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拿著鍋鏟的手一哆嗦,差點兒把餡餅掉在地上。
“娘,好好的去上什麼香?南華樓才開業,且忙著呢,我才不去。”梅娘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
可這話瞞得住旁人,卻瞞不住武大娘。
“你忙什麼忙?我今天去找你兩三趟,都說你不在,鵬兒可都告訴我了,如今前堂後廚都上了正道兒,前麵有四九和鵬兒,後廚有周帽她們幾個,什麼事兒都不用你管,你能忙什麼?”武大娘語速很快,生怕她拒絕似的說道,“再說,就算你再忙,明日也要抽出時間來去寺裡上個香!”
“過了年才幾天,你是不是忘了你年前差點兒出事?我可是找人批過了你的八字,算命先生說你今年犯白虎煞,二十八那天隻是個開始,必得要破一破才能保證一年平安無事,法事的錢我已經付過了,可心裡頭還是不踏實,明兒一早咱們娘幾個去上香,求求佛祖保佑你順順利利的,沒聽人說嗎,大年初六去上香,一年都六六大順!”
梅娘聽了這番話,隻覺得無奈又頭痛。
這就是用人唯親的下場,自己怎麼樣都瞞不過家裡。
不過武大娘擔心她,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情,她是可以理解的。
拗不過武大娘的慈母心腸,梅娘隻能答應下來。
次日天還沒亮,梅娘就被武大娘叫起來了,說是要趕早去上香,才會顯得心誠。
梅娘隻能一臉困倦地起來,胡亂吃了口東西就跟著武大娘和娟娘出了門。
被馬車一顛,梅娘越發走了困,迷迷糊糊地靠在武大娘肩膀上,嗬欠連天卻怎麼也睡不著。
到了法華寺,天色已經明亮起來,廟門卻還關閉著,門外停了幾個轎子車馬,看裝飾便知道是富貴人家的物事。
武大娘拉著梅娘守在門口,說道:“那幾個應該都是有錢有勢的人家,他們得先去廟裡上頭香,等他們上完香,咱們就能進去了。”
梅娘揉了揉眼睛,看向不遠處的幾個小攤位。
今日是初六,來寺院進香的香客肯定很多,那些小攤主就提前來占位子了。
清晨的寒風吹來,帶來陣陣食物的香氣,梅娘仔細分辨著都有什麼小吃,哪個攤位的手藝更勝一籌,意識終於漸漸清醒過來。
沒過多久,隻聽廟門吱呀一聲,從裡麵打開了。
外頭的幾撥人立刻湧了進去,梅娘也被武大娘拉進了廟裡。
武大娘心中有所求,便帶著梅娘從大殿開始上香跪拜,接下來便是觀音菩薩,彌勒佛,地藏菩薩,一個殿一個殿拜下來,連四大金剛都沒有放過。
梅娘本就沒睡足,被她這麼拉著依次拜了一遍,越發頭暈眼花。
好在武大娘的本意隻是拜佛保平安,並不是折騰孩子,拜完了一圈下來,見梅娘精神不振,便請了個小沙彌,讓他帶梅娘去客房歇息,叫娟娘也去陪著,她自己則要去觀音殿念六十六遍心經,以保全家一年平安。
梅娘感激她為
家人這樣虔誠(),可是她自己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彆說是六十六遍心經,隻怕念不到六遍,她就會倒在觀音殿裡睡著了。
娟娘起早了,這會兒也累得夠嗆,姐妹倆尋了一處僻靜的客房,喝了點水倒頭就睡。
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她醒來的時候,一時竟不知道身在何處。
直到聽到外頭悠悠的鐘鼓聲,她才想起來今天她是來跟武大娘上香的。
不過寺廟裡倒是寧靜,她已經好久都沒睡過這麼香的一覺了。
她抬頭看看,對麵床鋪空空如也,娟娘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梅娘伸了個懶腰,洗了把臉,準備出門去找武大娘和娟娘。
她才走出房門,就聽見牆壁另一側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來時無跡去無蹤,去與來時事一同。何須更問浮生事,隻此浮生是夢中。南簫,這首禪詩做得不錯,你覺得如何?”
梅娘腳步一頓,抬頭看向牆那一邊,隻可惜圍牆太高,她雖然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那邊有什麼人。
寺廟的客房是為香客們提供休息之處的地方,因著男女有彆,男客女客的休息區域便被分隔開來,梅娘記得男客的客房在另一邊,領路的小沙彌還特意指給她們看,免得她們不小心走錯了方向。
可是牆壁那頭的男子是哪裡來的呢,他口中的南簫又是誰?
沒等梅娘多想,一個熟悉而低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表哥太看得起我了,我一個粗人,如何解得禪詩的深意?”
