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上午 9:02(1 / 1)

冷月 傑夫裡·迪弗 3120 字 2個月前

林肯·萊姆一個多小時前就醒了。海岸警衛隊的一位年輕警官送來了一件夾克,男式,44號,被發現時正漂浮在紐約港的水麵上。巡邏艇的艇長猜測,或許這就是失蹤受害者的衣服;兩隻袖子上都沾有血跡。夾克是梅西百貨公司的自有品牌,沒有任何彆的痕跡或證據來確定失主的身份。他現在單獨和湯姆呆在臥室裡。湯姆剛剛幫萊姆完成他清晨必做的事——理療練習和生活助理委婉稱為“衛生工作”的事情。(萊姆稱之為“拉屎拉尿工作”,但隻有那些容易受到驚嚇的訪客在場時,他才會這麼說。)艾米莉亞·薩克斯上樓來找他們。萊姆醒來時,薩克斯已經離開了。她脫下外套放在椅子上,從萊姆身邊走過,拉開窗簾,望向窗外的中央公園。身材瘦長的年輕助理一下子就有所覺察,他說:“我去弄杯咖啡,或拿點彆的什麼東西。”然後他就出去了,隨手在身後把門關上了。到底怎麼了?萊姆鬱悶地思忖著。在過去的一天裡,他遇到了太多的個人問題,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她仍然俯視著亮得刺眼的公園。他問:“究竟是什麼差事那麼重要?”“我去了一趟阿蓋爾保安公司。”萊姆眨眨眼睛,仔細打量她平靜的麵龐。“在我們給那個妄想狂結案之後,《時代》雜誌報道過你的故事,這家公司隨即就打過電話給你。”“是的。”阿蓋爾是一家國際公司,專為公司高級經理提供保鏢服務,並和綁匪談判,以便釋放遭綁架的雇員——有海外業務的公司經常遇到這樣的案件。該公司希望薩克斯加入他們,並提出付給她兩倍於警察薪水的工資。同時,公司承諾給她發放在大多數場合都可以使用的攜槍許可證——這是一種可以攜帶隱蔽槍支的許可證——一般的保安公司很少有這種權力。這種許可證非常有用,公司還許諾要派她去外國執行任務,前往危險的地方,所以她有些動心。但她還是立即謝絕了出國的任務。“這是為什麼?”“萊姆,我想辭職。”“退出警隊?你當真嗎?”她點點頭。“我已經基本決定了。想換個職業。那樣,我也能做得很好。保護家庭和孩子。這家公司也從事許多反恐的工作。”現在,他也盯著窗外,看著中央公園光禿禿的樹,想到昨天和凱瑟琳·丹斯聊到他早期治療的情況。紐約警局的醫生特裡·多賓斯——一個精明的年輕人——曾告訴他,“沒有什麼是永恒不變的。”他指的是萊姆當時所經曆的沮喪之情。現在,他無法忘記這句話。沒有什麼是永恒不變的……“嗯。”“我想我必須這樣做,萊姆。不得不這樣了。”“因為你父親的事情?”她點點頭,將手指伸進頭發,用力撓著頭皮。為了逃避痛苦或彆的什麼不幸。“這樣做太瘋狂了,薩克斯。”“我覺得,我不能再乾了,不能再當警察了。”“你不覺得這個決定作得太快了嗎?”“我想了一整夜。這輩子都沒有哪件事會讓我考慮這麼久。”“好吧,你應該繼續考慮一下。你不能一聽到壞消息,就做出這樣的決定。”“壞消息?我對我父親的理解全都是謊言。”“不是全部,”萊姆反駁道,“那隻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但這是最重要的部分。這是他最重要的身份問題,萊姆。他是個警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你還是個嬰兒的時候,第十六大道俱樂部就已經解散了。”“這就能抹去他的汙點了嗎?”萊姆什麼都沒說。她搖搖頭。“萊姆,你要聽我的解釋嗎?比如,拿出證據來,加上幾滴試劑,再看看化驗結果,是嗎?我做不到。我隻知道,我現在感覺很惡心。這影響到我對整個工作的看法。”他溫和地說:“這肯定讓人難以接受。但是,無論在他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都跟你沒有關係。重要的是,你是個好警察,如果你離開的話,更多的案子就沒法結案了。”“隻有全身心投入,我才能結案。可我現在做不到。有些東西已經消失了。”她接著說,“普拉斯基進步很快,他比我剛開始為你工作那會兒棒多了。”“他的進步,是因為你教得好。”“彆這麼說。”“什麼?”“奉承我,說好聽話。我母親過去就是這麼對我父親的。你不想讓我走,我明白,但是彆跟我來這一套。”但是,他必須這麼做。