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齊刷刷地將目光轉向了小青。“果然,凶手一定是這個小青!”人群再度炸開來。“一定是她!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一個小小的婢女,竟然可以騙得大明星把全部的遺產都留給她,而且留了遺產之後,還把她給殺了!”人言可畏,聽到這些,小青低下頭,緊抿著嘴唇,麵色蒼白,早已沒了鄭理秀初見時的俏皮機靈樣子,“不,不是我……我不會害她的……”南笙逼問,“那你說說,你昨晚做了什麼?去了哪裡?”南笙這是在向小青要昨晚的不在場證明。小青雙手緊握,目光低垂,“我昨晚沒有去哪裡,給夫人喂完藥之後,直接就回房睡覺了。”“也就是沒有人給你作證咯?”小青思忖片刻,點點頭,“是的。”已經有人開始起哄,“既然沒人作證,我們就先把這個嫌疑人給抓起來,不然船上有個殺人凶手,怎麼都覺得心裡發毛。”走廊上吵成一片,已經有人揚言要拿著繩子把小青給綁起來。小青被逼得節節後退。靠在牆角,不敢吱聲。鄭理秀見狀,趕緊搶在小青麵前,護住小青。“你是誰?你為什麼要包庇這個殺人犯?”“我是姚百靈的朋友,是剛從法國回來的留學生,”鄭理秀扶起小青,對著眾人朗聲道,“小青她沒有必要做這件事,姚百靈已經得了絕症,小青作為財產的唯一繼承人,與其采用這種方式謀殺姚百靈,引人懷疑,不如等姚百靈去世,直接名正言順成為最大的利益者。”“姚百靈得了絕症?!”小青皺起眉頭,“你怎麼知道夫人得的是絕症,她告訴你的?我以為除了醫生和我之外,再也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了。”鄭理秀搖頭,“她沒有告訴我,是我自己猜出來的,她的臉色那麼差,頭發卻烏黑亮麗……我一開始隻覺得奇怪,後來進了房門,湊近了看,果然是戴了假發套,想必她的頭發早就已經掉光了吧,而能讓人頭發掉光的病,很可能是絕症,後來你又喂她吃藥,看樣子是服藥已久,我便做了這樣的猜測。看你的反應,我想我是猜對了。”小青的雙手捂住了臉,聲音嗚咽,“你猜的沒錯,夫人得了胃癌,是去年發現的,醫生說,已經沒有幾個月了。”鄭理秀繼續說道,“更何況,這份遺囑是昨晚姚百靈要我幫她草擬的,當時小青根本不在場,我可以證明,她沒有脅迫姚百靈。”“既然不是這個小青,那你倒是說說,是誰做的?”依然有人在質疑鄭理秀。“是啊,是誰做的?”鄭理秀看著眼前烏泱泱彙聚在一起的人群,選擇了緘默。她還沒有證據。作為一個律師,最重要的,就是用證據來說話。就在此時,醫生推開了姚百靈的房門,“你們這樣堵在門口,哪怕不是病人,都會覺得吵鬨。”“醫生,夫人現在怎麼樣了?”小青第一個迎了上去。“是啊,醫生,我媽媽現在怎麼樣了?”南笙也迎了上去,雙手緊握,有些緊張。遊輪上隨行的是位年輕的醫生,估計也沒預料到會出這樣的事,他擦了擦額頭的汗,“遊輪上的設施有限,姚女士陷入了昏迷,我已經聯係了上海的華山醫院,他們已經派專家坐快艇過來了,估計今晚就會到,現在姚女士病情穩定,大家先各自回去吧,不要把病菌傳染了進來。”南笙第一個表態,“那就好,我能進去陪陪媽媽嗎?我怕她有什麼事情。”“我也想去陪陪,萬一醒了,我們也好知道,能夠及時通知你們。”小青隨著說道。醫生生硬地拒絕了他們,“還是不要了,讓姚女士靜養吧。”一直沉默不語的那個流氓巡捕終於開口了,“好了,好了,大家散開吧,彆打擾姚女士,這件事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的。”人群散去,鄭理秀卻還是摸不著頭緒,走向了吧台,要了一杯紐西蘭長相思,原本甘甜順滑的白葡萄酒經過冰鎮後更顯清冽,酒入喉嚨,終於給身體和頭腦降了溫。那巡捕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了吧台。剛才發生事情的時候沒看見他有多麼積極,這會卻又抱著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五六歲小姑娘,興致勃勃地逗著人家,“小姑娘,聽過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嗎?”都這個時候了,這個流氓巡捕竟還有空給孩子講故事。“沒聽說過。”小姑娘撲閃著一雙大眼睛。