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冰雪女屍(13):沉冤昭雪(1 / 1)

民國女律師 劉藍之 2057 字 19天前

真正殺害李小萌的凶手是一個流浪漢,陳名揚在庭審那天已經率人將其拿下。是鄭理秀發現的,她那天翻閱資料時,看見李小萌穿過的一件花棉襖,覺得眼熟,想起來路過天橋時似乎見過,便又去了一次天橋,果然發現有個流浪的小女孩身上就穿著李小萌的花棉襖。鄭理秀順藤摸瓜,才知道這件花棉襖是另外一個流浪漢給她的。而那個流浪漢,從前是聖約翰大學的醫學院教授,後來妻子和兒子被入室搶劫的強盜給殺死了,整個人便瘋了,書也不教了,大學也不去了,每天在外麵閒蕩,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不清醒的時候流浪漢就拉著其他人說話。周圍的流浪漢都稱呼他為“流浪教授”。鄭理秀問了其他人流浪教授在李小萌遇害那幾日的行蹤,發現恰好與李小萌消失的時間吻合。其中還有一個流浪漢說見到了流浪教授跟在李小萌後麵與其糾纏。鄭理秀找到了流浪教授,便跑去找陳名揚,申請逮捕令。陳名揚當天便申請了逮捕令,誰料流浪教授的行蹤不定,陳名揚又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他。經過仔細搜查,終於在後山發現了犯罪用的刀具和之前沒有發現的李小萌頭顱。頭顱雖已腐爛,但還是依稀辨認了出來。陳名揚大半夜又在巡捕房內對其進行盤問審查。隻不過那流浪教授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說的話前後難以對接,辨認不出真假。又過了十幾天,再次開庭。推事一進法庭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指著台下十幾個衣著破爛的人,大聲問道,“這些人是誰?誰把他們帶進來的?”鄭理秀上前一步,“推事大人,這些人是流浪漢,也是我的人證。”一聽是鄭理秀的人證,推事的臉上立馬顯出不高興的表情,“鄭律師,你怎麼叫了這麼多流浪漢進法庭?”“推事大人,我說了,他們是我的人證,可以證明受害人的死亡並非我的當事人所為。”推事又認真看了下麵的那群流浪漢,他們有的在摳腳,有的在撓頭,看起來都是臟兮兮的樣子,臉上的嫌棄更重了幾重,趕緊擺手,“鄭律師,那你趕緊。”“收到,”鄭理秀微笑著,“下麵先請我的第一位證人出庭,她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名字叫小花。”穿著棉襖的小花走上證人席,怯生生地,低著頭,完全不敢說話的樣子。鄭理秀柔聲問道,“小花,你說說,你身上的這件棉襖是誰給你的?”“流浪教授。”小花的聲音比蚊子還低。“流浪教授是哪位?”小花抬起手,在法庭內環繞一圈,最後落在了拐角處一個被巡捕們看押著的流浪漢身上。“我知道了,謝謝你,”鄭理秀轉向推事,“推事大人,現在我申請第二位證人出庭,流浪漢二狗。”二狗二十來歲,留著一頭卷發,他走上證人席,在鄭理秀的引導下說出了流浪教授當日的行蹤,鄭理秀給出一張表,上麵顯示,流浪教授失蹤的時間,和李小萌的遇害時間完全一致。接下來,鄭理秀又請了其他幾位流浪漢證明了時間吻合。他們雖然衣著奇怪,但回答鄭理秀的問題時,卻都一本正經,絲毫不敢含糊。鄭理秀一一問完,又向推事說道,“接下來,有請我的第十位證人,所謂的‘流浪教授’。”“準許。”流浪教授被押著走向了證人席。鄭理秀走向流浪教授,氣勢絲毫不減,“陸教授,請問事發當日,你在哪裡?見了什麼人?”“我在哪裡?我在一個很美妙的地方,見了一個姑娘,她很漂亮,很可愛,”流浪教授說著說著,忽然哈哈大笑起來,背起了道德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但很快,他就被堵上了嘴。