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界自古以來, 正經劍修雖未必都窮的一貧如洗,卻渾身上下突出一個‘乾淨’,除了劍,便找不出彆的東西。
若是有, 也隻會是劍上的配飾。
好似‘一人仗劍走天涯’這幾個字是他們的座右銘, 稍微添點旁的,這‘劍修身份’便沾上了汙點, 不純了。
以劍道立宗的斷雲門, 更是如此。
下到小弟子,上到掌門長老, 無論藏著多少寶貝、丹藥、靈石,周身能見到的, 隻有明晃晃的劍,無論單雙劍,長短劍, 子母劍等等,總歸, 隻一樣法器。
身上帶著其他東西的, 隻會是執事弟子、外門弟子、雜役弟子,添兩樣佩劍之外的物件用以糊口做事。
嶽和光身為斷雲門現下最受重視的弟子, 更是連個劍穗都無, 據說曾有女修親手為他編織了一養劍的寶墜,他都不肯佩戴, 還說什麼一劍足矣,當眾下了人家的麵子。
故而今日竟會從他身上飛出來彆的法寶, 實在讓人有些驚訝。
況且, 這法寶還是枚通體翠綠的玉鐲, 油光水滑的,一看就不知早已把玩蘊養了多少年。
更是叫人不解的是,若說玉鐲是法寶,為何從頭到尾都未見其發揮功效,若說隻單純是個配飾,嶽和光又何必做出一副紅著眼,要跟仲綺菱拚命的架勢?
裴霽也盯著那玉鐲,想了半天,才記起到底是在哪裡見過。
當初進入小玄虛境時,意外遭郝嫻的同門師弟攔路,繼而大打出手,而在對方自爆之前,身上帶著的,好像就是這樣的鐲子。
雖然玉鐲的成色水頭相差甚遠,但裴霽還是越看越覺得像。
他的手不由覆上乾坤袋,想取出留影石將此物的樣子刻錄下來,好得空再問問郝嫻,卻又擔心留影石也被吸了去。
正在猶豫間,忽聽身邊輕輕有人喊了一句。
“二狗……”
裴霽一愣。
郝嫻提前突破了?
可一定神,才反應過來那聲音似乎是男修所出。
緊接著,還沒等裴霽回身去找聲音的源頭,那些聲音已經此起彼伏響了起來。
“二狗……”
“贈二狗……”
“那牌上有字!”
“字?!”
裴霽大駭,以眼球飛出眼眶的速度,猛地將一對瞳孔往旁邊偏了偏。
嶽和光那柄被吸上玉盤的佩劍旁邊,赫然貼著一副牌,而牌旁邊,放著一麵放大鏡,正將卡牌上唯一的,人能看懂的三個字符,反射的熠熠生輝。
——就在兩個時辰之前,裴霽為了能更好的保護卡牌,專門央求邱從雲能幫他打開結界,讓他為卡牌套上保護殼。
誰知現在的保護殼,卻擊碎了他可恥童年最後的保護色!
“牌不是裴霽的嗎?二狗又是誰啊?”
這個問題立馬得到了答案。
“如果我沒有記錯,這件法器,應該是合歡郝嫻送給玄機樓裴霽的,剛才裴長老親口說的。”
“所以二狗,就是……”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同時從玉盤,法器、仲綺菱、嶽和光身上,轉向了裴霽。
明明是仲綺菱與嶽和光兩個人的電影,二狗卻最有姓名。
明明隻是個背景板,連打醬油都稱不上,卻意外與日月爭輝榮升主角,成就了裴公子前半生裡最萬眾矚目的高光時刻。
裴霽搖搖欲墜,人固有一死,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是社死。
他知道自己完了,明天一定會登上各大報紙版麵頭條,永遠被釘在‘二狗’這個童年恥辱柱上!
妙辛兒於心不忍,高聲出言安慰。
“沒事,二狗……也挺可愛的。”
眾修士腦子裡閃過往日裴霽如春風般溫和的笑容,能融化冰川的溫柔眼神,可摘星攬月的強大實力。
再看他現在這幅連耳朵都要垂下去了的樣子,臉上不由掛上了些許感慨與複雜。
“便是哮天犬,也有童年,沒事二狗,挺可愛的!”
裴霽:“……”
求你們閉嘴,就當我死了!!
隻一個斷句之差,裴霽卻聽的明白,他們的心態,變了!
自己苦心經營了幾十年的貴公子人設,徹底死了!
如果現在地下能裂開條縫,裴霽絕對會第一時間鑽進去把自己埋起來,一直埋到一千年以後。
好在老天爺並沒有放棄裴霽,雖然大地沒裂開,天空卻真的裂了條手腕粗,半人高的縫。
毀了裴霽的,是仲綺菱與嶽和光,救了裴霽的,也正是他倆。
那玉鐲果真不是一般之物,在其碰觸到玉盤的第一刻,竟然壓過了玉盤光芒,甚至將玉盤另外半壁的紅光都反吸入體內。
一時間,兩樣法器緊緊貼在一起,互相吸食靈氣,天空霹靂一聲巨響,竟硬生生劈裂開來。
所有人的目光又立刻向擂台看去,隻見嶽和光擊碎了仲綺菱頸間金鎖,而仲綺菱,在喉嚨被劃開的前一秒,先反手刺破胸口,取了三滴心頭血。
心頭血飛入玉盤,玉盤陡然又壯大一輪,寶氣衝開無法再進一步的嶽和光,也徹底吞掉了玉鐲外露的光芒。
然隨之而來的,卻是讓在場眾人都目瞪口呆的詭異景象。
玉鐲雖隻有手腕大小,卻從上投射出了一幾乎化為實體的碩大鼎爐,其內似正煉製著丹藥,時有嫋嫋青煙向上飄散,又細又直,無疑是上等品質。
而在邱從雲這般神魂之力極強的修士眼中,看到的卻不是鼎爐,而是包裹著鼎爐的一座奇怪仙府。
那仙府似塔,其中無人,卻能透過鏤空的立柱,清晰看到其內每一層,都種滿了各式仙草靈植,能叫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