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公子,這您就有所不知了,我們家梅娘做的菜特彆好吃,吃過的人沒有不誇的!()”
這做菜啊,講究的是天賦,彆看我們比她年長,我們會做的吃食,都是她教給我們的呢!?()”
“齊公子,等你有機會去南華樓嘗嘗,你就知道了,不好吃我們不要你錢的!”
聽武大娘說的粗俗卻實在,祁鎮不由得笑著點頭。
“好,待我有機會一定去嘗嘗。”他忽然想起一事,便轉向顧南簫,“南簫,你是不是也喜歡吃南華樓的菜?”
一旁倒茶的金戈聽了這話不禁腹誹,這話還用問嗎?自家主子豈能不愛吃南華樓的菜,他都恨不能住在南華樓了。
顧南簫冷不丁被點到名,神情還是不大好看。
他垂著眼眸,涼涼地說了一個字。
“不。”
聽到這話,不止是祁鎮,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武大娘和娟娘麵麵相覷,不知道為什麼顧南簫會矢口否認。
就聽顧南簫繼續說道:“我隻是喜歡吃梅姑娘做的菜,不管是南華樓還是梅源記,她在哪裡,我就去哪裡,旁人做的,跟外頭那些廚子也沒什麼分彆。”
聽了這話,金戈臉色一變,祁鎮則兩眼放光。
武大娘和娟娘聽得出顧南簫是在誇獎梅娘做的菜,可是這話說的,讓她們覺得總有什麼不對勁似的。
不過她們就算愚鈍,也能聽出顧南簫的意思了,想到顧南簫麵對自己做的菜幾乎連碰都不碰,娟娘頓時羞愧不已。
她還自以為自己的廚藝很有長進,沒想到跟梅娘相比,她還差得遠呢。
祁鎮喝了口清茶,饒有興味地看著顧南簫。
“這話我卻不信,同樣是做菜,同樣是那些食材,那些調料,不過是做法略有不同罷了,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區彆?你嘴刁就說自己嘴刁,彆拿什麼廚藝高超這種話糊弄人。”
他們表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他自認為沒人比他更了解顧南簫的性子,這位可是連禦廚做的菜都不放在眼裡,怎麼會如此推崇一個民間小廚娘?
顧南簫也不解釋,淡淡說道:“有沒有區彆,待表哥有機會嘗嘗就知道了。”
“噢?你這麼說,那我倒真要嘗嘗了。”祁鎮吩咐金戈道,“你去瞧瞧,梅姑娘還有多久做好菜?”
金戈應聲而去,很快就回來了。
“梅姑娘說,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差不多了。”
既得了準信,祁鎮索性連桌上的菜都不吃了,叫鐵甲去提一壺白水來漱口,竟是一副要認真品嘗的模樣。
武大娘和娟娘雖然對梅娘有信心,可是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雖然不知道這位齊公子是什麼來頭,可是看他跟顧南簫說話一副毫無顧忌的樣子,就知道他的身份絕不在顧南簫之下。
還有他剛才親口點的素蟹黃,在此之前,她們連聽都沒聽說過這道菜。
就連蟹黃她們也是難
() 得吃到的(),素蟹黃這東西∵()_[((),一聽名字就知道是有錢人家閒著沒事鼓搗出來的。
她們跟梅娘生活在一起,都沒聽梅娘說過這道菜,聽法華寺住持的意思,連這位高僧都沒聽說過素蟹黃呢!
梅娘真的會做嗎?她做出來的素蟹黃,能讓這位貴人滿意嗎?
看著祁鎮滿臉都是等著挑顧南簫的刺兒的神情,武大娘和娟娘都不由得替梅娘緊張起來。
等待的時間分外難熬,武大娘擔著這顆心,也沒心思再品嘗法華寺的素齋了。
許是看屋裡的氣氛太過沉悶,祁鎮看了看顧南簫,想找些話來說。
可是顧南簫明擺著還是在生氣他指使梅娘做菜,對他不理不睬,祁鎮隻好轉向了武大娘母女。
“這位大娘,您老貴姓?”
沒想到祁鎮會主動跟她搭話,武大娘緊張得差點兒把茶杯碰翻。
“不敢當,民婦夫家姓武,這是民婦的大女兒,韓武氏。”
祁鎮擺擺手,一臉和氣地說道:“大娘彆怕,有道是遇到即是緣,咱們能在此處碰到,又能同席用飯,更是緣分了。”
武大娘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唯有喏喏。
幸好祁鎮有意緩和氣氛,便尋了些民間生活的事情來問武大娘,什麼今年的糧油都是什麼價錢,豬肉雞肉是多少錢,聽說武大娘家是開燒餅店的,還問她一天能做多少燒餅,能賣多少銀錢。
武大娘回答著他的各種問題,也慢慢放鬆了下來,還說起街坊鄰居那聽來的傳聞和笑話,祁鎮難得聽說這些老百姓的生活趣事,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祁鎮聽說她們一大早就趕來上香,隻求能夠一年平安順遂,不由得點點頭。
“南簫你看,其實老百姓的需求很簡單的,隻要一家人溫飽就心滿意足了,這可真是,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武大娘陪笑道:“齊公子說得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不求什麼大富大貴,隻要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就知足了。”
祁鎮感慨道:“人生在世,難得的就是知足二字啊,偏生有些人,得隴望蜀,不知道滿足,總想得到更多。”
他轉向顧南簫,說道:“比如你我二人,在旁人看來也是極富貴的了,可是一樣心中有所貪求,因此反倒難以體會到普通人小富即安的心境了。”
武大娘聽得半懂不懂,忍不住問道:“顧大人來進香,也是求菩薩保佑嗎?”
