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下午 6:41(1 / 1)

冷月 傑夫裡·迪弗 5376 字 2個月前

傑拉德·鄧肯坐在街邊,就在薩克斯和塞利托旁邊。他雙手被銬住,帽子和墨鏡都被摘下了,從他身上搜出幾雙淺黃色手套、皮夾和沾有血跡的切刀。與丹尼斯·貝克爾不同,他的態度很和氣,也很配合——儘管他剛被按在地上,被三個警官搜身、戴手銬。薩克斯親自參與了搜查。這個女警官抓捕罪犯時因出手凶狠而著稱,尤其是對付他這樣的罪犯。他的密蘇裡州駕駛照確認了其身份,並顯示出他在聖路易斯的住址。“老天啊,”塞利托說,“你究竟是怎麼發現他的?”萊姆對這個旁觀者身份的推斷不見得有多麼神奇。在他注意到小巷裡的這個人之前,他就想到,鐘表匠可能還沒有離開現場。普拉斯基說:“我找到他了,就是你要找的法醫。”新手用戴手套的手遞過電話,萊姆身體往前傾,對著話筒,和法醫進行了簡短的交談。法醫告訴他一些非常有意思的信息。萊姆對他表示感謝,然後點了點頭。於是普拉斯基掛上了電話。犯罪學家移動著風暴箭頭輪椅靠近鄧肯。“你就是林肯·萊姆吧。”罪犯問。見到這位犯罪學家,他似乎感到很榮幸。“是的。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鐘表匠嗎?”那男人會意地一笑。萊姆仔細打量著他。他看起來很累,但卻有種滿足感——甚至帶著一種安寧的神色。萊姆露出了少見的微笑,問嫌疑犯:“那麼,他究竟是誰?小巷裡的那名受害者。我們可以在政府檔案裡查西奧多·亞當斯的資料,但那隻會浪費時間,對不對?”鄧肯歪著頭說:“這你也想到了?”“那麼亞當斯呢?”塞利托問。然後意識到,他應該問一些意義更廣的問題。“這是怎麼回事,林肯?”“我正在詢問嫌疑犯,關於昨天早上在小巷裡被發現的男人的情況,就是那個脖子被砸碎的男人。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誰,以及是怎麼死的。”“是這個渾蛋殺的。”塞利托說。“不,不是他殺的。我剛和法醫通過話。他還無法把最終的屍檢結果給我們,但他給了我一些初步的結果。受害人死於周二下午五六點,而不是晚上十一點。他是因汽車撞擊或摔倒而引起的大麵積內傷而立即死去的。脖子被砸碎跟他的死亡沒有關係。第二天早上,當我們發現屍體的時候,屍體已經被凍僵,因此現場的法醫無法現場確定死者的死因或時間。”萊姆皺起眉頭問:“那麼,鄧肯先生,他是誰,又是怎麼死的?”鄧肯解釋說:“他死於西切斯特北部的一場車禍,這個可憐的家夥叫詹姆斯·皮克林。”萊姆揚起一邊的眉毛:“繼續說。記住,我們很想知道答案。”“我從警用對講機中得知這場車禍。救護車把屍體拖到位於揚克斯的縣醫院太平間。然後,我就把屍體從那兒偷了出來。”萊姆對薩克斯說:“給醫院打電話。”薩克斯撥通了電話。很快,打完電話後,她彙報說:“周一下午五點,一名三十一歲的男子在布朗克斯橋大道上,因為汽車在一塊結冰的路麵上失去控製而衝下公路。因為內傷而當場死亡。名叫詹姆斯·皮克林。屍體被送到醫院,但接著就不見了。醫院的人以為可能被錯送到其他醫院了,但是後來也沒找到。死者親人也不可能把屍體取走,這一點很容易想到。”“對此我很抱歉,”鄧肯說。他看上去確實是一副很不安的樣子。“但我彆無選擇。我拿走了他所有的私人物品,我會還給他們的。而且,我還會支付喪葬費用。”“那我們在死者皮夾裡發現的身份證和其他東西怎麼解釋?”薩克斯問。