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上午 10:12(1 / 1)

冷月 傑夫裡·迪弗 3684 字 2個月前

薩克斯和塞利托慢慢走上樓梯。昏暗的樓道裡彌漫著鬆木清潔劑的味道和油爐的熱氣。“他怎麼進來的?”薩克斯問。“這家夥像個幽靈。他媽的想到哪兒就能到哪兒。”她抬頭看看樓道。他們在門外停了下來。門上的牌子寫著:“裡克特/多布斯”。場麵可不會太好看……“我們開始吧。”薩克斯打開門,走進露西的公寓。一進門,他們就遇到了一位身材健壯、身穿運動衫的年輕女子。她的頭發用發夾束了起來。她正和一位身著警服的警官說話,見到有人來就突然轉過頭來。當她看到薩克斯和塞利托,並注意到他們衣領上的金色徽章時,她的臉沉了下來。“是你負責的嗎?”露西·裡克特生氣地問,同時往前走了兩步,幾乎碰到了隆恩·塞利托的臉。“我是負責這個案子的警探之一。”他亮明身份。薩克斯也出示了證件。露西·裡克特雙手叉著腰問:“你們究竟在做些什麼?”這個女兵大吼起來,“你們明明知道那個瘋子會在殺人之前留下這該死的鐘,那為什麼不告訴大家呢?經過幾個月的戰鬥,我在該死的沙漠裡活了下來,到頭來,回到家裡,我可不想被這狗雜種殺了,原因是你們沒有99lib?向公眾報告這個消息。”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平靜下來。“女士,”薩克斯解釋道,“按照他的作案手法,他不會提前把鐘放過來,告訴你他快來了。當時他已經進來了,就在你的房間裡。你很幸運。”露西·裡克特確實很幸運。大約半小時之前,一個過路人碰巧看見一個人在往她家的消防通道上爬,借以爬上房頂。於是他就撥打了911報警電話。鐘表匠肯定看見了下麵的人,發現自己的行蹤暴露了,於是就逃走了。他們在周圍進行一番搜索之後並沒有發現鐘表匠的蹤跡,也沒有任何目擊者看見與鐘表匠的電腦合成照片長相接近的人。薩克斯看著塞利托,聽他對露西說:“我們對這件事很抱歉,裡克特小姐。”“抱歉?”她的語氣略帶嘲諷,“你們要向公眾說清楚。”兩位警探相互對視了一下,塞利托點點頭。“我們會的。我會讓公共事務部在本地新聞裡發布通知。”薩克斯說,“我想在你房間裡四處看看,或許他會留下一些證據。我還想問你一些問題。”“稍等一下,我要打幾個電話。我家裡人會從新聞裡得知這件事的。我不能讓他們為此而擔心。”“這的確很重要。”塞利托說。女兵打開手機,很堅定地加了一句:“聽到了嗎,你們等我一下。”“萊姆,聽見嗎?”“你說吧,薩克斯。”犯罪學家在實驗室裡通過無線電跟薩克斯保持聯絡。他想起來,到了下個月,他們將嘗試使用一種高清晰錄像機。安裝在她的頭上或肩上,再把影像資料傳輸到萊姆的實驗室,這樣他就能看見她所見到的一切。他們開玩笑地稱它為“詹姆斯·邦德小玩意兒”。可是,他卻覺得心中一陣刺痛,因為薩克斯可能要辭職了,所以首次和他合作使用這種裝置的人,很可能不會是薩克斯。很快,他就拋開感傷之情。他把經常用來告誡同事們的話講給自己聽:有個罪犯還在逍遙法外;除了抓住他之外,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如果你不能百分之百集中精力的話,你就無法破案。“我們把鐘表匠的電腦合成照片給露西看,她認不出來。”“他今天是怎麼進去的?”“不太確定。如果他使用一貫的犯罪手法,那麼他應該是從前門撬鎖進去的。但是,後來我猜想他是爬上屋頂,再從消防通道下來進入受害人的窗戶。進去之後,他放下鐘,等她回來。但是由於某些原因,他又爬了出去。接著,被外麵的路人發現,於是他又爬上消防通道離開了。”“他出現在受害人公寓裡的什麼地方?”“他把鐘放在了浴室。消防通道在主臥室外麵,所以他也去過主臥室。”她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他們一直在尋找目擊者,但沒有人看見他或他的車。