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茜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的計劃再次被打斷，隻有在經曆了夜班熬夜之後她的睡眠才踏實些，可為什麼全世界都不想給她好眠？這次打電話來的是母上大人李愛萍。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聒噪，很氣憤，無非就是指責自己這個女兒回來那麼久也不想著回家看看，還有就是，要給她安排相親。以前是鞭長莫及，現在既然回到了榆城，那就有得她李愛萍發揮了，想她自打退休當起紅娘開始，撮合了多少對小青年，哪有自己女兒還單著的道理，說出去也太沒說服力了。喬茜一個頭兩個大，順著她敷衍了幾句草草掛斷電話。手機有幾條微信消息提示。一條來自徐彥哲：喬醫生，明天上班嗎？喬茜已經後悔自己一個頭腦發熱給他加了微信，再次忽視顯得不太禮貌，於是她回了一個字：上。還有兩條來自戴瑜：親愛的你幫我問了嗎？間隔兩分鐘之後的另外一條：老秦他答應給我一個介紹產品的機會了嗎？[期待.jpg]喬茜扶額，回道：哪有那麼快的？我都還沒上班呢！戴瑜秒回：那你不能微信上問問他？[可憐巴巴.jpg]喬茜：早拉黑了。戴瑜：那你可以再加回去嘛！喬茜徹底無語，不打算理她。睡眠被打斷之後要想再繼續是很困難的，喬茜在床上輾轉反側，錘胸頓足。十分鐘之後，她再次認命起身，穿好衣褲，跑下樓，敲開那道門。她敲門的氣勢弱弱的，顯得毫無底氣，披散著過肩長發，剛起床的緣故，臉色比平日還要白幾分，顯得五官清淡。她隻穿著淺粉色短袖T，咬著指甲，來回踱步，一縷發絲垂下，擋住側臉。似乎再等片刻，她就要轉身走了。正當此時，秦睿拉開了門。喬茜反倒愣了愣。秦睿剛洗完澡，穿著寬鬆的棉質居家睡褲，上身一件純白色棉T，氣質柔和，半乾的頭發隨意耷著，自有一股不羈的瀟灑。他朝喬茜挑眉，“怎麼？”喬茜回過神，雙手擺在身前，睜著一雙杏目看著他，真誠並且開門見山道：“你還記不記得我的同學戴瑜？”秦睿眯起眼睛認真想了想，“不是太有印象……怎麼了？”見喬茜要說什麼，他把門開大些，俯下身從鞋櫃上取下一雙女士拖鞋，粉色，和他腳上那雙藍色的顯然是一個係列。喬茜有些猶豫，雖然她沒有秦睿那樣潔癖，但也算講就，此刻更是不想跟人共用拖鞋。秦睿似乎看透她在想什麼，笑了笑，“放心穿，新買的，還沒有人穿過。”喬茜於是從善如流，迅速換好鞋子。秦睿關上門，指了指客廳的紅木沙發，“坐吧。”他進廚房泡茶，想起什麼，又探出修長身子，“你不會還沒吃晚飯吧？”喬茜本來打算忽略這頓晚飯直接睡到第二天，這些年她一個人生活習慣早已養成，大概這也是一直不長肉的原因。秦睿從她臉上已經看到答案，在廚房不緊不慢地忙碌。少頃，兩晚麵條端上餐桌，上麵鋪著一個荷包蛋，騰騰冒著熱氣，香味撲鼻而來。這顯然很勾喬茜食欲，但她坐著沒有動，這算什麼？當她是來蹭飯的嗎？“正好我也還沒吃，”秦睿說著已經動起筷子，見喬茜坐著不動，他抬起眼簾，“就算是普通同事，一起吃碗麵也沒問題吧？”他特意強調了“普通同事”幾個字。喬茜想了想，是這麼個道理，於是拿起筷子開動。一頓飯，兩個人坐在餐桌前麵對麵，一個吃得斯文優雅，一個較上次相對克製，複古吊燈下，氣氛莫名溫馨。秦睿煮的麵明明看起來那樣簡單，卻暖心又暖胃，喬茜吃出了居家的味道，於她而言，廚房隻是擺設，她從來不會自己做飯。顯然，秦睿相反。喬茜也不去深究他如何練就的這項技能。鏡片被熱氣熏得模糊，喬茜乾脆摘下眼鏡，一時間有些不適應，視物有些迷離，就在迷離的視線中，他看見秦睿抬起眼簾看她，嘴角的笑意讓她有些晃神。頓時，胃口受到影響。不過，也隻剩下最後幾口湯。於是喬茜擱下碗筷，鄭重道：“那麼作為普通同事，不知道秦大醫生能不能幫個小忙？”“說吧。”秦睿也放下碗筷，正色道：“隻要我力所能及。”喬茜於是把戴瑜托付她的事情轉達給秦睿。秦睿凝眉，似乎在考慮。“要是你覺得為難，那就算了。”喬茜看人眼色。“這個朋友對你很重要嗎？”秦睿顯然在考量。“你說戴瑜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吧，經常聯係的也就她一個……”喬茜不知道秦睿為什麼這樣問。“那行，讓她明天把產品目錄拿過來看下。”喬茜沒想到秦睿會這麼爽快，而且，就在明天？要不要這麼效率！“行行行！替戴瑜謝謝你！”喬茜露出八顆貝齒。“那好，明天她來了之後電話通知我一下。”秦睿最後敲定。喬茜反倒有些為難，“那個……你的號碼我刪了。”空氣似乎有短瞬的凝滯。