“那都是偽造的,”鄧肯點點頭,“仔細檢查肯定會露餡。但我隻需要蒙混幾天就行了。”“你偷了屍體,開車將它帶到小巷裡,在他上方布置好金屬杠,讓現場看上去似乎是緩慢死亡。”鄧肯點了點頭。“然後你又留下了時鐘和字條。”“沒錯。”隆思·塞利托問:“那麼第二十二大街的碼頭上那個人呢?你在那裡殺掉的男人怎麼解釋?”萊姆看了一眼鄧肯:“你的血型是AB型嗎?”鄧肯笑了笑:“你真機靈。”“碼頭上從來就沒有受害者,隆恩。那是他自已的血。”萊姆邊上下打量著嫌疑犯邊說:“你在碼頭上留下字條和時鐘,又把血濺在周圍和夾克上——那是你扔進河裡的。你用自己的指甲留下劃痕。你在哪兒抽血的?你自己弄的嗎?”“不是,我在新澤西一家醫院抽的血。我告訴他們我要動手術,在此之前需要存一些血。”“這就是為什麼血液中會有抗凝血劑。”貯存起來的血液通常會添加稀釋劑,以防止血液凝固。鄧肯點點頭:“我在想,你們到底能不能查出來。”萊姆問:“那塊破碎的指甲呢?”鄧肯舉起無名指。指尖缺了一塊。他自己剪下來的。他補充說:“我確定,文森特己經告訴你們,我還在教堂旁邊殺掉了一個人。其實,我從沒碰過他。切刀上的血跡和垃圾箱旁的報紙上的血跡——如果還在的話——都是我自已的血。”“你怎麼做到的?”萊姆問。“那真是很難辦的時刻。文森特以為那孩子看見他的刀了,所以我得假裝殺了那男孩。否則,文森特會懷疑我。於是,我跟蹤他到街角,然後溜進小巷裡,用刀割破自己的胳膊,把血濺在切刀上。”他露出前臂上一處新傷口。“你們可以做DNA測試。”“哦,不用擔心,我們會的……”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那場劫車案——你根本沒有殺人來偷那輛彆克車,是不是? ”從來沒有人向警方報案,稱切爾西地區有學生失蹤,或城裡發生司機遇害的劫車案。隆恩·塞利托忍不住再問一遍:“到底怎麼回事?”“他不是連環殺手,”萊姆說,“他根本就不是殺手,他偽裝了這一切,隻為讓人看起來他就是殺手。”塞利托問:“難道你妻子也沒有死於車禍?”“我從沒結過婚。”“那你是怎麼想到這些的?”塞利托問。“你說的一些事情讓我產生了懷疑,隆恩。”“我?”“首先,你提到過他的名字,鄧肯。”“那又怎麼樣呢?我們都知道的。”“沒錯。因為文森特·雷諾茲告訴過我們。但鄧肯先生是那種每天二十四小時,每周七天戴著手套的人——所以他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不,他如此小心謹慎,決不會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像文森特這樣的人——除非他不在乎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然後,你又說,我們運氣好,他沒有殺死最近的幾個受害者和艾米莉亞。剛開始聽到這話,我很生氣。但我轉念一想,你是對的。我們實際上並沒有拯救過任何一個受害者。還記得那個花店店主喬安妮嗎?我想到,他是盯上她了,這一點沒錯。她聽到花房有動靜後就撥了911報警電話——這個聲音可能是他故意弄出來的。”“沒錯,”鄧肯表示同意,“而且,我在地上留下了一卷線繩,以便引起她的警惕:有人闖進來了。”薩克斯說:“露西,格林威治村的那個女兵——我們接到一個目擊者的匿名電話,自稱看見有人闖進去了。但並沒有什麼目擊者,對不對?是你自己打的電話。”“我跟文森特說,街上有人打911電話了。