或許自從我們發現了他們之前的運動休閒車之後,他和同夥就改為步行了。”通往格林威治村的地鐵有六條,所以他們可以乘坐其中任何一條輕鬆地逃脫。“我不這麼想。”萊姆說,他覺得鐘表匠和他的助手會更喜歡汽車。作案時選擇車輛作為逃跑工具,這是罪犯作案手法中的一種固定模式,這幾乎是不會改變的。薩克斯搜查了臥室、消防通道、浴室以及他通往這些地方可能經過的路線。她也檢查了屋頂。她彙報說,屋頂最近沒有鋪過瀝青。“什麼都沒有,萊姆。他似乎也穿著特衛強防護服,一點痕跡都沒有。”知名的法國犯罪學家埃德蒙·羅卡德曾詳述過他所稱的交換法則。該法則認為,無論何時發生了實質性的犯罪行為,那麼在罪犯和犯罪地點之間總會發生證據的轉移。也就是說,他會在犯罪現場留下他自己的一些東西,而當他離開時,他也會帶走犯罪現場的一些東西。但是這一樂觀原則有時會產生誤導作用,因為有時罪犯留下的痕跡會很微小,以至於根本發現不了。或者,即使很輕鬆就發現了痕跡,但是它們對調查人員尋找線索又沒有太大幫助。不過,羅卡德的這一原則依然認為,會發生某些物質的轉移。但萊姆常常想,是否存在這樣一種不同尋常的罪犯:他們和萊姆本人一樣聰明,甚至比他更聰明。這種人在做案時能掌握足夠的刑偵學知識,並打破羅卡德的原則——不留下任何痕跡,也不帶走任何東西。鐘表匠會是這樣的人嗎?“薩克斯,再想想……應該還會有些東西的,一些被我們忽視的東西。受害人說了什麼?”“她被嚇壞了,還沒緩過神來。”過了一會兒,萊姆說:“我要請出我們的秘密武器了。”在露西的起居室裡,凱瑟琳·丹斯坐在她對麵。女兵的上方掛著搖滾樂手吉米·亨德裡克斯(美國黑人搖滾吉他手。)的海報和她的結婚照。她丈夫一身戎裝,圓圓的臉上神采飛揚。丹斯注意到,雖然發生了目前的危險情況,露西仍很平靜。但正如艾米莉亞·薩克斯所言,她似乎有些心事。丹斯覺得,她的心事可能不是這次受襲事件,因為她沒有表現出僥幸脫險後所應有的創傷反應;她的焦慮更為深刻。“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再把事情發生的經過說一遍嗎?”“當然,如果這可以幫你們抓住那個狗雜種的話。”露西訴說了她早晨去健身房回來後發現這隻鐘的情況。“我當時心煩意亂,因為那種嘀嗒嘀嗒的聲音……”她的臉上呈現出細微的恐懼神情。這屬於抗爭和逃避之間的心理鬥爭。在丹斯的啟發下,露西談到了海外戰場上的那些炸彈。“我以為這鐘是個禮物或彆的什麼東西。然後,一陣寒風吹進來,我發現臥室的窗子開著,接著警察就來了。”“沒有什麼異常的嗎?”“沒有,我記不得有什麼異常情況。”丹斯又問了一些其他問題。露西·裡克特並不認識西奧多·亞當斯和喬安妮·哈珀。她也想不到什麼人會來謀殺她。她試著回想一些可以幫助警方破案的事情,可是一無所獲。這個女人表麵上顯得很無畏(口口聲聲抱怨著“那個狗雜種”),但丹斯認為,露西心裡有些東西在潛意識中分散她對這件事的注意力。表意學中有一種標準姿勢,那就是帶有防禦性的雙臂交叉動作,這是一種信號,並非是為了欺騙,而是為了形成一道屏障,抵禦任何可能威脅到她的力量。探員放下手中的記錄本。“你回城裡來乾嗎?”她用聊天的口吻問。露西說,她在中東服役,這幾天是回來休假的。通常,她會在德國和鮑伯見麵,他們在那兒有朋友,但是她本周二要參加這裡的表彰慶典。“噢,是支持軍隊的遊行活動的一部分嗎?”“是的。”“恭喜啊。”她的笑容有些不安,丹斯注意到了這點微小的反應。她自己也覺察到了;凱瑟琳·丹斯的丈夫比爾也因在與罪犯交戰中表現英勇而受到警局的嘉獎,可是四天後,他就去世了。但這隻是丹斯腦子裡突然閃過的一絲記憶。探員邊搖頭邊說:“你剛回美國,卻碰上這件事兒——你遇到了這家夥。真倒黴。特彆是剛從國外回來。”“中東的局勢也不是那麼糟糕的,沒有新聞裡說得那麼惡劣。”