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一部懸疑,接下來你遇見的各色人等也不是嫌疑犯,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更不是破案的線索。我保證,到了故事的大結局,我絕不會像演戲一樣把所有角色都召集起來,當眾宣布誰是凶手。這也不是一部冒險。在事態發展的過程中,宇宙不會因此有毀滅的危險。其間發生了一些重要的事情,當中有幾件我還親身參與了。不過我和大部分人一樣,隻是被曆史的洪流卷入其中,然後我又像朱迪·加蘭[. 美國著名影星(1922-1969)。這裡是指她在《綠野仙蹤》裡飾演的主角桃樂絲被龍卷風吹到了魔法王國。]一樣,被扔在了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我基本上沒有能力去左右事情的結果——實際上,因為這不是一部冒險,而是真實事件,所以我可以說這事兒根本就沒有結果。有些東西發生了改變,有些東西依然如故,而大部分東西隻是沿著原本的軌跡繼續前進。如果我是創作冒險的作家,如果我要把自己塑造成冒險故事的主角,我一定會把自己擺在故事每個轉折點的中心,我會讓自己赴湯蹈火、身經百戰、拯救人類……反正就是這意思吧。可惜事與願違,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一些重要事件,其中大部分發生時我根本就不在場,我隻是在亂世裡掙紮著苟活罷了……彆指望我會突然拔出大寶劍,扭轉全局。就算我真的有大寶劍,就算我真的懂耍劍,我也極少能碰到確鑿無誤的目標。偶爾以為找到目標了,對方不是龐然大物就是遠在天邊,反正不是我這幾下三腳貓功夫能搞定的。你會發現,這個故事缺乏細致精準的敘述,卻充斥著大量謬誤可笑之處,其中包括了區區在下希爾迪·約翰遜原創的“納米機器人功能用途及工作原理解釋”。我也知道,這些解釋中的大部分都是無稽之談,總的來說,其智商值大概比門外漢的平均水準低五十分……可是那又怎樣?如果你喜歡詳儘的技術細節描寫,大可去與這一係列事件有關的其他文章,或者看看隨便什麼設備的操作手冊也行呀!就算納米機器人的難題被破解了,我還是繞不開當代科技界的核心謎團:神奇的中樞電腦。雖然它隻是一大團幽靈般的半透明灰質,但毋庸置疑的是,它同時也是有感情、有知覺的博愛人道主義者,是你我他的知心好友。我在故事裡提到中樞電腦是無可避免的,不過有句話我隻說一次,你能記住就最好:我不是科技工作者!我寫的那些關於神經機械控製的東西,你的時候應該抱著強烈的懷疑態度。那一係列事情是怎樣發生的?為什麼這些事情不可能重演?老實說,相關的資料與文章多如牛毛,要多複雜有多複雜,要多詳儘有多詳儘!所以,我建議真正感興趣的讀者去自行查閱,各位慢走,我就不送了。不過你竟然有耐心看我的廢話看到這裡,我都忍不住有點欣賞你了——所以臨彆時我要告訴你一個小小的秘密:不管那些科技工作者說了什麼,你也不能都信!中樞電腦到底在耍什麼花招,沒人知道。好了,既然我這個故事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麼它到底是什麼呢?這個問題其實更難回答。我曾經想過把標題定為《我是怎樣度過地球淪陷兩百周年的?》,可是這個標題沒有提到性愛,一點也不吸引眼球;或者可以用《飛向星辰!》……再看吧,反正我自始至終都沒想過寫一些假大空的標題來騙你。剛剛開始動筆的時候,我害怕。怕什麼呢?我害怕這是一篇全世界最冗長的自殺遺書。事實證明這不是自殺遺書,因為我終究還是活下來了。該死!我這就把結局給劇透了!不過我希望比較聰明的那部分讀者早就已經料到我沒死。我隻能保證一件事: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發生了的故事。在這個故事裡,人們做事經常有悖常理,而且冥頑不靈;許多大事始終藏在台麵之下暗流湧動;戲劇性的高潮將會像潮濕的炮仗,沒法驚天動地,隻能吱吱作響;大量難題依然懸而未決……要給我這個故事寫一個內容簡介的話,讀者看了都會覺得寒磣;世界上任何一個劇本醫生隨手就能弄出十好幾個方案來把我的故事潤色一番。嘿嘿,你彆笑,你最近有試過給自己的人生故事寫劇情簡介嗎?在所有人物裡麵,我是最缺乏邏輯的一個。我本來有無數次機會改變局勢,卻都被我一一錯失了。我總是不停地犯錯誤,像夢遊般度過了生命中許多重要的關頭。不好意思,我當然希望各位讀者能比我做得更好,不過我對此深表懷疑。