其實不是這回事。是我自己用投幣電話報警的。”萊姆朝著他們身後的辦公樓點了點頭:“那麼這裡呢?——我猜想那隻滅火器也是個虛假裝置。”“它不會傷人的。我在滅火器外麵撒了些酒精,但裡麵裝的是水。”塞利托打電話給第六分局,那裡是紐約警局排爆隊的總部。過了一會兒,他掛上電話,點點頭說:“確實是自來水。”“就像你給貝克爾的那把槍一樣,那把他企圖用來殺死薩克斯的手槍。”萊姆指著那把已被拆散的.32口徑手槍。“我剛查過了——裡麵的撞針被卡住了。”鄧肯對薩克斯說:“我把槍管也堵住了。你可以查查看。我知道他不可能用自己的槍來殺你,因為這樣會牽連到他自己。”“好的,”塞利托大叫道:“夠了。有沒有人能對我解釋一下呢。”萊姆聳聳肩。“我能做的,就是推理到這一步。隆恩,下麵輪到鄧肯先生來講完這個故事了。我覺得,他一直在計劃著給我們上一堂啟蒙課。這就是為什麼他剛才坐在街對麵,像在看台上欣賞演出一樣看著我們。”鄧肯點點頭,對萊姆說:“前麵的內容你都猜對了,萊姆警探。”“我已經退役了。”犯罪學家糾正道。“我做這一切的關鍵原因,就是為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嗯,是的,我特彆喜歡這個結果:看著那個雜種丹尼斯·貝克爾被捕,被關進監獄。”“繼續說。”鄧肯一臉平靜地說:“一年前,我來這兒出差——我經營一家工業設備租賃理財公司。我跟我最好的朋友合作。二十年前,我們在部隊服役時,他曾救過我的命。那天,我們一直都忙著起草文件,然後回到酒店收拾一下,準備吃晚飯。但是他再也沒出現過。後來發現他遭槍擊身亡了。警方說,這是一起行凶搶劫。但其中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我是說,劫匪怎麼會對準受害人的前額開槍呢——一共開了兩槍。”“嗯,搶劫案中發生槍擊死亡的情況的確很少發生,根據最近……”普拉斯基的聲音漸漸變小了,因為萊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鄧肯繼續說:“現在,我想起我朋友曾告訴過我一些事情。在前一天晚上,他說,他去了市中心一家俱樂部。當他出來的時候,兩個警察把他拉到路邊,說他們看見他購買毒品了。這都是狗屁。他從不吸毒。這一點我敢肯定。他知道有人在敲詐他,於是要求見警方的頭兒。他打算給總部打電話投訴。但就在這時,一些人從俱樂部裡出來了,於是警察就放他走了。第二天,他遭槍擊身亡了。“這也太巧合了。我後來常去那家俱樂部,詢問相關情況,花了我五千美元,但最終發現有人願意告訴我丹尼斯·貝克爾和他的黨羽在城裡搞敲詐的陰謀。”鄧肯解釋了他們如何把毒品栽贓給商人或他們的孩子,接著再敲詐一大筆錢,以此作為撤銷指控的籌碼。“這就是從118分局失蹤的毒品。”普拉斯基說。薩克斯點點頭:“我聽說,他們的老巢在曼哈頓下城區的某個酒吧裡。”“聖詹姆斯嗎?”“是的。他們一下班就會在那裡會合。”萊姆問:“你的朋友,那個被殺的,叫什麼?”鄧肯把名字告訴他們,塞利托打電話給凶殺科。果真如此。那名男子在一起疑似搶劫案中遭槍擊身亡。沒有抓到罪犯。“我利用我在那家俱樂部建立起來的線人——我給了他很多錢——以便把我引薦給那些認識貝克爾的人。我假裝自己是個職業殺手,可以替人辦事。有好一陣子,我都沒得到任何消息。我以為他被抓了,或者改邪歸正了,反正我一直都沒聽到他的消息。這令我有些沮喪。但最後貝克爾終於打電話給我,我們見了麵。