在她們看來,顧南簫已經是富貴至極,要什麼有什麼,這樣的人還會缺什麼嗎?還能求佛祖什麼?難道跟普通人一樣,也想求升官發財?
正好這時候梅娘端著盤子走進來,顧南簫看到她窈窕的身影,嘴角便不易察覺地彎了彎。
“是。”他轉向武大娘,輕聲卻清晰無比地說道,“我來求姻緣。”
武大娘聽了,不由得恍然大悟。
她就說嘛,顧大人有權有勢,富貴無雙,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原來是想求一份好姻緣。
武大娘連連點頭:“
() 顧大人這般家世樣貌(),哪怕是公主娘娘也配得過的⒀()⒀[(),不管大人想求誰家的姑娘,一定能心想事成!”
自從梅娘離開房間之後,顧南簫終於露出了笑容。
“多謝武大娘吉言。”
祁鎮聽了兩人的對話,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莫不是在做夢吧,顧南簫真的說他想求姻緣?
不得了了,千年的鐵樹終於要開花了!
他順著顧南簫的目光,視線落在剛進門的梅娘身上。
這小子,難道真的看上了這個小廚娘?
梅娘對幾人的對話一無所知,她把手中的盤子放在桌上,說道:“這就是素蟹黃,請慢用。”
祁鎮把視線從梅娘身上收回來,落在眼前的盤子上。
隻見一捧金紅色的食物,盛在雨過天晴色的瓷盤中,堪稱色香俱全。
看起來像是糊糊,仔細一看,其中卻又帶著少許的顆粒感,金黃色的土豆泥與橘紅色的胡蘿卜完美融合,竟混合成一種金燦燦的淺紅色,外麵一層泛著細膩的油光,看起來果真跟蟹黃一般無二。
金戈奉上羹匙,祁鎮接過來,小心地舀了一點素蟹黃。
羹匙一碰上去,就能感受到柔膩無比的手感。
雖然知道是這是素菜,可是這陣陣鮮香的氣味飄散出來,祁鎮還是想起了蟹黃那獨有的鹹鮮味。
他把羹匙放入口中,試探地抿了一小口。
柔軟溫潤的泥糊一觸碰到舌尖,就綻放出濃鬱的香味,彌散在整個口腔之中。
猴頭菇的柔軟,土豆泥的細膩,胡蘿卜那微弱的顆粒感,交疊在一起,口感豐富又充滿層次,像極了蟹黃那軟膩的感覺。
野菇的鮮,土豆的香,鹹鮮與酸甜混合在一處,竟然形成一種獨特的鮮香味道,在口中層層綻放。
哪怕是咽下去,口中依然唇齒留香。
這竟然真的是蟹黃的味道!
祁鎮手裡拿著羹匙,一時間居然忘了放下,就這麼呆呆地舉在半空。
此刻他全身心都沉浸在這與蟹黃一模一樣的滋味之中,大腦一片空白,連誇獎的話都忘了說。
顧南簫是過來人,一看到祁鎮這目瞪口呆的模樣,便不禁覺得好笑。
他也舀了一勺,放在口中細細品嘗。
“不愧叫素蟹黃,這道菜無論從外觀還是味道上來說,跟蟹黃都相差無幾,梅姑娘廚藝驚人,令人欽佩。”
被顧南簫搶了台詞,祁鎮終於回過神來。
他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羹匙,還是不敢置信。
“這……真的是土豆和胡蘿卜做出來的嗎?真的不是蟹黃?”
顧南簫忍不住輕笑,說道:“表哥,如今可是數九寒天,哪裡有鮮螃蟹?就算梅姑娘想要作弊,也做不出來!”
祁鎮聽著有理,不禁連連點頭。
“我在話本……我在書中看到過素蟹黃這道菜,就一直十分奇怪,不用肉如何能做出蟹黃的滋味?想
() 著隻怕是作者的杜撰。今日親口吃到,才敢相信人間竟有如此美味,我算是漲了見識了!”
他看向梅娘,眼中是無法掩飾的驚豔和讚賞。
“梅姑娘手藝超凡,果然名不虛傳!旁的不說,單是這道菜,就把禦廚都比下去了!”
禦廚都不會做的素蟹黃,竟然被梅姑娘做出來了,這讓他如何不驚喜?
祁鎮一時激動,不小心說漏了嘴都沒有發現。
好在武大娘和娟娘隻當他跟顧南簫一樣也參加過宮宴,並沒有太多的疑惑,隻有梅娘多看了他一眼。
能把禦廚隨口說出來作比較的人,會是什麼人?
梅娘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微笑道:“齊公子過獎了。”
祁鎮終於嘗到了素蟹黃的滋味,心情大好,招呼她坐下嘗嘗法華寺的素齋。
法華寺的齋菜果然是極好吃的,隻是有梅娘的素蟹黃比著,不免有些黯然失色,不過也足以讓祁鎮等人吃得頗為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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