在敘事過程中,我會東拉西扯,甚至雲遊天外——如果連主編大人沃爾特也沒辦法讓我改掉這個毛病,這世上就沒有彆人能做到了。我會在文中夾帶一些我自己亂七八糟的人生哲學;有時候在特彆凶險的關頭,我還會說一些不合時宜的笑話。反正我是一個特彆固執的混蛋(或者是女混蛋,視時期而定了)。雖說每個人的文字都會傳遞某種隱含信息,可是我不會刻意向你兜售我的三觀,因為我也不太確定我的三觀到底是什麼。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這個故事沒什麼隱喻的意義,我不會突然變成一隻巨型蟑螂[. 此處致敬奧地利作家卡夫卡的《變形記》。],也不會因為對存在感到絕望而死去。要是你看完周六下午場電影,百無聊賴之際無意中翻開這個故事,你甚至還能在書中發現一些愛情動作場麵呢!你有幸讀到這麼好的作品,夫複何求?好了,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如果你還是執迷不悟繼續看下去,那就後果自負吧。回王城的地鐵艙裡隻有四分之一滿。我整個下午已經浪費了,現在隻能趁著旅途這段時間,努力從剛才的活動中榨取點剩餘價值出來。我環顧四周,隻見所有同行都忙著做同一件事情:他們一個個翻著白眼,張開嘴巴,手指抽搐著點來點去,就像一群緊張型精神病患者——我們這個年代的記者乾活兒時都這樣。 你可以說我作風老派,因為我除了采訪記筆記之外,一律使用傳統的手寫器——我認識的人裡隻有我一個還堅持這樣寫作。蟋蟀太年輕了,我懷疑她壓根兒就沒裝這係統。這麼多年來,我目睹著同行們抵擋不住誘惑,一個接一個地開始使用“人機直連接口”,如今隻剩下我形單影隻地勉力前行——誰叫這種古董似的舊科技剛好符合我的口味呢?好吧,關於記者們“口眼歪斜”的描述,是我誇大其詞了。不是每一個人機直連接口的用戶在上線時都是這副弱智模樣。不過他們看起來就像睡著了似的,而我向來覺得在公共場合睡覺怪怪的。我用左手打了一個響指……沒反應。我又打了兩下,手寫器這才啟動。我不禁有點擔心:這年頭,找人修理手寫器係統是越來越難了。在我的左掌根部出現了三排四色圓點。我的右手指尖按照不同的組合觸碰那些圓點,一個個由圓圈和線條構成的字符像塗鴉似的出現在我手腕皮膚上的一塊條形顯示屏上——就是人們割腕自殺割的那地兒。 這是葛瑞格速記法[. 20世紀初全世界最流行的英語速記法。],我能用這種方法把整篇報道寫下來。我們這一代人懂得用葛瑞格速記法的已經所剩無幾了,根據《瀕臨滅絕技術保存法案》,我也許能申請一筆撥款呢。我曾經報道過約德爾[. 源於瑞士阿爾卑斯山區,一種真假聲反複快速轉換的歌唱形式。]歌唱協會的會議,論廢物程度,速記法與約德爾唱法難分伯仲。在申請的時候,要是我順便大力鼓吹一番,或許還能倒騰一個《陰莖保存法案》出來呢。(文件#希爾迪*待用*)(代號“聯生過電”)(標題待定)如果你訂購了聯合生化公司新推出的性愛係統“超級過電”,你將會問自己一個問題:你有多信任你的配偶?或者說,你的配偶有多信任你?“超級過電”是聯生公司幾年前推出的拳頭產品“過電”的最新加強升級版。過電,你還記得嗎?嘿嘿,彆難過,這東西壓根兒就沒人記得。當然了,在這個灰頭土臉的大圓球的某個偏遠山洞裡,肯定有一兩個死忠粉還在繼續使用過電係統。也許今晚他們正在互相過電,也許其中一方還會被電得蛋疼呢。如果你是過電係統的忠實擁護者,請立即致電本報編輯部,因為你已經獲獎了——你從過電係統轉換到超級過電係統時將獲得九折優惠,還有一個二等獎:一口氣預訂兩次轉換能享受折扣!對於立誌為性愛事業獻身的探險者來說,超級過電係統能為他們提供些什麼呢?四字記之曰:安全保障!也許你覺得性愛隻不過是晃蕩在兩腿之間的那點事兒,其實不然。和其他所有事情一樣,它是存在於你的腦海裡——而這正是“超級過電”的奇跡所在。隻需要開口說一個字,你就能把自己的配偶變成太監!你也可以做一個麵露獰笑的去勢人了!驚喜嗎?刺激嗎?腦部閹割,其樂無窮!你可以成為社區裡重振精神私處縫合藝術的第一人!能將陽痿上升到集成電路的境界,能把性冷淡從心理疾病升華為自我克製,除了聯生還有誰?你不信?且讓我詳細道來:(接下來:*插入聯生公司通告#4985,6-13*)也許你會問自己:愛人之間的傳統信任都到哪兒去了?嘿嘿,各位,信任和男人那玩意兒一樣,都快要作廢了——聯生向我們信誓旦旦保證,那玩意兒很快就會步渡渡鳥的後塵。所以,你們當中誰還擁有並且還在使用襠中蛇王,最好開始為它尋找一個好歸宿吧。不!彆放在那裡,你這蠢貨!那玩意兒也要作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