結果我發現,他一直在調查我,看我是不是值得信任。很顯然,他非常滿意。他沒給我太多細節,隻是說,他有一樁生意遇到麻煩了。”薩克斯問:“是克裡萊還是薩克斯基?他有沒有提到這兩個人?”“他沒有告訴我任何人的名字,但很明顯,他談到了殺人。”薩克斯搖搖頭:“我真的很不安,我以為118分局的警察從劫匪那兒獲得贓款,其實他們才是真正的元凶。”萊姆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想到了尼克·卡雷利,也想到了她父親。鄧肯繼續說:“然後,貝克爾說他遇到了新的麻煩。他還想除掉某個人,一個女警探。但他們不能自己去殺——如果她死了,那麼其他人就會知道這跟她調查的案子有關,那麼接下來的調查就會更深入。於是,我想起了這個主意,假扮成一個連環殺手。我還編了這個名字——鐘表匠。”塞利托說:“這就是我們在搜索鐘表匠協會時為什麼一無所獲。”他們查了傑拉德·鄧肯這個名字,但沒有得到任何結果。“是的。這個人物隻是我編出來的……我還需要有人來向你們透露信息,讓你們相信真的有這麼個精神失常的殺人狂,所以我找到文森特·雷諾茲。然後,我們就開始了虛擬的殺人行動。前兩次是我偽造的屍體,那時文森特還不在我身邊。其他幾次——當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故意把事情搞砸,所以也沒殺成。“我必須確定,你們可以找到那盒能將鐘表匠和貝克爾聯係在一起的子彈。我本打算把它丟在某個你們能找到的地方。但是——”鄧肯笑了笑,“——結果,我沒有這麼做。你們發現了那輛運動休閒車,而且幾乎抓到了我們。”“所以你就把子彈丟在車裡。”“是的,還有那本書。”萊姆想到了另一個問題。“搜索停車場的警官說,很奇怪你把車停在毫無遮擋的地方,也沒有停在入口處。這是因為你必須確保我們可以找到這輛探路者車。”“一點不錯。所有其他的犯罪現場都是為這個做準備的——這樣你們就可以在貝克爾企圖殺薩克斯時抓住他。我想,這樣你們可以有理由搜查他的車和住房,以便找到證據把他送進監獄。”“那首詩又是怎麼回事呢?‘蒼穹一輪冷月……’”“那是我自己寫的,”鄧肯微笑著說,“與詩人相比,我做商人更稱職。但為了滿足我的需要,這首詩似乎足以引起人們的驚恐。”“那你為什麼選擇這些人作為目標?”“我並沒有選他們。我選的是地點,因為這些地方可以讓我們迅速地逃離。之所以選最後那個地點,就是這個女人的辦公室,是因為我需要布局適合的地點來把貝克爾引出來。”“為了給你的朋友報仇嗎?”薩克斯問,“有些人會直接把他殺掉算了。”鄧肯誠懇地說:“我從沒傷害過任何人。我做不到。我可能觸犯了法律——我承認在這件事上我犯了罪,但並沒有傷及任何人。我甚至連車都沒偷過;都是貝克爾弄來的——從警局的停車場。”“那麼,假扮第一名受害者姐姐的人是誰?”薩克斯問,“她是誰?”“我請來幫忙的朋友。幾年前,我借給她一大筆錢,但她後來沒辦法償還了。所以她答應幫我。”“那麼,車裡和她在一起的那個小姑娘呢?”薩克斯問。“是她女兒。”“那個女的叫什麼名字?”鄧肯露出一絲悲傷的微笑:“我得保密。我答應過她。就像那家俱樂部裡幫我聯係貝克爾的那個人一樣。這是交易的一部分,我會遵守的。”“除了貝克爾之外,還有誰跟118分局的敲詐案有關?”鄧肯遺憾地搖搖頭:“我希望可以告訴你,希望他們和貝克爾一樣被送進監獄。我曾試圖找出來,但他從不談他的計劃。不過我覺得,還有人涉嫌敲詐。警局裡絕對不止他一個壞警察。”“還有彆人?”“沒錯。職位更高的警官。”