“以前有個朝代,叫北宋,北宋時有個皇帝宋真宗,宋真宗的皇後死了,他的兩個妃子劉妃和李妃都懷了孕,誰生了兒子誰就有可能被立為皇後,這李妃的兒子先出世的,但劉妃卻因為嫉妒,把李妃的兒子換成了一隻被剝了皮的狸貓,那隻狸貓就像是這樣,哇喔……”說著故事,這流氓巡捕還故意張牙舞爪,做出一副可怕的表情,果然,那個小姑娘很快被嚇得要回去找媽媽。流氓巡捕在後麵哇哇大笑,鄭理秀腦中本來亂如麻的思緒卻被這“狸貓換太子”的故事給突然點醒。終於,一切都串了起來!鄭理秀擔憂地看向姚百靈房間的方向,如果她猜得沒有錯,那姚百靈該有多麼傷心呀。鄭理秀研習法律多年,早已明白,那些律法或許看來佶屈聱牙,但更難揣測的,其實是人心。人心才是最經不起試探的東西。現在,卻不得不試探一次了。如果不是自殺,而是其他人做的,那麼知道真相的便隻有姚百靈了。鄭理秀起身離開吧台,走向巡捕,“小流……巡捕大人,麻煩和我演一場戲,揪出真正的凶手。”巡捕回過頭,目光停留在鄭理秀留下的酒杯上,裡麵還剩下一點酒,淡黃色的酒晶瑩剔透。鄭理秀把嘴巴靠近那巡捕的耳邊,輕聲說著些什麼,聽著聽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船長將南笙和小青等人都暫時安置在了一旁的大廳裡。鄭理秀推開大門,走向大廳,對著南笙和小青朗聲說道,“姚老師醒了。”小青攥緊的手帕終於鬆了鬆,嘴角的弧度上揚。南笙聽到這一消息,卻突然麵如死灰。鄭理秀繼續說道,“本來姚老師想告訴我們真相,但醫生見她情況不穩定,建議等華山醫院那邊的醫生晚上到了再說。”鄭理秀目光流動在兩個少女的身上,她看到沉默許久的南笙突然握緊了雙拳。遊輪內的暖氣開得很足,但南笙一直沒有脫下自己的蕾絲長手套,也不怕捂得慌。很快,夜幕降臨,遊輪行駛在太平洋上,向著上海的方向。南笙和小青都被另外安排了房間,折騰了一天,所有人都很早便回了房間。夜色漸濃,姚百靈的房間早早就關了燈。隻剩下一個護士在陪伴。突然,外麵響起了一陣敲門聲。護士去開門,來人和護士說了幾句,護士放了那來人進來。誰料來人剛進了房間,那護士便感覺到頭後一陣猛烈的撞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倒在了地上。黑暗中,來人一點點地靠近姚百靈的床,月光透過舷窗透進來,斑駁地落在地板上,映照出來人的模樣,籠罩出她修長的身影。但月光很快隱去,來人走近姚百靈,找準位置,對著姚百靈的脖子就準備掐下去。她已經準備好了十足十的氣力。然而就在手剛要觸碰到姚百靈脖子的那一刹那,南笙的手卻反而被“姚百靈”給反握住了,“姚百靈”抓住南笙的雙手,順勢就扯下了她的蕾絲手套。這是一出甕中捉鱉!是個局!南笙幡然醒悟,轉身想逃跑。卻注定已經遲了……啪嗒,房間的燈亮了,整個房間如白晝。巡捕也帶著人從外麵湧了進來。“南笙,果然是你!”鄭理秀抓著南笙的手,南笙兩隻手的虎口處都破了,傷口很新,是被麻繩給磨破的。這也是她一直戴著手套,不願示人的原因。南笙似乎知道反抗已成為徒勞,她靜靜地看著這些人,冷笑了一聲,“姚百靈呢?”此刻的南笙,冷靜得嚇人,和之前那個咋咋呼呼的女孩判若兩人。巡捕答道,“她被我們轉移到另外一個房間了。”沒多久,小青走了進來,她問南笙,“耳環是你趁著混亂,故意放在我身上的是不是?”南笙抬起頭,“是,我想嫁禍給你,誰讓她把所有的遺產都給了你。”“就因為夫人沒有把遺產給你?”南笙冷笑,聲音近乎嘶吼,“你以為這個乾女兒好當嗎?我在她身邊待了那麼久,我每天都要順著她,生怕她不要我,可是她呢?我跟她說想當明星,要她幫我引薦,結果她根本不理睬我,我好不容易拿到了機會,得到了見麵的機會,她還主動來攪局,不讓我去演戲,她就是怕我紅,怕我奪了她的一切!昨晚她還把一切都留給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於是你就用麻繩,想要勒死她,是嗎?”“是的,嗬嗬,沒想到她命這麼大,被你發現的時候還沒死。”“不是的,夫人不是這樣的,你想錯了。”小青還想解釋,南笙哈哈大笑,打斷了小青。“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叫她夫人,哦,嗬嗬,我差點忘記了,”南笙看著小青,冷笑得更大聲了,語氣中是無需掩蓋的嘲諷,“是她一直不願意認你這個女兒,是她寧願讓我這個收養來的女兒陪伴,畢竟,你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