鄭理秀歎了口氣,取出一份文件,“如您所見,推事大人,這個流浪教授時而瘋癲時而清醒,巡捕房的同仁事前已錄下部分口供,可以證明他接觸過李小萌,並且是最後一個見到李小萌的人,此外,相信這些流浪漢的證言也已經足夠驗證他就是當日的凶手。”推事托腮沉思,沒有說話。鄭理秀趁熱打鐵,給出結論,“綜上,推事大人,我知道,如果沒有所謂的不在場證明,證明一個人無罪很難,我的當事人宋可頤沒有其他的人證、物證可以證明他不在場,但是也沒有任何有效證據證明他就是凶手,如今,卻有另一個人明顯有更大嫌疑,難道不應該對他進行調查嗎?”沉默良久,鄭理秀終於聽到了一句,“我們商量一下。”等待了半個時辰,最後推事直接當庭宣判,宋可頤無罪,予以釋放。流浪教授也被交給了檢察院的那幫人。公訴人表示,將會對流浪教授以殺人罪提起公訴。結果宣判完,宋可頤身上的鐐銬立馬被解開,他跑向旁聽席,與陳其南兩個人緊緊相擁。陳其南向鄭理秀投來了感激的目光。四目相視,鄭理秀眼中也有淚水即將四溢。她能體會那種得之不易。方也異問她,“理秀姐,你怎麼了?”鄭理秀搖搖頭,“沒什麼。”一切,皆是很好的安排。退庭之後,鄭理秀低頭整理資料。陳名揚拿著一個紙袋子,準備去找鄭理秀,誰料公訴人葉蘭英卻忽然徑直朝著鄭理秀走過去,對鄭理秀伸出右手,與之相握,“好久不見,學妹。”沒錯,葉蘭英和鄭理秀在法國時在同一所大學念書,葉蘭英是鄭理秀的大學學長。鄭理秀燦然一笑,“好久不見,學長,當真是狹路相逢,真沒想到會和學長打對台。”葉蘭英給鄭理秀豎了大拇指,“你這次乾得很漂亮。”鄭理秀微笑著,“其實我至今還記得當年和學長在塞納河邊討論學術與家國的樣子,那時候我的許多觀點都很幼稚,但學長並沒有嘲笑我,反而鼓勵我堅持己見,保持獨立思考的能力,繼續保有振興家國的勇氣。”談起往事,葉蘭英也笑了,他右手撐著下巴,“那時候雖然你不成熟,但是怎麼說呢,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與眾不同的東西,你說那些話的時候,眼中是有光的。”“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被天之驕子葉蘭英這麼一誇,鄭理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摸著腦袋,靦腆地笑著,昔日那副自信的樣子蕩然無存。“從前呀,你是璞玉,現在倒是珍寶了,我依然和幾年前相信的一樣,你會比從前綻放更多的光彩。”葉蘭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雕塑,“好久不見,這個小物件陪伴我很久了,上次見到你,覺得送給你更合適。”鄭理秀接過那雕塑,原來是希臘大法學家亞裡士多德的雕像。鄭理秀輕輕撫摸著雕像,葉蘭英在她的耳邊說道,“經曆過數千年的沉澱,亞裡士多德的光芒依然照耀著我們這些後生,有時候,也正是因為路不好走,覺得艱難了,才更要走下去,因為隻有這樣勝利才會有價值和意義,鄭同學,你要秉承初心,一直加油走下去。”“我會的。”鄭理秀緊緊攥著手中的雕像。不遠處的陳名揚看到兩人相談正歡的這一幕,轉身把手中的紙袋抱在懷裡,走了出去。庭審次日,上海灘各大報紙便刊登了鄭理秀這個女律師為宋可頤辯護成功的消息。鄭理秀這下律師費收了不少。可這並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獬豸律師事務所也一下來了不少案子,鄭理秀這回終於不愁案源了。來求她幫助的人倒也是千姿百態,有因丈夫和母親出軌而鬨著離婚的豪門闊太太,也有四處尋找家中小狗的頑皮小童,有妻子失蹤多年找不到的中年男人,也有聲稱祖輩遺產埋藏已久想要鄭理秀與他一起找尋的奇怪少年……鄭理秀看到這人間百態,簡直哭笑不得。法律如刀,她接下其中一些案子,每日鑽研摸索,不算修煉著那把心中之刀。