“是馬裡蘭州的警官,還是那個州的其他地方?”薩克斯問。“我沒聽他提起過。他信任我,但是有限度的。我認為,他並不擔心我會告發他;但似乎怕我會很貪婪,問他要很多錢。似乎他有很多錢。”一輛深色的市政府官員用車停在警方警戒線旁邊,一位瘦削、禿頂、穿著薄外套的男人從車裡走出來。他來到萊姆和其他人身邊。他是地區檢察官的高級助理。萊姆在他起訴的幾樁案子中作過證。犯罪學家朝他點頭打招呼,塞利托則向他解釋最新的進展。檢察官助理聽著這個案子中一波三折的離奇調查過程。被他送進監獄的大多數罪犯都很笨,像托尼·索普蘭諾那樣的黑道家族成員,或者是更沒頭腦的蠢貨和小流氓。當接觸到這麼聰明的罪犯時,他倒覺得很有意思——似乎他的犯罪行為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嚴重。比處理連環殺手更讓他興奮的是,起訴警局內部影響惡劣的貪汙案足以為他的事業增光添彩。“這些案件有沒有內務部插手?”他問薩克斯。“沒有,是我自己處理的。”“誰批準的?”“弗萊厄蒂。”“那個高級警監?就是負責特勤部的頭頭?”“是的。”他點點頭,開始問一些問題,並做記錄。他的字體十分工整。五分鐘後,他停了下來,皺起眉頭,問:“好的,我們可以進行B級和E級謀殺定罪,還有非法侵入……但不包括入室盜竊。”入室盜竊是強行闖入室內,犯下盜竊或謀殺等重罪。鄧肯除了闖入之外,彆無目的。檢察官助理繼續說:“還有偷盜屍體罪——”“那是借來的。我從來沒想過要一直留著屍體。”鄧肯提醒道。“好啊,那就由西切斯特縣來決定吧。你還阻撓執法,乾擾警方調查程序——”鄧肯皺起眉頭:“雖然你可以這樣說,但既然根本就沒有發生凶殺案,那麼警方調查也就沒有必要進行了,因此乾擾警方調查程序是不成立的。”萊姆輕聲笑起來。但地區檢察官助理並沒有理會鄧肯的話。“擁有槍支——”“槍管被堵住了,”鄧肯反駁道,“開不了槍。”“那被偷的汽車呢?又是從哪來的?”鄧肯解釋了,那是貝克爾從皇後區警局沒收車輛停車場偷來的。他衝著一堆個人用品點了點頭,包括一串車鑰匙。“彆克車就停在街邊。三十一號。貝克爾是從偷那輛運動休閒車相同的地方弄來的。”“你們怎麼把車弄走的?還有彆人參與嗎?”“貝克爾和我一起去拿車的。就停在一家餐館的停車場。貝克爾說他認識那裡的人。”“你知道他們的名字嗎?”“不知道。”“哪家餐館?”“一家希臘餐館。我不記得名字了。我們是沿著四九五號公路到那兒去的。記不清是哪個出口了。我們從中區隧道出來,在出口處左拐,之後隻在高速公路上開了十分鐘。”“是城市北麵吧,”塞利托說,“我們派人去查一下。或許貝克爾還在販賣沒收的車輛呢。”檢察官助理搖搖頭。“我希望你了解這件事的結果。不隻是犯罪——你還要賠償因乾擾急救車輛和公務員工作而引起的民事賠償,這些費用高達幾萬,甚至幾十萬美元。”鄧肯點點頭。“這沒問題。我在乾這事之前,查過法律和判決原則。我下了決心,隻要揭發出貝克爾,就算被判刑也值得。但如果有無辜的人因此可能受到傷害,我就決不會這麼做。”“但你還是讓他們身陷危險,”塞利托低聲說,“普拉斯基在你停放運動休閒車的停車場被人襲擊了。他差點被人殺了。”鄧肯笑了:“不,不,是我救了他。在我們丟下那輛探路者車、跑出停車場的時候,我就看見那個流浪漢了。我不太喜歡那人的眼神。他手上拿著一根棍子,或輪胎撬棒之類的東西。等我和文森特分開後,我跑回停車場,以便確保那個人不會傷著任何人。當他向你走去的時候——”鄧肯看了看普拉斯基,“——我看到垃圾箱裡埋了一隻輪子,於是就把它往牆上扔,所以你轉過身來,看見那個流浪漢正朝你走去。”