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穀蕊這一番話,說得何興旺兩口子心思都動了起來。
“二弟讀得好好的,平時也用功。”何興旺低頭算自己的投入成本。
全家人供了二弟這麼些年,現在放棄,豈不等於之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何興旺不願意,抱著僥幸的心理說道:“雖然二弟之前一直沒中,興許下一回就中了呢?”
隻要二弟有了出息,就能領著全家人過上好日子,他的兒女也能因此受益。
何穀蕊聞言翻了個白眼,道:“爹啊,小叔都快三十了,卻一次也沒中,可見他就不是那根苗子。越往後他的年齡越大,記性也越來越不好,供到老都是白搭。為什麼不換個人選呢?永昌機靈聰明,年紀又小,正是記性最好的時候。再說了,等永昌考上秀才,你就是秀才的爹,這不比秀才的大哥強多了嗎?”
何穀蕊憑借自己的主動與不要臉,早就私下裡跟張修文勾搭上了,奈何張修文已經定了親,定的就是她的堂妹桃雨。
張家來何家提親,之所以選了桃雨而沒有選年齡大幾個月的她,就因為桃雨的爹是個讀書人。雖說目前沒有任何功名,好歹也是個讀書人,總比自家那個隻會在地裡刨食的親爹強。
所以,想讓張家心甘情願地改換人選,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小叔子從讀書人的位置上拉下來。
何興旺被“秀才的爹”這幾個字刺激到了,鼻息都粗重起來。楊大鳳比他更激動:“這麼說,我也能被人喊一聲‘秀才的娘’了?”
何穀蕊重重點頭,繼續給他們描畫美好的未來:“退一萬步說,假使永昌也像小叔子那般考不上,等他識了字,還能去城裡找份算賬的活計,每月工錢都有好幾兩呢。將來爹娘的養老就不用愁了,又體麵又風光。”
何穀蕊揉了揉弟弟的腦袋:“無論如何,總不會叫爹娘的束脩白花了的。我弟弟這麼聰明,遲早都是秀才!永昌,你說呢?有沒有信心?”
何永昌年紀還小,不懂這些,聽見姐姐問,他便脆生生地答道:“有!以後給爹娘養老,給姐姐撐腰!”
“乖孩子。”楊大鳳感動得眼裡含淚,接著轉過頭看向何興旺,懇求道,“穀蕊說得對,供小叔子還不如供自己的兒子。你看永昌多乖多孝順,你忍心讓這麼好的孩子將來大字不識一個,隻配在地裡刨食?像你一般,日夜辛苦也掙不了幾個銀子?”
說著說著,楊大鳳就抹起了眼淚:“就因為小叔子是讀書人,連他的孩子也比我的兒女高貴一些。明明穀蕊才是大的,結果張家人卻略過她,向二房提親。他們憑什麼看不上穀蕊?我女兒生得這麼好看,半點也不比桃雨差。”
“爹。”何穀蕊想到最近自己費儘心思謀劃的事情,眼圈也紅了。要是她爹爭氣一些,也就用不著她一個姑娘家豁出臉麵主動勾搭男人了。
難道她就不想老實呆在家裡,等著男方上門積極求娶嗎?
“爹,你就答應了吧!”何永昌見不得他娘和姐姐難過,於是也跟著說道。
何興旺心裡難受,妻子和兒女都殷切期盼地看著他。要做出一個決定,其實並不難。
他與二弟是同父異母的關係,彼此間有一份兄弟情,但又比不上彆人家同父同母的兄弟。二弟跟他的妻兒比起來,自然是後者的份量更重一些。
思考了半晌,何興旺點點頭,道:“等我找機會跟你們爺爺商量一下。”
如今還沒分家,家裡的大事都由何田做主。
何穀蕊深知打鐵趁熱的道理,聞言露出一個笑,催促道:“那就今晚吧。”
何興旺皺眉:“這也太急了些。”
楊大鳳看一眼自己的兒女,忙道:“不急。眼瞅著馬上就要交下一回的束脩了,再遲就晚了!”
這倒也是。等交了束脩再去說,這份銀子不就白花了嗎?何興旺立刻起身出屋。
在院子裡晾衣裳的劉彩英把屋裡的對話聽得真真切切,一字不漏。她心裡說不出是個什麼想法,一時間五味雜陳。
旁人隻知她的丈夫能夠一直讀書,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卻不知這份壓力有多大。她的丈夫為了不叫家裡人失望,日夜苦讀,可總是考不上。壓力越來越大,每到臨考就整夜睡不著,頭發也掉了許多。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換個人來承擔這份責任。
何興旺沒料到弟媳婦就在院子裡,想著屋子不怎麼隔音,一時間有些訕訕的,沒話找話地問道:“爹呢?”
“你爹我在這裡,找我有什麼事?”
何田從外麵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剛剛散學歸來的何明傑。
何明傑穿著一身舊長袍,原本是青色的,洗得都快發白了,手裡還提著一個裝書的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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