是天使,而是你。”“我?”博士凝視著馬克,“設備選中了你,一定有什麼原因,我太好奇了。你有什麼過人之處嗎?”“什麼也沒有。”馬克說,“所以你的意思是,那玩意兒是衝著我來的,而你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無所知。一點線索也沒有。”“但它要是沒法兒被殺死……我怎麼做才能逃脫?”“你逃不掉。”“不過如果我逃跑……”“整條街道都布滿了攝像頭,你逃不掉。”“羅瑞,現在你不是該告訴我,輪到我盯著了嗎?”艾米說。“什麼?”羅瑞倒吸一口冷氣,“抱歉,呃,我以為……”接著,馬克意識到艾米和羅瑞正互相對視,他們的目光都離開了窗戶!馬克猛地轉頭。他看到,每一塊監視屏裡都有他自己、博士、艾米和羅瑞——還有天使。他的五臟六腑都凍成了冰,天使的手已經伸向自己的後背,它的臉因狂怒而扭曲,猙獰可怖。下一秒它就要得逞了!恐懼擭住了他。馬克跌跌撞撞地連連後退,從天使的魔爪之下逃離,扭頭就跑。他聽到博士和他的朋友們在身後大喊大叫,但那根本不解決問題。他必須逃!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自己居住的公寓樓已經依稀可見,公寓前廊正沐浴在路燈的光亮之中。馬克大口喘著氣。突然之間,他惶恐地察覺到了監控攝像頭的存在,慌忙加速衝刺跑過商業街。攝像頭到處都是——在牆上、燈柱上高高掛著,城市上空布滿了一眨不眨的玻璃眼。為了不被攝像頭捕捉到,他避開了所有車庫以及燈火通明的商鋪,繞了好大一圈才回到公寓附近——他甚至謹慎地避開了一輛擦身而過的雙層巴士。現如今公交車上也裝滿了攝像頭,不是麼?不過,他仍舊安然無恙。儘管被雨澆得透濕,渾身冰冷,但終歸是性命無虞。馬克匆匆邁上公寓入口的水泥台階,穿過花園,經過幾個可回收垃圾桶,終於安全抵達公寓樓門口。他從大衣口袋裡摸出一串鑰匙,找到大門鑰匙插進鎖孔。恰在這時,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一隻攝像頭正直直地對著他的臉——那是防盜門可視電話的攝像頭!大理石般冰冷的東西觸碰到了他的脖子。那一瞬間,馬克從監視屏裡看到了自己驚恐的表情,而那隻天使就站在他身後。它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張大了嘴巴,吐出舌頭,仿佛正準備下口。然後,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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