“不過……看來你在那兒還挺順利的。”她的身體語言卻給出了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噢,是啊。隻是完成任務而已。沒什麼大事。”她的手指纏繞在一起。“你在那兒做什麼?”“管理運油車。其實就是管理那些運輸車輛。”“這差事很重要。”她聳聳肩:“我想是吧。”“我想,回來休假挺不錯的吧。”“你服過兵役嗎?”“沒有。”丹斯回答。“嗯,在部隊裡,記住一條首要原則:永遠不要拒絕任何休整的機會。即使是和軍官一起喝賓治飲料的機會也不能錯過,因為你可以和他們合影,將來掛在自家牆上作裝飾。”丹斯繼續釣她的話:“有多少士兵會參加表彰慶典?”“一共十八名士兵。”露西表現得很不自在。丹斯在想,問題會不會是因為她可能要在眾人麵前發表講話。公共演說比高空跳傘更令她感到害怕。“慶典的規模有多大?”“不知道,一兩百人左右吧。”“你家人會去嗎?”“會的,每個人都去。慶典之後還有個招待會。”“就像我女兒說的,”丹斯說,“晚會總是讓人興奮。有什麼好菜?”“得了吧,”露西開玩笑地說。“我們就在格林威治聚會,都是意式菜肴。烤意式通心麵、蒜味大蝦和香腸。我媽和我姨媽負責燒菜。我做甜點。”“這是我的弱項,”丹斯說,“說到甜點……我都有些餓了。”然後她很快地說:“對不起,我跑題了。”她仍然沒有打開記錄本,繼續看著露西的雙眼,“還是談談那個不速之客吧。你剛才說,你泡好茶,放洗澡水,然後你覺得有一陣寒風吹進來,於是你就去了臥室,發現窗子開著。我剛才問什麼來著?哦,你看見什麼異樣的東西了嗎?”“沒有,”露西像之前一樣答得很快,但接著她眯起眼睛看了一下丹斯。“等等,嗯……還有一件事。”“是嗎?”丹斯采用的策略就是所謂的“泛濫提問法”。她已經確信,真正讓露西感到心煩意亂的,並不是鐘表匠的事,而是她在國外的服役經曆以及即將到來的表彰慶典。她是因為這些事情而分神的。丹斯又回到這些話題上,不斷地向她提問,希望麻痹她的防禦心理,並喚起她其他的記憶。露西站起來走向臥室。丹斯什麼也沒說,隻是跟著她。艾米莉亞·薩克斯也走了過來。這位女兵在房間裡四處看了看。我得小心點,丹斯心想。露西好像想起了什麼。丹斯什麼也沒說。很多提問者會在這個時候提太多的問題,從而功虧一簣。處理模糊記憶的法則就是,你可以讓它浮出水麵,但你卻不能把它強行拉出來。注視和傾聽是訪談的兩項最主要的內容,最後才需要交談。“有件事讓我覺得很蹊蹺,不僅是因為窗子開著……嗯,你知道嗎?我想起來了。當我剛開始走進臥室,尋找嘀嗒聲是從哪兒傳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我看不到梳妝台。”“這有什麼不對勁呢?”“因為我早晨去健身俱樂部前曾朝那邊看了一眼,想看看墨鏡在不在。我看它在那兒,就拿上了。但回家後,我聽見嘀嗒聲,然後再看臥室時,卻看不到梳妝台,因為衣櫥的門開著。”丹斯問:“也就是說,那個人放下鐘後,可能就躲藏在衣櫥裡或門後麵。”“是的。”露西說。丹斯看看薩克斯,見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同時說:“太好了,我要開始工作了。”她戴上乳膠手套,打開了櫥門。這是他們第二次失敗了。鄧肯更加謹慎地開著車,一絲不苟,比平常表現得更加小心。他一言不發,異常平靜,這讓文森特越發地感到擔心。如果一個人大發雷霆,火冒三丈,就像他的繼父那樣,文森特反倒會感覺好些。(“你做了什麼?”當時他的繼父大叫著,斥責他竟然會強奸莎莉·安妮。“你這個變態的肥豬!”)他現在感到很擔心,害怕鄧肯已經受夠了,有可能會放棄所有的行動。文森特不想讓他的朋友離開。鄧肯隻是沿著車道慢慢開,從不超速,也不搶黃燈。他已經很久不說一句話了。