他會儘一切可能來挽留她。經曆了那次事故之後,萊姆多次想到過自殺。儘管有幾次差點就付諸實施,但他最後還是放棄了。艾米莉亞現在的想法無異於精神自殺。他知道,如果她退出警隊的話,那就等於扼殺了她的靈魂。“但是阿蓋爾公司又怎麼樣呢?那不是適合你的地方。”他搖搖頭,“沒有人會拿企業保安公司當回事的,甚至——而且尤其是——那些客戶們,他們更是不以為然。”“不對,他們的工作都很不錯。而且,他們還會送你去學校接受培訓,學外語……他們甚至還有刑偵部門。薪水也很高。”他笑了一聲:“你什麼時候開始考慮錢了?多考慮一段時間,薩克斯。著什麼急呢?”她搖搖頭:“我會把聖詹姆斯酒吧的案子查完的。也會滿足你的需要,全力追蹤那個鐘表匠。不過,等這一切結束之後……”“你知道的,如果你辭職的話,就會觸動很多關係。所以,如果你再想返回警察崗位的話,就會受到長久的影響。”她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緊緊握著他的手——右手,這隻手的手指恢複了一些感覺和活動能力。她輕輕地揉捏著,說:“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影響我們兩個的關係,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活。”她麵帶微笑。你和我,萊姆……你和我,薩克斯……他將目光轉向彆處。林肯·萊姆是個科學家,一個理智的人,不屬於感情衝動的類型。幾年前,他和薩克斯在處理一起很棘手的案子時結識——那是一起係列綁架案,凶手對人的骨頭非常癡迷。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繼續作案,除了這兩個離經叛道的人——一個四肢癱瘓的退休警察,和那個因遭到警察男友的背叛而心意闌珊的新手薩克斯。但是,他倆齊心協力、相互填補對方的殘缺,做到了珠聯璧合,最終將凶手捉拿歸案。儘管他想否認這一切,但這幾個字——“你和我”——已經成為他的生命指引,幫助他體驗他倆共同打造的這種危險生活。他並不能確信她的說法是否正確。如果沒有了共同的目的,那麼他倆的關係會不會改變?他不是正在目睹這種今非昔比的巨變嗎?“你已經辭職了嗎?”她猶豫了一下,說:“還沒有。”然後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隻白色信封。“辭職信已經寫好了,但我想先跟你說一聲。”“多考慮幾天,然後再作決定吧。你並不欠我什麼人情。但是我請求你,再考慮幾天。”她盯著信封看了很久,最後說:“好吧。”萊姆在想:現在,他們正在對付一個癡迷於鐘表的男人,而這時候對萊姆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從薩克斯那裡贏得更多的時間。“謝謝。”然後他又說,“我們開始工作吧。”“我希望你理解……”“沒什麼要理解的,”他說話的語氣中帶有一種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冷靜。“我們要抓住那個凶手,這就是我們要考慮的唯一問題。”他讓她一個人呆在臥室裡,自己乘坐微型電梯去樓下的實驗室。梅爾·庫柏正在那兒忙活著。“那件夾克上的血跡是AB型的。和碼頭上的血型吻合。”萊姆點點頭。他讓梅爾打電話給美國宇航局噴氣推進實驗室,詢問關於ASTER熱感影響的相關信息——這種熱感掃描技術可以找出房頂瀝青的來源。此時,加州的時間還很早,但梅爾還是找到了負責人,並給他們施加壓力,讓他們找出並上傳所需的圖片。圖片很快就傳過來了。內容很清晰,但卻沒有太大的幫助。正如塞利托所指出的那樣,至少有三四百幢建築顯示出熱度升高的跡象,而且該係統無法對如下區域作出區分:翻新屋頂、在建屋頂、因愛迪生聯合電力公司發電導致的升溫區域,或是單純因為高溫煙囪而引起的升溫現象。萊姆能想到的唯一方案就是告訴警局總部,如果任何人襲擊或非法闖入正在進行屋頂翻修的建築,或發現出現在此類建築附近的犯罪行為,都應立即將這些信息傳遞給他們。總部的調度員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她會在主機上發送該通知。