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項鏈疑雲(4):假裝夫婦(1 / 1)

民國女律師 劉藍之 1945 字 19天前

獬(xie)豸(zhi)律師事務所。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的罅隙投射進屋內,也帶來了幾抹冬日的暖意。寂靜的宅子裡,鄭理秀與方也異相對端坐,她正在麵試方也異。鄭理秀問:“孟德斯鳩提出的哪三權分立?我們又是哪五權分立?”方也異平時學習還算認真,對這些理論自然是信手拈來,隻見他胸有成竹地答道:“立法權、行政權和司法權,孟德斯鳩提出這三權相互監督,相互製約,我們則是行政院、立法院、司法院、檢察院和考試院,各司其職,相互製約。”鄭理秀微笑點頭,又道:“下一題,試論述大陸法係與海洋法係之不同。”方也異皺眉沉思,很快了然,說道:“海洋法係以英國與美國為代表國家,大陸法係以法國與德國為代表國家,二者不同之處主要在於其法律淵源究竟是判例法還是製定法,以及庭審中法官是否積極主動。”“你表現得都還不錯,很自信呀,一點沒有那天在法庭上顯示的緊張樣了,”鄭理秀放下手中的金筆,“好,最後一個問題,一列火車行使在正常的鐵軌上,前麵有5個孩子在玩耍,這時火車已經來不及刹車了,剛好旁邊有條廢棄的鐵軌可以換,可是有1個孩子在上麵玩,如果火車不換鐵軌的話就會撞死5個孩子,如果換的話就會撞死那個孩子,如果你是司機的話,你會怎麼做?”這是一個經典辯題,內裡考察的是利益權衡。方也異皺眉沉思,手指在桌麵上下彈動,“如果不換軌道,就會撞死5個孩子,但是如果換軌道,對於那個選擇廢棄鐵軌的孩子來說無疑是非常不公平的,因為他選擇的是廢棄鐵軌,是可以玩的地方。”鄭理秀雙手環抱胸口,看著方也異的樣子,默默地微笑。方也異臉上已經流淌了一些汗,他拿出手帕擦拭掉汗水,聲音明顯比之前聽來緊張,“如果是我,在這種極端的條件下,我會選擇撞死5個孩子,因為規則一旦建立,就有了權威性,不應該被打破,我們需要做的,正是捍衛規則的權威性。”說完,鄭理秀並沒有立刻給出反應,而是片刻之後才合上了手中的本子,她伸出手同方也異握手,“恭喜你,通過了麵試,下個禮拜一開始上班,可以嗎?”“啊?”方也異用手推著自己的眼鏡,一臉茫然,還沒有反應過來,“鄭律師,你還沒有告訴我最後一個問題的答案呢。”鄭理秀微笑,“沒有答案。”“什麼?”鄭理秀繼續解釋道,“我一直認為,法科教育教給我們最重要的東西不是知識,而是獨立思考的求索能力。剛才這個問題本就沒有標準答案,我也沒有想過去和你要標準答案,我想看到的,是你追求答案的過程,是你獨立思考的能力,這才是難能可貴的品質,至於答案本身,反而沒有那麼重要了,從這點上來說,你合格了。”方也異笑得靦腆,他不好意思地摸著自己的頭,“其實我還有很多不足之處。”“這倒是,我現在主要是在法租執業,”鄭理秀順手拿起自己旁邊厚厚的一遝材料交給方也異,拍拍方也異的肩膀,“這些都是我越過重洋從法國帶回來的資料,聽說你法文也不錯,正好這幾天沒什麼案子,就先看看這些資料吧,多了解點法國人的法律,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方也異:“……”“開玩笑的,”鄭理秀哈哈大笑,雙手擺出加油的姿勢,“這些資料你想看就看,不想看就擺著,今天還是早點回去吧,準備準備,下個禮拜可就要開始實習了。”