最後,他對文森特描述了事情的經過:在他開始往屋頂爬的時候——他打算從那裡進入大樓,再敲開露西家的門,讓她掛斷電話——他朝下瞥了一眼,看見一個男人站在巷子裡,盯著他看,並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衝鄧肯大喊,讓他停下。於是,殺手迅速爬到屋頂,向西跑過好幾幢大樓,再順著繩索下到巷子裡。之後他立即跑回彆克車。鄧肯很小心地駕車,但卻漫無目的。一開始,文森特在想,他是不是想甩掉警察,但卻發現似乎沒有被警察跟蹤。然後,他確信,鄧肯用的是自動導航模式,所以車子一直在兜大圈子。就像時鐘的指針在運行。他們再次化險為夷,驚恐的感覺已逐漸退去,文森特的饑渴感又再次變得強烈起來,讓他的下顎、腦袋和腹部都感到陣陣刺痛。如果不吃東西,我們就會死……他想回到密歇根州,和他妹妹四處閒逛,一起吃飯、看電視。但他妹妹不在這兒,離這裡很遠很遠,或許她這會兒也正想著他——但這也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安慰……饑渴感太強烈了。沒有什麼可以緩解的!他想尖叫。文森特以前在新澤西的露天市場裡曾有過更好的運氣,他也喜歡尾隨在偏僻公園裡慢跑的大學女生或接待員。像現在這樣乾等有什麼意思呢——鄧肯輕聲說:“真抱歉。”“你?……”“對不起。”這讓文森特感覺舒服了很多,怒火也逐漸消失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你一直在幫我,儘心儘力。可是瞧瞧都發生了什麼?我讓你失望了。”這讓文森特想起自己的母親在他十歲時曾對他說過的話。她說,她因為和加斯生活在一起而讓他感到失望,接著,她的第二任丈夫、加上後來一起同居的巴爾特、喜歡嘗鮮的雷切爾,最後還有她第三任丈夫,這些人統統都讓他失望透頂。每次,少年文森特都會像現在這樣答道:“沒事的。”“不,其實並不是……我一直在談論著偉大的計劃。但這並不能減少我們的失望感。我欠你的。我會補償的。”文森特的母親從沒說過這種話,更沒有真正付諸行動。她隻會讓文森特自己另外找尋些許慰藉,例如食物、電視劇、窺視小姑娘,還有找女人去“交心”。不,很顯然,他現在的這個朋友——鄧肯——是說話算話的。文森特沒能占有露西,鄧肯為此感到由衷的悔恨。文森特仍然很想大叫一聲來排遣鬱悶,但現在卻是出於彆的原因:不是因為饑渴,也不是因為沮喪。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很少有人會對他說這麼好聽的話。很少有人會關心他。“瞧,”鄧肯說,“我要乾掉的下一個目標,你一定不想占有她。”“她很醜嗎?”“不是的。隻是因為她死的方式會很慘……我想燒死她。”“哦。”“記得那本書裡寫的內容嗎,就是那種酒精酷刑?”“不太記得了。”那本書中的圖片都是關於如何折磨人的;文森特對此不感興趣。“把酒精倒在對手的下半身,然後點上火。如果他們肯招供的話,你可以很快地熄滅酒精火焰。當然,我是不會把火滅掉的。”沒錯,文森特同意鄧肯的判斷。這樣的話,他可不想占有她。“但我還有個主意。”鄧肯解釋了他的想法,每說一個字,文森特的情緒都隨之變得越來越激昂。鄧肯問:“難道你不覺得人人都會喜歡這個點子嗎?”當然,“聰明人”文森特心想,如果全麵考慮一下,也許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他這會兒又變成了“聰明人”,而且心情特彆好。萊姆坐在證據表前,聽到薩克斯重新在和他進行聯絡。“好了,萊姆,我們發現他在衣櫥裡的藏身之處了。”“在哪個房間?”“露西的臥室。”萊姆閉起眼睛:“給我描述一下。”薩克斯向他描述起整個現場——通向臥室的走道,臥室本身的布局,還有家具、牆上的畫、鐘表匠進入和離開的路線以及其他一些細節。每個細節都得到了精確而客觀的描述。她的係統訓練以及豐富的經驗就像她的一頭紅發那樣閃亮耀人。