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婚禮驚魂(7):律所開張(1 / 1)

民國女律師 劉藍之 2142 字 19天前

鄭理秀收到律師證的時間比想象中要早很多,畢竟要拿到律師證才能有出庭和執業的資格。當然,她還得開設自己的律師事務所,不然依舊沒辦法執業。鄭理秀收到律師證的時候,又去了那間老宅子,裡麵依然空蕩蕩的,隻有當初那個老人在掃地。那日陽光晴好,照在彩色的玻璃窗上,非常好看。不知為何,鄭理秀的眼前突然又閃現出襲文月的那張臉,幾乎是在一瞬間,鄭理秀決定租下這間老宅子當律師事務所。再一問那老人這宅子的房租,老人說的數字竟然便宜得出奇。一切就好像是上天安排好似的,鄭理秀租下了房子,將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命名為“獬豸律師事務所”。獬(xie,第四聲)豸(zhi,第四聲),是一種上古獨角獸,能識善惡、辨忠奸,傳說中國第一位法官皋陶就用它來辨彆人是否有罪,若那人有罪,獬豸便會頂觸那人,把對方吃下肚子。牌子是掛上了,可律所還要招助理和秘書,然而考慮到囊中羞澀,鄭理秀便打算先忙完馮生的案子,在這上海灘打響頭炮,賺點名聲,再看不遲。就在鄭理秀第三次申請去見馮生的時候,她終於見到了馮生本人,那時他被關在拘留所裡,馮生其人果然如鄭理秀所想,戴著副黑框眼鏡,身材瘦削,就是眼下的黑眼圈明顯,一看就是文弱書生,誰會把他和人販子聯係在一起。鄭理秀說話開門見山,遞來一張薄紙,“馮生,我願意做你的代理律師,幫你處理被控告拐賣何飛飛小姐一案,這是委托文件,麻煩你簽一下字。”馮生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飛飛找到了嗎?”鄭理秀愣住,但很快答道,“還沒有。”馮生眼中的星光黯淡了下去,“鄭律師,可我並沒有錢請律師。”鄭理秀似乎早已想到這個問題,將金筆遞給馮生,“我會教你申請法律援助,錢的事情你不必擔憂,老實說,我幫你,最大的原因也是為了打名氣,如今你拐賣何小姐一事在上海灘可是鬨得滿城風雨,我若是能幫你全身而退,上海司法界便有了我一席之地。”馮生抿抿嘴,在委托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鄭理秀給馮生打氣,“馮生,我讀過你的文章,我們國家缺你這樣的大好青年。你一定要振作起來。”馮生歎氣,“那又如何?我已經充滿了失望,飛飛她的家庭不接受我,我們真心相愛卻不能在一起,她和那位孟先生從未見過麵,卻要因家族利益而被捆綁在一起,我雖於心不甘,卻隻能束手就擒,當時我們在懸崖邊被那位孟先生逼迫得走投無路,我和飛飛一起準備跳崖,奈何飛飛失足墜崖,我卻被捉了回來,每日忍受這煎熬,詩人裴多菲說過,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我們究竟有什麼錯?”果真是個意氣青年。鄭理秀順著馮生的話接下去,“我已經聽玉蘭姐說過了你和何飛飛的事情,如今男女平等,婚姻自由,我支持你們選擇追求自己的幸福,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證明你和何小姐是戀人關係,你和何小姐的交往過程中可曾寫過什麼信,或有什麼證物?”“有,我和飛飛之間寫過許多信件,被我鎖在宿舍書桌的第二個抽屜裡,我和她還各有一枚玉佩,合起來恰好是一輪圓月。”鄭理秀的嘴角浮起微笑,“很好,除了玉蘭姐,還有誰知道這件事。”“還有一兩個交好的同學。”鄭理秀讓馮生在筆記本上寫下同學的名姓,又問,“馮生,你有沒有什麼私交較篤的老師,或德高望重的前輩,若他們願意給你信用背書,相信我們會更有勝算。”“有。”馮生思忖片刻,在桌子上以手指代筆,寫下了一個人名。當天下午,鄭理秀帶了些自己在家烘焙的餅乾去了巡捕房。巡捕房裡的風扇呼啦啦地轉著,下午沒什麼人,裡麵的巡捕們敞著大半個身子,鬥地主的鬥地主,打瞌睡的打瞌睡,一見鄭理秀來了,趕緊爬起來穿上衣服。