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謝華香的福,南華樓這日要推出天竺菜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京城,幾l乎每隔一會兒就有貴客過來,梅娘數次從廚房到門口來迎接招呼,後來索性就不進廚房了,站在門口招待那些相熟的客人。

正是二月初,春日融融,梅娘身著一襲桃紅色春衫,月白挑線裙子,雖不施脂粉,依然清雅俏麗,再加上笑語晏晏的臉龐,讓人看著舒心又養眼。

南華樓的門口擠滿了馬車和進進出出的客人,謝家馬車排了將近一頓飯的功夫,這才到了門口。

謝華香扶著丫鬟的手下了車,身後便是謝明昌。

正好梅娘送了客人出來,一轉身就看到了謝華香。

“謝姑娘!”

來者都是客,更何況是謝華香這樣財大氣粗的金主,梅娘雖然不喜歡謝華香,卻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

她望著謝華香,臉上帶著客氣又不失熱情的笑容,那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一棵行走的搖錢樹。

“謝姑娘來得倒巧,今兒南華樓正好做了咖喱雞塊,謝姑娘可要嘗嘗?”

謝華香做了兩三天的心理建設,可這會兒看到梅娘還是笑容一滯。

她忽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方才這一幕,她似乎在哪裡見過,隻覺得格外的熟悉。

到底是哪裡呢?

她絞儘腦汁回憶著,下意識地看向周圍。

南華樓門口,她剛下了馬車,笑意盈盈迎上前來的梅娘……

她驀然想起一件事,精致的臉龐頓時變得雪白一片。

那一次,她跟史玉娘來南華樓吃飯,梅娘也是這樣笑著問她,可要嘗嘗新菜。

那一日,史玉娘在馬車裡催著她給自己說個高門大戶的親事,還大聲嚷嚷著,說她的東西全都給了謝華香……

謝華香隻覺得渾身冰涼,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她想起史玉娘到現在還不知下落,想起梅娘跟顧南蕭關係非比尋常,心裡越發慌亂無比,整個人搖搖欲墜。

梅娘見她不說話,便笑著她身後的謝明昌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又去接待其他客人了。

謝明昌沒有注意到謝華香慘白的臉色,他看著梅娘的身影遠去,便皺起了眉頭。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小廚娘?她當真做出了咖喱?”

那咖喱粉彆說是製作,就算是拿現成的做菜,他們都不會。

可這小廚娘竟然是三日之內就做出了咖喱粉,現在更是用咖喱做出了菜,放在南華樓售賣。

難怪這裡賓客盈門,日日爆滿,梅娘不過用了一次咖喱粉就能照著做出來,當真是廚藝中的天才!

謝明昌原本是要帶著謝華香來吃海鮮的,可是聽到梅娘方才的話,他就改變了主意。

“華香,你還愣著乾什麼,走,咱們也進去嘗嘗那什麼咖喱雞塊。”

上次他沒有來,這次他得親自嘗嘗,看梅娘做出來的咖喱雞到底是什麼味道!

謝華香被他催促了好幾l次才回過神來,一張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緊張得變了調。

“爹,咱們還是……彆去了吧。”

謝明昌臉色一沉,不耐煩地說道:“這是怎麼了?你又在鬨什麼脾氣?”

謝華香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這裡是人來人往的南華樓門口,她哪能說出實情。

謝明昌見她說不出來,隻當她還對梅娘心懷不滿,懶得再理會她,撥開她就進了南華樓。

可是進去才知道,謝家不曾提前訂桌子,這會兒又是用餐高峰期,彆說是雅間,連大堂的位置都沒有了。

夥計倒是十分有禮貌,對他連連道歉,又拿了號牌給他排隊,還要領他去專門的等待區。

看到等待區都被人滿為患,謝明昌哪裡肯去哪裡,坐在那兒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吃上。

他直接掏了一錠銀子塞給夥計,讓夥計給他早點兒安排個好位置。

原本有銀子開道定是無往不利,誰知那夥計卻死活不敢收,到底還是把銀子硬推了回去。

“謝老爺若實在是著急,咱們店裡還提供外帶服務,要不然,小的幫您去下單,應該很快就能做好。”

謝明昌沒有辦法,隻得依從,除了咖喱雞塊,還按照夥計的推薦又點了幾l個菜。

南華樓出菜的速度很快,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謝明昌點的菜就都做好了,夥計把菜放在食盒裡,交給了謝明昌身邊的小廝。

謝明昌在店裡等了這麼半天,早就被各種菜肴的香氣撩撥得饑腸轆轆,拿到食盒就立刻回到馬車上。

謝華香心神不寧,得知沒有空位便早早在馬車坐下,哪裡還記得吃飯這種小事,滿心隻翻來覆去地想著那日史玉娘跟她說過的話,生怕梅娘還聽到過什麼。

謝明昌懶得理她,一上了馬車,他就迫不及待地揭開了食盒。

一股奇特的香氣立刻彌漫開來,謝明昌忍不住讚了一句:“好香!”