如果她退出警隊,他不知道要等上多久才能再找到一位優秀的警探,能像她這麼仔細地進行現場網格檢查。他悲觀地認為,也許永遠都等不到了。憤怒一閃而過,他不得不把感情擱置一邊,再次回到她的描述中來。薩克斯描述起衣櫥。“六英尺五英寸寬,放滿了衣服。男式的在左邊,女式的在右邊。鞋子在地上,共十四雙。四雙男式,十雙女式。”萊姆想,這是夫妻間最典型的比例。他回想起多年前自己的衣櫥。“他躲起來的時候,有沒有躺在地板上?”“沒有,地上有很多盒子。”他聽見她在現場提了個問題。然後她又回到無線電頻道上。“衣服現在都排成一行,但我發現一些盒子被挪到地上,還有一些我們先前發現的屋頂瀝青。”“他躲在哪些衣服中間?”“一套西服,還有露西的軍裝。”“好的。”像軍裝這樣的衣服有容易留下顯著痕跡的肩章、紐扣和飾帶,所以這很利於證據的收集。“他有沒有靠在衣櫥的前壁或後壁上麵?”“靠在前壁上了。”“太好了。仔細檢查每顆紐扣、勳章、軍銜標誌和飾帶。”“好的。稍等一下。”講話聲音消失了。他又變得有些憤怒和不耐煩了。終於,她說:“我找到兩根頭發和一些纖維。”他剛想讓她把這些毛發和露西公寓裡的樣本核對一下,不過,他顯然並不需要這樣做——薩克斯早就想到了:“我已經將這些頭發和她的頭發比對過了,不是她的。”他於是想讓薩克斯再找出幾根露西丈夫的頭發,以便進行比對,這時薩克斯再次搶先一步:“但我找到了她丈夫的梳子,我可以百分之九十九地確信,這是他的頭發。”太棒了,薩克斯,你真是太棒了。“不過,這些纖維……似乎不是從這裡的衣服上掉下來的。”薩克斯頓了一下,“像是羊毛,淡色的。可能是剪毛外套上的……但這些纖維是掛在衣服口袋的一粒紐扣上的,位置大概相當於鐘表匠這種個頭的肩膀處。可能是剪毛外套的領口。”這是合理的推斷,但還要送到實驗室進行更細致的檢驗。幾分鐘後,她說:“就這些了,萊姆。”“好的,把所有東西都帶來。我們這兒要仔細檢查一下。”他說完就關閉了對講機。湯姆寫下了薩克斯所提供的信息。生活助理離開房間之後,林肯·萊姆再次盯著證據表看。他在想,他所看到的這些記錄是否不僅僅是一起凶殺案的線索,而且是另外一種謀殺的證據:仿佛是他和艾米莉亞·薩克斯一起偵破的最後一具屍體。隆恩·塞利托已經走了。在露西·裡克特的公寓裡,薩克斯剛收拾好所有的證據。她向凱瑟琳·丹斯表示感謝。“希望這些能對你們有所幫助。”“犯罪現場調查就是這麼神奇。雖然隻有一些纖維——但也足以給罪犯定罪了。我們就等著瞧吧。”她又加了一句:“我馬上回萊姆那兒。不過,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能不能請你在周圍再調查一下?如果碰到目擊者的話,你一定可以發現一些線索。”“當然可以。”薩克斯給了她幾張鐘表匠的電腦合成照片,然後就趕回萊姆那兒去了。丹斯看著露西·裡克特問:“你還好嗎?”“還好,”女兵答道,並擠出一絲微笑。她走進廚房,把水壺放在爐子上。“你要來點茶,還是咖啡?”“不用了。我要出去尋找目擊者。”露西低下頭看著地板,對表意學專家來說,這是一個極好的信號。但丹斯什麼也沒說。女兵說:“你說你是從加州來的。你很快就回去嗎?”“也許明天吧。”露西點點頭:“我在想,你有沒有時間和我一起喝杯咖啡?”露西撥弄著一塊防燙布墊,上麵印著:第四步兵師。堅定與忠誠。“當然了,我們能抽出空來的。”丹斯從包裡找出一張名片,寫下她住的酒店名字,然後在正麵圈出了她的手機號碼。露西接過名片。“給我打電話。”丹斯說。“我會的。”“你還好嗎?”“嗯,沒問題。挺好的。”丹斯點點頭,和她握了一下手,然後離開公寓,提醒自己注意表意學分析中的一條重要規則:有時候,你不需要揭露每個謊言背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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