鄭理秀掏出一些餅乾給這些巡捕們分著吃,她做的是曲奇餅乾,有原味、蔓越莓、抹茶三種口味,因為用了不同的模具,形狀也各不相同在,有兔子、熊和小狗。很是可愛。有人認出來了鄭理秀,一群大男人們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哎呦,鄭小姐來了呀,你找陳大哥吧。”“哎呀,鄭小姐,陳大哥在我們巡捕房可是出了名的花心警察,不少姑娘曾經栽入過火坑,我可提醒你一句彆愛上啊。”“我們花心警察剛去帶喬大媽找貓了,那個喬大媽自己腿腳不方便,還非要養貓,結果天天讓陳大哥去找,哎,這不回來了嘛,哎呀媽,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不能背後亂叫人。”“哎呀,這貓真是氣死人了,竟然跑到煤灰裡去了……”陳名揚一邊抱怨一邊走進了巡捕房,結果一見到鄭理秀,不抱怨了,立馬筆直地站立,笑嘻嘻地恭候著,“鄭小姐好。”鄭理秀回頭,果真看見了兩手黑漆漆沾滿煤灰的陳名揚。鄭理秀把手中剩下來的餅乾遞給陳名揚,“陳大哥,上次答應給孩子們帶好吃的。”陳名揚把餅乾抱在懷裡,“我替孩子們謝謝你。”鄭理秀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來,對陳名揚回眸一笑,鬼使神差地說出一句,“對了,陳大哥明天有空陪我去聖約翰大學嗎?”陳名揚那沾滿煤灰的手一把抹掉了臉上的汗,一張臉便成了大黑臉。大黑臉忙不迭地答應,“有空,當然有空了!”“那明天見了。”鄭理秀一溜煙跑了出去。翌日鄭理秀和陳名揚行走在聖約翰大學如茵的草坪上,紅磚牆映入眼簾。“這聖約翰大學原來叫聖約翰書院,是美國的施約瑟將培雅書院和書院合並之後設立的,現在有醫學、文學……”陳名揚一邊看著手上的字條,一邊給鄭理秀介紹著聖約翰大學,直到迎麵跑來一個穿著灰格馬甲胖乎乎的年輕學生,陳名揚才大呼一口氣,趕緊拉住那學生,“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結拜小弟,叫方也異,在聖約翰大學法律係念書。”方也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同鄭理秀握手,“你好,鄭律師,接下來就由我帶你們參觀聖約翰大學。”鄭理秀恰好最近在研究民法典,便和方也異邊走邊討論。方也異正好對民法頗感興趣,兩人一聊,便把陳名揚晾在了一旁。陳名揚吹吹口哨,尾隨兩人。三人走到一個教師的辦公室門口前,方也異悄悄指了指裡麵正襟危坐備課的一位教授,“那位就是你們要找的張教授了,不過他脾氣不太好,而且不喜歡彆人在他看書的時候找他,你們不如待會先聽一堂他的課,再跟他說。”陳名揚撓撓腦袋,一臉的不情願,“啊,要聽課啊。”方也異推推鏡框,搖頭晃腦,“名揚哥,多學點知識好。”三人溜進教室,剛在最後一排找到位置坐下,便走進來一位額頭光潔的先生,“大家好,我姓胡,雖然寫過一些書,但都是胡寫,出版過不少書,那是胡出,至於翻譯的外國書,更是胡翻,今天,我就給你們講講這胡翻的藝術。”全場立刻哄然大笑。方也異壓低了聲音,對兩人道,“這位胡先生叫胡愈之,是個很有名的作家和翻譯家,人特彆有趣,就是很少來大學講課的,這次機會可要好好珍惜。”陳名揚壓低了聲音,“我原以為你們這大學裡也都是念叨著什麼之乎者也,讓人昏昏欲睡,沒想到老師也可以這麼有趣,真是見識了。”雖是這麼說,一節課上半,陳名揚還是呼呼打起了瞌睡。鄭理秀趕緊按住,幫陳名揚把頭調了個向,這才沒出什麼岔子。胡愈之的課上完,又走進來一個瘦瘦高高、麵色嚴峻、身著長衫的老師。方也異告訴他們,這人便是他們要找的張文楷教授,教授西方思想史。待課程上完,鄭理秀奔上去,“張教授。”“什麼事?”鄭理秀遞上筆記本,“張教授,想請您推薦幾本西方的學術著作。”待張教授寫完,鄭理秀卻沒有走的意思,轉而微笑道,“張教授你好,我是馮生的代理律師。”誰料,一聽到馮生兩個字,張教授也如臨大敵,趕緊掉頭就走。