新手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以為那人絆倒了,自己弄出了聲音。但是不管怎樣,他走過來時,我已經準備好對付他了。旁邊的確有一隻輪子。”“那個文森特又如何呢?”鄧肯繼續說,“我確信,他從來沒有機會去近距離接觸女人並傷害到她們。是我把他舉報給警方的。我撥打了911電話,報了案。我可以證明。”他交代了一些細節,包括這個強奸犯是在何處、何時被抓住的——這證明他確實是報警的人。看起來檢察官助理需要先行告退了。他瞟了一眼自己的記錄,又看看鄧肯,撓撓自己發亮的腦袋。他的耳朵被凍得通紅。“我要跟總檢察長談談這個案子。”他轉向從警察總部來這裡見他的兩位警探——萊姆認識且信任這兩位警官。檢察官助理朝鄧肯點點頭,說:“把他帶到市區去。讓人看著他——記住,他揭露了腐敗的警察。”他們把鄧肯扶了起來。艾米莉亞·薩克斯問:“你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們,告訴我們事情的真相?或者,製作一盤錄音帶,錄下貝克爾承認自己罪行的供述。這樣,你就可以免去所有這些猜字謎般的計劃。”鄧肯苦澀地笑笑:“我能相信誰呢?我該把錄音帶寄給誰呢?我怎麼才能知道誰是正直的,誰又是貝克爾的同黨呢?……這就是生活中的現實,你知道的。”“你指的是什麼?”“腐敗的警察。”萊姆注意到,薩克斯對鄧肯的這句話毫無反應。這時,兩位穿警服的警官把他們的罪犯——他的確犯了罪——帶進了警車。他們至少暫時又組成一個團隊了。你和我,薩克斯……林肯·萊姆的案子成了艾米莉亞·薩克斯的案子。如果鐘表匠的證詞還不夠的話,那麼他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正如塞利托所說,118分局的腐敗醜聞現在已被“推到了首要位置”(於是萊姆譏諷地說了一句,“這可不是你每天都能聽到的動詞。”)。謀殺本傑明·克裡萊和弗蘭克·薩克斯基的凶手或凶手們已經被明確認定為警察內部人員,且涉嫌共同犯罪。貝克爾的案子已經大致理清了,而且他和馬裡蘭州的聯係——以敲詐得來的錢財——也被揭發出來了。凱瑟琳·丹斯主動提出要審問貝克爾,但他守口如瓶,所以大家不得不再次依靠傳統的犯罪現場調查工作。在萊姆的指導下,普拉斯基比對了貝克爾的電話記錄,查閱了他的留言錄音和掌上電腦,試圖找出118分局或其他地方的人當中誰和他通話時間最長,但是沒有找到任何有幫助的線索。梅爾·庫柏和薩克斯正在分析收集來的證據,這些證據來自貝克爾的車輛、他在長島的住宅和警察總部的辦公室,以及他最近交往的幾個女朋友家或者公寓(結果發現,這些女人相互都不認識)。薩克斯仍然像往常一樣,仔細地搜查了每一個地方,帶著幾箱子證據回到萊姆家,包括衣物、工具、支票本、文件、照片、武器和他的車胎印跡。經過一小時仔細的分析比對後,庫柏大聲宣布:“啊,有線索了。”“什麼線索?”萊姆問。薩克斯告訴他:“在貝克爾汽車後備箱裡的衣服上找到一些灰燼。”“還有呢?”塞利托問。庫柏補充說:“這和克裡萊家壁爐裡發現的灰燼是一樣的。這就能證明他去過現場。”同時,他們發現貝克爾車上的地毯纖維是從探路者車上帶出來的。庫柏還發現,貝克爾車庫裡找到的纖維和本傑明·克裡萊“自殺”用的繩子纖維是一致的。“我想將貝克爾和薩克斯基的死也聯係起來,”萊姆說,“讓南茜·辛普森和弗蘭克·雷蒂格到皇後區去一趟,薩克斯基的屍體就是在那兒被發現的。