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死了。袁家忠和袁為仁認真的查驗了三兒的屍體,卻沒有發現任何傷痕,三兒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樣,隻剩下一具軀殼。時間不大,陸續又回來了三個下人,他們和三兒一樣,騎在馬背上,莫名其妙的死了。下人們一個個嚇得心驚膽戰,暗暗念叨著“陰兵”,整個袁家都被恐怖的氣氛所籠罩。袁為仁陰沉著臉,額頭青筋凸起,盯著地上四具可怕的屍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獨生兒子躺在房裡高燒不退,去請郎中的下人又接連神秘死亡,他的心情極為沉重,弄不清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袁家忠立在廊簷下,沉吟了好半天,忽然扭頭衝袁郎道:“備馬!”“老太爺......您要......”“我出去瞧瞧!”袁為仁一聽,連忙揮手阻止,“爹,你不能去,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袁家忠反問道。“可是......可是太危險了!”“再危險也比在這裡等死強!”袁家忠怒道,犀利的目光逼向袁郎。袁郎不敢再說什麼,老太爺在家中說一不二,誰也不敢反對,眼見著袁為仁都說服不了,隻好乖乖的去備馬。“我也去!”袁為仁朗聲道。“不必了,袁家不能沒有主心骨。”袁家忠道,“我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家裡還是要有人拿主意的。”“爹......”“不要爭了!”袁家忠說著話,接過袁郎手裡的馬韁繩,猶豫了片刻,衝袁為仁道:“叫大夥都精神點兒,今晚輪流站崗,不要掉以輕心,我看不是陰兵來犯,倒像是有人故意刁難袁家,我如果沒回來,你們要原地不動,靜等天明,天隻要一亮,立刻去報官,明白嘛?”袁為仁幾乎是含著眼淚點了點頭,目送著袁家忠策馬揚鞭而去。眨眼間,老太爺打馬揚鞭又奔了回來,抬手將袁為仁叫到了跟前,耳語了一番,似乎是不太放心,反複叮囑兒子記住了,這才再次策馬,奔進無儘的黑暗。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袁為仁站在門口緊張的注視著無邊的黑夜,半個時辰之後,又有三個下人先後回來了,他們和三兒一樣死在了馬背上。袁郎擦了擦額頭細細的汗珠,衝袁為仁道:“老爺,請郎中的奴才都回來了,去篁城、陸家和顧家的,都......都死了......”袁為仁倒吸了一口涼氣,手心裡全是汗珠,他內心的恐慌不比任何人小,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洛水鎮幾乎是完全被封鎖了,任何人也出不去。他唯一的希望隻能寄托在老父親身上,暗暗祈禱老爺子能平安返回。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梆子敲響了三更,老太爺終究是沒有回來,連馬都沒回來,袁為仁急的心口發悶,一口鮮血吐到地上,昏死過去。袁家上下亂成一團,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也不知是哪兒傳來的話,說是陰兵將洛水鎮團團圍困,正一步步靠近,就在今夜晚間,要把所有人都抓了陰兵。流言一起,人心不安。有不少袁家的家丁和鎮上的百姓偷偷的往外跑,可是所有人消失在黑暗中之後,就再也沒了音訊,就如同被無邊的黑暗吞噬掉了一樣。袁為仁從床上醒轉過來,來不及休息,立刻設法阻止人們的愚蠢行為,他告誡所有人,務必要保持冷靜,堅持到天明,等官軍來了,一切就都會過去。整個洛水鎮誠惶誠恐的熬過了一夜,終於盼來了天亮,各家各戶潮水一般湧向顧廟,獻金的獻金,獻銀的獻銀,最不濟的也準備上幾個銀元扔到井底,眾人紛紛祈禱顧廟福佑,免受陰兵之禍。袁為仁親自去城裡報官,請來了縣長張大炮。可是,張縣長帶兵圍著洛水鎮裡裡外外的查了一大圈下來,卻一無所獲,即不知袁家忠等人去了哪兒,也瞧不出昨晚發生了什麼。唯一令人詫異的是,洛水鎮周圍所有的墳墓全部被撅,墳裡的死屍蕩然無存,就連埋了十幾年的老墳裡,也找不到一塊骨頭。除了陰兵過境,彆無他解。張縣長是草莽出身,瞪著牛眼,兩手一攤,衝袁為仁道:“媽了個巴子的,老子也瞧不出來鬨得是什麼鬼!”袁為仁無奈,好吃好喝好招待,總算說服張縣長派人調查洛水鎮的怪事兒。張縣長喝得高興,最後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查到老太爺袁家忠的下落。送走了張大炮,袁郎這才有機會湊到袁為仁跟前,低低的聲音道:“老爺,各家的郎中都不願意來,怕.......怕有來無回!”袁為民一聽,氣得鼻子都歪了,這算什麼事兒。“那咱把海平送去!”袁為民說著吩咐下人套車,又親自把兒子抱到車上,一路顛簸,趕到了篁城。篁城最有名的郎中是聞太醫,前朝的時候在太醫院給皇上和三宮六院瞧病,大清沒了之後,隱居到了篁城。聞太醫年近七十,銀發白須,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看得人心驚肉跳,總擔心他摔倒,若不是袁為仁在篁城有幾分麵子,他才不肯親自給袁海平診治呢。聞太醫雙目緊閉,眉頭微簇,蒼老的手搭在袁海平的手腕,他摸了有半炷香的功夫,像是入定了一般,表情越來越難看,袁為仁在一旁看著,心懸在嗓子眼,從聞太醫的表情就看得出來,兒子這病很重。好半天,聞太醫終於長歎一聲,放下了袁海平的手,捋著白胡子,衝袁為仁道:“袁老爺,我就不繞彎子了,公子時日不多,回去準備後事吧!”袁為仁一驚,心底原本還抱著一絲希望的,畢竟是太醫出手,至少會寫個藥方回去試一試,沒想到老太醫竟然直接讓回去準備後事。他布滿滄桑的臉上淌下兩行熱淚,淚珠撲簌簌滑落,傷心欲絕,“聞大人,海平這是怎麼了?”聞太醫輕咳了幾聲,眉頭擰成了疙瘩,答道:“脈象雜亂,時有時無,已病入膏肓,多則三兩日,少則一天,快快準備後事吧。”袁為仁一驚,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再也克製不住,“聞大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海平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跟著家弟進城了一天,回來突然就病入膏肓了呢?”“從脈象上來看,應該是中毒所致!”聞太醫捋著胡子,不緊不慢的說道,他見過太多生生死死,所以絲毫看不出傷心,似乎司空見慣了一樣。“聞大人,海平中的什麼毒?有沒有解藥?哪怕是保住命也行啊!”“少公子脈象雜亂,起伏不定,想是已經命懸一線,我也無力回天!”“能否勞煩聞大人,給開些藥,試一試?或者還有沒有什麼人能解毒,我們再去試一試?”袁為仁試探著說道。若是換個人這麼問,聞太醫肯定黑著臉,甩手而去,但是他知道袁家隻有一根獨苗,也能理解袁為仁的心情,歎息道:“沒用的,也彆去相信那些江湖郎中,他們的藥吃下去,不但不會救人,還會害人,讓他毒發的更快,聽我的,回去準備後事吧!”袁為仁一怔,雙眼慢慢失去了光澤……聞太醫冷漠的搖頭歎息,顫顫巍巍的起身向外走去。臨近門口,聞太醫似乎想起了什麼,扭頭衝袁為仁道:“你也可以去請高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