鄭理秀皺起眉頭,這張教授怎麼跟那個馮玉蘭一樣?她緊追不舍,“張教授,馮生說最喜歡上您的課,常和您探討文學……”“我不過是個教書匠,就想安安靜靜教書,不想摻和那麼多!”張教授的長衫一揮,兩腿不邁,揚長而去。陳名揚此刻也從教室溜了出來,“哎,算了,既然人家不領情,我們走吧。”鄭理秀搖頭,“哪能這麼輕易放棄?你能查到這位張教授家住在哪裡嗎?”“這倒是沒什麼難的,不過你去人家家裡乾嘛?”“我看這老先生不像壞人,想試試看能不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呀。”“你呀,我是看出來了,不到長江心不死。”“不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嗎,你怎麼把黃河改成長江了?”“因為上海沒有黃河,隻有長江呀,不過我今天沒空陪鄭小姐,先走一步了。”陳名揚哈哈大笑。“你去乾嘛?”“去陪我新認識的小情人,”陳名揚伸起了懶腰,“真是的,沒想到在學校上課一天比在外麵跑都要累。”陳名揚真不愧是包打聽,沒過一會立馬得到了地址,走之前塞給了鄭理秀。鄭理秀循著地址找到了張教授的家,大門緊閉,等了片刻方才聽到身後傳來一長串女人的抱怨,,“哎呦,我這個肩膀怎麼愈發疼痛了,這樣下去,今天可怎麼做飯呦,這新請的傭人怎麼還不來,你是誰?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地做什麼?”“我來找張教授,”鄭理秀回過頭。“找我家老頭乾嘛?”想必這就是張夫人了,鄭理秀低頭,一見來人手中拎著的菜籃子,想到剛才聽到的那句,雙手挽住了張夫人的胳膊,接過菜籃子,兩眼彎彎,“您是張夫人吧?我是張教授派來給您做飯的。”張夫人笑了,竟然直接就相信了鄭理秀,拉鄭理秀去廚房讓她做飯。半個時辰後。“哎喲,這個白芍芥藍好吃,哎喲,這個雞翅膀也香,哎喲,這個紅燒肉最妙,我的口水直流,做的比我們家以前廚師做的好吃多了。”鄭理秀見張夫人滿意,這才道出實情,“其實,我不是張教授派來給您做飯的,我是有求而來,我希望張教授能到時候出庭為馮生作證。”“那個經常來我們的家吃飯的學生馮生呀,他怎麼了?”張夫人撲閃的大眼睛上寫滿了好奇。女人到底是情感動物,待鄭理秀說完,張夫人拍拍胸脯,把鄭理秀攬在自己的懷裡,“一句話,我包管老頭子去作證,對了,阿秀呀,我們正好缺一個女兒,要不你就當我們的乾女兒吧。”鄭理秀自小失去母親,心裡倒一直期望有個母親能陪伴自己。雖然相識不過短短一個鐘頭,但此刻她被熱情的張夫人擁抱著,竟感覺到了如母親一般久違的溫暖,於是便發自內心地點頭答應了這突如其來的認親,“好呀。”鄭理秀打好招呼便提前先走了,還沒過一炷香的功夫,張教授提著公文包晃晃悠悠地出現在了自家的小院裡。“死老頭子,你回來啦!”張夫人大叫一聲,跑過去拽上了張教授的耳朵,“來,死老頭子,快嘗嘗乾女兒做的飯。”“乾女兒?我們啥時候有乾女兒了?”“我今天剛收的乾女兒呀,留學回來的,又能乾又漂亮,各方麵那叫一個頂呱呱。”提起這個乾女兒,張夫人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指著滿桌的佳肴,“這紅燒肉就是乾女兒做的,好吃吧?”張教授夾起一塊紅燒肉,嚼了兩口,忍不住讚歎,“好吃,太好吃了。”“今天學校怎麼樣,工作還累嗎?”“不……累……”張教授一邊瘋狂地往嘴巴裡塞紅燒肉,一邊回答著張夫人的話。張夫人手裡的筷子重重地叩擊著桌麵,“那既然好吃,你就答應鄭姑娘到時候出庭幫那個馮生。”張教授突然含糊不清地叫了幾聲。張夫人趕緊放下手中的筷子,“哎呀,老頭子你怎麼了?”“肉……肉卡喉嚨裡了……弄不出來了!”張教授的手掐著自己的喉嚨,那張本就瘦削的臉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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