真的是顧南簫!
他怎麼也在法華寺,難道他也是來進香的嗎?
梅娘聽到第一個聲音哈哈大笑,顯然並不相信。
“你在外頭曆練幾年,嘴裡越發沒一句實話了,小時候在禦……在書房聽先生講課的時候,先生可是沒少誇獎你,說你雖然出身武將世家,卻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顧南簫並不驕傲,語氣一如往常般平靜。
“那是先生為了督促表哥,才會刻意誇獎我,若是論讀書,誰能比得過表哥呢?”
被稱作表哥的人似乎心情很好,打趣道:“你當我不知道,你從小便極用功,讀書讀得飯不吃覺也不睡,我被你這麼追著,隻好跟著你一起用功,免得被你落下了功課。我現在常常想,你是不是小時候讀書讀傻了,怎麼這麼大了還不成親?莫不是惦記著哪家的姑娘?”
梅娘知道這麼聽牆角不好,可是聽到那人說出這樣的話,卻怎麼也不能抬腳離去,越發豎起耳朵來聽那邊的談話。
隻聽顧南簫嗬嗬一笑,輕輕把話題撥了回去。
“表哥不知道我惦記著哪家的姑娘,我可是知道表哥心裡惦記著哪一位。”
那男子越發笑得開懷,說道:“我有什麼事從不瞞你,哪像你,年紀不大,心思卻越發深沉了。”
顧南簫沉默片刻,道:“表哥既說了什麼都不瞞我,不如有話直說,這麼一早叫我來法華寺,應該不隻是為了吟詩
() 賞雪吧?()”
就說你無趣,我難得出來一趟,你都不說陪我散散心,一心隻惦記你的公事。?()_[(()”男子歎了口氣,說道,“那我就跟你說公事,聽……祖母說,你今年過年都沒有回府,依然留在衙門審案子,不知是什麼案子,讓你這麼上心?”
顧南簫沉默片刻,才說道:“表哥既然問起,想必是有人在表哥麵前說了什麼。”
“你這人真是沒意思,什麼事都要講個明白,難怪華香說你冷冰冰的,不近人情。”提到那個名字,男子的語氣溫和了許多,“聽聞不過是兩個小酒樓競爭的事,一個東家懷恨報複,綁了另一個東家,這等小事,也值當你連年都不過了?如今苦主無事,罪人伏法,那些不相乾的人,也該放出來了吧?”
顧南簫的語氣卻透著隱隱的冷冽:“表哥是來替史家求情的嗎?”
男子一笑,不在意地說道:“不過順口一說而已,華香說你如此雷霆手段,怕是會引起百姓擔憂,亂了民心那可是大事,不如早早了結了案子,免得對你的官聲有礙。”
“表哥多慮了,我倒是聽人說,我為了破案,連過年都不回家,外頭都傳我是個一心為百姓著想的好官。”
“你這個脾氣,就是一點兒都不肯吃虧!不過我和華香是閒聊的時候說起你,想起這事兒便提點你幾句,看你,還這麼較真!”
顧南簫再次沉默,半晌才開口。
“表哥,這次我審問史家的人,聽說了不少關於謝家的事……”
隻是他這次還沒說完,就被那人打斷了。
“不過是史家的人狗急跳牆,胡亂攀咬罷了,謝家不過是個小小皇商,再說華香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你又擔心什麼?”
梅娘聽到顧南簫那邊遲遲不語,許久才幾若不聞地歎了口氣。
兩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聽起來那位表哥已經說起法華寺的梅花如何如何,她便活動了一下手腳,慢慢向外走去。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顧南簫,更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段對話。
顧南簫口中說的另一樁案子,是不是跟這個“表哥”有關?
聽那人說話語氣,似是跟顧南簫十分親昵,他又是誰?
梅娘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覺走到了觀音殿。
看樣子武大娘終於念完了六十六部心經,這會兒正在跟娟娘一起站在功德箱前麵,像是在商量該捐多少香油錢。
梅娘走過去,隨手將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塞進功德箱。
“娘,彆在這兒算了,銀子我捐了,咱們快回去吧!”
武大娘阻止不及,眼睜睜看著五十兩銀票掉進了功德箱,頓時心疼得直跺腳。
“哎呀,你這個傻丫頭,捐一二兩就夠了,你捐那麼多乾什麼?你當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梅娘笑著挽起她,說道:“娘不是說心誠則靈嘛,我這心不誠,就隻能多捐點銀子了。”
武大娘還是肉疼,道:“你要捐這麼多,乾嘛還要塞功德箱,去客堂捐
() 啊(),還能給你在功德簿上記上一筆⑩(),往後蓋殿修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