取一些泥土樣本來。我們也許可以證明貝克爾或他的一個同夥曾去過那兒。”“我在克裡萊家找到的泥土,就是在壁爐前麵發現的泥土,”薩克斯指出,“裡麵含有化學成分——好像來自於工廠地帶。這些可能是匹配的。”“太好了。”塞利托打電話給皇後區的犯罪現場調查組,命令他們去收集證據。薩克斯和庫柏也發現,有一些沙子和植被的樣本其實來自於海藻。他們在貝克爾的車裡找到了這些證物。在他家中的車庫裡還發現了類似的樣本。“沙子和海藻,”萊姆說,“可能是夏日度假的地方——馬裡蘭,又是那兒。說不定貝克爾在那兒有個女朋友。”但在搜索房產數據庫之後,他們發現這個猜測是錯誤的。薩克斯把另外幾塊白板從萊姆的健身房裡推出來,在上麵寫下最新的證據。她非常沮喪,往後退了退,盯著板上的記錄。“馬裡蘭的聯係人,”她說,“我們一定得找到。如果他們已殺了兩個人,還幾乎殺了羅恩和我,那他們肯定還會殺更多的人。他們知道,我們已經開始接近他們了,他們肯定不希望有任何目擊證人。沒準他們現在就在銷毀證據。”薩克斯不說話了,看起來有些緊張。當你的愛人同時也是你的工作夥伴時,情況就會很棘手。但林肯·萊姆並沒有遷就,即使是——而且尤其是——針對艾米莉亞·薩克斯。他用平靜的語氣低聲說:“這是你的案子。你一直在處理這個案子。那關鍵問題到底在哪兒?”“我不知道。”她用大拇指甲深深地掐進手指。嘴緊閉著。她搖了搖頭,盯著證據板看。然後她鬆開嘴角說:“證據不足。”“從來都沒有足夠的證據,”萊姆提醒道。“但這不是理由。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在這兒,薩克斯。我們需要檢驗一些肮臟的磚頭,以便弄清楚整座城堡是什麼樣子。”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幫不了你,薩克斯……你必須自己找出事情的原委。想一想你現有的線索。和馬裡蘭有關的人……開奔馳車跟蹤你的人……海水和海藻……現金,大筆的現金。腐敗的警察。”“我不知道。”她尖聲重複著。但他仍然沒有退縮:“你沒有選擇。你必須知道。”她怒氣衝衝地盯著他——因為他話裡的嚴厲含義而生氣: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儘可以明天就走出這扇門,拋開你的警察職業。但現在,你還是個警察,還得辦案。她的指甲刺痛了手上的皮膚。“還有些事情。你漏了些東西。”萊姆邊輕聲說話,邊盯著證據表看。“那麼,你是說我們得考慮一下證據箱以外的東西。”羅恩·普拉斯基問。萊姆嚴厲地說:“如果你考慮證據箱裡的東西,你就可能是有原因的。我要說的是,彆去想箱子之外的東西;我要說的是,你們得仔細察看箱子裡麵已經找到的東西……所以,薩克斯,你在裡麵看到了什麼?”她盯著證據表看了一會兒。然後她微笑著小聲說:“馬裡蘭。”本傑明·克裡萊謀殺案·克裡萊,五十六歲,表麵看屬於上吊自殺。用的是曬衣繩。但拇指斷裂,因此不可能將繩子打結。·一封電腦打印的自殺遺書,敘述其心理壓抑之情。但是,這種情緒不足以使其自殺,且無精神/情感疾病史。·感恩節前後,兩個男人闖入他家,可能將證據燒毀。白人,無法得知其麵部特征。一高一矮,在屋內逗留約一小時。九-九-藏-書-網西切斯特彆墅中的證據:·撬鎖進入;手法熟練。·壁爐工具上和克裡萊書桌上留有皮質纖維痕跡。·壁爐前的泥土比住宅周圍的土壤具有更高的含酸量,且含有汙染物質。是來自工業區嗎?