不日,孟斯年收到了一份報紙,是鄭理秀寄給他的,上麵有鄭理秀單方刊登的聲明,大概內容是兩人之間的婚約已經取消。鄭理秀和孟斯年已經沒有任何瓜葛,從此以後兩人老死不相往來。孟斯年收到報紙時,方也異的哥哥方也周也正好在孟斯年的家裡,兩人象棋正下得熱火朝天,方也周左手抓著折扇,右手抓著紫砂壺,搖頭晃腦。方也周湊過來看了一眼報紙,“呦,這不是你那個性格頗為野辣的未婚妻嘛,才勝了一樁案子,出名啦,就不要你啦,還真是夠厲害的。”孟斯年瞥了一眼被扔到地上的報紙,臉上滿是不屑,“什麼呀,我還看不上她呢,小丫頭出國待了這麼多年,非要追求什麼平等和獨立。”方也周展開手中折扇,一手扇風一手攬過孟斯年的肩膀,“儂講的有道理呀,明天晚上跟大哥去逛逛仙樂斯呀(民國時期上海灘著名舞廳)呀。”見孟斯年不說話,方也周拍了拍孟斯年的肩膀,“斯年兄,我說你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你孟公子隨便去外麵街上一站,不知道多少女子會為你傾心不已。”孟斯年歎了一口氣,“逛是能逛,隻是這個小丫頭喜歡的是陳名揚那個小混混,我有哪點比不上他?我不能就這麼善罷甘休。”方也周收起折扇,湊到孟斯年的耳邊,“那不如我們就使點計謀。”孟斯年眉頭皺起,“什麼計謀?”方也周眼珠轉動,嘴巴嘰裡咕嚕,又說了一大通。孟斯年聽到,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彼時的鄭理秀正在家中伏案看卷,她並不知道,陳名揚正在巡捕房內執行公務,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悄悄盤算。晌午時分,方也異進門的時候,鄭理秀正在埋首寫東西。她如今算是上海灘律界的紅人了,有家報紙專門為她開辟了一個專欄“俏佳人手記”,專門請鄭理秀寫一些辦案中的趣事和心得。鄭理秀接下了工作,每周定期交稿。答應時爽快,鄭理秀以為自己一肚子墨水,隨便倒倒便能一瀉千裡。可真正提筆寫的時候倒是犯難了,哪裡有那麼多的東西可寫。思來想去一個時辰,鄭理秀紙上寫的東西不多,劃掉的黑線與糊掉的黑框倒是留了不少。本來安靜的大廳裡如今捆了兩隻咯咯叫的母雞,還有一些蔬菜和雞蛋,看起來都很新鮮,剛送來不久的樣子。方也異隨手撿起一兩顆雞蛋,好奇地問道,“我們律所什麼時候變成農場了?”沈小意正在把那些蔬菜往家裡搬,隨手答道,"是李家夫婦送來的,說是鄭律師幫了他們不少,而且鄭律師還把這次的律師費都捐去給他們的兒子看病,他們便說以後每個月都來給我們送農產品。”“那我來幫你。”方也異脫下西裝外套,卷起白襯衫的袖子,不管不顧,抓起那兩隻母雞,便要隨沈小意一起去廚房。“不必了,方少爺。”沈小意從方也異的手中取過母雞,走進了廚房。自從上次之後,沈小意便對方也異客氣得像是陌生人。鄭理秀眯著眼睛,看著殷勤得跑來跑去的方也異,“也異,你不是要休假一周麼,怎麼休假第二天就來了?”方也異擦擦雙手,“啊,是這樣的,理秀姐,我哥哥同可頤想請你吃飯。”“宋可頤請我吃飯倒是正常,不過你哥哥是怎麼回事?”鄭理秀對方也周可沒什麼好感,“我與你哥哥無牽無掛,他請我吃飯做什麼?”“你不是幫了可頤嗎?我哥他以前最疼愛可頤了。這次一來,他想向替可頤感謝你一番,二來,我也跟你學了一段時間了,我哥想感謝你多日來的照顧。”“跟你哥哥說,有勞了。”鄭理秀低頭看著手中的稿紙,還在思索怎麼寫。方也異拍拍手,湊上來,“理秀姐,我哥他人脈在上海灘還是很廣的,說不定能給你拉來什麼大案子呢?吃頓飯,活絡活絡,總歸是不會錯的。”鄭理秀的筆終於放下了,“何時?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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