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潯轉過頭,仙女棒噴濺的火星背後騰起一陣濃密的灰色煙霧,遮擋住田雲逐近在咫尺的水亮眼睛。薑潯隻看得到他鑲著鎏金色澤的輪廓,像一道剪影,一個完美的刺青。那是經由無數個乏善可陳的日子沉默積蓄,被一眼萬年的重逢刹那驅動,又在壓抑隱忍的拉扯與靠近中一針針刺進肌理,割出的最疼也是最美的紋理。
薑潯固守經年的緘默,避而不談的秘密,都在這一刻有了開口的欲望。
“我的父母?”
“可以跟我說嗎?”
薑潯吞吐了一口煙霧,隨煙霧散走很多情緒,又在田雲逐失望之前沉聲開口,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過去太久了。”
“他們是我上小學的時候一起車禍去世的,在去辦離婚的路上。”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個,尤其是這種時候。可是有些事說出來總比壓在心裡頭好受一些。我已經害你夠累了,哪怕能做的隻有在旁邊聽著也想讓你心裡輕快一些。”
薑潯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就著煙頭再吸一口,不知想到什麼,夾著煙的手指最終還是在半途中停下,又重新遠離了田雲逐。
“時間太久了,我連他們的樣子都很難想起來了。我隻記得,他們臨走前在家吵得天翻地覆。”
“因為你的撫養權?”
薑潯輕笑著煙頭,
“因為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
田雲逐敏感地意識到了什麼,手中的仙女棒在突然攥緊的手指間脆弱折斷。
啪的一聲清響,緊接著就是薑潯直言不諱的回答:
“我爸出軌了,對象是一個男人。”
“……”
煙頭熄滅,田雲逐手裡的仙女棒也冷掉了。最後殘餘的一縷青煙被風吹散開,露出田雲逐驚訝蒼白的一張臉。
“所以……”
“所以我媽那邊斷絕了跟薑家的來往。我離不開從小生活在一起的奶奶,留了下來。所以本來就關係惡劣的叔叔更是抓住我爸這個把柄不放,動不動就拿這件事過來戳我心窩子。所以我當初在大學遇到你的時候才會那麼猶豫不決,甚至一度覺得自己的某些想法隻配讓人惡心。”
“原來是這樣。”
田雲逐室外極致的低溫裡甚至覺得手心除了一層薄汗,不知道是緊張還是釋然。
薑潯把煙頭遠遠朝外扔出去,
“行了吧,該交代的都跟你交代了。”
田雲逐呼出一口氣,攤開手心,讓自己握緊的那點潮意在冷風裡蒸發掉,努力露出一點笑模樣,
“還以為你不想理我了。”
“確實不想。”
薑潯用那雙灰色的眼睛凝視他。
盯著灼灼的目光,現在的田雲逐卻不想逃避,隻覺得安心。
“就算不想也總不能把一年的末尾和新一年的開頭用來置氣。就像你說的,浪費可恥,特彆是浪費寶貴的時間。”
“嗯。既然我們把不好的都說出來了,不好的都會隨著這一年翻篇了。”
田雲逐輕輕把手搭在薑潯緊實的小臂上,帶著生疏的安撫意味。
仙女棒放完了,薑潯利落地把它們田雲逐的手裡抽出來扔掉。他用寬厚的手掌把田雲逐冰涼的手背整個覆蓋掉,靜靜地幫他捂了一會兒,然後施加力道抓著他的手把人從地上拉起來,拍掉兩人身上散落的煙灰。
“走吧,回屋去。”
“謝哥和小灰他們呢?”
“不用管他們,什麼時候玩兒夠了他們自己就散了。”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田雲逐也顧不得避嫌了,放心地被薑潯牽著往屋裡走。
“潯哥,今天就彆讓奶奶回去了,留在這兒跟我們一起過年吧。”
“你都安排好了還問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