她的語氣仿佛是在說,林肯已經黔驢技窮,隻能徒勞掙紮了。對此,他能說什麼呢?她是對的。露西·裡克特關上互助式公寓的門,迅速將門反鎖好。她掛好外套和帶帽子的運動衫。運動衫胸前印著“第四步兵師,胡德堡”的字樣,背麵印有該師的口號:“堅定與忠誠”。她感到肌肉酸疼。她在健身房的跑步機上沿著百分之九的斜麵上飛快地跑了五英裡,接著又做了半小時的俯臥撐和健身操。在部隊服役還能帶來其他的好處:教會她如何欣賞肌肉。要是你願意,你儘可以不去理會健身的重要性,譏笑其為追求虛榮和浪費時間,但事實上,這種鍛煉能給你帶來力量。她用水壺燒水,準備沏茶,又從冰箱裡拿出加了糖的油炸圈餅,想著今天該做些什麼。或許可以和母親一起吃午餐。還有很多彆的事情要做:回電話、回電子郵件、烤餅乾,還要為周二的歡迎晚會準備她最拿手的奶酪蛋糕。也許,她會和朋友去購物,再去麵包房裡買些甜點。或許還可以躺在床上看肥皂劇。讓自己享受一下。這真是天堂生活的開始啊——她從彌漫著痛苦迷霧的地方回來,享受兩周的假期——她要儘情享受這裡的每一分鐘。痛苦的迷霧……這是她從巴格達外圍的當地警察那兒學來的詞,指的是自製簡易炸彈爆炸引起的煙霧。電影中的爆炸場麵隻不過是汽油燃燒發出的烈焰。爆炸結束後,什麼痕跡都沒有了,隻剩下演員的臉部特寫。但在現實中,自製炸彈爆炸後會留下一團厚重而發藍的煙霧——發出臭氣,刺激雙眼,還會灼傷你的肺部。空氣中彌漫著一些灰塵、化學煙霧、部分已蒸發成氣體的毛發和皮膚,這種現象會在爆炸現場持續好幾個小時。這種痛苦的迷霧是新型戰爭的恐怖象征。除了戰友之外,沒有可信賴的盟友,也沒有戰線。根本沒有交戰的前線。你根本不知道敵人是誰——可能是你的翻譯、廚師、過路人、當地的商人、十幾歲的孩子或是老人。那麼武器呢?不是榴彈炮,也不是坦克,而是能夠產生痛苦迷霧的小炸藥包:裝滿TNT、C4或C3炸藥的包裹,或者是從美軍軍火庫中偷出來的可塑炸藥——而且隱蔽得非常好,以至於你根本看不見,直到……嗯,事實上你根本看不見危險。露西在櫥櫃裡四處尋找茶葉。痛苦的迷霧……然後她停了下來。那是什麼聲音?露西抬起頭仔細聽。什麼東西?嘀嗒的聲音。她覺得,一聽到這個聲音,她的胃就開始痙攣。她和鮑伯沒有買過這種上發條的鐘。但聽起來就是這種聲音。到底是什麼呢?她走進小臥室,這裡基本上被當作衣櫥用了。燈是關著的。她打開燈。不,聲音不是從這裡傳出來的。她掌心開始出汗,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這聲音是我的幻覺嗎?……我一定是發瘋了。自製炸彈不會嘀嗒作響的,現在即便是定時裝置也用的是電子引爆器。另外,難道她覺得有人會在紐約的互助式公寓裡安放爆炸裝置嗎?姑娘,你真的需要好好治療一下了。露西走進主臥室,床還沒鋪好。衣櫥的門開著,擋住了梳妝台。或許是那裡……她向前走,但接著又停了下來。嘀嗒聲是從彆處傳來的,不是這裡。她穿過客廳來到小臥室,向裡麵看了看。什麼也沒有。然後她又走向浴室。她笑了起來。一隻鐘放在浴盆旁的梳妝台上。鐘看起來很古老了,黑色的外框,鐘麵上有露出一輪滿月的小窗口。這是哪來的?難道她姨媽又來給她打掃地下室了嗎?會不會是鮑伯乘她不在家的時候買的,然後早晨在她去健身俱樂部之後,把它放在了這裡?但為什麼放在浴室呢?古怪的月亮臉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她,幾乎呈現出一種凶相。這讓她想到伊拉克路邊孩子的臉,他們把嘴彎成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根本不知道他們究竟在想什麼。當他們看到你時,是把你當成救世主了,還是他們的敵人?或者是外星人?露西決定打個電話給鮑伯,問問他這隻鐘的事。她走進廚房,泡了杯茶,把杯子和電話拿到浴室,接著往浴缸裡放水。她在想,幾個月以來的第一次泡泡浴,能不能洗刷掉那痛苦的迷霧呢?在露西公寓前麵的大街上,文森特·雷諾茲看見兩個女學生走了過去。他瞥了她們一眼,但並沒有增加早已遍及他全身的饑渴感。她們隻是中學生,對他來說太嫩了一些。(莎莉·安妮當時的確隻有十幾歲,但那會兒他也隻是個孩子,所以沒什麼不妥的。)文森特在手機裡聽到鄧肯低聲說:“我在她臥室裡。她這會兒在浴室裡洗澡……對我們很有利。”