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想,何田覺得柳婉寧的行為非常耐人尋味。
當時他掉下懸崖,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僅所有的衙差都出動了,何家也拿出銀子請了很多人幫忙尋找。親家柳家,不僅把自家的下人全部派出去,還請了鏢局的人來幫忙。
這麼多人一起找,都沒找到何田。柳婉寧奶娘的兒子楊偉,仿佛知道何田在哪裡似的,他甩開眾人,一下子就找到了。
“哼!”何田發出一聲冷笑。
再有就是親娘的去世,怎麼想都透著一股古怪。他被找回去後,雖然落下腳疾,可到底性命還在,怎麼娘卻日漸虛弱,最後一命嗚呼?
前世的他隻當娘是正常死亡,可按何田現在的眼光來看,娘必定是被那兩個不要臉的毒害了,就為了給柳婉寧騰位置。
當務之急要先治傷,免得如前世那般,因為醫治太遲而成了瘸子。等他回去了,慢慢再跟那些人計較。
何田掙紮著爬到河岸上,看了看四周,他已經被河水衝出了很遠。雖然附近沒人,好在河溝裡最不缺的就是各種草藥。
他拖著傷腿,采了幾把對症的草藥,揉出汁水,敷在傷處。又從袍角處撕了一塊布料下來,把腳踝裹得嚴嚴實實,然後再折了一根粗樹枝,當做拐杖。
他必需離開這裡,否則就要被楊偉找到了,他可不想再欠下彆人的救命之恩。
何田拄著拐杖,慢慢地往前挪。他已經儘量不觸及傷腿了,可腳踝處還是傳來刺刺陣痛。密林裡植被繁茂,野草都有半人高,草葉邊緣的細齒像鋸子一樣,割破了他露在外麵的皮膚。原本整齊的衣裳,也被帶刺的藤曼和樹木的枝杈割得破破爛爛。
這點疼痛對他來講並不算什麼,他甚至都沒放在心上,隻是堅定不移地往前挪動著。
與此同時,城裡的何家人也陸陸續續地起身了。
昨晚何家剛娶了新媳婦,可一點喜慶的氣氛都沒有,因為新郎官還沒找回來。
柳婉寧從一片豔紅的喜床上坐起身,她的大丫頭丁香立刻走過來伺候,一麵吩咐小丫頭去準備洗臉水、毛巾、香胰子等物。
伺候著自家小姐洗漱完畢,哦,不對,現在該改口叫少奶奶了。丁香又扶著她到梳妝台前坐下,細細地梳了一個極好看的發型,然後丁香問道:“少奶奶,今日用什麼首飾?”
梳妝台上放著一個黃花梨木做成的首飾匣子,蓋子打開著,裡麵光彩璀璨,有金的,銀的,珍珠的,以及各色寶石,款式不一而足。
柳婉寧身為柳成業最看重的庶女,又嫁進了有大好前途的讀書人家,柳成業自然不會吝惜嫁妝。甚至為了支援親家的科舉事業,他還特特將嫁妝加?????厚了幾分。
柳婉寧聽了丫頭的問話,視線在匣子裡掃了一圈,然後指著最漂亮的那枝金釵,說:“就用這個吧。”
那枝金釵是前些日子剛出的新款,不僅金光奪目,上麵還鑲嵌著幾顆紅寶石,若是在陽光下,能把人的眼睛晃瞎。
丁香猶豫了。
姑爺還沒找回來,生死不明,少奶奶戴這枝金釵似乎有些不太合適?依她看來,珍珠的就極好。
柳婉寧見丫頭遲遲未動,便掃了她一眼:“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丁香不敢再猶豫,連忙將那枝金釵在少奶奶發間插|戴好,還誇讚道:“少奶奶本就生得好,戴上這根釵,顯得越發好看了。”
柳婉寧聽了丫頭的吹捧,麵上浮現出一絲絲笑意。
丁香覷著她的神色,又道:“少奶奶一等一的容貌,等姑爺回來了,隻怕眼珠子都要看直了。”
哪料到柳婉寧聽了這話,不僅笑意全無,甚至還板起了臉。
丁香心裡一驚,想不明白自己這句馬屁怎麼就拍錯了。她趕緊跪到地上,深深地埋著頭。
柳婉寧見她這樣,到底是自己身邊最得重用的大丫頭,她歎了口氣:“下去吧。順便派人去主院打聽打聽,看那邊起了沒。若是起了,就來告訴我,我還要過去敬茶呢。”
丁香應聲退下。
柳婉寧坐到窗前的榻上,沒叫彆的丫頭在跟前伺候。
窗外種著一大叢山茶花,枝繁葉茂,鮮豔的花朵從綠葉間伸展出來,好看極了。
柳婉寧怔怔地看著那叢山茶花,陷進了思緒中。
她心裡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甚至連丁香她都沒有透露過半個字。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嫁進何家了,嚴格來說,上輩子她就嫁過一次。
上一世,何田在成親前去了府城考試,結果沒趕上婚期。為了不錯過吉日,她跟大公雞拜堂成親。
成親後不久,噩耗傳來,山裡的獵戶在河裡發現了何田的屍體。原來他被河水衝出去很遠,怪不得下人們怎麼找都找不到。
那條河的分支極多,誰能想到何田竟被一塊大石頭給擋住了,溺斃而亡。
屍首抬回何家,她做為妻子,自然不能避開。在婆婆的要求下,她去看了何田最後一眼。
在河水裡泡過的屍體很可怕,不僅散發出陣陣惡臭,還發腫泛白,柳婉寧當即就嚇得暈了過去。旁人並不知她在害怕,隻當她是悲傷過度,對她心生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