·壁爐內有被燒過的可卡因痕跡。·壁爐內有灰燼。·財務記錄、電子表單,證明有上百萬美元的資金活動。·檢查文件中的企業標識,將賬目寄給刑偵會計師檢查。·死者日記內容:換車油、理發預約、去聖詹姆斯酒吧。·皇後區犯罪現場試驗室對灰燼的分析報告。·公司會計係統使用的軟件標誌。·刑偵會計師:高級經理的標準薪酬數字。·表格被燒毀,是因為他們發現了什麼,還是為了躲避調查?·聖詹姆斯酒吧。·克裡萊來過幾次。·顯然,他並沒有在那兒吸毒。·不確定他和誰碰麵,但是可能是附近紐約警察局118分局的警察。·最後一次來這裡——就在他死之前——與人發生爭執,對方身份無法確定。·檢查了去過聖詹姆斯酒吧的警察的錢——序列號沒問題,但發現上麵有可卡因和海洛因痕跡。是從分局裡偷出來的嗎?·分局沒有遺失太多毒品,約六至七盎司大麻,四盎司可卡因。·118分局極少調查有組織犯罪案件,但無故意瀆職證據。·東村地區有兩夥幫派,但都不太可能是疑犯。與喬丹·凱斯勒——克裡萊的合夥人談過話,又和他妻子核對過·確認沒有明顯的吸毒史。·看起來與罪犯沒有牽連。·酒喝得比往常多,開始賭博;去了拉斯韋加斯和大西洋城。輸了很多,但對克裡萊來說不算重大的經濟損失。·不清楚他為什麼會精神抑鬱。·正在準備他客戶的名單。·凱斯勒不會因克裡萊的死而獲利。·薩克斯和普拉斯基被一輛AMG奔馳車跟蹤。弗蘭克·薩克斯基謀殺案·薩克斯基,五十七歲,在曼哈頓經商,無犯罪記錄。今年11月4日被殺,留下妻子和兩個十來歲的孩子。·受害者在曼哈頓擁有房產並經營業務,其業務涉及為其他公司和公用事業公司提供維修養護和垃圾處理。·阿爾特·施奈德是調查該案的警探。·無嫌疑人。·謀殺/搶劫?·疑為搶劫案,案發過程中遭槍擊身亡。現場發現的武器——改裝過的史密斯·威森手槍,.38口徑,無指紋,無序列號。案件警探認為可能是職業殺手所為。·生意上出差錯了?·在皇後區被謀殺——他去往該地區的目的不明。·荒廢的地區,靠近天然氣儲氣罐。·檔案和證據遺失。·檔案於11月28日(前後)送往158分局。無歸還記錄。承辦警官不詳。·送往158分局哪個部門不詳。·副高級警監傑弗裡斯不願合作。·未發現與克裡萊有關的證據。·無犯罪記錄——薩克斯基或公司。·傳聞——118分局的警察拿了錢。最終和馬裡蘭州的某個地方/某個人有關係。牽涉到巴爾的摩的犯罪集團嗎?·沒有證據顯示與犯罪團夥有牽連。·沒有發現其他與馬裡蘭州的關係。鐘表匠地點:·辦公大樓,位於第三十二大街和第七大道交會處。受害者:·艾米莉亞·薩克斯/羅恩·普拉斯基。罪犯:·丹尼斯·貝克爾,紐約警察局。作案手法:·槍擊(未遂)。證據:·.32口徑奧陶加MK Ⅱ型手槍。·乳膠手套。從貝克爾的車裡、家裡和辦公室裡發現的物品:·可卡因。·五萬美元現金。·衣服。·俱樂部和酒吧消費收據,包括聖詹姆斯酒吧。·探路者車裡發現的地毯纖維。·與克裡萊死亡所用的繩子相匹配的纖維。·貝克爾家發現的灰燼與克裡萊壁爐裡的灰燼相同。·剛從薩克斯基遇害處獲取土壤樣本。·沙子和海藻。與馬裡蘭海濱地帶有關嗎?其他:·傑拉德·鄧肯設計安排整個計劃,使丹尼斯·貝克爾和殺害他朋友的人落網。118分局還有八位或十位警官牽涉其中,身份不確定。除了118分局的警察之外,還有其他人涉案。鄧肯不再是凶殺案嫌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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