方也異的腳剛邁出一步,忽然又回頭問鄭理秀,“老板,今晚二哥來我家吃飯,你要不也一起來吧?順便還可以調查下小意的事情,”罷了又停頓片刻,環視四周,繼續補了一刀,“不然你一個人吃飯也實在寂寞。”鄭理秀最近沒什麼案子接,加上前段時間信心盲目膨脹,自己花了大價錢在裝修上,眼見身上除了必須的儲蓄,即將彈儘糧絕,現在自然是省吃儉用,晚飯更是能省則省,不餓的時候捱過去就罷,餓的時候便掰著最便宜的白麵饅頭吃。再接不到案源,隻怕接下來要成為路邊餓殍了。於是乎,聽到方也異請自己吃飯,想到上回陳名揚在方家大吃大喝的模樣,鄭理秀口中泛起酸水,也顧不得矜持,直接就答應了。——兩人到方家的時候,陳名揚已經到了,說是晚上正好在附近辦事。恰好方家老太太在家,老太太依舊待人十分慈祥,方也周夫婦也在,表麵看起來兩人倒是極為恩愛和美,大少奶奶落座時,方也周還幫她拉開凳子,鄭理秀才發現大少奶奶小腹微微隆起,雙手刻意托在腰後部,想來是已經有了身孕。這頓飯便是和方家眾人一起吃的,眾人落座。方也周認出鄭理秀,說起從前趣事,可惜年代久遠,鄭理秀都已經不記得。方家吃飯規矩是食不言,席間眾人沒有太多交流,唯獨老太太對大少奶奶頗為關注,噓寒問暖不斷,一頓酒足飯飽,老太太和方也周夫婦回了房,鄭理秀摸了摸自己那原本乾癟的肚皮,如今已是滾圓滾圓,真是風水輪流轉,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今時今日的蹭吃。陳名揚又嚷嚷著鄭理秀要吃餐後水果,鄭理秀一頭霧水,因為明明是陳名揚自己要吃,方也異卻也隻是笑嘻嘻的,自己跑去給兩人拿。方也異走後,陳名揚要去如廁,鄭理秀覺得室內氣氛尷尬,也說要去,回來時鄭理秀隨陳名揚走著,誰料陳名揚竟帶她迷了路,兩人走到一個房間前。鄭理秀聽出來,裡麵是方也周夫婦在爭吵,趕緊拉住了陳名揚。兩人躲在外麵,趴在門口,撅起屁股偷聽。大少奶奶的聲音,“你拿我的玉手鐲做什麼?這是我娘當初讓我帶來的嫁妝,你怎麼連這個也要順走?”方也周的聲音,“夫人,你人都是我的了,嫁妝自然也要是我的了,我拿你的一點東西又沒有什麼關係?”大少奶奶的聲音,“你拿我的鐲子去做什麼?你每個月不是有工資嗎?我怎麼從未見你上交過?”方也周的聲音,“那點工資哪裡夠我花的,拿走了啊,夫人,你有了身孕晚上便早點睡,生氣傷肝,為夫今晚就不回來了。”“你去哪兒……”大少奶奶的聲音還未落下,門便被一陣蠻力猛然推開,陳名揚趕緊拉著鄭理秀往後退,兩人後退到了儲物間裡,房間很小,陳名揚和鄭理秀隻好抱在一起,身體貼著身體,鄭理秀甚至都能聽到陳名揚的呼吸,她的臉上泛起一陣潮紅。好在儲物間內黑暗,陳名揚看不到鄭理秀的臉,否則她真要羞死。透過門縫,兩人看到方也周先出來的,大少奶奶尾隨其後,抓住方也周的衣角,“求求你,你就彆去了,今晚在家陪陪我吧。”方也周絲毫不為所動。大少奶奶似乎心灰意冷了,換了副麵孔,生硬地說道,“天天就知道去百樂門送錢,家裡的小狐狸精被我打跑了,就去找外麵的狐狸精了,你有本事今晚就彆回來,睡在百樂門吧!”“你懂個什麼?男人的事,女人少管!”方也周拂袖而去。兩人在儲物間聽到了一陣快速離開的腳步聲。陳名揚問,“追嗎?”鄭理秀還未反應過來,“啊?”“我說追不追方也周?”陳名揚隻好再說一遍。“追!”鄭理秀反應過來。陳名揚牽著鄭理秀的手就跑了出去。方也異拿完水果回來,卻見兩個人已沒了蹤影,“哎,人呢?”