蒜蓉扇貝晶瑩如雪,椒鹽排骨異香撲鼻,麻辣兔丁色澤濃麗,豆苗木耳鮮嫩欲滴。

最吸引他注意的,自然是其中那道咖喱雞塊。

隻見這道菜湯汁醇厚,滑嫩的雞塊和軟糯的土豆塊都湯汁包裹得密密實實,散發著濃鬱的香味。

謝明昌顧不得讓謝華香,夾起一塊就放入口中。

入口便是陌生而奇異的香味,雞肉口感嫩滑,隨著咖喱滋味變化無窮,鹹鮮甜辣等數種滋融合在一起,在舌尖層層綻放,每一層都是全新的體驗,令人又驚又喜。

謝明昌胃口大開,連吃了好幾l塊雞肉,連土豆都沒有放過。

土豆塊被燉得軟爛入味,用唇齒稍稍一抿便化為泥狀,其中滿是咖喱的香味,簡直比肉還要好吃。

謝明昌一口氣吃了一多半,才意猶未儘地停下筷子。

“這小廚娘才用了一次咖喱,就能做出咖喱粉來,還做得這麼好吃,當真是天賦異稟!”

謝明昌不比謝華

香,到底見的世麵更多些,這咖喱做成的菜,他曾經在一個遊曆的天竺人那裡吃到過一次,因此知道咖喱的滋味是什麼樣的。

隻是當時他隻覺得這咖喱是異域風味,難得一見,才抱著獵奇的心理嘗了嘗,嘗過以後覺得也不過如此。

可是現在,梅娘做出來的咖喱雞塊明顯是經過了些許調整,既保留了咖喱的香味,又不知添加了什麼材料,使其滋味更加適應京城百姓的口味習慣,不僅奇特,而且更香濃。

這才是讓謝明昌最驚豔的地方,如果那些食客隻為了好奇才來嘗試,像他當初那樣,嘗過一次也就不再有興趣了,那這咖喱做的菜也就不過能風靡短短的時間而已,一旦食客們失去了興趣,來吃咖喱的人就不會那麼多了。

可是梅娘卻有如此巧思,在咖喱原有的風味上創新並改良,讓京城的人們也會更容易接受和喜愛咖喱的味道。

如此一來,這咖喱製成的菜肴定會長盛不衰,讓越來越多的人們接受,並成為日常愛吃的菜。

不過是一個咖喱雞塊便是如此,南華樓那麼多招牌菜式,那一定更是精益求精,難怪京城的人們對南華樓趨之若鶩。

在嘗過梅娘做的菜之前,謝明昌並沒有太大的期待,甚至還覺得謝華香言過其實。

現在親口吃到了,謝明昌才意識到,謝華香對南華樓的形容簡直不足其真正實力的十分之一。

這樣一個聰慧巧思的廚娘,日後在京城定會大放異彩。

再加上她跟顧南簫的關係,與京城那些權貴人家的密切來往……

謝明昌越是琢磨,越是覺得要跟武梅娘打好關係,那對自己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喝了口茶水清清口,他又開始吃其他的菜,越吃越是讚不絕口。

他自詡也是見過不少世麵的人,可是南華樓的菜卻樣樣都好吃,美味各有不同,讓他越吃越是覺得驚喜萬分,也更加堅定了拉攏梅娘的心思。

等到他都吃飽了,才發現身旁的謝華香連筷子都沒拿。

看著謝華香心神不寧的樣子,謝明昌眉頭一皺。

“華香,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謝明昌提高的聲音,謝華香竟像是嚇了一跳,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謝明昌越發麵露不滿,把筷子重重一拍。

瞧瞧你現在是一副什麼鬼樣子?怎麼越長越回去了?真是個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謝明昌想到梅娘是個如此難得的人才,謝華香卻連送禮說好話都搭不上她,更覺得謝華香實在是沒用。

“你還說什麼咖喱做的菜沒胃口,這咖喱難道不好吃嗎?看來都是我對你太好,反倒慣出你這麼多毛病來,真是矯情!”

認真說起來,這咖喱還是他謝明昌最先得來的,然後才在京城漸漸傳揚開來。

隻是一直無人會做,反而讓人求之不得,越發對這咖喱起了好奇之心。

正因為謝明昌提前為咖喱造勢,因此一聽說南華樓

() 有了咖喱做的菜,一眾食客才會蜂擁而至,爭先恐後地想要品嘗咖喱的味道。

所以,他謝明昌才是把咖喱帶到京城的第一人!

可是他的親女兒,謝華香卻對咖喱興趣缺缺,不但一臉嫌棄,還露出一副惡心的表情,這讓他如何能忍?

謝華香的注意力壓根就沒在咖喱雞塊上,這會兒被謝明昌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不由得臉皮通紅,淚光盈盈。

“爹,是女兒不好,隻是女兒方才想到了一件事……”

她左思右想,越想越是覺得心驚肉跳。

眼看著祁鎮對自己傾心有加,隻怕很快就會表明身份,納她入宮,她如何能在這時出了差錯?

這個緊要關頭,她不能容許自己有任何紕漏!

