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己居無定所的精神逐漸安定,從混亂的夢魘中脫離。
他不再尋尋覓覓,於類人生物群附近住下來,和他們一樣,建了棟足以一人生活的木屋。
地表大多數人都認為,是類人生物吞噬了人類,變成了人類的樣子,可如今看來卻也不儘然。
它們對集體有著無與倫比的執念,正如坍塌之下所有安全區的幸存者一般,集體的生活會給到他們安全感。
在這個荒無人煙的黑暗世界,它們仍舊會自顧自地建起房子,會在特定的時間門沉睡,等到醒來,再不知疲倦地乾活……
除了無需進食、從不交流,它們保留了人類生前普遍的特質與執念,很難區分這到底是怪物同化了人類,還是人類同化了怪物。
霍延己還記得伊凡的筆記。
也許就如伊凡最開始所推測的那樣,從一開始,類人生物就不存在,是下達地底的人類被某樣物質所感染,成為了“類人生物”。
不再受肉|體的疼痛折磨,不再因短暫的壽命恐懼,何嘗不是一種進化。
至少目前為止,人類還未發現殺死類人生物的方法。
極寒與烈火不行,刀槍闊斧更無用。
它們也許還是他們。
他們永生了。
霍延己的身體也在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並不是從進入這個世界開始的——早在桑覺離開後,他獨自留在地表的那些年,變化就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頭頂泛起銀色的發絲,很少感到饑餓,他曾私下拜托過希爾檢測,變白的頭發並非因為蒼老,而是與莉莉絲十分相像的情況。
這個秘密隻有他和希爾知道。
但他並沒有像莉莉絲一樣失去視力甚至五感,陷入無端的混亂之中。也許是因為他未曾去過地底,也許是因為感染他的源頭是桑覺。
隻能是桑覺了。
在那相伴的一年裡,他們接吻,做|愛,交換過無數次體|液甚至血液,被生氣的桑覺咬破過嘴唇、喉結、指尖……
研究院隻知道,桑覺的血液基因進入畸變者或感染者的身體,會抑製精華他們體內基因的汙染性……
但從來沒人研究過,桑覺的血液基因進入一個普通人類的身體,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這已然成了一個未解之謎。
希爾沒告訴過其他人這件事,霍延己不打算留在地表,因此再不會有人知道真相。
私下檢測的過程中,希爾曾發現,霍延己的身體正在逐漸脫離生老病死的循環,衰老的速度十分緩慢,且仍在持續降低自然循環的影響……
也許他會成為一個十分“長壽”的人類。
人類的曆史上,特彆是科技時代之前,幾乎每一個國度的掌權者都對長生有著不可言說的執念。
站得越高,便越恐懼死亡。
他們渴望不死,渴望健康強壯的身體,渴望站在金字塔頂端,永遠掌握至高無
上的權利(),???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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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羕{?()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人類文明必定萬世無疆。
這對任何一個掌權者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及的幻想,可與霍延己而言沒有意義。
……
小章魚長大了些。
和常人認知的黏糊糊臟兮兮不同,小章魚很清爽,偶爾會分泌一點白色粘液,沒什麼氣味。
細長的觸手吸附力很強,吸盤爬過皮膚還會留下一圈圈紅印。
即便長大了,它也依然秀氣,隻比成年男人的巴掌大一些。
小東西的脾氣也很大,很喜歡借用觸手的力從地上彈到霍延己的掌心或者頭頂,如果沒跳穩就會發脾氣——
不是用細利的口|器含咬霍延己的指尖,就是用觸手拔霍延己的頭發。
不過還算有分寸,每次隻拔一根。萬一把頭發拔完了,它就沒有窩了。
小章魚很懂生存之道,人類腦殼那麼溫暖,是絕佳的溫柔鄉。
每每到休息時,它就會準時窩到頭頂,找個舒服的姿勢把自己的觸手盤起來,端著入睡,橢圓的小腦瓜偶爾還會隨著呼嘯的風晃悠。
霍延己總是靜靜注視著它。
在頭頂的時候看不見,就感受它的體溫。章魚本是冷血生物,但在頭頂盤久了,竟然也會有點溫熱的感覺。
霍延己很久沒有合過眼睛,說不清有多久,就如他不清楚時間門已經過去了十年還是百年那樣久。
好處是身體變化至今,不僅進食可有可無,連睡眠都是,和過去的桑覺有點像,可以睡覺,不睡也無傷大雅。
但眼睛睜久了,眼皮難免會酸澀,可霍延己始終不願步入睡眠。
這一天有些例外。
他靠在木屋的窗口,外麵是一望無際的古老森林,粗壯的藤蔓遍布大地,偶爾會傳來不知名存在的哭嚎,如野貓發|春一般淒厲。
但這些都與頭頂的小章魚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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