“要不……我再存一下？”畢竟有求於人，喬茜抬眼去看秦睿神色。秦睿抿著唇，不知道在想什麼，最終，他站起身，走到客廳從茶幾上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喬茜的手機鈴聲隨之響起。“你存一下吧。”秦睿語氣淡淡的。原來，他還一直保存著她的號碼。喬茜低頭，將聯係人存為“秦睿”。秦睿開始收拾碗筷的時候，喬茜在他屋子裡隨便轉悠，其實她原本打算告辭回去，但是秦睿堅持要收拾完以後送她。儘管她隻是住在樓下。兩居室的房子，一間臥室，一間書房，處處顯示著獨居男人的品味，然後，喬茜被陽台上的吊椅吸引。陽台上留著一盞橘色的燈，隨著她走近，臉色就不太好看了，搭在吊椅扶手上那件紫色的衣物那樣熟悉，可不就是她掉落的嗎？睡了一覺居然把這茬給忘了。但她很快鎮定自若，誰說這件就是她的了？寫名字了嗎？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她慢慢踱回室內，秦睿已經收拾完畢，被他整理過的廚房台麵滴水不剩，每雙筷子每隻碗都放在原先位置。見喬茜神色有些尷尬，秦睿問道：“怎麼了？”喬茜擺手，“沒、沒什麼，我們快走吧。”一邊下意識地看了下陽台那邊。秦睿看破不說破，暗覺好笑。臨出門前，喬茜一拍腦袋，“我出門好像忘記帶鑰匙了……”秦睿無語地看了她數秒，愛落東西的毛病還是沒有改掉。喬茜在他目光審視下漸漸低下腦袋。不過秦睿很快撥了一個號碼，他告訴喬茜，房東就住在這附近的一個小區，“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幫你去拿備用鑰匙。”說著秦睿披上外套準備出門。喬茜趕忙上前一步，“我跟你一起去吧。”秦睿看她一眼，她隻穿著短袖，明顯不適合這個季節，但是喬茜很堅持。說不出為什麼，她就是不想秦睿獨自為她奔走。最終秦睿妥協，替她找了一件牛仔外套。秦睿的衣服對她來說過於寬大，就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一般，秦睿看著好笑，喬茜倒也無所謂，這上麵還留有他的氣息。小區很近，秦睿沒有開車，他們一起步行過去，也才二十分鐘，路程很短。開門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已經準備好鑰匙遞給秦睿，秦睿叫他“李叔”。“不好意思啊李叔，大晚上的來麻煩你，”秦睿又指了指喬茜，“她就是老愛落東西，丟三落四的毛病改不了。”那語氣，就跟在外人麵前指責家裡小孩壞毛病一般，喬茜不禁瞅他一眼。李叔看看秦睿，又看看喬茜，兩人站在那裡很般配，他似乎嗅到了一絲八卦的氣息，笑容和藹道：“小秦啊，處女朋友啦？”“不是，”秦睿看了看喬茜，不失禮貌地回應：“就是醫院同事。”李叔顯然不信，半開玩笑：“你也是時候再談個朋友啦！”秦睿淡笑，告彆李叔，兩人並肩往回走。街頭寂寂，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路燈將倆人的身影投射在一起。“你跟我房東很熟？”喬茜先找的話題。“之前我爸的同事，這個小區是醫院員工福利房，大家都相熟，我自小就住在這裡。”“那你父母呢？”“我爸也是外科醫生，後來有了更好的發展就離開這裡了。”這是喬茜第一次聽他談到自己父母，但也隻是他的父親，再問下去就顯得僭越，於是兩人陷入沉默。“說說你吧，這些年過的好嗎？”秦睿側頭看她。“還好，開始三年就是實驗室、教室、宿舍和醫院四個地方跑，後來兩年，就基本是醫院和住處兩點一線。”喬茜這才發覺，原來這五年總結起來也就這樣。——如果這算是“還好”的話。秦睿沒再說什麼，雙手插在褲兜裡，外套拉鏈敞著，結實的胸膛隱在白色家居服裡麵。喬茜偷偷抬眼看他，雙唇緊抿，唇上淡淡一層青須，略顯疲憊，又不失沉穩。喬茜沒有作為交換問他這幾年的情況，因為他過得好，或者不好，似乎都不是她願意聽到的。在涉及秦睿的事情上，喬茜向來是個糾結矛盾體。秦睿直接將喬茜送回六樓，她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隔著門前一道縫隙，秦睿跟她道晚安。他真正笑的時候上眼瞼眼尾便微微往下壓，溫和如煦風微拂，年輕時候不覺得，大概這是年歲留下的唯一痕跡。“晚安。”喬茜連帶著鼻翼上那顆小痣，衝他微微一笑。回轉身，才發現，外套忘記還給他。秦睿也發現了，不過沒有很在意，就當是一種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