正好用“水刑”……因為這幢廉價公寓樓裡有很多住戶,所以如果他撬鎖的話,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於是鄧肯隔了幾個門洞,爬上一棟樓房的屋頂,然後沿著房頂來到露西家的上方,再從消防通道進入她家的臥室。他身手十分矯健(這也是他有彆於同夥文森特的另一個方麵)。“好的,我這就準備下手。”謝謝……但是,隨即他又聽到“等一下。”“怎麼了?”文森特問,“有什麼不對勁的?”“她在打電話。我們得等等。”“餓死鬼”文森特往前坐了坐。等待可不是他的強項。一分鐘過去了,兩分鐘,五分鐘。“到底怎麼了?”文森特低聲說。“她還在打電話。”文森特有點惱火。該死的女人……他希望自己能出現在鄧肯身邊,幫他一起把這女人給殺了。她現在打什麼鬼電話啊?他狠狠地吞咽了幾口食物。終於,鐘表匠說:“我試著把她從電話上引開。我要爬回屋頂,再從樓梯下到走道,然後讓她來開門。”文森特聽到鄧肯的下一句話中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情緒:“我不能再等了。”你根本就不知道等候的煎熬,“聰明人”文森特想著。他有多重人格:在“餓死鬼”文森特控製他的性格之前,“聰明人”偶爾也會冒一下頭。露西開始脫衣服,準備洗澡。可她聽到了另一種聲音。不是月亮鐘發出的嘀嗒聲,而是附近傳來的聲音。在房間裡麵嗎?門廳裡?還是外麵的小巷子裡?哢嗒的聲音。像是金屬物體發出的。是什麼東西?士兵生活中充滿了金屬物體相互撞擊的聲音。將長長的、散發著防鏽油氣味的步槍子彈裝進彈夾,在柯爾特手槍上進行上膛和保險操作,車門的插鎖,加油車的皮帶環,還有戰術背心上物件的碰撞聲。AK-47步槍子彈打在布萊德利戰車或悍馬吉普車上丁當作響的聲音。聲音又響了。哢嗒,哢嗒。突然又沒聲音了。她感覺到一陣寒氣,好像哪兒的窗子開了。什麼地方?她覺得應該是臥室。她半裸著身體,走到臥室門口,向裡張望。是的,臥室窗開著。但是剛才,當她聽到嘀嗒聲過來看的時候,窗子不是關上了嗎?她也不太確定。然後,露西命令自己:不要這麼緊張兮兮的,士兵。我已經受夠了這種生活。這裡沒有自製炸彈,沒有自殺式爆炸。也沒有那種痛苦的迷霧。她鎮定了下來。一隻手捂住胸部——因為巷子對麵還有公寓——她用另一隻手關上窗,上了鎖。她往下看看小巷裡的情況。但什麼也沒有。正在這時有人敲門。露西轉過身,驚得喘息了起來。她披上浴巾,很快穿過漆黑的前廳問:“誰?”門外安靜了一會,然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警察。你還好嗎?”她大聲問:“出什麼事了?”“情況緊急。請開門。你沒事吧?”露西很警覺,她拉緊浴巾的帶子,打開暗鎖,腦子裡想著臥室的窗戶,懷疑是不是有人想破窗而入。她摘下了門上的鏈條。最後,她打開大門的把手鎖。等到門朝裡打開後,她才想到本該在解下鏈條之前就要求查看一下對方的警察證件或警徽。她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裡呆了那麼久,以至於忘記了美國本身也有很多壞人。艾米莉亞·薩克斯和隆恩·塞利托趕到位於格林威治村巴洛大街的這幢舊公寓樓。“就是這裡嗎?”“嗯。”塞利托說。他的手指凍得發紫,耳朵卻發紅。他們查看了一下公寓樓旁的小巷子。薩克斯仔細地觀察著。“她叫什麼名字?”她問。“姓裡克特。我想她的名字叫露西。”“哪扇窗子是她家的?”“三樓的那扇。”她向上看到了消防逃生通道。於是他們來到位於公寓樓前部的樓梯。“我們能確信這是鐘表匠乾的嗎?”薩克斯問弗蘭克·雷蒂格和南茜·辛普森,他們倆就站在犯罪現場快速反應車旁。車子斜停在巴洛大街上,附近有一群人在圍觀。薩克斯掃視了一下他們的臉,仍然相信鐘表匠之所以要清掃第一處現場,是因為他打算再回來。但是,她沒看到有長得像他或他同夥的人。“是的,他留下了一隻那樣的鐘,”雷蒂格解釋道。“上麵也有月亮臉。”薩克斯和塞利托走上樓梯。“還有一件事。”南茜·辛普森說。兩個警探停了下來,回頭對著她。她衝著這幢樓點了點頭,“場麵可不會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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