——方也周直接攔了一輛黃包車,兩人也上了一輛,尾隨著方也周,見方也周走進了一家當鋪,出來時四處張望了半天,隨後又走進了旁邊的百樂門。陳名揚跳下黃包車,拉著鄭理秀徑直走進了當鋪。當鋪裡有個胖胖的老頭子,留了點發白的山羊胡子,他站在木質的柵欄後麵,手裡拿著個算盤正在算什麼。當鋪門口還另外有兩個身形五大三粗的保安站著守門。老板笑眯眯地問,“這兩位是來做什麼?是要典當什麼嗎?”陳名揚從衣服裡的脖子上取下一串項鏈,那項鏈乍看普通,定睛一看,鄭理秀方才發現那項鏈上還有個圓形的小吊墜,那吊墜打開,裡麵是一張發黃的老照片,上麵有個女人抱著小孩,估計是小孩母親,一大一小兩人均笑得燦爛。陳名揚問,“老板,你幫我看看這個玩意兒能當多少錢?”“這個……”老板把項鏈拿起來看了看,“呦,這下麵還寫著,大……不列……顛,還是英國貨呀,雖然看起來是有點舊,不過還是值點錢,喏,這個數。”老板衝著陳名揚比劃了一下,鄭理秀看不懂,心中估計這個又是什麼江湖暗語,不敢吱聲,陳名揚點點頭,那老板便拿來一張紙,在上麵寫寫畫畫,鄭理秀瞅了一眼,是收據,陳名揚拿起紙筆,正準備在上麵簽字,想了一會,又掉了,搶回了自己的項鏈,護在胸口,“算了,我不賣了。”老板微笑著搖搖頭,將那張收據扔進了兩人旁邊的桶裡,撇了撇嘴,很是嫌棄。陳名揚又問,“老板,那你這裡可有什麼已經絕當的好貨色?”“你想要什麼好貨色?”“老板,你看我夫人這麼貌美如花,我們倆成親多年,我一直在外麵東奔西跑,從來沒給她送些什麼貴重飾品,這不,都走進來了,就想問問呀,主要是跟老板你有緣。”估計是剛才的事讓老板不爽快了,老板斜著眼打量陳名揚,“你去金店買呀,來我這裡是乾什麼?”“這不剛和夫人散步至此嗎,就覺得和老板你有緣,便來問問,有什麼值得買的寶貝。”鄭理秀已經不是第一天發現,陳名揚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夫無人能出其右。老板低下頭,擱著厚厚的眼鏡片打量了片刻,又用手捋了捋自己那抹稀疏的白色山羊胡,“兩位等等。”等待的片刻,陳名揚在這小小的當鋪裡踱步走起來,他從懷裡掏出幾根雞腿遞給那兩個保安,“兄弟們,餓了吧,很香的雞腿哦。”鄭理秀張大嘴巴,很是驚訝,“雞腿哪裡來的?”“剛從方家廚房順出來的。”鄭理秀:“……”未幾,那老板便端來了落滿琳琅的托盤。“當家的,這個好。”鄭理秀一眼便認出了其中的藍寶石項鏈,她配合地衝著陳名揚使眼色。“呦,這個項鏈還真不錯,這麼好的貨色哪裡來的呀?”老板摸摸胡子,頗為得意,“這貨可是我收來的,不過這來源嘛,嗬嗬,本店規矩,寶物不問出處。”“小氣!”陳名揚撇撇嘴巴,一手挑起那條藍寶石項鏈,又故意摸摸口袋,掏出兩張法幣撂在桌子上,“哎呀,不過我今天就帶了這麼點,老板,你幫我把這個項鏈給留著,我明天早上來找你,你看怎麼樣?”老板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答應了,陳名揚又說要一張收據,老板便蹲下來打開櫃子找收據,卻沒料到,蹲下來的瞬間,陳名揚拿起寶石項鏈,拉著鄭理秀就跑。一旁兩個保安正吃雞腿吃得滿嘴流油,老板氣急敗壞,“小兔崽子!還不趕緊給我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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