可是梅娘已經明確表示拒絕了她的示好,而她又已經黔驢技窮,對梅娘無計可施,思來想去之下,隻能向謝明昌求救。

謝明昌待她雖然不好,可是在祁鎮這件事上,謝明昌絕對是她最有利的助力,畢竟隻要她能成為太子側妃,謝明昌就會是得到好處最多的人。

聽到謝華香把自己的擔心和盤托出,謝明昌的目光漸漸沉了下去。

“你仔細想想,史玉娘那日還說了些什麼?”

謝華香猶豫著搖搖頭:“我想了許久,大概就是這幾l句話,旁的並沒有說。”

謝明昌緩緩頷首,道:“你的擔心不無道理,這武梅娘一看就是聰慧無雙的人,若是她那日聽到史玉娘的話,想來已經對你先入為主,有了防備。”

再聽到謝華香擔心梅娘把這話告訴顧南簫,若是顧南簫也起疑,史玉娘如今又落在顧南簫手中,或許會說出自己把嫁妝產業全部變賣,給了謝華香隻為幫她上位這件事,謝明昌思忖良久,才徐徐開口。

“以我之見,這種可能性並不大,史玉娘雖然愚蠢,倒還不至於發瘋,把這件事說出來,第一這事兒跟史家犯事毫無關係,第二史延富也不過是個從犯,史玉娘更是被連累才被關起來,顧南簫不見得就會關注她,甚至可能都不會提審她……”

“再說,如果史玉娘當真說了,你以為此刻顧南簫還會讓我們平安坐在這裡嗎?就算他沒有告訴太……齊公子,至少也會有所行動。”

“你也說了,史家是因為跟武梅娘競爭失利,犯了綁架的罪名,才會被抓進去的,這件事是史家人自己作死,跟咱們又有什麼關係?如果是史延貴兄弟倆胡亂攀咬到咱們,那顧南簫就不會這麼快就下了判決,總要例行公事問過咱們,才能結案。”

可現在史延貴兄弟倆早就上了流放之路,隻怕這會兒已經死多生少,更彆提攀咬彆人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你的擔心都成了真,史玉娘把關於你的事都說了出來,可是那又怎麼樣?那些東西都是史玉娘主動給你的,為的就是能攀上一門好親事,這跟你有什麼相乾?”

“至於親事什麼的,你們小女孩子之間拿親事打趣,也是很平常的事,史玉娘自己愚蠢,把你的玩笑話當了真

,又怎麼能怪你?”

“你不必胡思亂想,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巴結好齊公子,隻要他信任你,旁的事都不必放在心上。”

謝明昌分析得細致入微,謝華香聽了,心下稍安。

謝明昌說得沒錯,她是即將成為太子側妃的人,何必把心思都放在一個小廚娘身上?

她又仔細思索祁鎮跟她相處的情形,明顯是跟之前沒有任何變化,反而對她越發情深義重,應該是沒有聽過顧南簫說過什麼,甚至聽到了也沒有在意。

畢竟之前顧南簫對她一直冷臉相待,她為了穩妥起見,便時不時跟祁鎮訴委屈,說顧南簫待她冷漠疏遠,祁鎮少不得要哄她幾l次,在祁鎮心裡,或許早就覺得顧南簫對謝華香不滿,所以哪怕是顧南簫說謝華香的壞話,祁鎮也不會放在心上。

這麼一想,謝華香的心裡踏實了許多。

謝明昌說得沒錯,她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抓住祁鎮的心,早日定了名分,這樣就算是史玉娘的事情敗露,她也有理由去解釋,而祁鎮哪怕為了自己的麵子,也一定是寧願相信謝華香是深愛他才會這麼做,而不是會相信自己被謝華香蒙蔽。

謝華香深深呼出一口氣,輕聲道:“多謝爹爹指教,之前是女兒想岔了。”

見謝華香柔順乖巧,謝明昌才露出幾l分滿意之色。

“區區小事,不足為慮,彆忘了咱們身後可是有大靠山的。”謝明昌意有所指地說道,“彆說一個小廚娘,就算是顧南簫手中有什麼證據,那位貴人也不會讓他拿出來給太子,白白壞了自己的大事。”

聽到這句話,謝華香就像吃了顆定心丸,不由得笑了起來。

“是,有爹爹和那位貴人相助,女兒還有什麼可怕的?女兒一定會小心謹慎,不負爹爹和……貴人的期望。”

謝明昌點點頭,把話題轉到眼前的事情上來。

“說起來,這武梅娘能自己研製出咖喱來,著實有幾l分本事,她又是個可交之人,看來,這次我要親自出麵了。”

謝華香一怔,問道:“爹爹可有什麼好法子?”

她一個跟梅娘同齡的少女,好話說儘,又出銀子又送禮物,都拉攏不了梅娘,謝明昌又會有什麼好主意?

謝明昌將車簾撩起一條縫隙,看向不遠處的南華樓。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小丫頭開著這麼大的酒樓,難不成是為了好玩?你既然說她喜歡銀子,那咱們就投其所好……”

“來人,去請梅姑娘前來一敘,就說謝皇商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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